《青尘意》 青尘意 第1节 《青尘意》作者:云梢月【完结】 文案: 作为弃子,青珏是幸运的。 他的养父是上古神祇司战之神青珩帝君,养母是温婉端庄、知书达礼的榛榛帝后。 父君教他打架、母后教他识礼。 佛理道法还有元始天尊亲自教导,其他神族子弟也都是他的小弟。 日子过得潇洒肆意。 唯一不太顺心的就是对他疼爱有加的父母怕他一人寂寞,给他生下个顽劣不堪的妹妹便双双离世了。 为了照看不与旁人触碰的妹妹,他将吃喝拉撒睡一并包办。 为了捞惹事生非的妹妹他一路过关斩将成了这六届战神。 最终还是没能阻挡妹妹无限作死流放归魂谷,从天族尊神贬为看魂官。 原以为流放三万年,这健忘又爱作死的妹妹能有所收敛,不承想这一次,她不仅自己作死,还妄想把哥哥拉入十丈红尘,将忘年之交魔族公主栀瑶硬塞给青珏,让他也尝了尝这忘年之恋兼神魔虐恋…… 姊妹篇《归魂谷》已完结,主角是沙雕妹妹,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移步一观。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阴差阳错 史诗奇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青珏 ┃ 配角:栀瑶,青樾,竺渊,奕殊,翀苍和一众有趣的灵魂 ┃ 其它:喜中有泪,泪中有乐,当个消遣。 一句话简介:念起神寂,情动魔生。 立意:事无好坏,诠释在人。 第1章 降世 天地初开,混沌已定,六界方成。除却生来便是神祇的白羽凤族、玄青龙族、九尾狐族、赤金麒麟族外,世间也衍生出了不少珍奇异兽,有点灵识的珍兽大多选择栖息于孚汋、招摇两座仙山中潜心修行。 沧海桑田十万载,多数苦修的珍兽或凡人也修炼成了仙,可对于仰之弥高的神界又不知道在这漫漫仙途中何时能及。故而为了寻道,便在飞升之日远离凡间仙山居于九重天上,受神族庇佑,以便静心修行。 久而久之,在六界这纷纷战火中神界与仙界也由玄青龙族逐渐统领,白羽凤族、九尾狐族、赤金麒麟族辅之,统称为天族。 白羽凤族,顾名思义,就是一身白毛的凤凰,与寻常红羽凤族与彩羽凤族不同,这白羽凤族生来便是一身通透雪白的羽毛,且神力非凡,翅膀一挥便可引得山崩地裂,海水临空,所以这凤族也一直以白羽凤族一支为尊。 白羽凤族为首的是帝君青珩,也是开天辟地以来降生的第一只白凤凰,身份和神力自然也比其他白凤凰高出许多。其他白羽凤族多为姓白,而他自封姓青。 说到青这个姓氏,也是他胡诌的。降世那日,他破壳而出,印入眼帘便是一棵风姿挺拔的青松。 青珩骤然觉得本就通体雪白了,再姓白也忒没意思了,便想着姓松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姓松太难取名了,思来想去还是姓青为好。自此,白羽凤族的首领为青姓。 青珩帝君的妻子是同族中一白家姓氏的幼女榛榛。与脾气暴躁、略为跳脱的青珩不同,榛榛帝后温婉谦和,细心妥帖,总能在青珩帝君即将暴怒的时候以软言细语将夫君驯得极其温顺。 相处的日子久了,青珩帝君也一改年少时的暴脾气,也成了一位谦谦公子。 青珩与榛榛恩爱,出入皆是成双入对,只有一点颇为可惜,那就是帝君帝后成婚已百年,膝下无所出。 榛榛帝后的母家时常来访,所问皆是子嗣的事,导致帝后常常怀疑是否是自己的问题。想来自己与帝君异常恩爱,后宫也只有自己一人,雨露恩宠日日皆有,可就是肚子毫无动静。 帝后曾几次召来药王为其问诊,皆不得见效,渐渐整个人也因为此事变得无精打采。 青珩帝君倒是觉得有没有孩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夫妻生活和顺,有了孩子反而是个累赘,乖巧听话倒是好了,万一一不小心生出个顽劣的二世祖来,岂不是给自己找罪受? 青珩帝君自己不想要孩子,还时常安慰榛榛帝后:“孩子不重要,咱们夫妻和睦及时行乐就可以了,有了孩子反而影响咱们夫妻享乐。” 榛榛深受母家教诲,觉得既已嫁入晹宸宫承了这帝后之位,就理应为帝君开枝散叶、绵延后嗣,但瞧着自己夫君待自己恩宠不减,也并不热心这生子之事,也就释然了。 青珩帝君修为高、悟性好,打得一手好架,在帮助天君平定六界后,便携帝后深居简出,对外宣称在晹宸宫静养,实则是夫妻二人云游四海,游乐凡间。 这日途径孚汋山,青珩见山上有一汪灵泉,用来修行泡澡都是极好的。可自从娶了这人前端庄、人后娇媚的白榛榛,青珏心中哪里还有什么修行泡澡,他所想的只是带着妻子鸳鸯戏水罢了。 用他的话讲,爱妻温婉娇媚,是六界一等一的绝色尤物。有妻如此,日日伴在身侧若还能心如止水,那就枉为男人了。 刚到灵泉边上,榛榛帝后就被泉边卧着的一枚巨蛋给吸引了,连蹦带跳扑了过去。 这蛋比寻常珍兽蛋大了许多,蛋壳上还覆着杂乱无章、五彩斑斓的色彩。 榛榛帝后走到巨蛋面前,用手指轻轻擦了擦蛋壳上的颜色,擦不掉。又拉着青珩的袖子使劲擦了擦,还是擦不掉,那色彩仿佛是从里往外生长的一般,让榛榛无从下手了。 于是榛榛对着蛋轻轻叩了三声,蛋壳很硬,让榛榛手指有些疼。不过很快,蛋里的小家伙也从里面轻轻叩响三声以作回应。 得到回应的榛榛高兴坏了,也顾不得指节疼痛又对着蛋壳叩响三声,里面的小家伙也继续回应着,榛榛忙扯了扯一旁持着一双锐利鹰眼扫视四方的青珩帝君的手,说道: “帝君,快看,这小家伙好有意思!” 青珩帝君落地就只顾着查探四周飞禽走兽,毕竟要带着妻子共浴,他可不想有任何活物闯入打扰了自己的兴致,所以完全忽略了这枚犹如巨石一般的蛋,直到榛榛牵他的手,他才知道,这蛋里也有活物! 青珩帝君眉头微皱,上下打量了这颗巨蛋一番,嫌弃地说道:“你理这个花里胡哨的东西作甚?还好它没破壳,若是破壳了本君只能将它送走了。” 听着外面的人说自己是花里胡哨的东西,还要将自己送走,蛋里的小东西瞬间来了脾气,对着蛋壳就是一顿猛啄。 啄着啄着,只听“啪叽——”一声,蛋壳破了…… 青珩帝君吓了一激灵,将榛榛帝后紧紧搂在怀里,一闪向后退了数米远。 待蛋壳尽数裂开,才从蛋里缓缓爬出来一只浑身还挂着浓稠黏液的小凤凰。 青珩与榛榛上前看着这个还在蠕动的小家伙,虽是一身羽毛已经长得差不多了吧,可这花里胡哨的长法,让青珏完全看不出他是属于哪个凤族的? 若说他是红羽凤族,他的毛色红中带黑,而非红羽凤族那璀璨夺目的正红色,且九尾中又带着两根彩羽。 若说他是彩羽凤族吧,这红不红黑不黑的毛孩子也就两尾彩羽而已,着实也算不上彩羽一族。 青珩与榛榛面面相觑,皆不知这毛孩子该算哪家的遗弃子。 这杂毛小凤凰还不能站立,眼睛和嘴都被黏液糊住了,小凤凰挥舞着尚为柔弱的翅膀扑腾了半天,也没将黏液扒拉下来,只得奶声奶气地低吟着卧在地上。 榛榛觉得小家伙太可怜了,便掏出丝帕轻轻为小凤凰擦拭眼睛和嘴角。 这一擦倒是让这睁眼的小凤凰将眼前这对年轻夫妻刻进了脑子里,张口便叫了一句,“娘亲。” 一句“娘亲”算是叫到榛榛帝后心坎上了,让本就念儿心切的榛榛喜笑颜开,老天爷让自己白捡一个儿子,有比这更幸运的事儿了么? 而这一句“娘亲”也让身旁的青珩帝君心惊肉跳、如临大敌,这长得丑丑的小子若是真做了自己的养子,那日后岂不是要日日粘着自己的娇妻了,不行,就算终生无子,也不能让孩子占了自己心爱的妻子!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青珩一点也不想有人分享榛榛的怀抱。可妻子这般幸福得快溢出来了的模样,让自己又不好表现得过于明显。 正值犹豫之际,榛榛清甜的声音响起,“帝君?咱们可以收养这只小凤凰么?” 青珩眉头微微一皱,该来的还是来了,“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孩子一身杂毛,没有半点我白羽凤族的气势,贸然收养恐会遭族人非议。” 青珩好歹是开天辟地第一只白羽凤凰,也是白羽凤族的族长,身份尊贵无比,若是贸然收养一只不知哪里来的杂毛凤凰为子,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话音未落,榛榛就已将小凤凰抱在怀里了。这小凤凰虽这一身毛色不够耀眼,但一双眼睛倒是干净清澈,灵动得很。 这一抱更是爱不释手,榛榛激动地对青珩说:“不行,我要收养他!” 榛榛一言,并没有要与青珩商量的意思,青珩自知妻子很少如此坚定地向自己提要求,纵是有些头疼,也宠溺地答应了,“也罢,待我为他渡入灵力,将他一身羽毛悉数净化,再将他带回天宫。” 就此,青珩帝君鸳鸯戏水梦碎,反而还多了个差事,便是留在这孚汋山上日夜为粘着榛榛叫“娘亲”的小凤凰渡入灵力。 直至七七四十九天,青珩渡了千年修为才将这小子身上的杂毛给除了个干净,浑身只留下了白羽凤族的气息。 刚踏入南天门,青珩帝君夫妇手里抱着的小婴儿就引来了众仙侧目,纷纷议论道,不愧是青珩帝君的孩子,虽还是襁褓中的婴儿,长得就比寻常仙家孩子好看了许多,肤白胜雪,一双葡萄般的眼睛深邃灵动,可爱极了。 青珩心中暗自得意,“也不看看是谁的孩子,受了我几千年修为,自然是比其他小儿漂亮许多。” 榛榛心中更是欢喜,不仅白捡了个儿子,还是这么漂亮的儿子,就算他日后修为一般,看看脸也是可以的。 从此这小凤凰就成了晹宸宫的少主,青珩帝君的长子,青珏神君。 只是这捡子一事,能瞒过寻常神仙,却瞒不过天君与另外两位与青珩齐名的帝君。不过既然不是自家事,其他几位也不好多嘴。 只是这不多嘴吧,也受了青珩好一阵威胁,说若是有谁敢透露自己这儿子是捡来的,就将晹宸宫移到东海上空,从此不问六界事。作为天族战神,青珩的一番要挟,很是有用。 青珏百日宴,九重天上排得上号的神仙皆来赴宴了。青珩帝君趁着酒意浓,当众搂着自己的至交好友元始天尊的肩膀,将自己这才满百天的儿子塞进了元始天尊怀里,说是送给了他老人家做关门弟子。 元始天尊看这奶娃骨骼惊奇,气息纯净,非常讨巧地一直对着自己直笑,且还胆大包天地扯自己胡须,就此应承下来,收青珏为自己座下大弟子,待青珏满两千岁便可赴玉清幻境跟随自己修行。 青珏三百岁的时候,迎来了人生的第一个玩伴,天君长子——竺渊。 天君用了同样的手段,在竺渊的百日宴上,将自己的儿子塞给了元始天尊作为座下二弟子。 后来九尾狐族迦南帝君长子奕殊,赤金麒麟族辰泽帝君长子翀苍,也皆是用此方法,成了元始天尊的三弟子、四弟子。 元始天尊无奈自嘲道:“看来老夫那玉清幻境俨然成了天族皇子收容所。”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看很多作者都写作话,但是我不知道写什么! 那就欢迎大家多多评论吧!!无论好坏,照单全收,我发红包为谢! 第2章 结盟 转眼千年已过,原先襁褓中的婴儿也成了四个足以祸乱天族的“小恶魔”,为首的自然就是比其他三位神君略长了几百岁的青珏神君。 这天风和日丽,又到了天君与三位帝君聚首商榷的日子,而帝后们自然也聚到了天族后花园。 青珏礼数周全地向各位长辈一一行了礼,乖巧地站到了榛榛帝后身旁。 见婢女奉上葡萄,青珏再次向长辈揖了一礼,才取下两个葡萄,拿在手中仔细剥皮。 天后点头赞许道:“青珏,要吃什么自己拿便好了,不必事事报备。” 青珏又揖了一礼,答:“谢天后。” 说完便把刚剥好的葡萄拿银簪串好,递给榛榛帝后,“母后,请用。” 榛榛帝后笑意盈盈地接过银簪,摸了摸青珏的头,道:“谢谢我儿。” 这一副母慈子孝的情景看得天后与其他两位帝后羡慕不已,虽说就青珏也就只比其他三位小神君长了几百岁,但看看自己身边的儿子,也忒顽劣了。 竺渊刚过了千岁诞辰,得了一新奇物件,就是一可大可小、可硬可软随着他心意变幻形态的摇椅。他学着青珏行完礼后,便召出摇椅变成一朵软绵绵的白云,翘着小脚自得其乐地躺在一旁啃桃子。原本他是想邀青珏一同来这躺椅上逍遥的,可是青珏那厮竟不正眼看他,也只得作罢。 而刚到八百岁和五百岁的奕殊和翀苍此时还是能在母后怀里撒欢的年纪,难得到了母后要彰显贤淑的时候,自然也就抓紧机会挂在两位帝后身上了。 天后看了一眼身后宛如二世祖一般从的竺渊,叹息道:“榛榛阿姊,你是如何教导孩子的?快教教我,我也想养出青珏这般贴心的儿子。” 青尘意 第2节 榛榛娇羞一笑,忙低头喝茶。这该不该告诉天后实情呢?总不能与她说在家称兄道弟、各自为王,在外母慈子孝、一片和煦吧。 青珏知道自己的母后不善说谎,便答道:“自小母后在日常起居中便对我悉心照料毫不马虎,一言一行也皆是言传身教。故而孩儿便悟出了一个道理,自己的母亲当然是要自己宠的。” 说完,又将新剥好的葡萄递入了榛榛手中,这一套组合拳下来,让在座三位母亲此时恨不得将自己怀中孩儿一并丢入瑶池。 “母后。”青珏颔首道,“儿子能四处走走吗?” 榛榛偷偷向青珏使了个眼色,笑道:“去吧。” 天后见状,忙叫来竺渊,“竺渊!竺渊!快与你青珏兄长同去,好生学着点。” 闻言,青珏脸色微微有变却又不好拒绝,只得望向榛榛。榛榛故作淡定埋头喝茶,心中甚是叹息,看来今夜这顿烤兔子肉是没着落了。 竺渊甚是不耐烦地将自己的宝贝收了起来,极不情愿地站到了青珏身旁,正欲牵着青珏的袖子,却硬生生被青珏一道冷冷的眼神杀了回去。 妙心帝后与若兰帝后本就觉得这挂在身上的儿子烦不胜烦,忙不迭地将挂在身上的儿子取了下来,一并安排上,“跟着你们青珏兄长好生学习去!莫要回来打扰我们叙话。” 青珏此时只觉得自己脑袋一片空白,带着这三个小崽子再去广寒宫为父君母后偷兔子,怕是要惊动嫦娥姑姑了。以往自己随手薅来一两个,姑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了,现在不仅自己来薅,还带上三个小崽子来薅,委实有些过了。 也罢,看来今晚只得为家中那两位老顽童寻些其他吃食了,不知这瑶池的金鱼用来熬汤味道为何。 青珏若有所思地围着瑶池转呀转呀,还没想好该用什么由头来捞这瑶池里的金鱼。竺渊、奕殊、翀苍如同小鸭子一般,尾随在青珏身后转呀转呀。 一个时辰后,翀苍终于走不动了,席地而坐放声大哭道:“青珏兄长,您这到底是要作甚?咱们已经绕着瑶池走了三圈了!翀苍实在走不动了!” 奕殊见状,闷不吭声,一脚踢开脚边的小石子,气鼓鼓地坐到了一旁的石头上。 只有竺渊,虽也累得不行,但刚才青珏那一眼,将自己杀得不轻,现下也只能强打精神,擦擦额角的汗,故作云淡风轻地倚在白玉石栏上欣赏这一池芙蕖。 青珏看着眼前这三个小儿,一本正经冷冷道:“这,就叫静修!” 竺渊心中不禁冷哼一声,“呵,静修?主要在个静字,这叫动修还差不多。” 竺渊心中这般想,倒也不敢说出来,毕竟这兄长可是战神嫡子实力不容小觑,万一揭穿,被他恼羞成怒地打一顿,岂不亏了。 翀苍年幼好糊弄,也就信以为真了,哭着嚷嚷到自己不要静修要娘亲。 奕殊冷冷一笑,似乎看穿了一切,却也不明说,只道:“我等就不陪兄长们静修了,告辞。” 说完,气势十足地喊了一声“来人!” 八名仙娥应声而出,抱着奕殊和翀苍,急急向青珏、竺渊行完礼就走了。 这阵仗,吓了青珏二人一激灵。青珏心中甚是感念,还好没带着这厮去偷兔子,不然不消一日,这九重天怕是人尽皆知了。 竺渊冷哼一声,“年纪不大,排场倒是不小。” 青珏瞅了一眼竺渊,“你还不走?” 竺渊瞬间又换上一副狗腿的笑容,“母后命我跟着兄长好生学习,我怎敢怠慢。兄长请~” 青珏这才正眼将竺渊好好打量了一番,这小子虽然有些胖乎乎的,但似乎体力还不错,留下来做个伴儿也是极好了,再说了他是天君嫡长子,就算哪日不慎出错被罚,多少还有他这天君长子撑着,父君的面子加上天君的面子,也是好使的。 青珏想到此处,嘴角不由得往上扬了扬,“既然竺渊阿弟有心向我学习,那阿兄一定好好教你,不过,日后不管阿兄带你行何事,你都需保密且与阿兄站在一处。” 竺渊一听,心中甚是欢喜,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能与战神嫡子混成一堆,这是不是日后长大征战四海,自己也有人护着了?于是乎,满心欢喜地答应了。 两个各自心怀鬼胎的黄口小儿就此结盟,邀约着准备往广寒宫抓兔子去了。 竺渊开始只觉新奇又不解,难道晹宸宫连兔子肉都没有么?对青珩帝君来说,随意变幻些兔肉,或是下凡捉几只野兔也非难事,为何偏偏要让青珏来抓嫦娥姑姑的兔子? 直到竺渊见到昔日鸟语花香的广寒宫已不见一株花草,只有成群的雪白肥兔之时,终于明白了。若再不将这此处的兔子偷偷处理了,不仅广寒宫,怕是整个九重宫阙都要被它们啃得连草根都不剩。 竺渊低声问道:“兄长,为何不告诉嫦娥姑姑,将这兔子处理了,不然日后广寒宫怕是连一根柱子都不剩。” 青珏冷冷一笑,若是这么轻易就能劝说的,就不必费神来偷了。也不知是谁为讨嫦娥欢心,送来一对兔子供她赏玩,结果兔子越来越多,玉兔也混迹其中,现在全然分不清哪只是玉兔,嫦娥自然不准旁人插手管她宫中的事了。 青珏每次来的时候皆是算好了时辰,嫦娥此时正在小憩,所以这兔子得来也毫不费功夫。 竺渊一手抱着一只兔子,开心得不得了,与寻常兔子相比,这广寒宫的兔子似乎还没烹调就已香了许多。只是自己突然带着两只兔子回宫,肯定是会被发现的,到时又该如何是好? 正值为难之际,青珏也看出来竺渊的疑虑,冷声道:“兔子给我就行,你申时来晹宸宫找我,保管你能吃上美味的兔子肉。” 竺渊连连点头,青珏掏出父君给的乾坤袋,正打算将兔子装进去,奕殊突然从假山后蹦了出来,冷冷地看着青珏和竺渊,道:“我看见了,我要去告发你们!” 竺渊毕竟于此事没什么经验,见被逮个正着,瞬间面红耳赤不知所措。想跑似乎又过于丢脸,再说了,方才信誓旦旦地要与青珏共进退,此时跑了,在想与青珏亲近恐怕是不可能了。 青珏倒是坦然,气定神闲地将三只兔子塞进乾坤袋揣进袖子里,手上还拎着一只。他将兔子拎高,四目相对了一会儿,狡黠一笑,一把将兔子甩进奕殊怀里,拉着竺渊就跑,边跑边喊:“兔子分你一只,自己拿回去烹吧!若要告发,你尽管去,咱们一同受罚。” 奕殊此时便慌了,他没有乾坤袋啊!如何将这兔子带回去?若是被父君发现,那他可是百口莫辩,无奈只得迈开腿拼命地追,边追边喊:“我不告发你了行不行?兔子还给你!我不要!” 青珏闻声停下,转头问道:“你所言可真?” 奕殊赶忙冲上去,将兔子塞回青珏手里,“比珍珠还真!只不过,你得邀我一同去吃兔子肉。” “一言为定。” “等等!还有我!带我一个。”正当三人谋划着该如何说服自己的母后晚间得以去晹宸宫用膳时,翀苍拖着圆滚滚的身子甩着小短腿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原来奕殊和翀苍二人回去找正在亭子里开着吐槽大会的天后帝后四人组,被妙心帝后和若兰帝后给嫌弃了,又将他二人赶了出来,让他们好好跟着青珏学规矩。 二人只得一前一后跟了上来,虽没亲眼瞧见青珏和竺渊偷兔子,却将二人装兔子的举动瞧了个真切。 翀苍尚幼,一时也没想到这兔子是偷来的。倒是奕殊机敏些,想着若是光明正大得来的兔子,何须放入乾坤袋中,本想大义凛然地将二人擒住去母后面前邀功,却不想青珏不按常理出牌,将自己也拉入水中了,无奈之际,只得从了,至少能吃上一顿美味的兔子肉,少一顿皮肉之痛。 于是乎,这三位小神君以与青珏神君甚为投缘需好好学习为由,得以齐聚晹宸宫,等着吃兔兔。 青珩帝君将自己亲手所烹的椒盐烤兔肉端到正厅时,被这三个整齐坐好,拿着玉筷准备随时动手的小家伙给惊呆了。忙悄悄问青珏,这是什么情况? 青珏只得将上午的情形如实相告,青珩帝君嘿嘿一笑,说道:“既然几位小公子不嫌弃,那就请用吧。” 许是吃别人家的甚香,连平日里谨记食不过三的奕殊也连吃三碗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竺渊与翀苍本就微微凸起的小肚皮此刻也愈发圆滚了。青珏素来是抓兔子最勤,吃兔子最少的那个,浅尝几口便放下了玉筷。 竺渊饭饱,打着小嗝问道:“帝君,可不可以告诉我们,为何您烤的兔肉这般好吃,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兔肉。” 翀苍也满是好奇,附和道:“对呀对呀,帝君,我以后还能来吃吗?” 青珩帝君一脸慈爱地摸着翀苍的头,答道:“当然可以,只是此事不可让你们的父君母后知道。” 竺渊不解,问道:“为何?这广寒宫兔满为患,帝君这是为嫦娥姑姑解决一个大难题,为何不可说?” 青珩帝君露出一抹深不可测的笑容,与榛榛帝后深情对望道:“因为最初的那对兔子,是本君请帝后赠予她的……” 青珏闻之,倒吸一口冷气,此时,他似乎突然明白了点什么,只是……不可说。 第3章 初显 几日兔子肉吃下来,这四位天族身份最为尊贵的小神君也熟络了起来,每日早食过后便整齐划一地聚在了晹宸宫前院内。 各族帝后倒也是乐得清闲,巴不得自己的儿子天天在晹宸宫养着也不必回来了。反正任谁教养长大也得叫自己父君母后,再说了,能养得如青珏一般懂事,还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只是可怜这广寒宫里失踪的兔子也从原来的一日一两只变为了一日四五只。幼兔尚多,只是这成兔嘛,肉眼可见的少了。 青珏总觉得这么天天吃兔肉也不是个好办法,太容易暴露不说,还腻味。索性今日来点不同的,去瑶池抠点那万年芙蕖的莲藕给母后煲汤。 只是自己虽身为神君,却还未研习法术,尚不知该如何避水而入,再加上身旁还带着三个比自己还小百岁的幼童,若不慎淹死一个,还甚是麻烦。 青珏望着九重天上的七彩烟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头看了看不过蒜苗高的翀苍,又看了看一脸傲娇的奕殊和虎头虎脑的竺渊,也罢,这水,还是自己下的好。 “你们三个且听着,今日不去嫦娥姑姑那儿抓兔子了,吃了这么多天兔子肉也腻味了。竺渊,你带着奕殊和翀苍去蟠桃园摘桃子,我去瑶池掏莲藕,咱们今日吃素。” 既然以青珏为首,自然是青珏阿兄说什么,其余三人便做什么。只是这蟠桃,乃天后亲自掌管的圣物,寻常仙者连见都未见过,就这样光明正大去摘,似乎有些不妥。 青珏安排完正欲转身,就被满脸惊恐的竺渊拉住了袖口,“青珏阿兄,那蟠桃园的桃子可是只供大宴的,小宴几乎都碰不得,我们三个这样去摘怕是会被罚吧!我还是与你去挖莲藕妥帖。” 奕殊和翀苍也觉着贸然去偷蟠桃,天后定然饶不了他们,便跟着竺渊一同点头附和。 青珏挑眉道:“你们可通水性?可有人会避水诀?” 三人圆头急甩,青珏轻叹一声道:“那你们还是去摘蟠桃吧。竺渊,蟠桃园由你母后掌管,你带着他俩去与守园天将哭闹一番,想来那天将也不是这般不通情理之人必定会给你几分薄面。还有一定要让翀苍哭得真切一些,可怜一些,但也别太过了,若是惊动了各家父君母后那可就真的大事不好了。” 竺渊和翀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唯有奕殊眉头一皱,心中颇有微词,问道:“青珏阿兄,你何时习得避水诀了?” 青珏剑眉轻挑,也不想掩饰,道:“并未,只是怕你们三人淹死在那瑶池中我不好与父君解释罢了。” 竺渊和翀苍一愣,甚是感激地点点头,心中所想皆是青珏阿兄事事为自己考量,听他的准没错。倒是奕殊一脸不屑,却又找不出反驳他的话来,只得与竺渊、翀苍一同去“哭闹蟠桃园”。 青珏瞧着竺渊三人身影渐没,自己站在瑶池边上犯了难。这瑶池水深几许自己不知,池宽几丈也不知道,贸然下水会遇上什么更不得而知。不过想来这好歹是神族的观赏池子,应该也不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在里面,且先下去看看再说。 既然不会避水诀,那只能将外衫脱了,免得自己受凉生病,父君又有借口将自己丢到药王那处,自己独占母后了。 青珏裹着袷衣,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纵身一跃跳入瑶池。池面未起一丝波澜,依旧静如明镜,仿佛这人就此消失了一般。 原以为这瑶池的水就如同池面所观的一样,缥如碧空且有些寒凉。却不想这池水温润亲肤,盈盈泛紫,倒是舒适得让人有了昏昏欲睡之感。 突然袭来的睡意让青珏的身子往下沉了沉,骤然觉得有些不对,青珏赶忙稳了稳心智,屏息凝神抵住了层层睡意往池底游去。 可直至看不见池面上倒映着的芙蕖影子也还未看见一丝莲藕的踪影,青珏才猛然反应过来,想这一池深不见底的温水里寻一截莲藕,怕也是白日做梦了,难怪这么多年嗜吃如命的父君从未提过要吃这瑶池中的莲藕。 青珏无奈一笑,果然是自己天真了。趁着身子还未全然犯懒,往上潜了潜,现下只希望竺渊一行能顺利了,不然今日连蟠桃都没得吃。 青珏一面浏览这瑶池中的景色,一面向上划水。丝毫未察觉深水处已悄然出现了两个忽闪忽闪的白青色圆球,似两颗硕大夜明珠,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反应过来之时,那两颗浑然比自己脑袋还大的夜明珠已经快要接近眼前了,青珏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不要将其抱走拿回去孝敬母后? 思忖间,青珏才将眼前这庞然大物看了个清楚。这所谓的夜明珠分明就是一条通体朱红又带着浅浅玉色条纹的三尾金鱼的眼珠。 金鱼似乎也是第一次在瑶池里见着人影,既好奇又不知所措,呆呆地与青珏四目相对。 青珏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初次见这眼睛比自己脑袋还大的金鱼竟不觉得害怕,上下打量了一番,凝神默念了一句,“过来。” 这金鱼就跟着了魔一般,竟真的过来了,还将一脸懵圈的青珏给驮了起来,大尾轻轻一甩,穿过了瑶池上飘着的万株芙蕖,跃到了天边的七彩云霞之上。 这下,青珏更是懵了,难不成自己这轻轻一句“过来”就为自己召来了生平第一只坐骑? 青珏在云头懵圈之际,竺渊与奕殊已牵着翀苍来到蟠桃园门口。两位守园天将见这三位身份尊贵无比的小神君身边一个随侍仙官都没有带着就过来了,心中不禁一毛,天君长子近日三天两头往这蟠桃园边跑,怕不是这奶娃娃要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怕虽怕,礼还是得行的,二位天将对着三位小神君庄重揖了一礼,柔声问道:“不知三位小殿下此番过来所为何事?” 哪知这不问还好,一问三位小神君竟一同哭了起来,翀苍哭得最为真切,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奕殊装模作样地为自己拭泪之际,顺手将哇哇大哭的翀苍搂进怀里安抚着,又怕翀苍的鼻涕沾染到自己的衣服上,偷偷拉起翀苍的袖子为他擦拭。 竺渊摸着翀苍的小脑袋,抽泣着说:“我们三人相约出来游玩,翀苍阿弟玩累了,饿得直哭。这蟠桃园十丈内也无其他宫宇了,我与奕殊阿弟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得来请二位仙君相助。” 说完,竺渊还礼数周到地向二位守园天将揖了一礼。这礼可把二位天将吓得不轻,连忙俯身跪下,“小殿下快快请起,这是折煞小臣了。只是臣等早已餐风饮露不食五谷,这身上确实没带什么吃食。” 竺渊面露难色,叹息道:“如此,也不为难二位叔叔了,我知道母后这蟠桃园中的桃子也摘不得,那可否请二位叔叔帮忙照料翀苍一二,我与奕殊去为他寻些吃食过来。” 守园天将原以为这三位小祖宗是冲着蟠桃园的桃子来的,没想到一番哭闹只为让自己帮忙照顾一会儿翀苍小殿下,心中大石骤然放下,欣喜地应承了下来。 竺渊对着翀苍使了个眼色,翀苍立刻了然于心,有气无力地向天将索要抱抱。天将也实在无法拒绝这软萌可爱的翀苍小殿下,便将其抱在怀中逗乐了起来。 竺渊甚是满意地拉着奕殊绕到了蟠桃园东南角,指着一棵靠墙而生的蜿蜒槐树问道:“奕殊,你可会爬树?” 青尘意 第3节 奕殊摇头。 竺渊似乎早就知道这个答案了,将槐树下的一方草堆移开,又指着露出的一小洞说道:“那咱们钻洞吧。” 奕殊一惊,这蟠桃园怎会有墙洞,且这洞似乎是刚挖不久,痕迹尚新,其洞口大小好像是为他们量身定制的一般。 竺渊看出了奕殊的疑虑,得意一笑,道:“这是我与青珏阿兄前日路过闲着无趣挖的。” 奕殊眉头微皱,“将这蟠桃园的墙掏了个洞竟未被守园天将发觉!?青珏阿兄可真是好本事。” 竺渊神色飞扬,“那是自然,我顺道去找天将聊了个天,青珏阿兄随手打了个洞。” 奕殊闻之,算是知道事情始末了。原来这二人早就想好了要来蟠桃园偷桃子,今日种种,不过做戏罢了。思量如此周全,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竺渊见奕殊不动,直言道:“怎的,你钻不钻?” 奕殊双手别向身后,小脸略带怒色别向一边,道:“不钻,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可钻狗洞!再说为何青珏阿兄不来钻这狗洞,让你我二人来钻?” 竺渊白了一眼这架势比年纪还大的奕殊,对于钻狗洞一事倒是满不在乎,道:“爬树你我二人都不会,那不只得钻洞?大丈夫能屈能伸,钻个洞算什么?再说了,狗钻过才叫狗洞,这洞还没有狗钻过,不能叫狗洞,只能称为别有洞天。” 话音刚落,一只赤色鬃毛灵犬恰逢其时地从这洞中钻了出来,从竺渊和奕殊身前一闪而过…… 奕殊冷笑道:“呵,这下可算是狗洞了?” 竺渊无奈地噘了噘嘴,平心静气道:“无妨无妨,万物皆有灵性,众生平等,一个洞而已,大家都钻得。” 说完,也不想再管奕殊到底钻是不钻了,只身便向洞内爬去。奕殊无奈,既然天君之子都爬了,自己还有什么理由不爬呢,心中虽是骂骂咧咧,却也还是跟着爬进去了。 青珏这边虽未摸到莲藕,但寻得这意外之喜也是玩得肆意。这金鱼大小正好合适,可坐可躺,若是盘腿而坐,还略有一丝得道仙君的气势,于是便打算绕着九天宫阙绕上一圈,好让众人瞻仰瞻仰自己新得的坐骑。 果然,如他所想,青珏神君这一游,引来了九重天众多神仙围观、窃窃私语,其中褒贬不一,倒也热闹。活脱一点的神仙觉得这青珏神君还未满两千岁修习术法就能驾驭灵兽实属天资过人。而古板一些的神仙便觉得这青珏神君小小年纪便私召灵兽搅乱七彩云霞也忒没规矩了。 这闲言碎语也很快就传入了正在灵霄殿内议事的四位尊神和一众神仙耳中。青珩帝君心中大喜,但晃眼瞧见天君这小古板一脸不悦,也只得用喝茶还掩盖脸上的喜悦。果然是自己的儿子,这灵性和天资没得说,一千三百岁便能召来灵兽,日后这帝君之位传到他手里也甚是妥帖。 天君似乎闻得青珩心中所想,腹语问道:“青珏非你亲生,这么快就定下他为继位之人怕是不妥。” 这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却狠狠砸在了青珩心里,将青珩心中的喜悦浇得丝毫不剩。青珩草草抬起眼皮看了天君一眼,并未答话,只身离席往灵霄殿外走去。 天君嘴角浮上一丝轻蔑的笑意,起身跟了出来准备看戏。不明所以的迦南帝君、辰泽帝君与一众神仙也跟着走了出来,随着青珩目光齐齐望向云霞之上那骑着金鱼肆意遨游的小童。 “青珏,下来。”青珩帝君冷声道。 青珏见父君叫他,本想邀父君一同游玩的,但瞧见父君身后众神众仙皆在,便收起了肆意的模样,端肃有礼地牵着金鱼从云头下来,恭恭敬敬地向在场众神仙颔首揖礼。 “青珏,你可知错?”青珩帝君还未开口,天君就抢先一步向青珏问错。 青珏木然,思来想去也没想到自己所犯何错,但天君亲自询问,想来自己是错了,正欲下跪认错领罚之际,青珩帝君眉心一皱,将青珏护于袖下,冷冷问道:“不知小儿何错之有?” 这一问倒是让天君的脸色多了几分难堪,道:“青珏还未修习术法便私下将瑶池的金鱼给擒来当坐骑了,擒了也就算了还在这九天宫宇随意游窜、肆意招摇,这还不是错?” “未修习术法就能召唤这瑶池金鱼证明我儿天赋异禀,乃旷世奇才,这有何错?再说,这金鱼是不是我儿擒来的,你召昆仑镜来一探便知,何须在此悖言乱辞。” 青珩帝君态度强硬,竟当着众仙的面说天君悖言乱辞,一时间气氛凝结,众仙惊得大气都不敢出。 迦南帝君向来孤傲不爱凑热闹,此种境地也丝毫不影响他将自己当作空气。 辰泽帝君见状,看来这和事佬的差事又落到了自己头上,无奈一笑上前食指对着金鱼一点,便将这金鱼的来龙去脉探了个清楚,笑道:“这瑶池金鱼确然是受了青珏召唤而来,且也是因青珏天赋异禀,随口一句,这厮便跟着来了,也算与青珏有缘。天君不如将这尾金鱼赏给青珏,也算全了这段缘分。” 说完,辰泽帝君又转身慈爱地对青珏说道:“只是青珏小殿下,得此坐骑后可不兴再骑着它穿梭云霞了,你可知道,这开天辟地以来,你还是第一个敢在这灵霄殿上空驾驭坐骑的。” 青珏一听,这才反应过来,天君为何生气,原来是还未有人敢骑着坐骑在他头顶飞过啊!那这大礼必须得行了。 于是青珏从父君的袖下走了出来,周正地向天君行了跪拜之礼,道:“今日之事是青珏有失考量,还望天君恕罪。” 青珩略带挑衅地盯着天君,腹语道:“我儿既已认错,给你个台阶就赶紧下了,别不知好歹。” 天君怒目相对,腹语回道:“为了你这捡来的儿子你竟不惜与我翻脸,你可真行!” “怎的,你若再敢提养子一事,我定让青珏唤上百余珍兽,踏过你这灵霄宝殿。他是我青珩唯一的儿子,我也早已将他视若亲子。若你还念及我们数十万载的情分,养子一事休要再提。” 显然,天君吃瘪,最终不仅将这尾金鱼赐给了青珏,还褒奖了一番,夸他小小年纪便已无师自通了召唤诀,定要勤加练习,为其余天族皇子做好榜样,还假意嘱咐青珩好好教导。 青珩自然也知道见好就收,与天君从方才的剑拔弩张到此时的兄友弟恭演绎得极其感人,让一旁本就不屑与二人演戏的迦南帝君更加嗤之以鼻了。 可是不慎交友如此,还能如何? 第4章 身份 天色清淡,被搅乱的七彩云霞又恢复到了最初的模样,青珩眉宇间尽是得意之色,拉着青珏并肩而行,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一十八名仙娥。 青珏一路牵着金鱼,与青珩相谈甚欢,一时间也忘了被他安排去蟠桃园偷蟠桃的小伙伴们此时正坐在琼芳殿前望眼欲穿。 竺渊三人得手后便按照约定好的,到只为神族设宴而建平时异常冷清的琼芳殿前等待,可这一等等了近一个时辰,倒是真把翀苍给等饿了。翀苍正打算嚎啕大哭之际,竺渊急忙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蟠桃直接塞进了翀苍口中。 这青珏许久未来,竺渊心中忐忑,莫不是偷挖瑶池莲藕被擒或是水性不好出事了?可转念一想,这瑶池莲藕也没什么稀罕的,就算将瑶池搅个底朝天也没人会管吧,难不成是出事了? 想到此处,竺渊更是心急如焚,拉着两位幼弟急急忙忙便直奔晹宸宫而去。没想到这一去,倒是遇上了正在晹宸宫正殿外听墙角的青珏父子,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也偷偷躲到了一旁听了一回墙角。 本以为能今日这墙角能听得什么新鲜事儿或是天族八卦,却不想首次听人墙角就让这三个娃娃听得一惊天大秘密,那就是青珏并非青珩帝君与榛榛帝后亲生。 一时间难以将这一信息消化的三人神色各有不同。竺渊神色凝重,奕殊惊讶,而小翀苍却是满眼羡慕。 原来听闻青珏还未修习术法已能随意召唤灵兽,白氏当家夫人也就是榛榛帝后的母亲立马坐不住了,忙不迭地就从所在神山冲了过来。 不为其他,只为自己女儿这养子过于出息,也过于扎眼,怕日后自己若是有了亲外孙,这帝君之位承袭轮不到亲孙儿身上,故而特意前来对着榛榛帝后说教了一番,一来让她多在生子一事上花点心思,二来让她对青珏不要太过宠溺,养子终究不及亲子。 榛榛神色淡然,并未将母亲的话听入耳中,浅浅抿了一口茶,笑道:“母亲不必忧心,不管我日后能否生下儿子,这青珏都是晹宸宫的少主,也是我与帝君的嫡长子。自青珏唤我娘亲那日开始,他就是我的亲生子,任谁也无法改变。且帝君愿意把这地位交给谁来承袭都是为这天下苍生百般考量后的决定,你我亦无权干涉,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榛榛坚定坦诚,这可把自己食古不化的老母亲惹得当场大发雷霆,不仅觉得自己女儿蠢钝,还妄自揣测青珩是否对女儿有二心,才迟迟不肯与其生子,且对一养子宠爱有加。急火攻心之时甚至妄言道这青珏说不定就是青珩的私生子,只是将自己愚蠢的女儿玩弄于股掌之中罢了。 一番胡言乱语将门外的青珩帝君惹得大怒,周身青色火焰瞬间燎起一丈高,路过的宫人许久未见帝君如此盛怒,连忙附身跪下,不敢动弹。 竺渊等人也是有幸在未满千岁就见识到青珩帝君这能毁天灭地、噬魂灭魄的涅槃之火,吓得连退几步,急急藏身于一旁的牡丹丛中。 原本青珩与青珏从守门天将处得知岳母、外祖母前来心中甚是欢喜,盘算着该今夜该如何宴请,却不想,脚还未踏入殿中,就听到了这些不堪入耳的话。 青珩此时盛怒难掩,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儿子,已是小脸煞白,心中如同压了一块巨石,面容僵硬,难以喘息。青珏怎么也没想到,自睁眼就对自己宠爱有加的父母竟非亲生,自己不过是他们捡来的儿子罢了。 自青珩成婚后,已许久没体验这将大门踹开是什么感觉了,今日虽是异常脚痒,但碍于这白夫人始终是自己的岳母,也不好太过造次,青珩只得在心中默念“平心静气”。 半晌,只听“嘭——”一声巨响,青珏还未反应过来,青珩已轻轻一掌将这晹宸宫正殿的红木大门给砸开了。这一砸让殿内的仙娥们错愕不已,跪了一地,也让白夫人踉跄半步。 榛榛已许久未见夫君以此种架势登场,想必已将刚才母亲的话听了个全面,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甚是尴尬。最初收养青珏时,夫君本是极其不愿意的,是自己非要收养不可。相处的时日久了,这父子间的感情愈发深厚,夫君对青珏的疼爱一点也不亚于自己,甚至比自己还多。 青珏刚到九重天时,逢半夜就哭闹不止,青珩便日日抱着他在院中来来回回走着,哄足了两个时辰,待青珏熟睡,自己才回寝殿休息,这一走就是两月。 青珏自小便不爱吃饭也不挑食,单纯不爱吃而已,青珩为了让儿子吃饭,简直是花样百出,从小巧糕点到煎炸烹煮样样精通,短短三百年练就了一身好厨艺。 为了让儿子提高对于吃的兴趣,青珩还不惜在晹宸宫开“荒”种地,把后院原有的一片稀世芙蓉悉数铲尽用来种植瓜果蔬菜,带着青珏从播种到收成皆是亲力亲为、细心照料。 且这晹宸宫内谁人不知帝君一家三口平日里都是平起平坐的,除了与天下苍生有关的大事,其余事件几乎是由青珏少主定夺,若有不妥,青珩帝君才会出面指正一二。看似娇惯,实则却将青珏教养得极好,从小便是个有主意有见地知分寸的孩子。 青珩原以为天君、迦南、辰泽与自己都是生死之交,这事儿只要他们妄自言论,也是可以瞒青珏一世的,反正他日青珏长大也不可能莫名召出昆仑镜来探寻自己的来历。 可百密终有一疏,令青珩万万没想到的是,如今在自己宫内大放厥词,挑唆一家感情的,竟是自己敬重的岳母,爱妻的生母。 于血脉一事,青珩向来不那么在意,且产子之痛这些年来也听了不少,从其他几位帝后生产时那惨绝人寰的喊叫声中青珩也是领略了几分,若无必要,他是万万不想让自己的爱妻受此等折磨的。 且有无亲子与这晹宸宫帝君之位承袭并无直接关系,这晹宸宫的帝君之位在青珩心中一直就是能者居之,若是白羽凤族小辈中有佼佼者,也是可以承袭的,并不是说自己生了儿子就让儿子来继承。再说若是自己不慎生个逆子,再让他承了这帝君之位,怕是自己自领去那惩仙塔受几百道那天雷穿骨之刑也偿还不了这一罪孽。 青珩调匀气息,将周身火焰压尽,正欲拉着青珏的手大摇大摆地走入殿中,让他们瞧瞧,养子又如何,自己就是偏爱之时,才发现青珏的手异常冰凉,脸色也不是很好,眼中虽有雾气,但也在极力压制着,小嘴唇已经咬得红中带紫了。 青珏身上的凉意从手心直穿青珩心底,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又渐渐腾起。幼子无辜,自己百般宠爱的孩儿就算不是亲生,也断然不能受这等委屈。 青珩索性将青珏一把抱入怀中,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高视阔步地登上白玉台主座,将青珏放了上去,示意他坐好别动。 青珏虽是惶恐,此时也不敢违抗父君的意思,谁叫自己非父君亲生呢。能被这九天战神收养已是幸事,想想自己此前的胡作非为皆不见父君怪罪,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只是养子的缘故? 青珩原不是个在乎繁文缛节的人,平时对于大仙小仙对不对自己行叩拜之礼,皆不在意。成婚后更是对榛榛的家人礼让三分,不仅见他无需行礼,还特许榛榛的母亲姊妹随时来晹宸宫探望,不必禀报。 榛榛见青珩如此行径,他此时将这帝君的架子端起来,必定是为了告诫母亲可以不讲礼数,但不能僭越,乱了规矩。君是君,臣就是臣,断然没有为君的礼让,为臣的就能蹬鼻子上脸,肆无忌惮。 榛榛帝后了然于心,对夫君此举并不生气,且非常配合地走上前向青珩福了福身子,道:“夫君。” 青珩浅浅一笑,示意榛榛入座。接着又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白夫人,这笑虽浅,但冷意不减,令在场之人更是为之一怵。 方才不慎将青珏的心中疑问听了进去,此时青珩更是没什么耐性了,直言道:“白夫人,您说的没错,青珏确是本君与榛榛的养子。” 闻言,青珏心底一片冷意铺满全身。 白夫人嘴角的笑还未全然挂到脸上,青珩又冷冷开口了,“可是就算他是本君的养子又如何?他受了本君五千年的灵力渡化,现在除了我白羽凤族一脉的气息已再无其他,本君也早已将他视若亲子。只要本君在世一日,他就是本君嫡长子,亦是这晹宸宫少主,日后也许是这晹宸宫的储君!若是再让本君听到对少主不敬之言,别怪本君不客气。” 青珩话冷,眼眸更是冷如寒潭。让原本在榛榛面前颐指气使的白夫人哑然,自己的女儿女婿铁了心要维护青珏,自己若再说什么,断送的就不仅是这祖孙情分了,说不定连女儿女婿的情分都给断了。可若是此时俯首称是,那这长辈的面子又该往哪儿搁? “帝君此言,怕是要伤了白羽凤族一干族人的心了。” 青珩冷笑道:“此乃我晹宸宫家事!我看这帮老东西敢将他如何!” 第5章 传承 时过经年,青珏每每想起此事,白夫人那令人不耻的嘴脸已然模糊。 深深烙在脑海中的,只有父君母后掷地有声、让人心定泪崩的话语和翀苍扭着滚圆的身子从殿外的牡丹花丛中窜了出来挂在了父君的大腿上,哭嚷着他也要做晹宸宫的养子。 若不是辰泽帝君及时赶到,只怕这翀苍就此便挂在青珩帝君的大腿上宁做个腿部挂件也不肯下来了吧。想到翀苍哭哭唧唧又抓又挠地被辰泽帝君以两根手指拎了回去,不免觉得暖心又好笑。 自那天以后,此事似乎跟着万物变迁而沉寂消散了。青珏原以为竺渊、奕殊、翀苍对自己会就此改观,态度也会有些许变化,不承想三人依旧日日天明便聚来晹宸宫花园蹲着,每每青珏从殿内出来之时,定会为他送上不同的“惊喜”。 当然,这些惊喜也包括竺渊的离奇糕点、奕殊的异形面具和翀苍远远冲来一扑而上的熊抱。不过更多时候的惊喜是各宫里新奇的玩意儿。 总之,一切未变,又好像一切都变了。 青珏摆弄着手中的茶盏,跪坐在父母灵前,看着眼前仅七百岁口齿尚不清晰少不知事的妹妹,怅然若失。 往事历历在目,双亲却已归于天地。与父君母后朝夕相处不过两万载,青珏从未想过竟有一天同时失去这两位至亲之人。 七百年前,晹宸宫迎来了第二位少主,亦是青珩帝君与榛榛帝后的亲生女儿,名唤青樾。妹妹生得白白胖胖十分可爱,只是青珏对这还在襁褓中便异常顽劣的妹妹又爱又怕。 爱是因为她不仅是自己的妹妹,也是这白羽凤族真正的嫡出神女,更是对自己真心相待的父君母后所生。 怕是因为这妹妹实在是太顽劣了,出生第一天就因吃不上奶而燎了半座屋子。 青珏这也是第一次知道,青珩帝君这一脉之所以尊贵,是因为那涅槃之火六界之中只有青珩帝君降世便带有,妹妹乃父君亲生,自然是生来便带着这涅槃之火。而自己,终究是捡来的孩子,纵使在元始天尊座下修行也不会习得这涅槃之火。 青珏心中对妹妹很是羡慕,自然想着要对她更好些,只是实在受不住她那异常爱扯人头发挠人脸蛋的嗜好,凡抱过她的人几乎都没躲过她的,其中最惨的莫过于奕殊的妹妹芙月。 芙月此时刚满一万岁,正是凡间女子金钗之年。在青樾出世前,芙月是这九重天四神宫中唯一的女孩,又是九尾狐族嫡出神女,因生得异常好看,肤如凝脂,柳叶细眉,樱桃小口,双目流转间尽是星辰璀璨、楚楚动人。所以也被迦南帝君与妙心帝后养得娇惯了些,各路神仙也多忍让了些。 只是不知为何,但凡这芙月出现在晹宸宫,青樾必定顶着那张人畜无害又软萌可爱的小脸向她索抱,一旦抱上必定是一场血雨腥风。所以这戏码每日重复的皆是芙月笑盈盈地踏进晹宸宫,梨花带雨地跑出晹宸宫。 青尘意 第4节 青珏也始终想不明白,就算娇惯得柔弱了些,也不该被青樾这奶娃娃给欺负了,且还是每天哭着跑出去,第二天依旧笑着走进来,也不知这其中到底是妹妹的问题,还是芙月的问题。 青珏没兴趣深究,他此时一心所想的只有那被妹妹折腾得疲惫不堪的父君和母后。 青珩帝君每每看到这尚在襁褓中就顽劣不堪、一言不合烧房子的女儿懊恼不已、连连摇头、悔不当初。始终没能想清楚自己到底为何非要作死,拼来这么一个混世魔王老来女?原是打算在自己与榛榛离世后可以为青珏留下一个亲人的,可是万万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果真生了个令人头疼二世祖,现在只怕这留下的不是亲人是祸害吧。 青珩所想亦是榛榛所想,看着长乾宫迎来了次子梓渊,烨宁宫迎来了幺女芙月,剩下极乐宫与晹宸宫只有一子,故而自己也想再为晹宸宫添上一位少主与青珏作伴,心心念念能生个乖巧懂事的女娃,日后与青珏也能相互照应。 可不承想女娃是呱呱坠地了,但与青珏相比,这女娃是忒难带了些。不仅食量大,对吃的事儿还特别较真,不到饭饱决不罢休,缺一口都不行。 初来因摸不清她的脾性,想着还是少食多餐的好,结果她在哭闹中就轻易燃了摇篮和帐子,见火势越大她还越发开心地坐在大火之中嬉笑。若不是帝君及时赶到灭了那能毁天灭地的涅槃之火,怕是晹宸宫除了她再无生灵。 青珩帝君欲哭无泪,榛榛帝后无能为力,每天不仅要将这小祖宗喂饱,还得及时逗乐,不然那哭声响彻天际,连远在西天梵境清修的佛陀都坐不住,更别说这九重宫阙上的各路神仙了。 所幸儿子青珏体贴伶俐,甚是心疼父母,每日从玉清幻境回来便将妹妹挂到自己身上逗乐。渐渐地对付这个小魔头也得心应手起来,只要让她吃饱了再给她手里攥点能解嘴馋的吃食,背在背上骑着小金鱼出去玩一圈,她还是很好带的。 至于那抓脸扯发的毛病,只能随她了,毕竟这年少无知、行事全凭自己喜好的女娃是打不得骂不得的,她一哭必定起火,这火还只有父君一人能灭,索性不惹为妙。 所以青珏能背着、拎着绝不将青樾抱着,日子久了,青樾觉得没意思,自然也不再对兄长动手了。在青珏的悉心引导下,渐渐地青樾也不再随意发火撒泼了,且在两百岁之时便学会了如何将那涅槃之火掌控自如,让青珩甚是欣慰。 青珩见儿子将妹妹带得极好,很是满意,想着若是这晹宸宫帝君之位日后真让这小丫头承了,怕是会引来六界动荡。不如将青樾交于青珏教养,磨练他心智的同时又能让他兄妹二人之间的情谊愈发深厚,这样一来,就算日后将帝君之位传给青珏,任谁也不敢出来挑唆一二,自己也能带着帝后继续云游四海。 如此三全其美之法,让早就想云游四海的青珩帝君脚痒不已,想来当初为教养青珏,自己已是许久没与榛榛四处游历了。好不容易待到青珏一万五千岁修为大有所成,得以玩乐了几千年,猝不及防有了青樾,现下儿子已能为自己排忧解难,正是撇下他们出游的好机会,必须得牢牢把握住。 晨曦初露,九重天上的七彩云霞才浅浅着色,青珩帝君牵着一步三回头的榛榛帝后悄然踏出了晹宸宫大门。踏至祥云的那一刻,青珩如释重负,整个人懒洋洋地躺在祥云之上舒展筋骨,闭着双眼深深地呼吸着这自由之气。 榛榛欣喜了一阵,心中着实放不下一双儿女,闷声问道:“帝君,你真舍得放下珏儿与樾儿留在宫中?” “有何放不下,阿珏马上两万岁了,本君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开衙建府了。” 榛榛微微皱眉,“帝君,珏儿现下不过一万八千岁,哪有两万岁?” 青珩眉头微挑,并未睁眼,道:“哦?是么?那是本君记错了。” 话音刚落又正声道:“我将樾儿交给他全权照管也是为他日后继任帝君铺路,你且放心便可,阿珏的性子你还能不知晓么?” 青珩说得轻描淡写,倒是让榛榛大吃一惊,“你真打算让珏儿承了这晹宸宫帝君之位?可是珏儿非你我亲生,没有涅槃之火傍身,若是日后族中有异言,再拿樾儿来说事的话,珏儿该如何应对?” 青珩缓缓睁开双眼,神色逐渐凝重,长舒一口气道:“我何尝不知道族里那帮老东西必定会拿这涅槃之火说话,可依樾儿的性子来看,将这天下苍生交给她实属不妥。所以,我打算日后在你应劫离世之日,我便将这凤胆剖出,转入阿珏体内,这样他也能承了我那涅槃之火,名正言顺成为我白玉凤族的首领。” 青珩目中尽是深情,可这话却深深刺痛了榛榛的心,让榛榛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榛榛早就知道,自己不过是普通白玉凤族一支,生来便不带这涅槃之火,且修为灵力还一般,若抗不过八十一道天雷飞升上神,亦只有应劫离世这一条路。 而青珩是这六界中唯一一只生来便带着涅槃之火的凤凰,就算应劫,涅槃之日亦是重生之时,不论修为或是灵力都能再更盛几分。所以榛榛也从未动过与青珩共死的念头,只觉以一片真心相待行到缘尽处,自己安然离去即可。 如今帝君为了与自己生死同穴,竟要生生将凤胆剖出,放弃这涅槃重生的机会,榛榛一时间心痛得无法呼吸,泪如雨下。“不可,帝君。你若随我同去,置这六界安定于何处?我们的一双孩儿该如何是好?” 青珩宠溺一笑,将爱妻拥入怀中,道:“我将这天下苍生与咱们的女儿交给青珏甚是心安,他不会让我失望的。” 第6章 插曲 是夜,青珩帝君与帝后离世的第四十九天,九重天的仙鹤悲鸣了七天后,取而代之的是万年难得一见的倾盆暴雨如泣如诉,未有停歇之意。 青珏从梦中惊醒,泪眼模糊,父君离世那日为自己剖胆的场面历历在目,难以忘怀。 月前,在外游历了五百年的青珩帝君夫妇突然带着塞得满满的乾坤袋归来。踏入正殿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一双儿女召到身前,告知他们,因榛榛帝后历劫失败,就快要消散于六界之中了,所以要在仅剩的时日里要将该交代的事一并交代了,才能走得安然。 青樾此时刚满七百岁,全然不知这消散是何意,再加上自记事起的这五百年来,伴在自己身边的人唯有哥哥,对父君母后并没有什么印象。 故而当榛榛帝后拿出为自己准备了诸多首饰衣裳一一吩咐下去后,又泪眼婆娑地将凤胆剖出,转而与青樾融为一体之时,青樾并无多余的情绪,只觉周身有劲,更想吃肉了。 青珏对母后的此举甚是诧异,想要阻止,却又无能为力,只得悉心聆听母后最后的教诲,眼睁睁地看着母后仿若睡着一般躺在了父君怀中。 悲痛间青珏见父君也将凤胆剖了出来,捧到自己眼前。“阿珏,父君这就随你母后去了,有了本君的凤胆这涅槃之火自然也就随你而生了,日后这六界中再也没人敢为难于你。你兄妹二人自此也承袭了我与榛榛毕生的修为,但也需时刻谨记勤修苦练,万不可因白捡了这精纯的修为便就此懈怠不知上进!” 青珏一怔,视线逐渐模糊,身子有些支撑不住,险些瘫坐在一旁。换做以前他是很羡慕妹妹的,生来便带着这能毁天灭地的涅槃之火,似乎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让他望尘莫及,如今父君竟将凤胆剖出来要给自己,青珏此时只觉得心痛难耐,有没有那涅槃之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父君在侧。 青珏定了定神,重新挺直身板跪好,近乎哀求道:“父君,孩儿并不在意有无这涅槃之火,亦不在乎这六界如何看我。孩儿只在意有无父君母后在身旁陪伴,还请父君快快将凤胆收回!” 青珩倒也淡然,舒心笑道:“傻孩子,你母后一去,本君对这世间也没什么留恋了。这涅槃之火此时于我而言只是累赘,要知道涅槃之日便是重生之时。你母后不在了,留我一人徒活几十万载也是无益。” “可是孩儿不过两万岁,妹妹也才七百岁,父君怎舍得留下我二人独自面对这晹宸宫的大小事务?” “承禹从小伴你一同长大,算得上是个妥帖之人,晹宸宫的内事他会替你置办妥帖的。” 青珩似力不从心,顿了顿继续说道,“樾儿有你照管,我也很放心,将这天下苍生交予你手中,我更是放心。你不必介怀自己非我亲生,自我收养你的那一日起,我与你母后便已视你为亲子。这晹宸宫帝君之位,今日我便传予你了,诏书我已送至其余神宫,三宫叔伯会辅佐于你的,日后这六界的安宁就交给你了。” 青珏还未来得及张嘴拒绝,青珩帝君以定身术将他定在原地,用身上最后的灵力将凤胆强行推入了青珏体内,“还有,你要记住日后不管以何种身份,都要照顾好你妹妹……” 话音刚落,青珩帝君已然搂着榛榛帝后永远阖上了双眼…… 青珏骤然失去双亲,一时间悲痛不已,哪里还顾得上这凤胆入体身上的力道与仙气比原来霸道磅礴了许多,只知搂着父君母后的遗体痛哭不止。 无奈少不知事的妹妹在这悲痛之时完全没将已然气绝的父母放入眼中,一直扯着青珏的袖子叫嚷着要吃肉肉,才将青珏从悲伤得不能自已的心境中拉了出来,吩咐仙娥为妹妹准备吃食。 …… 青珩帝君这撒手一去,晹宸宫留下的只有这一小一幼两位少主。青珏原以为自己在承袭帝君之位一事上会受到诸多刁难,特别是来自于从小就不喜欢自己的天君刁难,故而也想好了对应之策,就算天君对自己诸多不满,也不会对妹妹不满的。却不承想,这刁难并非来源于天君,而是来源于母后族中那些自视甚高的舅父。 灵堂前,各位舅父全然不顾水晶棺中躺着的青珩帝君和榛榛帝后听到他们的如意算盘会不会愤然坐起。自以为是地侃侃而谈,说这帝君之位交给一个两万来岁的小娃甚是不妥,不如由诸位舅父“垂帘听政”,做一做那幕后的摄政王,也好为白羽凤族谋得出路,不至于被另外三族给欺压了去。又或是将这帝君之位先由舅舅们轮流执掌,待青珏飞升上神之日再交还于他。 可怜这一小一幼,虽身负涅槃之火,此时也因悲伤过度而忘了怒燃宫宇是什么样的光景。青珏是因为双亲皆去而哀毁骨立,青樾之所以哭泣不止是因为心疼哥哥那一双绝美的眼睛肿得像那蟠桃园里刚着绯色的蟠桃。 灵堂上的吵吵嚷嚷渐渐淹没了晹宸宫两位少主和众宫人的抽泣之声。此时此刻,青珏才意识到,这心性是多么可怕的东西,一众神仙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凡界那些被七情六欲所困的凡人。 “住口!” 青珏缓缓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厉声道:“此乃我晹宸宫家事,我与小妹尚在,诸位舅父想要入主晹宸宫怕是为时过早。若是哪日我与小妹离世,舅父们还在的话,再议也不迟。” 青珏一言,引得众人不快,有人当众冷言道:“哼,黄口小儿,岂担得起这六界苍生之安宁!” “他担不起难不成你担得起?” 声音清冷霸气,振聋发聩。众人循声而望,天君带着长子竺渊神君、次子梓渊神君身着白衣、原本璀璨夺目的紫金冠也换成了白色锦缎,颇有披麻戴孝之意,黯然伫在殿外,眼中的寒气似要把刚才那些妄言造次之人冻成冰棍儿。 白家年长一些的舅父自是见过一些世面的,见天君亲临虽心中有些忐忑,面上还算得上从容淡定,拱手道:“臣等也是为这白羽凤族的将来打算,青珏年幼,且非……” “且非什么?”话还未说完,天君直接打断道:“他是青珩唯一的儿子,亦可算是本君的半个儿子!就算年幼又如何,论修为造诣在座可有人能与他比拟?竟还想着对他指手画脚。” 话音刚落,一浑厚严厉却又不失和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天君所言甚是,青珏可是本座最为得意的弟子,门门功课优异,且主内能将幼妹照管妥帖,主外能以一柄霄尘剑斩尽心思邪妄妖保一方太平,试问此子哪里不堪肩负这帝君之位了?” “他并非……” “并非什么?”天君见那老头不识抬举,眉头紧皱,声色更加冷厉了。自己已这般直言,他却还要拿青珏的身世说事,顿时只觉怒火中烧,恨不得亲自上前一脚将这不辨是非的老头踹出这九天宫宇,让他堕入畜生道,再别爬上这九重天来污了自己的眼睛。 “对,我并非父君母后亲生,这晹宸宫帝君之位,受之有愧!”青珏声色淡然,字字铿锵,说完跪着对天君行了一礼。 好不容易让那没眼色的白氏长舅闭上了嘴,却不想青珏自己将此事抖了出来,天君此时只觉头疼,没好气地瞪了青珏一眼,不知该说点什么。 正巧刚才人未到声先至的元始天尊也踏入了殿中,看着爱徒这般骨瘦嶙峋的模样不免心疼,道:“据本座所知,这九重天四神宫的储君皆是各族中有能耐者居之,何时变更为嫡系血脉居之了?就算是嫡系血脉居之,也该是青姓族人居之,怎的轮到白氏族人闹上灵堂,此举是否有失教养?” 元始天尊见白氏众人低头不语,继续说道:“青珏虽非亲生,但养在晹宸宫,长在晹宸宫,青珩早已将他视为亲子,且青珩离世前已立青珏为储君,各宫皆已收到这晹宸宫的立储诏书,怎地还有人在此悖言乱辞?” 元始天尊一言,让在座白氏族人更加抬不起头来,白氏一族不过是因榛榛帝后的缘故,才有幸在白羽凤族中地位高了一截,也成了凤族中的名门。不承想榛榛帝后温婉端方、恭顺勤良,同族兄弟却在自己还未下葬之时就在灵堂上刁难起自己的一双儿女了,这吃相也过于难看了。 且这青珩帝君确然是在离世前昭告天宫,这帝君之位由长子青珏承袭。此情此景若是再辩下去,于白氏那是有万害而无一利,犯不着为了这求不来的名利而自毁现有的荣光,识趣的几位长辈祭祀完便寻故走了,其余的白氏族人见起事的几位兄长脚底抹油,自然也坐不住了,草草寒暄了几句也溜了。 天君示意竺渊扶起青珏,梓渊也顺势将青樾抱在了手中。这孤苦的兄妹二人看得天君不住叹息,道:“青珏,你且记住了,不必将这些人放在眼里,也不必将那些话入心,青珩视你为亲子,你就是这晹宸宫的储君,待你飞升上神之日亦是这晹宸宫名正言顺的帝君。本君只期望日后你与竺渊,能如我与你父君一般,相互扶持,保六界安宁。” 天君此话的意思简单明了,竺渊日后便是那继位天君。竺渊虽在修为造诣上稍有逊色,但宅心仁厚,可端可二,又能屈能伸,在大小事应对上也能游刃有余。比起长相妖冶又不思进取,终日喜欢涂脂抹粉、衣着艳丽的次子梓渊,实属是个妥帖的继承人。 而青珏自小受青珩帝君教诲,知道四神宫必须同气连枝,方能镇住魔族遏制妖族,保六界安宁,必定也会遵从父君意愿尽心尽力辅佐竺渊。他先前那一拜,一是谢过天君维护之情,二是表明自己忠诚之心。 天君一言,看似长乾宫大事已定,众人一一向竺渊颔首表达敬意。可这被定为储君的竺渊并没有多高兴,面上虽是恭恭敬敬、礼貌微笑,可心中却在无声呐喊:我不行,我不要!我不想当天君!!! 梓渊虽自小便无意这储君之位,但今日听父君当众言明顿时笑意难藏。他生来便不爱这些繁文缛节的束缚,自到玉清幻境听学以来,十天有四天在逃课,还有两天称病将自己关在霖夕宫。日子久了这课逃起来都得心应手,课业也烂得无法直视。天君曾经责令他将那九千九百九十九条天规抄了三遍,也没能管住他那颗不思进取的心,若是把他安排在这天君之位上,止不定六界会变成何等模样。 与之相比,那竺渊不是强了一星半点,虽是比不过青珏,但天君总算心有所慰了。 第7章 芳心 沧海桑田,万物变幻,青珩帝君离世后的一万年里,辰泽帝君与迦南帝君也相继应劫离世。这开天辟地的创世神祇中只留下了天君与“三清”尊神等几位德高望重的神祇还在这岁月长河中俯世清修。 六界姑且还算太平,这让痛失挚友又被迫带领四宫孩儿的天君于天下大事上倒是省心,于四宫小事上就颇为头疼了。 晹宸宫留下了青珏与青樾,青珏在四神宫中是年岁最大的孩儿,也是最沉稳懂事的,不论天赋修为,还是身材长相都是这一众神君中最出挑的那个,只是还未飞升上神,帝君之位也迟迟不得继承。 青樾虽然性情乖张顽劣了些,所幸有青珏言传身教、严加管束,也不会似幼时那般胡作非为、肆意烧宫了。且自己的两个儿子与晹宸宫兄妹私交甚好,时常也能帮着青珏管束青樾,所以不用过于操心。 烨宁宫这边迦南帝君与妙心帝后同去,也是留下一双儿女。三万岁的奕殊倒是个心思细腻、靠谱妥帖的孩子,将烨宁宫内外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课业修为暂居青珏之后,也算是同辈神君中的佼佼者,只是这奕殊越大越不爱说话,倒是让人有些摸不透他的性子了。 而芙月从小便是个骄矜的女娃,因生得极好,被一族长辈宠惯坏了,有些目中无人、拿腔拿调。所幸在礼数上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行为举止也算得上端庄。 唯有一点让天君甚是头疼,那就是她的爱慕者实在太多了,家世尚好的神君仙君都有送过拜帖登门造访,可这小公主皆是浅浅一笑,不答应也不拒绝,让人摸不透她心中所想,搞得众家长辈颇有微词,又不敢直言,只得到天君面前旁敲侧击一番。 极乐宫只有翀苍一子,此子自小单纯仁厚,虽性格跳脱了些,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且还有若兰帝后管着,不是在玉清幻境聆听师尊教诲,便是躲在极乐宫里捯饬厨具,也没什么可操心的地方。 据说他之所以醉心厨艺是因为青珩帝君离世后,他再也没吃上那般可口的饭菜,故而打算自己将这门手艺给精通了,看看能不能与青珩帝君的手艺相媲美,也好弥补当初未能如愿给青珩帝君当养子的遗憾。 四宫神君皆已过三万岁,若是放在凡间,早已是娶妻生子的年岁了,无奈这性格各异的四兄弟在娶亲一事上意见倒是出奇的一致。 青珏借口幼妹难教,父母遗命未完,没有心思谈论风月。而竺渊等人借口一致,说虽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长兄都还未婚配,做弟弟的怎好捷足先登。 一番言论让天君只得将此事暂且作罢,不过天后倒是看出些苗头,这芙月看似高不可攀一脸傲气,实则倒是对青珏在意得紧呐。 自青珩夫妻离世后,青珏平日里赴玉清幻境听学,这芙月便每日不请自来,将晹宸宫的大小宫务都一并监管着,顺带还照看照看青樾。待青珏回来之时,又全然没将青珏放在眼里,既不寒暄,也不家常,高傲地点个头便走了。 此举看似平常,却也让心中仰慕青珏神君的神女仙女们嗅到了一丝不同的气息。与芙月相比,自己的姿色着实平庸,家世也不可与烨宁宫比拟,自然将芙月认为是青珏未来的帝后,也没必要再去青珏面前搔首弄姿了,倒是为青珏挡了不少桃花。 然而这样的行径让青珏、竺渊和翀苍这三个不懂风月亦没什么情调的神君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觉芙月好生奇怪,有这闲工夫不如在自己宫里莳花弄草不好么,非要来招惹那从小就顽劣的青樾,就算被青樾打哭也毫不在意,第二天依旧准时过来,莫不是这绝色美人是个磨镜? 奕殊倒是一副了然于心的神情,见三位老友菲薄妹妹只是嗤之以鼻,碍于九尾狐族颜面,也不想戳穿,只等青珏自行领悟好了。 反倒是这看似与芙月相处最多的青樾对着日日前来对自己照拂一二(多管闲事)的阿姊没什么好感,幼时还能挠上两爪子,长大了受哥哥耳提面命,挠是不可能挠了,那就躲吧,只要她来宫里,自己就躺着好了,反正软床舒适,能躺多久躺多久。可怜芙月苦心相陪一万载,也没听她在青珏面前言语两句。 青樾不说,青珏自然也不会问,每日听学回来,还要将这妹妹的学业及吃喝拉撒睡一力操办已经够累了,哪儿有闲工夫问及这芙月日日过来作甚,只当她来寻个玩伴罢了。 所幸还有竺渊和梓渊两兄弟相伴,竺渊负责日日吹笛哄青樾入睡,梓渊负责与青樾一同“祸乱宫闱”,自己才得那片刻清闲。故而有多余闲暇时候青珏就骑着小金鱼带着青樾,竺渊骑着白毛蚱蜢带着梓渊,在九重天四处穿梭,一边为奕殊和翀苍寻找新奇坐骑,一边教导三人如何召宠驯兽。 说到竺渊的坐骑白毛蚱蜢乃当年一千三百岁的青珏寻得那尾碧眼金鱼为坐骑后,在九重天穿梭了半月,才为竺渊寻得的坐骑,其年岁比梓渊和青樾还要大上许多。 只因这新奇之物难寻,普通之物青珏又看不上眼,故而寻了千百年这坐骑只竺渊一人才有,奕殊和翀苍还因此事埋怨了青珏许久。 不过埋怨归埋怨,饭还是要来晹宸宫蹭的,玩也依旧是晹宸宫最为自在的。一个小小的坐骑还不足以影响四人之间的感情,矫情几日便又来这晹宸宫排排而坐了。 日子久了这腾云之术信手拈来,有没有坐骑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白毛蚱蜢无人问津了,也只得独自在长乾宫里食草蹦跳。只是青樾已全然习惯躺在小金鱼上消食,自然青珏也只能以为好友抓坐骑为名,行带妹消食之实了。 虽奕殊和翀苍不在意自己有无青珏所送的坐骑了,可这芙月心中甚是不快。想来自己此等绝色,又是九尾狐族嫡出神女,是这九重天宫多少仙君梦寐以求的女子,可自己已在这晹宸宫出入了万载,青珏从不曾正眼看自己,更别提主动搭话了。 青尘意 第5节 如今日日游逛着抓坐骑,也只说是为兄长和翀苍兄长,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曾提及,这日日苦心操劳却不曾被他放在心上。芙月心中感慨万千,若是当初父君母后那几千年自己没被送去外祖父家仙山教养,而且与他们同住九重天一同长大,这情分也怕不会这么浅了。 想到此处,芙月无意间狠狠地撕扯着手中的帕子,似这帕子才是那罪大恶极、惹人生气的青珏神君。 “月儿,时天颇暖,你若生气将这帕子绞了,一会找不到心仪的帕子拭汗,可不要到为兄面前哭鼻子。”奕殊见妹妹坐在凉亭里与一手帕较劲,也将她的心思猜了个大概,于是远远便调笑道。 芙月将帕子往石桌一摔,道:“兄长惯会拿我说笑,我烨宁宫还缺这一两块锦帕不成。” 奕殊走近将帕子拾起,挑眉道:“帕子自是不缺,只是以云锦为帕的六界之中恐只你一人了,帕子如此,人亦如此,所以凡事还是得有个度才好。” 芙月自是聪明之人,知道兄长看似说的是锦帕,实则说的是自己,不免心中有些不快,但瞧着兄长已将话挑明,自己也不妨直说,“兄长,你若暗指我日日来去晹宸宫一事,那便不必再说了,月儿只是可怜青樾年幼便失了父母,孤苦无依才去作陪一二罢了。” “哦?既是如此,何须将他晹宸宫一宫事物全给安排妥当了,也不见你管管烨宁宫的宫务?” “烨宁宫有您管着,青珏兄长又非您这般妥帖之人,我不过是谨记父君的教诲,和睦四宫罢了。” 奕殊见妹妹不说,也不想再问下去,点点头,留下“如此,甚好”四字转身离去了。 他何尝不知妹妹心意,可这傲娇的丫头不肯松口,青珏那厮也是个不解情趣之人,自己若是贸然撮合,说不定适得其反,不如放任自由为好。 只不过芙月心中可不如此认为,在她眼中,自己既已先踏出一步,那就是给足了晹宸宫颜面,也是给了青珏天大的颜面,必定要是青珏主动示好,前来求娶的。可奈何这青珏竟这等无礼,明知自己日日给他操持宫务竟也不上门致谢,甚是可恶。 现下兄长还劝诫自己凡事有个度才好,她该如何有个度呢?若是三天两头才去一遭,怕是连这点头之好也没了。 不过奕殊一番话也提醒了芙月,日日去人家便不知好,那便过上三五日再去也不迟,看看这厮见不着自己心中急是不急。 可怜芙月公主以为这是一步好棋,殊不知她未造访的五日,晹宸宫可谓是欢声笑语一片,仿佛在庆祝这位公主的不来之恩。 梓渊比青樾年长七千岁,但二人相处也甚是融洽。平日里青樾爱舞刀弄枪,梓渊爱调脂制粉、针织女红,虽这性子反了,瞧着也是蛮相配的。 芙月不来的日子,于梓渊而言正是逃课到晹宸宫研制美颜配方的好时候。于青樾而言,身旁没有一个啰里吧嗦时时刻刻提醒你要行端坐正,吃饭做事比任何人都要矫情的“管事佬”,连吃菜叶子都变得香甜。 青樾借口搜罗库房内的金丝银线、药石花油供梓渊研制脂粉,梓渊就带青樾去往神兵库里摆弄兵器,小日子过得很是惬意。 只是青樾不解,按理说芙月也只比梓渊年长三千岁,虽是烦闷了些,也是烨宁宫的嫡出神女,该是与梓渊关系不错才是,且梓渊所爱之事皆是女子所爱,为何二人却是这般不对付,每次见面都当对方如空气一般。 梓渊往日皆以芙月嫉妒自己美貌为由搪塞了过去,今日不知是不是心情异常得好,将这藏了许久的天族八卦给青樾讲了讲,也好让青樾别被表象迷惑了双眼。 因梓渊降世那年,六界皆是风调雨顺,一片祥和,天边的七彩烟霞亦是增色不少,较先前的淡淡一抹更显明艳,天君觉得此子甚是吉祥,故而取名梓渊,为聪慧蓬勃之意。 梓渊初生时便与一般婴孩不同,白嫩可人全无皱意,若不细细看来,定会以为是个可爱的小姑娘。逐日见长,皮肤愈发白皙,凤目长睫樱桃小口,也愈发女儿相了。 天后见儿子生得这般好看,动了一点小心思,向妙心帝后讨了几套芙月幼时的衣裳为梓渊穿上,活脱脱装扮成了一灵动的小姑娘,更是让人爱不释手。 天君对此举甚是不满,自己寄予厚望的孩子竟做女儿装扮,脸色异常难看。天后无奈,只得偷偷约着妙心帝后为梓渊穿了几次女儿装,也就是这几次都让芙月瞧了去还记在了心里。 后来梓渊千岁生辰,各宫神仙齐聚琼芳殿,梓渊按着礼数一一向三位帝君及其家眷行礼敬茶,却不想到了烨宁宫迦南帝君处,受了芙月好一番为难。 原因只为梓渊站到芙月身边时有仙者私下议论,梓渊神君虽是一身男儿装扮,但这美貌半分不输芙月公主,若是换上女儿装,怕是姿色比芙月更胜一筹。 自小因容貌被无数人吹捧的芙月今日竟被一男娃给比了下去,骤然心理失衡,一时起了歪心思,当众调笑道:“那是自然,梓渊神君幼时穿上我的衣裙那可是美得不可方物,今日这般好日子,梓渊神君要不要再穿上一回?” 此言一出,原本吵闹的琼芳殿顿时鸦雀无声,琉璃台上的天君更是面泛青白,淡淡瞟了一眼芙月便借口不胜酒力拂袖而去。 梓渊本人更是不知自己何时穿过女儿装,还被芙月瞧了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但瞧着母后脸上的尴尬之色,父君的拂袖而去,想来此事也是真的了。 自此,一场盛宴不欢而散,梓渊手中的那杯茶没能敬出去,芙月也因此被迦南帝君送往外祖父家教养,直至青樾出生才被接回。 青樾听完始末,将梓渊从头到脚打量了数遍,一本正经问道:“梓渊阿兄,如今你虽一副男儿扮相,可这衣裳不是水红就是姚黄。虽未涂脂抹粉,但最爱的就是调脂制粉,那何以为了这一句话就与芙月阿姊老死不相往来呢?” 梓渊顿时语塞,没好气地瞪了青樾一眼,“闭嘴,与你何干。”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0-01 20:51:59~2022-10-04 20:41: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久久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久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久久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封云 若不是晨间承禹无意间念叨了一句,青珏至今未发现芙月已经几日未来了。不来也好,省得自己每日还需对着她的冷脸向她点头示意,没有她指手画脚宫中仙侍也自在随性了许多。 只是这芙月不来,师尊课堂上骤然失踪的梓渊倒成了这晹宸宫的常客,青珏每每散学归来皆能看到他在晹宸宫与青樾嬉笑打闹,今日更是寝殿大门紧闭,也不知在捣鼓些什么。询问之下,承禹也只说青樾又从库房搬了不少药石进去,具体用作何处不让问,也不准进去。 既是如此,身为长兄自然是要对妹妹关怀备至的,不如试试近日一不小心精通的隐身术是否好使,看看这二人藏匿宫中究竟是在密谋些什么。 青珏借口身子乏累需要休息,将承禹支出寝殿后,一身月白长袍褪去换了身舒适轻盈的衣裳,凝神念诀,转眼间便立在了青樾寝殿内的书案前。 抬眼一看,梓渊身着里衣,伏在书案前正在细细研磨一颗葡萄大小的珍珠。青珏不屑一笑,竟躲在女子闺中研磨珍珠粉,这梓渊也是心思奇妙。 不对!既是研磨珍珠粉,为何他,他只穿着里衣?!只穿着里衣!!!! 骤然回神,青珏只觉得梓渊这身玉色微透的里衣着实刺眼,心头微微一怔,莫不是这厮趁着自己不在,将妹妹私下给诱骗了? 想到此处,青珏周身青色火焰不觉慢慢腾起,又气又恼却又不好现身,强按着自己欲将梓渊捏死的手,慌忙往床榻处瞟了一眼,空空如也! 甚好,甚好,虚惊一场。 欣喜之余,青珏又用搜寻术将晹宸宫探了一遍,未寻得妹妹丝毫气息,这才安下心来,只是不知这淘气的丫头又躲到哪处闯祸去了。 青樾这边似感受到有人在念叨自己,后背微微发热,轻轻打了个喷嚏。此时的她正在神兵库里摆弄天君存放起来的神兵利器。 哥哥精通剑术,平日里教导自己的也皆是各类剑法,练习的木剑早已满足不了自己的需求,而哥哥还未飞升上神尚不能为自己铸剑,只得来这神兵阁搜罗搜罗,奈何寻遍这神兵库也未曾找到一柄顺手的长剑。 想到哥哥手里那柄霄尘剑乃父君亲手所铸,青樾心中有些许失落,生得晚就不说了,还好处什么都没捞着,亏得还有母后赠与的凤胆,不然自己估计也会如芙月阿姊一般,只能做个法力低微又爱管别人家闲事的闲散公主。 青樾微微叹息了两声,又往里走了走,既然穿着梓渊的衣服,拿着他的令牌于这神兵库畅通无阻了,要是不寻一件趁手的兵器,那也太对不起只有里衣裹身的梓渊了。 只是在这神兵库游荡了数日,青樾也算是那阅剑无数之人了,依旧没找到一柄称心如意的剑。 失落之际,青樾无意间伸手抚了抚眼前这枝锈迹斑斑、满是落灰的长1枪,却不想长1枪顿时临空而起,铮鸣之声响彻天际,引得九重天宫为之一颤,将青樾也吓得抱头蹲地。 青珏闻声一怔,闭眼片刻后便识得妹妹此时身在何处,无奈一叹,“果然,又闯祸了。” 对于这个自小吃饭第一名、闯祸第一名的妹妹今日能作此大死,也并未在青珏意料之外。自她降世这一万一千年来,晹宸宫就从未安宁过。 二百岁以前,动辄燎宫。五百岁以前,动辄挠人……姑且不算她动辄燎了的宫宇这一大事,就偷兔子偷蟠桃、上树弹弓打神兽、下池长鞭捞金鱼这些小事桩桩件件她都做下了,却也是次次被抓,回回被揍。 青珏揍她,也不为别的,只为她与梓渊过于蠢笨,就算联手作乱亦丝毫没有当初自己与竺渊那般行事不着痕迹,且还屡教不改,下次换个花样继续来。 青珏身为长兄,担下父母之责又不好直接告知于她该如何下手才能悄无声息。奈何青珏旁敲侧击,青樾恍若未闻。 今日又溜到了神兵阁,还不知哪件倒霉的兵器被她给看上了。 …… 青珏与梓渊赶到神兵阁之时,天君已巍然立于青樾跟前,脸上覆着一层寒霜。青樾泰然自若地跪在中间,而她的头顶悬着一枝寒光如注的长1枪。 天君见青珏与衣衫不整的梓渊匆匆赶来,脸上更是难看了,花白的胡须气得直抖,心中暗自揣测,难不成这两子做下什么苟且之事? 愤怒间晃眼瞧见青樾这身衣裳甚是眼熟,这才反应过来应是青樾借了梓渊的衣裳瞒过守门天将来这神兵阁,而梓渊又借了青珏的衣裳赶了过来,届时长长舒了口气。 半晌,天君平息好心境后,厉声问道:“青樾,可知罪?” 青樾虽是明知故问,却还是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天真地答道:“不知。” 天君一听,险些晕厥,这三宫帝君撒手而去留下这些二世祖给自己照管,也真是嫌自己命长了些。好不容易稳下气息后又问道:“私闯神兵阁,触碰上古神器,还不知罪?” 青樾闻之,脸上竟无一丝惶恐,惊讶问道:“这……这神兵阁是禁地吗?我可是细细研读了天条的,天条上只写着凡外族踏入神兵阁者论罪当诛。” 转而又可怜巴巴地问道,“天君,我也算外族吗?” 天君哑然,这神兵阁由玄青龙族建起,自然而然默认这外族就是除玄青龙族以外的种族,可自一统神界、仙界、人界后与其他三族也是情同手足、共统三界,此时若说除却玄青龙族外皆是外族岂不是将其余三宫得罪个遍,还得担上早有二心之疑。 “这神兵阁虽不算神族禁地,却也是不能乱闯的,你要知道,这里不仅存有神兵利器,还存着凶器妖器,若是不慎解了其中一柄妖器的封印,会引来六界动荡的!” 天君算是看出来,都说女肖父,这青樾绝对是青珩亲生,与青珩一样,惯会胡搅蛮缠,且还吃软不吃硬。思忖片刻,只得苦口婆心劝说。 青樾恍然大悟,道:“原是如此,青樾知错了。请天君原谅青樾年幼无知。” 说完,又向天君行了一礼,天君欣慰的笑容还未来得及爬上嘴角,这丫头瞬间变脸,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从脸颊划过,声似蚊蝇般细弱,却又句句落在人心间。 青樾说:“天君叔父,原樾儿也不想到在神兵阁造次的,只是父君去得早,还未来得及为樾儿铸剑。樾儿这一身本事皆是兄长所教,可兄长为樾儿削的木剑早已不顺手了,亦还不到为樾儿铸剑的时候,无奈之下,樾儿只能求了梓渊兄长来神兵阁看看,能否捡漏一番。”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道出了无父无母的心酸,惹得天君老泪纵横,觉得她甚是可怜,仅二百岁就被贪玩好耍的父母挂到了兄长身上。且青珏尚幼,要承那帝君之位需学的东西多如牛毛,哪能对妹妹事事照拂,既是如此,她若喜欢,就让她拿走便是。 而一旁的青珏这是初次进神兵阁,故而两眼放光,哪里还有空理妹妹演什么戏,一门心思只扑在眼前这些数不尽的兵器里。 可惜这一眼望去,神兵利器虽多,但与自己的霄尘剑相比,差的就不止一星半点了,还好妹妹头顶那枝长枪还能入眼。这也难怪父君当初如此不屑,不仅不让自己踏足神兵阁,还非要亲手为自己铸剑了。 “青樾,你可会用枪?”天君问道。 “不会。” “那你为何要选这枝封云枪?” 青珏一怔,这竟就是封云枪。封云枪,顾名思义,可封九天云霄,可破九重戾气,威力无穷、撼震山河,乃父君所铸的第二柄神兵。 说来青珩帝君初来只觉提枪帅气所以倾心打造了这枝封云枪,而后又因用枪不如用剑顺手,故而将此枪尘封,存入神兵阁。 可惜这九重天上没几个用枪的神仙,就算是有,修为也不足以支撑提起这封云枪半个时辰,以至于这封云枪二十万载尘封于神兵阁内,却不想今日得以现世。 青樾未曾听过封云枪的故事,且这枪也不是自己选的,甚是无奈又只得如实作答,“回天君,这枪不是小女选的,小女只是不慎碰了它一下,不想却将它的封印解开了。” 天君一怔,看来天意如此,“这枪乃你父君初登帝君时所铸,把玩了几日还是用剑顺手些,故而将它封了存在神兵阁内,至今无人问津。此枪今日择你为主,想来也是感应到了你乃铸枪之神的血脉,亦或许你修习枪法会比修习剑术更得精髓。” 说完,天君随手一指,封云枪寒光消散落入了青樾手中。 青樾莫名得了这封云枪,一时间喜忧参半,喜是因为自己偶然得了父君所铸的神兵,也是极其好运。忧是哥哥曾教导过,这些神兵皆有灵性,若是自己不勤加修炼是驾驭不了多长时间的,且若修为无法驾驭还会落得一念入魔的境地。 看来这混吃等死的好日子是到头了,往后余生必定会在哥哥的花样鞭策中度过,怎一个惨字了得! 第9章 练手 初得了封云枪的青樾可是让各家子弟好生羡慕了一回,若是运用得当,威力不输青珏手中那柄霄尘剑。且青樾现在不过万岁便能得这上古神兵,日后很有可能成为这九重天上第一位女上神。 青珏心中喜悦,却又不想将这喜悦浮于面上,他知道以青樾的性子若是看到连他脸上都是欣喜之色,那这只骄傲的孔雀尾巴得翘到西天梵境去。 只是自己于枪法也是一知半解,原只在书卷中略读过,而自小便爱舞剑,故而连枪都未曾摸过,不知该如何引导妹妹才好。 这边青珏还未想好如何教导妹妹枪法,那头的青樾已然开始为自己的进修之路盘算合适的“磨枪石”了。 青樾觉得既得了父君的封云枪,那定是要好好珍惜,尽快掌握枪法要诀。 青尘意 第6节 既然要掌握枪法要诀,空读书卷不如以实战来取经验,可若是与哥哥过招,怕是连枪都还没捂热就败了,谁让哥哥只要提着霄尘剑就不知“让”字怎么写呢。 竺渊兄长倒是实力相当,可他毕竟已是天族太子,能遵守儿时的约定日日来吹笛哄自己入睡已是天大的恩典,断然不可再在他头上动土了。 梓渊兄长沉醉调脂制粉、裁衣缝纫、调香制香、插花园艺,连师尊的课都能跑得没影儿,修为也不过如此了。再说,若是一不小心划伤他那视若生命的俊脸,只怕他会将晹宸宫的大门给哭倒,还是算了吧。 奕殊兄长为人冷傲,平日里也只与哥哥斗嘴时才会多言两句,且他的修为只在哥哥之下,还是不要去找死为好。翀苍兄长心里只有如何精进厨艺,虽然他的修为不俗,但未必有空与自己切磋。 芙月阿姊就更不用说了,神君神女中数她最为娇弱,徒活两万载却连爬树也不会,伸手摘个果子也嫌累,摘朵花儿也得仙娥伸手。 若不是两家母后好到女儿的名字都是月樾不分,自己连晹宸宫的大门都不想让她进来,万一磕了碰了岂不比梓渊那货还能哭么,故而还是不要与她过招为好。 青樾想了一圈,这四神宫里也没有适合与自己切磋的人选,顿时无精打采,拉拢着耳朵抱着封云枪坐在晹宸宫大门外的石梯上希望能偶遇一个与自己过招的人。 晹宸宫掌事仙官承禹已是很久很久很久没见过每天起床便活蹦乱跳的小殿下如此沮丧了,沮丧也就算了,她竟连手边放着的酱肘子都没有吃!这才真是让承禹感到惶恐不安。 为确保这位小祖宗平安无事,承禹蹑手蹑脚走到青樾身旁,扫视了一下四周,周遭除了自己宫里人便没有外人了,才敢在青樾身旁坐下,“小殿下,是今日这肘子不够味儿么?” 青樾哀怨地看了承禹一眼,道:“承禹,不想我青樾竟有食不知味的一日,突然觉得甚是对不起这头为我而死的猪。” 承禹一听,不妙啊!这可是从降世就未曾饿着自己一口的青樾小殿下,她在襁褓中就为这一口吃食将这晹宸宫燎了一半的威力自己可是亲眼所见,今日竟食不知味?!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承禹一急,将手覆上青樾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热症状,“小殿下,可是肠胃不适?要不要召药王前来看看?” 青樾摇头。 承禹想了想,也是,这药王看天下疑难杂症,治各种离奇伤患,怕是也没见过哪个神仙肠胃不适吧。且这神仙大多餐风饮露,能吃到肠胃不适的恐怕也没脸请药王来看。 “那小殿下可否告诉小臣,为何事所困?” 承禹问得真切,故而青樾也答得真切,“承禹,你自小便跟在哥哥身前,这晹宸宫的大小宫务你也打理得井井有条,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九重天上除却四神宫外与我同辈的神仙有哪些?” “那还能不知么!”承禹虽不解青樾问这些是意欲何为,但话到嘴边不吐不快啊!这么有水平的问题必须得他这个天族社交第一人来为少主答疑解惑。 据承禹所说,这天族与自己同辈且年纪相仿的神仙有红羽凤族少主皓冉、彩羽凤族少主灿昀、东海龙族三皇子延缙及太华山孟陵神君……其余的青樾也没记住,索性先从同族下手好了,赢了会被称赞,输了也不丢面子。 想到此处,青樾再也按捺不住那欲快速奔跑的小脚,承禹还未来得及问小殿下所去何处,她已经跑得没影了,不过想来初得封云枪定是心痒难耐想找人切磋一二的。 也罢,反正青珏殿下精通的术法已达到了能载入天族史籍的程度,等他回来一探便知,必然也惹不出什么大祸。 承禹看着青樾远去的背影发呆,全然没注意到今日提前了两个时辰回来的青珏此刻已经在研究这盘酱肘子到底是何缘由让自己酷爱吃肉的妹妹弃它而去。 青珏轻轻拍了拍承禹的肩膀,承禹只当是守门天将与自己玩笑,假意嫌弃地拍了拍刚才青珏拍过的地方,俨然一副老父亲的形象,感慨道:“别闹!瞧,这日子过得可真快,不想咱们小殿下也到了寻人打架的年纪了。” 青珏闻之,手中的酱肘子骤然结冰,冷冷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咱们小殿下……”承禹一字一句加重了音量,可话才说一半,就意识到了此时身后这结了冰的气息所属何人,将后半句生生咽了下去。 承禹还未来得及下跪领罪,青珏已然转身回宫,这下承禹更是不解了,这小殿下去找架打,为何大殿下既不拦着?也不去追? 转念一想,若不是自己事无巨细地告知小殿下有哪些人可以打……呸,是哪些神君与她同辈同岁!她又怎会提着封云枪前去惹事呢。 祸已闯下,承禹欲哭无泪,只能在大殿下惩罚小殿下的时候一起领罚了。祈求小殿下下手轻点,点到即止就好,万不可闹到天君那处呀! 只可惜,承禹的诚心祈祷并未得诸位尊神眷顾,青樾行事往往都会让人出其不意。 两个时辰后,当天君身边的仙官出现在晹宸宫正殿前求见青珏殿下时,承禹就知道,今夜这顿打,没跑了。 天君做梦也没想到,前一日才赏了青樾封云枪,今日就有三个仙门世家齐齐告上了灵霄宝殿。 所告之事统一,那就是神女青樾将看着与自己同岁的神君仙君,全给打了。 天君愤慨之余又是欲哭无泪,而此刻殿中跪着的青樾还愤愤不平,嚷嚷着为何要将她招来此处,她正欲前往东海与延缙切磋一二呢,这不耽误她研习枪法么。 “研习枪法?你那叫研习枪法呀?差一点你那就叫谋害仙友了!”天君怒道。 青樾这下更委屈了,“天君叔父,我哪儿有谋害仙友!我怎知他们这么不经打呀!” 天君两眼一瞪,“这是灵霄殿,你给本君好好说话!” 青樾虽顽劣,但也及其会看眼色,这等场合称他叔父的确不妥,周正地行完一礼,道:“禀天君,青樾并未谋害仙友,且青樾上门时也告知了各家,此行只为与同辈仙友切磋一二,若是有会耍枪的更好,还能指点青樾一番。” 天君一听,好像也并无过错,切磋而已,胜败很正常。 可是看了看琉璃台下跪着的那群鼻青脸肿的小仙,天君又觉得此事似乎也没那么简单,继而问道:“那人家可曾同意与你切磋。” 这个问题正中要害,青樾磨磨唧唧半天,才低声答道:“不曾。” 天君顿时感觉一股强大的气血冲得眼前一片漆黑,恨不得将这小丫头暴揍一顿,也顾不得此时在这灵霄殿之上了,将手边的茶盏奋力摔到青樾跟前,怒吼道:“人家不曾同意与你切磋,你还强行开打!这不是谋害仙友是什么!?” 青樾现下更是无辜了,“他们推脱着不与我切磋,我以为他们是不好意思与我一介女流动手,所以我便先行动手呀,哪知他们是真的这么细弱……” 天君扶额,“我的小姑奶奶,这哪里是别人细弱!你是青珩的女儿!生来便带那涅槃之火,且还受了你母后毕生修为,同辈小仙谁能与你一较高下!?这么能耐怎的不去找你兄长切磋!不来找本君切磋?” “这不是打不过么……” 青樾声量渐弱,却也一字不落的入了天君耳中,此时天君只觉自己活得太长未必是什么好事,不如随三位异姓兄弟去了,也不至于日日被这几个小祖宗轮番折磨。 也罢,也罢,再头疼也得将此事平了,亦不可能让这三家随意处置青樾,毕竟是晹宸宫嫡出神女,身份贵不可言,岂能让小仙们欺压了去。 天君抚额片刻,正欲开口之际,青珏已然带着药王进入大殿,看来此子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天君故作凝重道:“今日之事,是本君管教无方,连累诸位卿家,本君在此与晹宸宫两位少主给大家赔个不是。快快让药王为大家医治吧!” 说完,青珏和青樾也很是识相地对着一众伤员长辈及伤员拱手行礼表达歉意。 最终此事以青樾悲伤难抑走出灵霄殿、欢快得意走进晹宸宫而告终,只是青樾没想到的是,晹宸宫大门紧闭之时,亦是自己挨打的开始。 第10章 教养 晹宸宫正殿内。 青珏慵懒地将手搭在凭几上,修长的指尖一遍一遍地拂过茶盏边缘,却没有一点想要品茶的意思。 青樾回来之时一路哼着小曲儿,甚是得意,似乎完全忘了此刻灵霄殿内还有一群手下败将在药王手里哭爹喊娘,也全然忽略了青珏那张本就不爱笑的俊脸上寒霜笼罩。直到进了晹宸宫,哥哥吩咐仙娥今日闭门谢客才骤然发觉连这周围的空气都是冰冷的。 青珏淡淡地看着青樾,神思已然回到父君母后留书出走的那年。 那年,瑶池的芙蕖流光溢彩,扶桑树上的花开得艳丽夺目。 那年,青珏天赋凛然,扛过八道天雷,飞升上仙。 那年,父君母后将尚在襁褓中的妹妹交到自己手中不知所踪。 原本帮着父母照顾幼妹只是觉得妹妹顽劣父母辛苦,本着为父君母后分忧的心,却落了一个父母撒腿走人将一双儿女弃之不顾的果。 若是妹妹大些还好,可她现下只有二百岁,二百岁啊!正是打不得骂不得、重不得轻不得又对世间万物充满好奇的时候。这突如其来的大任让青珏这舞象少年着实欲哭无泪。 且这丫头还异常烦人,不知为何,自父母走后,除了自己,一概不让任何人触碰,别说将她抱入怀中了,就算只是假意伸手逗乐,她也能哭得响彻天际。 无奈,青珏只得将这任性顽劣的小丫头吃喝拉撒睡一手包办,白天背在身后去听师尊讲学、去凡界除妖,晚上陪她逗乐、哄她入睡。 转眼万年已过,本以为女儿家长大自然就能娴静端庄些,不承想自己这般冷静淡然的性子带出了这么个冲动跳脱的丫头。多次让天君叔父吹胡子瞪眼不说,还得体谅她乃义兄遗孤,对她多加照拂,怕她无聊,甚至亲遣次子梓渊为其做伴。 却不想这二人一拍即合,每每凑到一起必定为非作歹!更是让四神宫颇为头疼。当着嫦娥姑姑的面薅兔子、溜进极乐宫偷吃翀苍珍藏的花蜜、折了烨宁宫稀世芍药、摘了五千年一开花五千年一结果的极品蟠桃……这些事他们桩桩件件都做得明目张胆,又让人匪夷所思! 用“祸乱宫闱”四个字来形容他二人的所作所为也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奈何自己打也打了,教也教了,这带着两颗凤胆的丫头如那顽石一般,不可逆转。 周遭又冷又静,青樾杵在一旁看哥哥发呆忒是无趣,若与哥哥这样静坐下去不知自己会不会饿死,不如主动出击早早认错,还能早早开饭。 事关饥饱,青樾也顾不得其他了,要杀要剐不如来得痛快一点,便大着胆向前走了一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哥哥,樾儿知错了!” 青珏眼睑轻抬,一双长睫也未能掩住冷峻凤眼中的寒星点点,继续把玩着手边的茶盏,不曾答话,却瞧得青樾心中发毛。 “哥哥,樾儿真的错了!”青樾再次提高音量,扭捏着向前挪了一步,略有撒娇之意。 青珏浅浅一瞟,薄唇微启,声色冷淡,“我并未觉得你哪里错了。” 青樾一听,大喜,原来哥哥也不曾觉得自己有错,那是不是可以开饭了?于是得意地站起来,拍了拍衣裙,“看吧,我就知道自己没错,还是哥哥英明。” 青珏抬眼一瞥,一道冷冽的目光扫过,青樾又赶忙伏低做小,识趣地跪了下来。 见状,青珏不禁觉得有趣,嘴角慢慢上扬,一丝邪魅的笑容随即挂在脸上,道:“你且跪过来些。” ? “哥哥有何吩咐?”青樾虽有些不解,却还是忙不迭地将自己送到哥哥跟前,完全忽略了他脸上那一抹蕴含深意的笑容。 当青樾觉着周围气息较先前又冷了三个度之时,青珏已召出霄尘剑在手,笑容也狰狞了些,“今日,我很有空闲,也想与你切磋一二。” 青樾闻言,全身汗毛乍然立起,额角一颗颗汗珠划过,背脊隐隐发凉。 回想曾经年少无知时一心“求死”,觉得自己天赋异禀、灵力卓然、道行很高,偏要与哥哥一较高下,结果被揍得三日下不了床有碍吃肉的时候,简直是追悔莫及。 现在他竟主动要求切磋,只怕不仅仅是不能下床这般简单了。 青樾悄然后退,连连摇头拒绝,“不了,不了,今日已经切磋够了。” 青珏轻轻抚过霄尘剑剑身,眼中略带戏谑道:“大家兄妹一场,不必与我客气。” 青樾顿时觉得这话十分耳熟,似乎在哪儿听过。细细一想,嗯,先前她去挑战同辈小仙时也是同人家这么说的,“大家同族一场,不必与我客气。” 这现世报来得可真是太快了…… 晹宸宫跌宕起伏的惨叫声持续了一个半时辰,仙官仙娥跪了一地,却又不敢出声。 青樾共被青珏用霄尘剑抽了四十九下,现下周身唯一完好无损的就只剩下她那张人畜无害却又唯恐天下不乱的脸了。 青珏说,晹宸宫还是要颜面的,暂且将这脸给她留着。若是她再这般没脸没皮地去欺负小仙,索性连这脸也不用要了,定赏她一枚定制大猪头。 被仙娥抬回寝殿的时候,青樾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发愤图强将枪法练好,不为别的,至少得保全自己往后挨打的时候双手还能拿得起吃食! 而为她指路的承禹仙官也不好过,虽没被霄尘剑抽个十下八下的,却被青珏施下哑咒,七日后才能解开。这让嗜说如命的承禹恨不得为青樾承了那四十九剑,也好过七日不能开口说话。 …… 月影婆娑,晹宸宫因日暮时分动静大了些,此时倒是显得格外安静。高大蓬勃的扶桑树下一雪白的身影卧在罗汉床上,一头如瀑长发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青珏未束发,极其随意地披了件丝质长袍,襟带却是结结实实系了个单结,一寸肌肤也不曾外露。手中握着白玉酒壶,一口接着一口,又似烈酒灼喉,只是浅浅抿着。月光下,一双眼眸好似浩瀚星辰深不见底,让人着实看不透他此时心境如何。 良久,青珏才缓缓开口,“承禹,你觉得我今日对青樾是不是过于严苛了。” 一旁像是被抽去灵魂般呆滞的承禹连连点头,回过神来觉得错了,又猛摇头。 青珏并未在意承禹的举动,继续自说自话道:“幼时带她,想着这神仙动辄几十万载岁月要过,日子还长,便将她如男儿般教养,也未曾深思这女儿家该如何教养才好。可如今瞧她性子也过于跳脱了些,现下倒是有些羡慕奕殊,有这么一位端庄娴雅的妹妹,虽灵力弱了些,倒也不会惹什么大乱子。” 承禹一听,瞳孔乍然放大,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大殿下竟然期盼小殿下如芙月公主那般,看来这大殿下真从未了解过这位骄矜造作的公主。 别看她平日里来晹宸宫装得这般端庄大度,对小殿下也是诸多忍让,实则私下动辄打骂仙娥是常事、兴风作浪是常事、以狐族秘术魅惑他人也是常事……这桩桩件件要是细说起来,承禹能唠上三天三夜。 只可惜啊,大殿下还是接触女子太少,若是哪日有幸见识到芙月公主那般手段,便不会觉得自家妹子输在何处了。 承禹想说却又不能说,眉宇间对青珏微微透着嫌弃之意,又不敢表现得过于明显,只得偷偷低下头,摆弄脚边的小石子。 青尘意 第7节 青珏缓缓起身,迎着月色仰头豪饮,酒滴顺着光洁的脖颈直下,领口渐渐晕起一朵水渍。 放下酒壶之际,青珏瞥了一眼青樾的寝殿,灯还燃着,喃喃自语道:“是啊,白羽凤族的嫡出神女,生来便带那涅槃之火,又怎会灵力低微。是我没将她教养好,都是我的错。” 说完,酒壶再起,一注清华顺着壶口一滴不漏落入青珏口中。 千岁前,他以为自己是这九天战神的嫡出长子,倍感荣耀。父君母后将晹宸宫大小事务交由他掌管过问,他亦觉得理所应当,大小事处置起来也是果断决绝。 千岁后,骤然得知自己并非亲生,不过是孚汋山捡来的一只杂毛凤凰,受了父君五千年修为渡化,才得以今日一副纯正的白羽凤族骨血。他心中的悲凉,亦不可说。 父君母后将自己视如己出,悉心教导不说,还让自己拜入元始天尊门下,做了九天仰慕的关门大弟子。就算后来有了妹妹,父君母后的心也从未偏倚半分,就算偏,也是朝着自己偏的。 他不知生父母是谁,不知为何被弃,却得了九天战神一颗凤胆及一颗不惜与天下人作对亦要爱他护他的心。 可是他,却连他唯一托付的女儿都教养不好…… 壶中的酒似取之不尽饮之不竭,青珏饮至月影渐弱,身边的承禹不知何时已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也罢,多思无益,明日起便将这磨人的小魔王如幼时一样时时刻刻带在身边好好教养。 第11章 无题 “我是一条虫。” “一条什么虫?” “一条玄青龙鳞虫。” “我是一只鸡。” “一只什么鸡?” “一只白毛凤翎鸡。” 天边刚着胡粉,两个熟悉的声音闯入青珏的耳朵。还窝在软榻中睡意朦胧的青珏此时只觉原本醉意难消的头,更痛了。 青樾昨日刚被暴揍一顿好不容易乖巧了半日,今日晨起见了来探望她的梓渊,立刻原形毕露,竟与梓渊在院中忘情地唱起了他二人闲来无事之时为自己编排的歌谣。 曾几何时,青樾曾在院中接连蹦跶了好几日,并一直叫嚷着自己是一只客串了白羽凤凰的杂毛鸡,惹得晹宸宫众人忍俊不禁。 原想着年纪尚小,随她玩闹便好。可她玩着玩着觉得很不尽兴,又蹲到青珏窗前学鸡叫,扰得本就被深奥佛理所困的青珏火冒三丈,结结实实揍了她一顿。 不承想伤愈之日即欢腾之时,青樾安稳了没过几日,又开始“旧病复发”,一口咬定自己就是那鸡精转世,连那腾云之术都还未精通就想着要收拾细软到凡间统领鸡族! 青珏气得牙齿咯咯作响,恨不得真将这任性胆大的妹妹丢到凡间,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众生皆苦。可一想到她是自己在这四海六界唯一的亲人,不得不又软下性子来,悉心劝导。 青樾之所以觉得自己像鸡,是因为梓渊曾经偷溜下凡时带回来的一话本,话本中将鸡与凤凰画得差不多,只是尾巴不同而已。 九重天的神仙们多以人身法相现世,若不到武力不济的时候,是断然不会将自己的真身随意露出来的。而青樾因是神女,生来便是以人身法相现世的,且修为尚浅,还未学会怎样召唤其真身,自然也就对这话本信以为真。 青樾本就觉得自己不像父君母后亲生的孩儿,不如哥哥好看。且还听说父君谦逊有礼,母后典雅大方,论脾气秉性而言,自己更是不像,再加上参考话本中鸡的习性,便更加笃定了,自己就是一只鸡。 青珏甚是无奈,普天之下竟有一只凤凰固执地认为自己就是鸡,还是一只神力非凡的白羽凤凰。 为了将妹妹这不当认知给纠正过来,青珏亲自下凡买了一只雄伟的公鸡带回天宫放到青樾面前,昂首阔步地走了整整一日,直至鸡累死。见妹妹心中仍是存疑,又不惜现出真身与之对比,才让她认识到人间的话本子可信度非常低。于是骂骂咧咧地将鸡送去给了翀苍,还顺带蹭了一餐饭。 如今她竟又唱起了这令人火大的歌谣,真真是在青珏心上插了一把又一把的刀。 青珏原是向师尊告假三日,准备在宫中与青樾潜心研究枪法,以助她早日熟悉封云枪。却不想第一日就在为她收拾了烂摊子之余狠狠地揍了她一顿,教会了她什么叫做“恃强凌弱”。 而这第二日才刚开始,她就已经忘却昨日痛楚在作死边缘徘徊了,看来今日得教教她什么叫做“身份贵重”。 思量许久,待到院中歌声浸微浸无,青珏才缓缓踏出寝殿,打算好生问候一下这已然放飞自我的“一条虫”和“一只鸡”。 此时此刻,在晹宸宫花园中,青樾肆意潇洒地卧在罗汉床上跷着脚等着一旁的梓渊为她剥杏子。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步步逼近。 直至一个人影笼罩在自己头顶,那熟悉的寒意随之而来时才发现,哥哥那张清冷俊秀的脸已然近在咫尺,顿时愣住。 青珏剑眉轻挑,声音冷清中又带有一丝戏谑,道:“唱得可还尽兴?” 青樾哑然。 梓渊已是许久没感受过青珏这般阴冷的气息,手中原本要递给青樾的杏子缓缓移向青珏,似有讨好之意,“兄长,吃杏。” 青珏冷眼一瞟,吓得梓渊连忙将杏塞入自己口中,装作无事发生。 “要不然你二人今日就将这歌谣拿去灵霄殿上当着天君的面唱一唱,说不定天君一高兴,赏你们几个大耳光,也是极为荣耀的。” 梓渊嘿嘿一笑,“青珏兄长惯会说笑。” 青珏依旧冷着脸,“我并未说笑。” 梓渊心中忍不住轻啐了一口,“知道青珏兄长不会聊天,今日看来是忒不会聊天。” 青樾见气氛不对,故作虚弱地撑起身体,眼中水汽慢慢腾起,“哥哥,樾儿疼,只得唱唱歌谣作为消遣分散分散身上的痛楚。” 青珏眉头微皱,看似心疼妹妹得紧,嘴却说着最狠毒的话,“我可以让你更疼。” …… 青樾此时心中如万马奔腾而过,可是该演还是要演的,正欲挤出一滴眼泪博得哥哥一丝同情之时,竺渊款款而来。 来就来吧,不仅带着一脸春风得意,还自作聪明地问道:“在聊何事,如此开心?” 青樾一脸不快,心中暗暗吐槽:兄长,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与梓渊开心了? 梓渊闻得兄长过来,扭头报以一个苦笑,用尽全力在告诉他,并不开心。 岂料竺渊视若无睹,越过梓渊直奔青珏而去,气得梓渊狠狠丢下一个白眼。 竺渊从袖中掏出一白瓷瓶递给青珏,道:“这是药王调配的特效金创药,我赶在听学前给你送过来了。” 青樾一听,双眼一瞪,道:“竺渊兄长,受伤的人好像是我!为何你给我哥哥送药?” 竺渊一脸慈爱地捏了捏青樾气鼓鼓的腮帮子,说:“这药今日涂明日好,我送给你兄长自然是看他何时想揍你,好提前吩咐仙娥给你用药。” 这下青樾更是无语至极,原以为哥哥已经足够道貌岸然,不承想竺渊兄长更胜于他!果然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兄弟啊! 青珏对此方法倒是颇为满意,刚接过瓷瓶就转手递给了贴身服侍青樾的仙娥竹筠,道:“扶小殿下回房上药。” 见青樾双眼又是一瞪,身子还极不情愿地微微向后躲,青珏又补上一句,“现在。” …… “若是我有罪,请天雷来劈我,而不是让我拥有两个如此腹黑变态的兄长!!!”青樾心中呐喊。 可惜,得老天爷偏爱的只有这两个变态的兄长。 竺渊幸灾乐祸地看着青樾被架走,与青珏相视一笑,拱手告别赴学去了。 梓渊本想赖在晹宸宫打破他那连逃了五日学的记录,不承想竺渊刚到晹宸宫大门就遇上了匆匆赶来的芙月,二人施礼间梓渊轻瞟了一眼,觉得现下还是去玉清幻境听学的好,免得污了自己的眼睛。 芙月声势浩大地带着十二名仙娥前来,每位仙娥手中都捧着盏托,盏托内奉着各类果品、锦盒、瓷瓶,还有几身衣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要来晹宸宫定居了呢。 青珏本以为她会碍于颜面向梓渊施礼,没想到二人权当对方为空气,擦肩而过,全然没将对方入眼。此时想起青樾也不喜欢她,许是因为梓渊的缘故。 芙月步履轻盈,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先前与竺渊见礼之时典雅端庄,续而与梓渊擦肩而过时冰冷傲慢,现下款款走到青珏面前,又跟换了一张脸似的,柔中带魅。脸上虽极尽担忧之色可眼中却含着点点幸灾乐祸。 青珏虽是看得瞠目结舌,却也不想深究,出于礼节,微微点头示意,道:“不知芙月公主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芙月若有所思地望了望青樾地寝殿,顿时眼中含泪,带着哭腔,说:“得知青樾妹妹昨日闯下大祸被阿兄责打了一番,小妹心中甚是担忧,可又不好深夜过来探望,只得今早匆匆赶来,为青樾妹妹带些礼物,以示安慰。” 芙月说得情真意切,换作往日,青珏大约就信了,可方才亲眼见她翻脸如翻书一般,确是让青珏心中一怔,觉得此女并非想象中简单,还是少接触的好。 且现下看来她若真是一心与妹妹交好,为何在晹宸宫出入一万年她二人的关系还不及梓渊一丝半点? 碍于奕殊情面,青珏也不好当场打脸,只得拱手道:“多谢公主记挂吾妹,现下她正在上药,公主一会再去瞧她便好。” 青珏以为,芙月会如往常一样,不与自己多言,点头示意一下便可。却没想到芙月一听青樾此时正在上药不便打扰,转而对自己多言了起来。 芙月微微抬手,拭去了滴落脸颊的泪珠,眉目间柔情流转,面色微微泛红,轻声道:“青珏兄长为何如此见外,称我名字便可。” 此言一出,青珏不知如何答话,难免心头一怔,几日不见这变化也忒大了些。莫名一种不祥的预感缓缓爬上心头,不自觉地身子后倾,想要逃离。 不料这细微的动作被芙月悉数收入眼底,脸色瞬间煞白,原本柔情流转的眼眸瞬间冰冷,透着丝丝恨意。横眉怒目地瞪了青珏一眼,不顾众人眼光,裙摆一掀,大步走出了晹宸宫。 青珏现下彻底懵了,幼时只觉这芙月骄矜爱哭,不喜言辞,故而自己也不自觉地向离这九尾狐族的掌上明珠远一些。今日有幸见识了她一脸换四季,倒是非常感激妹妹与她无甚深交。 第12章 不得 赪霞落满天,烨宁宫满园稀世芍药在霞光中摇曳,其光彩都不及芙月公主那张倾倒众生的脸。 只可惜今日这天族第一美人心情异常糟糕,美依旧是美的,只是这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 瞧着随侍仙娥又将打算送给青樾的礼物全给捧了回来,芙月眼中的怒火堪比漫天赪霞,燎得周遭如死亡般寂静。 静默了许久,一声脆响让在场众人心惊肉跳。响声渐没,一支精美绝伦的红珊瑚步摇在她娇弱的手中断为两截。 芙月甚是无语,怎的这群仙娥这般蠢笨,不知把东西放下再走么!声势浩大地送过去,现在又悉数给捧了回来,让她这烨宁宫的颜面放在何处? 公主怒气更盛,十二名仙娥俯首跪了一地,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再有一点过失被这骄横跋扈的小公主拿起手中步摇刺得自己血肉模糊。 都说怕什么来什么,果不其然,芙月将手中步摇朝着远处扔去,拿起盏托中所盛之物就开始砸。 似乎砸东西也未能消她满腔怒火,顺手抄起盏托就欲往为首的仙娥头上砸去。幸得奕殊及时出现,此仙娥才免受那皮肉之苦。 奕殊将芙月手中盏托抢过,扔到一旁,挥挥手让众仙娥退下,脸上万年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静静地看着芙月,说:“若是想闹,你大可出宫去闹,不必故作端庄,我九尾狐族也是丢得起这个脸面的。” 芙月别过脸去,不想多言。想来自降世至今哪里受过这等屈辱,凡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哪个不是主动送上门来的,只求自己莞尔一笑。哪怕自己只是轻轻瞥上一眼,对方都能欣喜几日,恨不得将性命奉上。 却不想青珏这一万年来对自己的辛苦付出无动于衷也就罢了,今日自己主动示好,他竟一脸嫌弃后退半步,此种行径无疑是将芙月的骄傲狠狠踩在地上摩擦。 嫌弃吗?大抵是吧。 半晌,芙月一改横眉怒目,转瞬间柳眉低垂,眼里雾气蒙蒙,柔声道:“兄长可要为月儿做主。” 妹妹这戏码千百年来奕殊不知看了多少回,唬唬家中长辈尚且还行,想用来糊弄自己,那就有些可笑了。 奕殊不禁冷笑道:“何事需要我来为你做主?” “自是青珏兄长一事。”芙月顿了顿,“别人不知我心意,难不成兄长您还不知道?” 奕殊脸色一沉,重回冷淡的模样,道:“为兄知不知道不打紧,重要的是你心上那人知道。与其迂回试探,不如与他明说为好。” “我已放下身份为他操持宫务万年,本就该他先来表明心意,为何要我再去示好?” 奕殊摇头,道:“虚假的冷静只会让你变得不堪一击。今日之事,就是如此。” 芙月不屑道:“呵,他并非青珩帝君亲生,何故要我这九尾狐族嫡出之女委曲求全去向他示好。” 青尘意 第8节 奕殊一惊,青珏并非亲生一事自青珩帝君夫妇离世后就被天君下令所有知情者需将此事烂在肚子里,违令者诛。故而现下连青樾都不知道她兄长并非亲生,而自己的妹妹又是从何而知的呢? 奕殊虽心中震惊,面上依旧毫无起伏,冷声说道:“休得悖言乱辞!” 芙月轻蔑一笑,“兄长不必瞒我,外祖家早就告知于我了,只是天君叔父下令不让传言罢了。现在就你我二人,兄长何须隐瞒。” 奕殊冷眼相望,“你若是真心爱恋青珏必定不会在意这些,若只是为了满足你那虚无缥缈的虚荣心,大可不必如此。” 芙月一双桃花目微微眯起,嘴角的笑意若有若无,“谁让他是这九重天宫最耀眼的那一个呢。我芙月自是要配这神族最好的男子,若不将他收入裙下,您让我颜面何存?” 奕殊只觉妹妹无可救药。遥想千岁以前,妹妹是那般伶俐可人,每每自己散学回来,总能喝上妹妹亲手奉上的一盏热茶、一碟清蓣糕。 待梓渊降世后,芙月于容貌一事上对梓渊异常计较,梓渊虽生得柔美,可始终是男子,奕殊觉得男女有别,就算他再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芙月不这么想,美可以,但是绝对不能压她一头。故而不惜在盛宴之上出言不逊,惹得众人不快。 被送入外祖家教养千年,只可惜这教养反而适得其反。小小年纪在仙山留下不少风流韵事不说,回到九重天后自高自傲、骄横跋扈得令人发指。 奕殊眉头微皱,劝诫道:“凡事适可而止的好。” 可惜现在的芙月,早已将幼时的纯真无邪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 青珏并未将芙月瞬息变脸一事放入心中,骄横也好,跋扈也罢,那也是奕殊的妹妹,奕殊自会管教,轮不上自己插手。 现在担忧唯有一事,那就是该如何教导青樾修习枪法,如何将这封云枪发挥其最大威力,而不至修为低微反被其操控,落得堕入魔道的下场。 数万年来,天族典籍中有载,倾尽修为铸造神兵反被神兵操控的例子比比皆是,更有明知会堕入魔道还要强行操控,最后被神兵吞噬变为妖器,血洗四方。 青珏绝不能让妹妹落得这般境地,故而只能罄其所有教导于她了。 青樾这边既盼着自己的伤好得快一些,又盼着这伤能好得慢一些,毕竟被霄尘剑抽打的滋味还未全然忘怀,可有封云枪在手,不能挥舞一二又着实有些亏。 青樾百无聊赖趴在软榻上,一旁的竹筠还在细心为自己上药。竺渊这药也真是神奇,才上第二遍,身上已然大好,青紫印已悉数消除殆尽。 “竹筠,你说,若是我今日便好了,哥哥会不会再次拿我磨剑?” 竹筠比青樾稍长几千岁,是当初青珏从凡间仙山提上来的,见她性子沉静便拨给了青樾贴身伺候。 本想着身边有一这般文静的仙娥,青樾能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所作所为是否是一个女儿家该做的,也能让竹筠将她看着点。不承想这看是看不住的,没被妹妹带偏已是幸事了。 好在很多自己不便于教她的女儿家的事情,竹筠会一一教导,也算是稍稍有些省心。 竹筠将金创药置于指尖,待药已温热,才轻柔地将其抹在青樾伤处。闻青樾此言,似乎不想好得快些,便答道:“小殿下可是不想好得快些?若是如此,奴婢今日便不给小殿下上药了。” 青樾犹犹豫豫还未答话,竹筠又道:“可是这伤久久不愈疼的是小殿下,不是奴婢哦,小殿下可想好了?” 竹筠一言,倒是提醒了青樾,以哥哥那从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的性子,若是真想拿自己当磨剑石,他可不会顾忌自己是否有伤在身,只会觉得,这!也是一种历练! 也罢,还是好生上药吧。 青樾自然不会知道,现在用隐身术站在她殿外的青珏将二人对话听了个全面。 磨剑自然是不会磨剑了,就她那点三脚猫功夫,再加上那还无法完全驾驭的封云枪,用她磨剑完全是浪费精力,不如去找奕殊战个痛快。 剑是不用磨了,枪还是得练起来的,可不能白白浪费自己向师尊求来的三日休沐。 青珏捧着厚厚一叠锦帛,叩开了青樾的门。 青樾见哥哥前来,那惊慌之色看得身边的竹筠都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哥……哥哥,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见青樾吓得说话哆嗦,青珏不禁想笑,可若是笑了,那今日这威严也就立不起来了,索性还是强忍着为好。 青珏将锦帛轻轻扔到妹妹面前,道:“上药之际亦能看看这些枪法要诀。想来你这伤已好了大半,你且细细研读,入暮时分我在后院等你。” 入……入暮时分?! 青樾慌忙瞟了一眼窗外,也就是说三个时辰后到后院决一死战吗? 青樾火速翻着哥哥带来的锦帛,幸得这些枪法皆是抄录于锦帛之上,若是拓在那竹简之上,自己将这一叠看完,估计晚上连封云枪都提不起来,如何与之一战。 可这锦帛上的字迹越看越是眼熟,青樾拿起一块锦帛,递到竹筠面前,问:“竹筠,你看,这字迹是否十分眼熟?” 竹筠细细一看,答:“这不就是大殿下的笔迹么!看来大殿下十分用心,还将竹卷上的枪法为小殿下拓抄了下来。” 果然如此,青樾嘴角上扬,心中甚是得意,哥哥看来也不是这般不近人情。晚上这一顿打是免不了了,但看在哥哥如此悉心抄录的份上,自己还是上点心,万不能辜负这一番美意。 青樾哪里知道,这锦帛可是青珏用了整整一夜,将堆得满满一桌的枪法竹卷抄得这一叠锦帛,想的也是锦帛拿着研读方便,不至于太费腕力。 好归好,严归严,青珏还是分得很清楚的。暮色刚至,他已盘坐在后院蒲团之上,闭眼调息等着青樾过来受教了。 可是左等右等,青樾未来,倒是竹筠匆匆忙忙赶来,递上青樾亲笔所写之信。 信中言:樾儿心疼吾兄抄录之苦,故而休战一日,明日破晓定如兄长所愿,前来讨打! 青珏此时只觉牙齿咯咯作响,想将这厮拖出来暴打一顿,奈何这信写得颇有水平,只得作罢!待到明日定让她加倍偿还! 第13章 毒手 清风拂明月,明月登高台。 青珏斜斜倚在榻上望着窗外明月当空,无心入睡。五日已过,青樾自是寻了各种由头拒绝挨打。 不过好在她还算勤勉,日日趁着青珏赴学在宫中修习枪法。 其实青樾也不是不想与哥哥过招,只是哥哥那小小年纪便已做到了人剑合一,一旦提起霄尘剑就全然不顾对手是不是自己亲妹,打起人来花样百出,着实让人招架不住。 且青樾自知自己是战神之女,再顽劣也不能丢了晹宸宫的颜面,故而虽不与应战,该下的功夫一点也没有落下。 每日晨起必定研读枪法要诀,待所学已尽数入脑入心,又拿着封云枪挥舞,将所学尽其所用。 好在这封云枪颇具灵性,自己虽是灵力低微,它也没什么异动,就如同一枝寻常长1枪,任其劈树开石。 “小殿下。”竹筠趁着青樾空隙饮茶之际,走到其身后,手里似攥着什么东西。 青樾看着竹筠过来,原本挺得笔直的背脊一下子就垮了,懒懒散散地趴在石桌上,道:“你可算来了,一上午没见你,偷跑去哪儿了?你不在一旁看着我练起枪来都没精神。” 竹筠神秘一笑,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了青樾面前,“瞧,小殿下,奴婢为您做的。” 一个由金丝银线缠绕、青白相间的璎穗赫然出现在青樾眼前。原就觉得封云枪虽是上古神器,万年玄铁所制的枪头寒光凛凛也忒素净了些。 可自己素来不爱红色,也不想像寻常红缨枪那般挂上红色璎穗。今日竹筠送来的青白色璎穗倒是把这封云枪衬得有些清雅脱俗的意味。 青樾将璎穗系好,提着封云枪舞了一圈,得意地问竹筠,“怎么样?” 竹筠思索一二,答:“英气十足,气势非凡!” 青樾高兴得正欲捧着竹筠的小脸嘬上一口,可那不逢时宜的声音骤然响起,将青樾原本的好心情击为粉末。 “小殿下,芙月公主来了。” 来禀的仙娥见小殿下原本笑若桃花的脸一瞬间转为寒池雪莲,就知道自己又来得不是时候。 其实对青樾来说,来得不是时候的并非身前跪着的小仙娥,而是此时那个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身影。 那身影婀娜多姿,仿若河堤垂柳。可是,青樾就是不喜欢! “哟,青樾妹妹,这么得闲,在练枪呢?”芙月款款而来,气势拿捏得非常到位,俨然一副长姐的模样。 青樾磨不开面,福了福身子,道:“就是因为练枪,所以并不得闲。不知芙月阿姊过来所为何事?” 芙月不以为然,道:“几日不来,想妹妹了,特来看看妹妹。” “可我听说阿姊前几日才从我晹宸宫怒气冲天的回烨宁宫呀?” 芙月冷哼一声,“呵,是哪个多嘴的小仙娥传出这得无稽之言?” 说完又冷眼瞟了瞟青樾身后的竹筠。 竹筠不敢抬头也不敢后退,她知道,若是不小心对上芙月公主的眼眸,恐怕这眼睛就得丢入凡间喂鱼了。若是不慎后退半步,日后估计是要在床榻之上度过余生了。 青樾本不想与芙月计较太多,这一万年来,她虽说是多此一举到这晹宸宫指手画脚,但也确实为晹宸宫操持了不少宫务,自己也乐得清闲。 可是青樾着实忘不了自己尚在襁褓之时,她为了惹得自己挠她故意掐自己屁股,后来又时不时拿利器刺一下自己。不过回想起来,若不是她,自己也不知道挠人脸皮这般好玩,只是也挨了不少打。 今日之所以想计较,全是因为听宫里仙娥说,那日芙月公主借探视之名,行亲近之实,对着哥哥一番示好。 导致青樾心中产生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那就是她芙月,想要霸占晹宸宫,将自己与哥哥赶出去,当一宫之主!故而青樾今日分毫不想相让,甚至想将这贪她家财之人赶出去。 虽然事后梓渊说自己蠢笨如猪,芙月明明就是爱恋青珏所以才这般行事的,但年纪尚小又不知情爱为何物的青樾是怎么也不会想到那边去的。 青樾摸了摸手中的封云枪,答:“并未听谁说啊,阿姊这般声势浩大,隔着厚厚的宫墙都能听见,何须谁来传言。” 芙月眉头微皱,眼中怒火腾起,“你竟敢嘲笑于我!” “不敢不敢,青樾只是如实相告罢了,莫不是阿姊听不得这实话?” 自青樾懂事以来,对自己那都是毕恭毕敬,就算有时不想面对自己,也会躲在寝殿中自娱自乐,从不会这般顶嘴,今日脾气见长啊!莫不是青珏与她说了什么? “我向来待你不薄,自你父君母后离世,我便日日来这晹宸宫陪你,此番恩情你……” “又不是我求着你来的,是你日日上门叨扰,我又不好将你赶走罢了。”芙月话还未说完,青樾直接打断道。 此话一出,更是将芙月气得七窍生烟,这不是摆明了告诉众人,她芙月日日厚着脸皮来这晹宸宫当牛做马吗? 芙月怒目相对,狠狠盯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矮半个头的小丫头,若是自家妹妹,定然出手教训了,可这毕竟是在晹宸宫,自己温婉端庄的形象还是得维持的。 芙月莞尔一笑,眼中的怒意却未消减半分,道:“你不必激我,日后你自能知道我对你的好。” 话音刚落,身后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这脚步声芙月听了万年,可是再熟悉不过。 芙月面露狡黠,看着青樾此时正一脸得意地看着自己身后,知道现下一个天大的机会正摆在自己面前,若是失去那就太可惜了。 芙月趁青樾不备,悄然对着封云枪施法,心中所想皆是只要造成青樾用枪伤了自己,那青珏必定会为此事而心存愧疚,到时自己再利用上他这愧疚之心,再加上一把怜惜之意,那自己所念之事不就可达成么。 可惜芙月万万没想到,这封云枪认主,在青樾手中可以任青樾把玩,可一旦别人的法术气息靠近,它可就没那般温柔了,一下将芙月拍出数丈,口吐鲜血。 芙月神思渐弱之际,被一双坚实的手搂入怀中,青珏的脸骤然出现在眼前。芙月晕厥前都不忘将自己的纤纤玉手搭在青珏的肩头,柔声道:“青珏阿兄,月儿好怕……” 说完,情到深处,彻底晕过去了。 …… 青珏抱着芙月匆匆赶到烨宁宫,奕殊脸色颇为难看,浅浅一看便知自家妹妹被封云枪所伤。本想责骂一通,却又想着不知事情原委还是冷静些好,且自己心中隐隐觉得此事必定是妹妹先行挑起的。 “青珏兄长,吾妹何故伤成这样?” 青珏摇头,道:“不知,我回宫之时只见她已被封云枪震出数里,便急急救下送了回来,我已命人去请药王,还望奕殊阿弟莫要见怪。” 奕殊见青珏直言芙月被封云枪所伤,也不好再追究什么,“无妨,待她醒来问问便知。” 青尘意 第9节 青珏见奕殊未有责怪之意,顿觉心中亏欠,亲自为芙月渡入灵力疗伤,直至她气息平稳,药王也说已无大碍才得以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宫休息。 青珏甚是不解,为何安稳了多日的封云枪今日这般躁动,且它这躁动还是针对芙月一人,莫不是妹妹有心指使? 想到此处,青珏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闯入青樾寝殿,惊得为青樾守夜的竹筠险些大叫。 犯下如此大错,此时竟还能酣睡,也着实让人佩服!青珏甚是无语地看了看软榻上四仰八叉的青樾,摇摇头,领了竹筠到院中问话。 “小殿下今日可曾对芙月公主动手?” 竹筠一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没有没有,小殿下只是言语上激了芙月公主几句,并未对公主动手。” “你可确定?” “确定确定!”竹筠连连点头,“我就站在小殿下身旁,她当时左手拿枪,只为斗嘴,若是动手她必定是右手拿枪的。” 竹筠说完,青珏也细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进来之时青樾确实左手持枪,右手还吊儿郎当地搭在竹筠肩膀上。明明比竹筠还低半个头,却要强行搭人肩膀,也是可笑。 “为何小殿下今日要与芙月公主斗嘴,以往她不是都不大搭理她么?”青珏又问。 竹筠答:“以往是不搭理的,只是前些日子听宫娥说芙月公主频频向您示好,小殿下心里有些不痛快,再加上幼时那芙月公主可没少欺负小殿下!您不知道,以前她可没少对小殿下施以暗手,她……” 竹筠一时心直口快,反应过来之时,话已脱口而出,连忙跪下,“竹筠知罪,竹筠不该非议神族,请殿下责罚。” “她如何?你继续说。” “奴婢不敢。” “此时只你我二人,你但说无妨。” 竹筠左盼右顾半晌,还是战战兢兢说了出来,“她……她曾经有意无意拿针扎过小殿下,就是为了引得小殿下伸手挠她!让你们都觉得她才是受害者!而真正受到伤害的是小殿下!” 什么?! 青珏此时只觉青筋暴起,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想到刚才自己还心存内疚为她渡入灵力,现下只觉得恶心不已,“你为何不早说!” 竹筠哭诉道:“针孔极微,奴婢不敢说,且奴婢也是偶然看见几次,亦没有证据指证神族公主呀!”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0-12 21:01:52~2022-10-13 21:14: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蜀道难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赔罪 青珏愣然,一时间只觉头皮发麻,原本认为世间再没有比这九重天宫更加纯净的地方了,完全没想到这神族女子行起龌龊之事来,一点也不亚于那些心思邪妄之徒。 但时隔多年,若真的找上门去,芙月也是万万不会认的。这个亏,只得吃下了。 亏得吃下,歉意还是得送到烨宁宫的,且不论是不是青樾动的手,芙月确为封云枪所伤。 既非上神阶品也召唤不了昆仑镜来一探究竟,只得忍下,日后芙月再来,需由守门天将通传,青樾首肯了才能进来,断然不可能再如往日一般,随意进出了。 天缥如素玉,青樾自柔光中醒来,睁眼就看见一器宇不凡的身影背对着自己立于床前,青樾心中暗暗颤抖,这不是要让我不必下床就直接开打吧?还为宫娥们省些力气? 青樾赶紧闭眼,继续装睡。 青珏自然是感觉到妹妹气息有变,缓缓转身一瞥,道:“不必装了,我知道你醒了,赶紧起来随我去烨宁宫请罪。” 青珏小嘴一噘,愤愤不平,“我并未动手,是她自己擅动封云枪被法力反噬,怪不得我。” “那她还不是被你封云枪所伤。就算她有错,她如今也自食恶果了,且看在你奕殊兄长的面子上,你是否应该前去探望?” 青樾一听,更不乐意了,“什么叫就算她有错,分明就是她的错!” “好好好,是她的错,那为兄今日暂且委屈你一下,待探望归来,我让承禹为你备下一桌好酒好菜?”青珏连哄带骗道。 青樾一听,骤然觉得不对,若是换作从前,自己早就挨打了,怎的今日不仅没挨打,哥哥还变得柔声细语起来? 疑惑间突然想到昨夜听小仙娥们墙下嚼舌根,说是哥哥喜欢上了芙月,怕是不日就要迎进宫门了。 青樾眯起眼睛,悄声问道:“哥哥,你喜欢上芙月阿姊了?” 青珏微微皱眉,两根手指狠狠地磕向青樾的额头,道:“你再胡言乱语,当心我揍得你七日下不来床。” “疼!”青樾捂着脑门大叫道,却也丝毫未放下疑心,将青珏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莫非你以为我喜欢上芙月了,故而出言激她?” “什么呀,我以为她想要霸占我晹宸宫家财,将我二人赶出宫去,故而每日过来鸠占鹊巢、收买人心。” 青珏一听,哑然失笑,“堂堂神女,竟将身外之物看得如此重。再说了,我晹宸宫有的,她烨宁宫没有吗?” 青樾不以为然,“指不定她就觉得别人拥有的才是最好的呢?” 青珏点头,“说得也有些道理。” “所以说,哥哥,你到底喜不喜欢她?” 青珏冷脸,道:“我郑重地再与你说最后一次,我看她,不过是挚友之妹而已,并无男女之情!” 青樾小嘴一撇,又错失八卦呀! 青樾想不通哥哥为何突然对自己对温柔耐心百倍,青珏自然也不会告诉青樾自己细细向宫娥们探听了些什么。 青珏只是暗自发誓,从今往后一定要对妹妹耐心一点、温柔一点,万万不可像从前一般,将她如弟弟一般教养,女儿家教得过于耿介也没什么好处。 只是青珏忽略了一点,这自小顽劣的妹妹,从来没有全然无辜的时候,且蹬鼻子上脸是她与生俱来的毛病。果然不出半日,亦是青珏打脸之时。 竹筠绞尽脑汁才将青樾今日打扮得娇俏可怜些,在过去赔罪之时也不能被那梨花带雨的芙月公主比了下去。 哪知青樾自踏出宫门便像那脱缰的野马,走路带风,一点温婉可人都没有。乍一看,她就是仗势欺人的那一个。 踏入烨宁宫大门,青樾刚见到奕殊,冲上去就是一个熊抱,还连声道:“奕殊兄长!好久不见兄长可好?樾儿可想你了。” 这一抱让奕殊全身都给僵住了,有些颤抖却又只能故作镇定。一双手悬在半空,不知放到哪里才好,骤然回想起幼时的翀苍,见面时皆是这样将他一招制服。 一旁的青珏此时恨不得将自己妹妹衣领揪住,扔出九霄云外,也不至于引得众人难堪。 青樾却甚是得意,想来翀苍兄长教的办法可真是好用。 原来昨夜翀苍听闻芙月被封云枪重伤晕厥,急急从极乐宫赶了过来,目的就是教导青樾如何拿下奕殊与芙月两兄妹,不至于自己被哥哥罚得太惨。 翀苍说,奕殊此人最怕与人亲近,故而只要柔声细语加熊抱就可以了。 而对于芙月,千万年来,她最爱以柔弱示人,要装得比她还柔弱,比她还无辜,她既然喜欢演,那就把脸面暂且丢弃,陪她演即可。 青樾深得其精髓,今日发挥得也是异常不错,让奕殊原本准备好的一番说辞全部已抛诸脑后,全然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半晌,奕殊将尴尬的双手放下,轻轻拍了拍青樾的肩膀,道:“多谢樾儿牵挂,为兄很好,只是芙月她……” 奕殊话还未说完,青樾已泪眼婆娑,“兄长可是怪樾儿?” …… 奕殊还未答话,青樾又道:“兄长,樾儿不是有心的!芙月阿姊日日都来,晹宸宫也是对她礼待有加,可不知昨日怎的她就被封云枪弹飞数丈远,我想救她已来不及,幸得我阿兄回来及时。” 奕殊正想详细询问事情始末,岂料青樾一边大哭一边奔着芙月寝殿就去了,似是悲痛难耐,又似追悔莫及。 青珏被妹妹一波行云流水的操作惊得一愣一愣的,在一旁完全插不上话,等到青樾疾奔而去,才反应过来,这异常眼熟的行为举止,应是翀苍那厮悄悄教予她的。 也罢,不管谁在背后给她出主意,她愿意学以致用,也是好的,现下只得帮她把戏圆起来了。 青珏将所带礼物悉数转交给奕殊,道:“奕殊阿弟,对不住了,小妹自小便顽劣,昨日无意伤了芙月妹妹她也异常懊恼,食不下咽,今日一早便拉着我前来赔罪,还望阿弟见谅。” 奕殊那万年不变的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道:“阿兄客气了,女儿家打打闹闹也属正常,遥想当初,我们四人不也在玉清幻境打得酣畅淋漓么。只是这芙月自小不爱修行,只想做那闲散公主,修为自是比不得青樾,还请阿兄告知青樾手下留情!” 你一言我一语,二人也是说得情真意切,奕殊心中虽是不快,却也不想当众拆穿。若不是陪妹妹演戏,想来寡言少语的青珏兄长怎会屈尊降贵说这么多,得他一句抱歉就算是好的了。 另一边,芙月寝殿内。 已然苏醒的芙月正卧在鹅羽软塌上盘算着该如何让青樾赎罪,让青珏对自己多加照顾。还未想到妥帖说辞,青樾已哭哭啼啼闯了进来,抱着自己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虽同为女子,但乍然被摸,芙月心中很是不快,却又不好发作,只得柔声道:“青樾妹妹这是作甚?” 青樾抹了一把眼泪,说:“阿姊,对不起!昨日不知怎的,封云枪竟这样伤你,妹妹好生难过,今日一早便求着兄长带我过来看你,樾儿想看看阿姊恢复得可好,可需要将妹妹炖了做那药引子助阿姊康复?” 芙月愕然,这还是昨天那傲慢跋扈的青樾么?一夜不见怎跟换了个人一样,难不成是要与自己比柔弱? 芙月似若无骨,斜斜倚在软枕上,一滴眼泪从眸中落下,道:“妹妹不必如此,封云枪属极品神器,能被它抽一下,也算是我芙月的造化。若是妹妹心头不快,也可再让它抽我几下,我亦无怨无悔。” 青樾一听,这不是暗指自己指示封云枪行凶么。 瞬间泪如雨下,哭得更加大声了,“芙月阿姊,你是不是仍在怪我?阿姊,我不知封云枪为何突然躁动,昨日我乃左手持枪,右手搭在竹筠肩上与阿姊闲话家常,周遭宫娥皆是看到的呀,妹妹并非左撇子,万不可能以左手伤你的。阿姊,这一万年来你苦心陪伴,妹妹怎舍得伤你,也绝不可能伤你的。” 青樾哭得动容,芙月现下更是懵了,依着青樾以前的性子,若遇不平事哪里肯低头服软,莫不是青珏对自己有意,故而遣她前来赔罪? 芙月心中得意,若是这一枪能换得青珏对自己情愫暗生也是极为划算的。 忙为青樾拭泪,哄道:“好了好了,我的好妹妹,阿姊怎舍得怨你,昨夜青珏兄长守了我半宿,身子已然好多了,还劳妹妹托青珏兄长闲余时再来为我疗伤便是。” 青樾一听,哟,这又是打上哥哥主意了,但若是哥哥愿意出卖几分美色,换取日后安宁也是不错的,忙点头应承了下来,“好好好,若是芙月阿姊喜欢,我可以让哥哥,日日都来!” “此话当真?”芙月一时得意忘形,竟脱口问道。话音刚落又意识到非常不妥,忙圆道,“岂不是为青珏兄长添麻烦了么。” “不麻烦不麻烦。” 青樾答应得干脆,却不知此时身后进来的青珏面色铁青,想要把这出卖兄长的好妹妹一脚踹飞。 青珏与奕殊一同进来,奕殊见妹妹这般眉飞色舞想来也是没什么大碍了,且若真是青樾故意伤她,她岂会这么轻易就被青樾三言两语就给哄好了呢,想来不过是耍了些花招伤到自己罢了。 奕殊不想这般陪着演戏,借口手上还有其他事未处理完,向青珏颔首致意后,便退出了芙月寝殿。 现下剩下青珏一个男子,青珏纵是想将妹妹打得面目全非,也不好再踏进内殿半步,只得咬牙切齿在殿外喊道:“今日多有打扰,芙月妹妹好生休养,明日我再前来为妹妹疗伤。” “如此,便有劳青珏兄长了,兄长昨夜劳累,今日当好生休养才是。” “多谢妹妹好意,告辞。” 青珏话音刚落,立刻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厉声吼道:“你还不滚出来!是要留宿烨宁宫吗?” 青樾一听,原本嬉皮笑脸现下寒霜笼罩,拉拢着耳朵故作依依惜别,又与芙月“姊妹情深”了好一阵才慢慢挪了出来。 回宫的路上,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花啊,鸟啊,蝶啊,都是那样的美。青樾心情舒畅,突然想高歌一曲,张口唱道:“我是一只……” 第一句还未唱完,只觉身后掌风凌厉,身体已然腾空。 青珏脸上挂着一丝冷笑,果然,这妹妹当真是疼不得!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青尘意 第10节 今日杂事缠身,奈何存稿已空,更晚了,请各位仙女仙君见谅! 第15章 吃鸡 封云霄尘相益彰,九天烟霞无颜色。 须臾万载匆匆过,月终不得珏倾心。 岁月的长河似绵延的流珠滚落,凡间几十世翻然而过,这天界不过万年。 青珏依旧醉心剑术,竺渊依旧日夜苦读,奕殊依旧寡言少语,翀苍依旧锅碗瓢盆,梓渊依旧调脂制粉,青樾依旧惹是生非,而芙月依旧没能嫁入晹宸宫。 说起梓渊,曾经也是一正经儿郎,虽是自小便不思进取、不爱修行,但也是举止优雅行为端庄,喜好只是游历三界而已。却在一次偶得机会下凡游历了三百年归来后,心性未变,却是举止肆意,喜好也截然不同了。 不仅喜爱针织女红,还喜好调脂制粉,这让原本对他寄予厚望的天君很是不高兴,天条律例不知罚抄了多少遍,布料药石不知没收了多少,依旧没将他的性子改过来。故而不得不重点培养本不那么得君心的竺渊。 竺渊虽仁厚,却没什么主见,佛理道法修得尚可,只是这修为灵力就有些不尽人意了,且此子自小便以青珏马首是瞻,大小事务也爱听青珏拿主意。这也让天君颇为头疼,若是自己两子能有青珏或者奕殊的一半就好了,最不济也得比翀苍强啊! 奈何苍天不遂愿,五子之中,二渊最弱。也只能盼望四族的孩子能相互扶持,稳定六界了。 天君已年迈,三界事务已悉数交予竺渊与其他三子共同打理。唯有对这梓渊还在命专人看管,监督他修习术法,提升修为。不求他建功立业,只望他能飞升上神,在神族有一席之地。 天君斜躺在长乾宫一片幽蓝的葳遐殿前,看着蓝色花瓣缓缓飘落,试着回忆当初,却似乎活得太久又都不记得了,看着蔓延半座宫殿的紫葳木,心中怅然,若是自己骤然离世,不知这六界会变成什么模样。 这一万年来,青珏忙得不可开交,天君年迈,竺渊羸弱,魔族和妖族一直蠢蠢欲动,传言只待天君离世,便要干一番祸乱六界的大事业。 师尊闭关,众人也无须再赴玉清幻境听学,青珏现下也继承父君差事,掌三界律法主六界战事。每日晨起便开始穿梭于六界之中,调兵遣将,谋划阵法,以待战时。 可怜青珏既要攘外,也要安内。不仅要对魔族妖族严防死守,还得操心家中的妹妹,就是那已然枪法卓绝飞升上仙且不惹是生非就周身不快的妹妹青樾。 青樾不愧是战神之女,不仅枪法一点就通,各类术法修习起来也是得心应手,不过万载,修为法力已跃然于二渊之上,就连师尊对她也是点头称赞。 只是凡涉及佛理道法、诗书典籍她就是百点不通了,无论用何种方式为她讲解,记不住就是记不住。用凡间的话来说,就是能武不能文。若是说得再严谨一些,就是一个大老粗。 青珏现下十分后悔,若是当年自己不是对她过度宠爱,放任她随性自在,而是夜以继日揪着她背诵道法典籍,也不至于会成为如今这幅放浪不羁的模样。 纵使千万般叹息,也挽不回今日般局面。青珏暗自神伤之时,已然不知不觉立于晹宸宫大门前了。不知今日承禹这厮又着人给青樾炖了何物,香味四溢,都已飘出宫门外了。 青珏身心俱疲,随着肚子咕咕作响,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已有百年未尝过这饥肠辘辘的滋味了。 踏入正厅,青樾嘴上正叼着一只鸡腿啃得津津有味。虽然她总是唱着自己是一只鸡,可吃起鸡来,却从不含糊。 见青珏进来,忙将鸡腿放下,向哥哥行礼问安,“哥哥回来了,今日似有些疲惫,要不要来碗热汤?” 青珏轻轻点头,眉头渐解,将一日疲惫皆数卸下,捧起汤碗浅尝了一口,“还不错。” 青樾得意,“那是自然。” 青珏又喝了一口,缓缓道:“今日太华山孟陵神君来报,说是太华山的瑞兽重明鸟失踪,我与他在六界穿梭了一日,也未将此鸟寻回,甚是疲惫。” “他太华山的鸟丢了都要寻求哥哥帮忙,看来这法力也是寻常,幸好从前我未上门找他切磋,不然真是浪费精力了。”青樾不屑道。 青珏哑然失笑,“还想着你少时干的混账事儿呢?嫌人家法力低微,你也不想想普天之下,有谁如你我二人承了父君母后的凤胆,得了他们毕生修为。” 青樾小嘴一噘,“得了他们这么多年修为也没见直升上神,还不是得继续修行,挨天雷劈身。” 青樾想起那日挨了八道天雷劈身,若不是自己这些年全心修行加以哥哥仙障相互,早就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可见承了母后凤胆也未必强了多少,这天雷该劈依旧劈。 青珏摇头浅笑,现下终于了解父君当初为何设下封印将凤胆修为封了大半待二人飞升上神之时封印才能自动解除,就是防着他们有这不思进取的心思。 青珏剑眉微挑,不想多做解释,道:“今日这汤不错。” 可是细细品来,这鸡还带着丝丝仙气,莫非这小丫头在院中养鸡了?还是去翀苍那儿顺来的? “这鸡哪儿来的?”青珏问。 青樾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汤,答:“今日路过招摇山无意间抓的。” 原来是招摇山的鸡,难怪有丝丝仙气了,只是可惜了这还未得道的鸡,竟一时不慎成了青樾上仙的盘中餐,可怜啊! 青珏未说话,青樾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今日本想去凡间为梓渊兄长寻些生结1,不承想这生结没寻到,倒是遇到一只长得花里胡哨的鸡,你别说这鸡长得还挺特别,尾羽跟彩羽凤族差不多,气力还大,一爪下去,可裂巨石。” 青珏一听,差点将口中的鸡汤喷了出来,囫囵下咽后,问道:“这鸡是不是首尾似凤,身形爪子又似鸡?” “是啊!哥哥你怎么知道,莫不是你在寻重明鸟的时候顺带看了看我捉鸡?”青樾狡黠一笑。 青珏此时只觉脑袋嗡嗡作响,天旋地转。意味深长地看了青樾许久,才缓缓开口道:“这,就是太华山丢的重明鸟!” 一字一句炸得青樾脑袋轰然,手上的鸟腿一抛回盘中,道:“不不不,这不可能!重明鸟通体红黄相间,怎会披着这一身五彩斑斓的野鸡毛。” 青珏扶额,从袖中拿出孟陵神君交予他的画像,放到青樾面前,“瞧瞧,是不是跟它一样。” 这只重明鸟毛色虽是长得与其他重明鸟不同,但它也因为独特成了孟陵神君最为宠爱的一只重明鸟,故而才会不惜请青珏上仙帮助寻鸟。 青樾定睛一看,果然,被自己抓来宰了吃肉的,竟是太华山瑞兽重明鸟!!! 青珏微微闭眼,调息片刻,道:“走,随我去太华山请罪。” 青樾忙摇头,“不要,我不去,若是他们知道这重明鸟是被我捕杀的,定会把我的凤凰毛拔得一根不剩!我不要做秃头凤凰,我不去。” “为兄陪你同去!” “去了说什么啊?说我们两兄妹把你们家圣兽给吃了么?再说了,我还分了半只给翀苍兄长呢,他与若兰叔母也吃了啊!” 青樾一言,倒是让青珏稍微冷静了下来,的确如此,总不能上门跟人家说:“老兄,对不住啊,我晹宸宫与极乐宫不慎将你家重明鸟当做鸡给吃了。” 这样的话青珏是万万说不出口的。若是如实相告,日后这晹宸宫和极乐宫的颜面大可不必再要了。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为何翀苍也不知这是重明鸟?” 青樾迟疑片刻,缓缓说道:“我嫌麻烦,便在凡间将它宰了,拔光了毛才放入乾坤袋中带回来的,故而翀苍兄长也瞧不出它生前是鸟还是鸡……” 青珏哑然,现下当真是骑虎难下了,怎么做都不是,登门请罪必定会连累毫不知情的翀苍,若是不说,似乎又心中有愧。 一旁的承禹愣神半天,他也全然没想到自家小殿下竟能将这神鸟当做鸡给宰来吃了,可这吃都吃了,前去认错也是枉然,不如将此事瞒下算了。 承禹道:“殿下,且听小的一言。既然这重明鸟已被误认为是鸡吃了,那吃了便吃了,待一会小的去凡间将小殿下丢下的羽毛收拾干净掩埋了就是。若是真登门致歉,那神族颜面无存呐!再说了,这太华山重明鸟成群,又不是只有这一只了,就一只鸟失踪便兴师动众地前来请您帮忙,这也是他们自己看管不力之过。” 承禹所言句句乃青樾心中所想,青樾忙附和道:“正是如此,吃都吃了,何不吃个尽兴?我向哥哥保证,日后一定不随意捕杀奇珍异兽来满足自己口腹之欲了,我一定老老实实到凡间买鸡。” 说完,还忙对着承禹猛使眼色,承禹也在一旁应和道:“是的是的,日后小的一定将小殿下看好,不再让她随意捕鸡!” 青珏叹息摇头,现下也只能如此了,一边是自己至亲的妹妹,另一边不过是只肆意妄为自己走失的神鸟,断然不可能为了一只无足轻重的鸟让太华山仙者将妹妹的毛给拔了吧。 只是如此,有负孟陵神君所托啊!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1生结:香料水沉香中的一品。感谢在2022-10-14 22:09:24~2022-10-15 20:22: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久久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密事 九重天的仙鹤悲鸣了七日,流星也陨落了七日,长乾宫紫葳花瓣铺了一地,门前跪得水泄不通,天君离世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可谓是措手不及。所幸竺渊还算得上头脑清晰,悲伤之余将朝堂内外之事托付于青珏和奕殊帮忙操持着,宾客的迎来送往之事交予翀苍负责,自己与梓渊安心守灵,尽这最后一点孝道。 天君临终托付,除却六界大事外,唯有一件,那就是要四子必定相助梓渊飞升上神。 竺渊看了看身旁跪坐的弟弟,虽是不学无术之辈,但也绝非庸才。 经他手所作之衣衫是这六界之中独一无二的,多少女子求而不得,可他也只为青樾裁衣。胭脂水粉更是精良考究,不仅天族女子喜欢,流传至各界也是深得女子喜爱。 竺渊原本打算在父君离世后,便对弟弟放任自由,随他喜爱做什么,自己全力护他周全便是。却没想到,父君最后一道遗命就是令四子一同辅助梓渊飞升上神。 这个任务的艰难程度完全不亚于自己同一天飞升上神与继位天君。可是要想让父君在水晶棺里安眠,也只得尽力而为了。 微风料峭,自天君离世后,虽说没像青珩帝君离世时那暴雨下了整整一月有余,可这四季如春的九重天却也突然寒凉了许多,各色花瓣也纷纷飘落四处飞舞。 青珏悄无声息地走到竺渊身旁,当他跪坐在侧,竺渊才骤然回神,“你怎过来了?” 青珏看着水晶棺,目不斜视,答道:“来陪你守灵。” 竺渊虽是神色疲惫,却也还是拱手为谢,“多谢兄长,只是现下魔族妖族异动,兄长已足够费神了,此时该回宫好好休息才是。” “无妨,青樾已替我驻守天河之滨,现下随他们怎么乱,只要不越过天河,我暂且可以留他们一命。” 青珏之所以有这十足的把握,皆因他已推算出自己飞升上神之日在七日之后。而他飞升这天也是竺渊继位天君的日子。 若只是飞升上神,需承受八十一道天雷劈身。可父君遗命,他飞升之日亦是继任帝君之时,故而需承受八十一道天雷,九道天火。 换作其他人,在同一天成这双重大业是万万受不住的,但他青珏只需扛过飞升上神的天雷便能将父君凤胆所封印的修为全部释放出来为己所用了,所以这九道天火对于他来说无关痛痒。 可对于竺渊而言,修为造诣皆在青珏之下,且这龙族又不似凤族那般可以剖胆赠人,所以他要继位天君就没这么简单了,三十六道天雷劈身,便能要了他半条命,再加上九道天火…… 青珏不敢再往下想,只求到时能多得些上苍怜悯,将这飞升时辰提前一些,赶在竺渊之前飞升上神,还能设法保全他。若是不幸在他之后,那只能每日将他抬上灵霄殿议事了。 竺渊见青珏成竹在胸的模样,原本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一半了。青樾虽是这天上地下最骁勇善战的女子,却也有勇无谋、神经大条,且这任魔君长空又是个极其狡猾之人,听说还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青樾可不要着了他的道才好。 烛光点点,映着青珏坚毅冷峻的侧脸,倒是让竺渊恍神了,这万年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不该是青珏吗? 青珏见竺渊望着自己愣神,眉角微挑,问道:“不放心?” 竺渊笑道:“于你们兄妹二人,我何时不放心过。毕竟你们可是连重明鸟都敢吃的。” 最后一句明显是打趣,可还是让青珏当场冷脸了,毕竟被人揭了老底,青珏哪能高兴。 原来那日孟陵神君寻不到重明鸟便到长乾宫觐见竺渊,想求天君召唤来昆仑镜一探究竟,助自己寻一寻那失踪的重明鸟。可话才出口,就被竺渊以天君身子微恙给拒绝了。 刚巧那日青珏也在,听闻要召昆仑镜探重明鸟去向,面色有些许异样。而就是这一丝异样全然落入了竺渊眼中,竺渊瞬间了然于心,猜想此事必定与青樾有关,便以天君身体抱恙为由婉言拒绝了。 事后又无意中从翀苍处得知青樾从招摇山猎得一只巨大的野鸡请他烹调,如此竺渊更加断定了那失踪的重明鸟已然尸骨无存。既是如此,自然要帮他们将此事给瞒下去了。 青珏闻言,本来心中略有不快,却又不想让竺渊给拿捏了,立马换上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道:“嗯,那鸟的味道还不错。” 如此一来,轮到竺渊哑然了,连连摇头。这青珏何时也变得这般没脸没皮,吃了人家的圣物,毫无悔意也就罢了,还能当着自己称赞味道不错,着实是非常不要脸! 见竺渊吃瘪,青珏心中十分爽快,但面上依旧波澜不惊,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让竺渊非常想在他俊脸上留下一点痕迹。 于宠辱不惊、神色淡然这一点上青珏与奕殊倒是非常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奕殊脸上永远是一副温雅和煦的淡然,而青珏脸上则是傲视众生的冷漠。 故而奕殊适合主天族内部的事务,青珏适合主天族外部的事务,一柔一刚,相辅相成,缺一不可。而八面玲珑、巧舌如簧的翀苍就极其适合天族外交使节一职了。 只是自芙月一事后,晹宸宫与烨宁宫的关系似乎变得有些微妙,极乐宫似乎也参与其中。可这事的原委又被三宫封锁得极为严密,连竺渊都只是闻得一二,并不确切。 竺渊不得此八卦甚是不安,似虫咬一般挠得自己心神不宁,今日这殿内只有青珏与自己二人,如此良机何不问问? 青尘意 第11节 “兄长,愚弟听闻你曾拒婚烨宁宫,可有此事?” 青珏微微皱眉,“似乎好几百年前的事了,为何你现在才问。” 竺渊道:“原是好奇,但碍于奕殊颜面,不敢问。” “现下就不在乎奕殊颜面了?” “现下不是只你我二人么?” 青珏轻叹,“那你可以去问奕殊。” 竺渊白了青珏一眼,“兄长,人家妹妹被你拒婚,我还去问他,这不是找打么?” “在你父君水晶棺前聊八卦,你这不也是找打么?” 竺渊嘿嘿一笑,“父君自会体谅我此时的心境,兄长不妨直说。” 青珏眉心一皱,“并非你听闻的那样。” 此事说来,要追溯到芙月被封云枪重伤的那年了。那时芙月重伤,虽是得了青珏好几日灵力养护,却依旧没能满足那傲娇公主的心。 芙月觉得自此一事之后,自己在青珏心中的地位必定是不同了,虽然不能像往常一样在晹宸宫来去自如了,但这一定是因为怕青樾与自己再生冲突而受伤,所以才如此费心保护自己的。 且青珏见到自己都会微笑颔首示意,还时时差人往烨宁宫赠送礼品,这绝对表明青珏有心自己。 可于青珏来说,颔首示意不过是出于礼节,笑也是因为妹妹说为了保晹宸宫清静,这赠送礼品更是因为她却为封云枪所伤,自己不想与奕殊因此事心生嫌隙罢了。 而在芙月心中,这一切都是青珏隐晦又清晰的爱意。故而这胆大妄为的芙月公主,在一日青珏青樾下凡除妖之际,化身为一樽琉璃盏,命仙娥将其送去了晹宸宫。 晹宸宫仙娥听闻这是奕殊殿下所赠之物,便径直放到了青珏殿下寝殿内。待青珏归来之时,软榻上赫然躺着一面容半遮,酥1胸尽露、长腿尽显,身上只覆着半块樱色薄纱的女子。 从未近过女色的青珏哪里见过这等香艳的场面,当场脑袋发懵,微微发颤,有又一股躁动不安的气息直冲灵台。 须臾片刻,青珏强行冷静下来,定睛一看,才发现榻上躺着的人正是芙月。 此时青珏轰然却又不好发作,若是此事闹大,奕殊颜面不保,只得先好言相劝,让芙月速速穿衣离开。 可是肉到嘴边,芙月哪肯就此罢手,纤纤玉手缠绕着青珏的脖颈,身子似有若无地往青珏身上贴,她此刻想的只是生米煮成熟饭,至于脸面待她成为青珏正妃便是什么脸面都找回来了。 这一贴,让青珏原本僵硬的身子更是一热,双拳握得咯咯作响,想要当场将芙月劈死,又不能下此狠手,只得一掌将她劈晕裹上了被褥连夜送还给了奕殊。 如此一场闹剧谢幕,芙月被奕殊禁足于烨宁宫内,青珏也得以清静日子。 竺渊听完,啧啧称奇,若不是此时身在灵堂,他都想鼓掌助兴了。 这美人赤身在前,青珏竟能忍住,没与她一销鸳梦,还将她原封不动送回烨宁宫也是不易。再来说这芙月行事作风一点没有天族女子该有的端庄矜持,倒是颇有妖族女子放荡不羁的风范。 可惜啊!本是天族第一八卦,却不想被青珏奕殊二人封得这般密不透风,自己道听途说而来的也非真相,实在是可惜! 青珏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道:“还有什么想问的?” 竺渊眼前一亮,贱贱地靠了过来,伏在青珏耳畔问道:“你真的对芙月不曾动心?” 青珏瞥了竺渊一眼,“你若喜欢,完全可以将她纳为天后,说不定她更是欢喜。” 竺渊忙摆手,“别别别,无福消受。” 话音刚落,承禹从殿外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高声喊道:“殿下,不好了!小殿下被妖族抓走了!” 第17章 飞升 论作妖,这天上地下没有人能比得过芙月。而论作死,这六界之中恐怕是没有人能抵得过青樾了。 若是可以,青珏倒是极其愿为这二位定个封号——天族作精。也亏得她二人完全不对盘,不然这个组合铁定天下无敌。 青珏提着霄尘剑与承禹赶到天河之滨,遥遥望见远处青光乍现,电闪雷鸣,似乎青樾战得正肆意。 青珏摆手,吩咐天将稍安毋躁,且看看妹妹能战多久。一时兴起,还着人奉上了茶,就这样一边品茶一边看着天边刀光剑影,甚是惬意。 一旁的承禹急得不行,“殿下,现在不是品茶的时候啊!小殿下可是一个人杀过去的。” 青珏缓缓将茶盏放下,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不是说,她是被抓去的么?” 承禹哑然,方才为了求得殿下速来营救,只得说小殿下是被抓走的,看来已被识破了。 “你且说说看,她是如何过去的。” 承禹见瞒不住了,只得支支吾吾答道:“小殿下她……她是自己游过去的……” 果然。 青珏冷哼一声,就算妖族叫嚣得再厉害,也没有胆子越过天河前来抓人,且要抓人也不可能越过天族十万大军来掳走领军的青樾。故而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闲得发慌自己送上门的。 “你怎的不将她拦住?”青珏又问。 承禹抓耳挠腮道:“小殿下说,长这么大还没在天河里游过泳,今晚月色甚美,适合畅快一游。小臣还未来得及开口,小殿下就已窜入水中消失了。再看到她时,已是封云枪的铮铮寒光划过天河,将对岸搅得巨浪翻滚……” 青珏冷冷一笑,“如此,便只得让她吃吃亏,长长记性了。你且先看着,若是那道青光消失了,你再来寻我。” 说完,转身就要回帐中小憩,可这才刚踏出两步,承禹那直冲脑门的叫喊声又传了过来,“殿下!!!不好了!!!青光没了!!!!” …… 青珏提着霄尘剑只身杀到青樾身边时,青樾正抱着封云枪撅着屁股埋头痛哭,一干妖族将士将她围得严严实实,却又不知所措。 一来对这刚才喊打喊杀现下又哭成泪人的黄毛丫头还真有些下不了手,二来怕这是天族设下的什么阴谋诡计,妖王不到,也不好擅作主张。 可惜啊,就这一念之差,他们错失了擒住晹宸宫未来帝君之妹的机会,失去了一个要挟青珏的筹码,还又为自己添了一强劲的对手。 青珏无暇顾及此时妖族将士的心境如何,趁着妖王还未赶到,一剑斩了青樾身边数十名妖族将士,一把揪住她的衣襟越过重重包围,将她丢入前来支援的天族将士手中。 大战一触即发,哭哭唧唧的青樾被承禹接回了帐中,为她擦拭身上血泪之时,还不忘耐心安抚,“小殿下,你可太任性了,怎能只身一人杀入妖族大军,虽说他们现在只有两万先行军,可若是妖王赶到,你哪里还有命回来。” 青樾一听,不知是幡然悔悟还是劫后余生,只听到曾经那撼天动地的哭声又回来了。 青珏阵前杀敌,听到妹妹那响彻天际的哭声,瞬间感觉头疼万分,着实影响自己杀敌。所幸此番天族十万将士倾巢出动,不到一刻便将两万妖族士兵击退大半赶出了天河之滨。 当青珏一身血气地站在青樾面前,青樾还在哭,且是那种断断续续抽泣不止的哭。 “好了,莫哭了,为兄已经将他们都给赶走了。” 青樾一听,哭得更大声了。 青珏被她哭得心烦意乱,只想将她一掌拍死,可见她两只眼睛肿得跟小核桃一般又舍不得下手,忙问道:“承禹,小殿下可是伤到哪里了?” 承禹答:“没有,小殿下身上全是别人的血。” 青珏:...... 沉默半晌,青珏又问:“那她为何嚎叫不止?” 承禹还未来得及答话,青樾嚎得更大声了,颇有要九重天宫全被她的哭声所震撼的意味。 这一嗓子震没震到别人不知道,青珏只感觉自己的头被震得嗡嗡作响,万不想没战死沙场却被自己的妹妹给哭死了,于是大吼一声,“你给我闭嘴!!!” 随即一巴掌呼过去,哭声止住了。 青樾没有挨打,只是她案前的茶壶、杯盏被青珏劈得粉碎。这一下,青樾的哭声倒是止住了,可那小模样委屈得不行,紧紧咬着嘴唇,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又不敢哭出声来。 一旁的承禹也愣住了,虽说看多了大殿下教训小殿下,可这当着她面将物件劈个粉碎还是头一次。 青珏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若再哭,犹如此盏。” 这狠话要么不放,要放就得落到实处。青珏原以为将狠话放下了,就可以保自己一方清静了。没想到青樾先是一愣,那直穿耳膜的哭声随即跟了上来。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哥哥放狠话的时候就是他快要妥协的时候。对于人狠话不多的青珏来说,若他较真的时候只会动手,哪里有闲工夫在言语上拉扯。 要挟,对他而言向来不齿。 青樾正是摸透了他的性子,故而哭得更加随性自在,现下只有哭,才能帮她躲过一劫。 知兄莫若妹,这半个时辰下来,嗓子虽是哭哑了,但成功让青珏抱头求饶,“为兄求求你,莫要再哭了。” 青樾扯着嘶哑的嗓子,抽泣声不止,道:“你……你为何……为何将他们全给赶走了?” 青珏一听,愣住了,怎的,不赶走还邀他们去天宫赴宴? 青樾见哥哥不答,又说道:“好不容易找到给我练手还不怕将其打伤的了,你为何要将他们全部赶走?” 青珏此时心中千百个悔字缠绕,就应该让她在妖族堆里哭死,若是可以,施法将时空逆转,断然不会再去救这个蠢货了! 平心静气了许久,终于将心中那一点点腾起的杀意掐灭,青珏面似寒霜,冷冷盯着青樾,道:“你若舍不得,我现在也可以亲手将你送过去,到时候你全凭本事杀出来,我亦不会再去救你。” 青樾忙摇头,“那你可以留五千给我练手,五千我是能打过的。”说完,还连忙伸出了五根手指头。 青珏此时恨不得将她的手指头全给折断,扔进天河泡一泡,“怎的,我一边打还得一边数,数满五千活的带回来再为你建一座练兵场对吧?” “倒也不是不可以。” 青樾这般不知死活的回答倒是让一旁的承禹都为她捏了一把冷汗,对着她猛使眼色,她却视若无睹。 “若你忘了刚才是如何在妖族大军面前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哭的,我也很乐意送你回去,重温一遍。只是这次就不知道他们还给不给你机会哭了。” 青樾一听,立马止住抽泣,生怕再哭一声,就被丢回妖族窝里。 说来此事全怪她自视甚高,自觉身份尊贵,修为又是一种小仙中的佼佼者,再加上上古神器封云枪在手,自然觉得两万妖族将士而已,不足挂齿,随随便便就能他们打回老巢。 如此一来既帮哥哥省了事儿,自己也能顺带练练手。可完全没想到哥哥从前说的“妖族而已,不必放在眼里”这句话只是针对他自己。 青樾战了许久,奈何越战越多,渐渐不敌,一时不知该如何脱困,索性抱着封云枪席地而坐,嗷嗷大哭了起来。最终落得好处没有捞到,脸面也丢了一地。 若不是哥哥及时赶到,恐怕不仅脸面丢了,小命也没了吧。 经此一事,青樾也不敢再抱着哥哥大腿哭求留在营地,乖乖跟着承禹回了晹宸宫。刚踏进南天门,只见一道天雷从天而降,奔着天河之滨就去了。 承禹一惊,“这是哪位上仙要飞升上神了啊,天雷都引下来了。” 青樾嘿嘿一笑,“我倒想去看看是哪个倒霉蛋大半夜的被天雷劈。” 然而青樾此时还不知道,她口中的倒霉蛋,正是她的哥哥青珏神君。 青珏送走小作精,刚得以闭目养神片刻,一道天雷直直从九天而降,正正对着自己劈了过来。幸得青珏反应灵敏,天雷降至头顶前,已然结下仙障,只是可惜这精美的营帐顷刻间夷为平地。 此时的青珏小心翼翼地应对天雷,心中甚是感念。幸好没将自己推算出七日后经历天雷劫飞升上神的事告诉竺渊,若是他知道自己推算错误,必定要将此事铭记于心,不嘲笑千年定不罢休。 驻守天将见青珏设下仙障安坐中央,且这天雷只冲他一人而来,自是知道此番渡劫成功,天族又将迎来一位上神,便自觉为青珏结阵护法。 八十道天雷整整劈了两个时辰,法阵中的青珏早已精疲力竭,手脚完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衣裳全然已被汗水浸透,发尾也是水滴不断。 剩下最后一道,便可飞升上神,只剩这最后一道,便可承下父君毕生修为,只剩下最后一道,便可成为六界战神…… 青珏暗暗为自己打气,可这最后一道天雷,也是最凌厉的一道迟迟不降,青珏片刻不敢放松。 青尘意 第12节 天空骤然泛白,一巨型光球慢慢出现在天河上空,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六界为之震动,光球倾泻而下,对着青珏狠狠劈了下去,一瞬间十丈内除了一片刺眼的银光,什么也看不见。 约莫半个时辰后,银光逐渐消散,更为耀眼的一束青光拔地而起,一只周身带着七彩流光的白羽凤凰在天河之上盘旋飞舞,转瞬间直冲云霄,飞入九重天宫。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家逢喜事,晚更三刻,还请众仙友恕罪。 第18章 贺礼 青珏飞升的消息一夜间传遍了天族。青樾虽然早就见识过自己的真身是何种模样,但第一次见到哥哥的真身甚是讶异。 “承禹,你见过这么大这么美的凤凰么?”青樾看着盘旋在晹宸宫上空的青珏,问道。 承禹早就被眼前的景象迷得如痴如醉,哪里还有空闲回答青樾,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盘旋在晹宸宫上空,与天火共舞的青珏上神。 青樾又问:“承禹,哥哥为何还不下来,这天火有这么好玩么?” 承禹这才回过神来,“糟了,这是天火!小臣还什么都没准备呢!大殿下这是要继位帝君了!” 说完,丢下青樾一人伫在院中观望,带着手足无措的宫娥开始清扫宫殿、铺幔挂灯。 九道天火于现在的青珏来说,确实算不得什么大事,但一天内遭此两个大业,也是有些吃不消的。 青珏化为人形站在青樾面前时,周身仙气明显磅礴霸道了许多,冷冷扫视了一眼,便让周围道心还不稳的宫娥们晕了过去。 青樾呆呆站在原地,直至青珏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才回过神来。 “哥哥,往后你是不是打遍六界无敌手了?”青樾问道。 青珏答:“没打过,不知道。” 青樾眼中星光点点,一双脚止不住地雀跃,“那你现在就带我去试试?” 青珏眼眸一沉,四周寒意更胜从前,“父君给我这非凡的神力,不是用来打打杀杀的。” 青樾呵呵一笑,“不打打杀杀怎能称为战神。” 青珏微微摇头,径直回到寝殿设下仙障打算好好睡上一觉,今日他也累了,实在没有心力再与妹妹胡搅蛮缠,就随她在身后大喊大叫,反正自己听不到。 翌日清晨,青珏在一双炽热的目光灼烧中惊醒,恍惚中还以为是芙月又不请自来了。定睛一看,原来是竺渊那小子,想来也是昨日耗费灵力修为过多,不然也不至于仙障被竺渊那小子破了都不知道。 竺渊见青珏醒来,忙招仙侍过来,十二个仙侍捧着盏托整整齐齐跪了一地。 竺渊乐开了花,似乎比他飞升还要高兴,道:“听闻昨夜兄长飞升上神,还不费吹灰之力就承了晹宸宫帝君之位,愚弟一早便将金冠华服为兄长送来了,还有一些不起眼的小玩意儿,望兄长笑纳。” 青珏深吸一口气,紧皱着眉头,凤眼微启,瞧了瞧这些光彩夺目的物件,光是那颗最不起眼的夜明珠都比自己头大,这叫小玩意儿么?这竺渊也忒富了吧。 青珏还未睡好,捏了捏睛明穴缓缓起身,“你大可不必如此,待你继位天君之日,我可没这么多礼物送你。” 竺渊并不在意,“这些都不重要,我的就是兄长的,兄长的……” 青珏冷眼一瞟,竺渊将后半句生生咽了回去,转而说道:“兄长的还是兄长的。” 青珏沉默片刻,道:“你若能让我再睡着一个时辰,那我的亦是你的。这些东西都搬回去吧,我宫里用不着。” 竺渊似乎早就料到青珏会拒绝,摆摆手示意仙侍退下,只留下了两个盏托,一个盛着华服金冠,一个盛着一把钥匙。 青珏不解,“这是何意?” 竺渊答:“这衣裳乃梓渊亲手所制,金冠是我月前命人打造的,一式四件,你我、奕殊、翀苍一人一件,这两样东西不容你拒绝。” 青珏嘴角抽搐,眉角微微颤抖,这……这是要连发冠都一模一样啊!往后是不是连衣裳都得一式四件? 竺渊似看出青珏心中所想,坏笑道:“你若是想与我穿同样款式的衣裳也不是不可以,只怕到时候你我二人落得个断袖之名。” 青珏虽心中不愿,但嘴上依旧不愿落了下风,道:“你若是喜欢,也不是不可以。” 说完还不忘玩味地瞟了瞟面色绯红的竺渊。这下竺渊更是慌张了,抓紧领口从床边跳了起来,“兄长说笑了,还是不一样的好。” 青珏心中甚是得意,脸上却表现出失落的样子,“也罢,那便如此吧。” “咳咳。”竺渊轻咳一声缓解这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续而说道:“言归正传,这钥匙你务必得收下。” 青珏挑眉,“这是何物?” “神兵阁的钥匙。” 竺渊神色飞扬,完全不顾此时惊讶异常的青珏,继续说道:“这神兵阁就当是你飞升上神的贺礼,不准拒绝。你若拒绝,待我继位之日,我亲自下一道诏书给你。” 虽然神兵阁的兵器都抵不上自己手中这柄霄尘剑,但是对于一个兵器狂热爱好者来说,能有一个收藏着世间各种神兵利器的宝库供自己赏玩恐怕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事了。 “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无须客气。” 送完礼的竺渊心情异常舒畅,朝夕相处四万余年,他又怎会不知青珏心头所好。 神兵阁对于父君来说就跟宝贝一样,可这玄青龙族几十万载修为灵力都赶不上其他三族,何必占着神兵阁不放,让那些神兵利器全无用武之处呢。 此时的竺渊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几万年以后,这青珏帝君喜好收集神兵利器的毛病愈发严重,不仅这神兵阁成了青珏帝君的私人兵器库,连晹宸宫的厢房都不曾放过。 物尽其用?是他想多了。 竺渊走后不久,晹宸宫外门庭若市。凡间那套溜须拍马在这九重天宫也是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些虚与委蛇的人中不乏当初那些想要当“摄政王”的白氏宗亲,青樾至今想不明白,为何他们比母后还要年长,为何还能在这天地间潇洒肆意,而自己的父君母后却是离去多时。 青珏倒是不以为然,过去的事对他而言早已不重要,且他们也是妹妹的至亲,既然来了,好生招呼着便是,随他们说什么做什么,谅他们也不敢再有僭越行为。 奕殊和翀苍款款而来,瞧着身旁的祥瑞之气,怕是离飞升上神的日子也不远了。只是青珏已然将自己的飞升之日推算错误,也不好再贸然开口替他二人推算,不过以目前的情形来看,不足一月,二人便可飞升。 奕殊爱好培植奇花异草,为恭贺青珏双喜临门,将院中一株金色山茶移了过来,为原本花草稀缺的晹宸宫增添了一抹亮丽的色彩。 奕殊打趣道:“青珏兄长,日后教训青樾之时可要记得避开这株金山茶,这六界之中,只剩下这唯一的一株了。” 青珏拱手,“我定将她拖出去再打。” 翀苍素来只爱做饭,一道以菊花入缀的“金玉相逢”不仅黄白相间色泽鲜亮,且香气四溢,闻之清新沁脾。 青樾嘟着小嘴,不满道:“翀苍兄长,你也忒抠门了吧。做菜还只做一道,做一道也就算了,这分量也是一口就没了。” 翀苍不恼,反笑道:“这菜还有个名字,叫做取之不竭。”说完,高呼道,“承禹,拿碗来。” 果不其然,这看着一勺便可取完的金玉相逢足足取了三百余碗,不仅来访宾客人手一碗,连晹宸宫的仙侍仙娥都有幸品尝到了翀苍殿下的手艺,无不称奇。 青樾更是酒足饭饱还不忘勾着翀苍的肩膀,诓他下次再为自己做这取之不竭,还特意嘱咐翀苍得加点肉,还得是大块的肉! 承禹今日甚是高兴,可心中还是隐隐不安,因为今日这盛况,竟有一人未出现。 梓渊殿下闭关不出也属正常,这些年来他几乎时常被禁足,故而倒是养成了他足不出户的毛病。可这芙月公主的禁足已解,以她的性子今日不出现着实有些奇怪。 承禹虽是心中存疑,却也不敢言语,倒是青樾,酒意上头,搂着奕殊的肩膀直接问道:“奕殊兄长,芙月阿姊今日怎的不过来,她不是最喜欢……” 话未说完,就被青珏一声咳嗽给打断了。他此时真想将妹妹给打晕丢回寝殿,芙月不来自己高兴都来不及,不承想这蠢货还上赶着去问。 奕殊面色有异,却只是一闪而过,温和答道:“小妹今日身子不适,在宫中休憩,过两日会来向青珏兄长道喜的。” 青珏假笑上脸,举杯为敬,心中所想皆是,千万不要来! 可这人吧,是怕什么来什么,神也不例外,特别是这里扎堆的神。 芙月一袭红裙翩然入殿,眼眸中似星辰流转柔情似水,眉间一点朱砂更是衬得她娇俏可人。红唇配红衣又带着几分张扬的贵气。 这样的芙月很难让人移开双眼,就连一向不喜欢她的青樾此时都看呆了。 只有青珏,心中咯噔一下,比起众人眼中所见的红衣仙女,他更愿意相信她是一只红衣厉鬼,时时想要将自己衣裳扒开喝血吃肉。 青珏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转念一想,这芙月毕竟是奕殊的妹妹,是这九重天的公主,虽是私下性情有些不可言喻,但这大殿之中众人皆在,应该也不会闹出什么是非来,于是坦然起身,邀芙月入座。 却不想他这礼数周全的待客之道,又让芙月心生臆想,险些断送余生。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工作太忙,更晚了,见谅见谅! 第19章 八卦 青珏继位之日,芙月一袭红衣耀眼夺目。竺渊今日加冠之礼,芙月一袭青粲色曳地长裙更是将众仙眼球牢牢地握在了手中,让众仙忘了今日前来,是来看竺渊渡劫的。 芙月款款走到青樾身旁,微微福了福身子,看似友好眼中尽是不屑,生生将青樾挤开,自己站到了青珏身旁。遥遥望去,倒是一对璧人。 奕殊觉得脸面有些挂不住,却又不好当众说什么,脸色未变,倒是眼中生寒。 翀苍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赴煎炸烹,但这么多年看下来,也将芙月的心思猜了七八分,非常自觉地拉着青樾和梓渊站到了一旁,故而这四神宫六个神君神女站出了三个字——人、从、众。 白玉台下的看官们不明所以,只知青珏与芙月站在一起,那叫一个亮瞎双眼,没有比他们更为登对的了。元始天尊未到,也顾不得看今日的主角竺渊,盯着两个配角窃窃私语。 一白衣仙君问身边的紫衣仙君,“你可有听说,烨宁宫与晹宸宫已在议亲了,你看今日,芙月公主已公然站到了青珏帝君身旁,看来不日便该称她为芙月帝后了。” 紫衣仙君摇了摇手中的折扇,道:“议亲一事倒是没听说,我听烨宁宫的仙娥说青珏帝君已爱慕芙月公主多时,想来这两宫联姻也是板上钉钉了。” “呵,你们听的都不真切。”身后一兰衣仙君道,“据说青珏帝君飞升上神那日宫中所设的就是订亲宴,当时芙月公主那日红衣似火美得不可方物,翩然而来娇羞而归,还与青珏帝君互换了信物。” 说完,兰衣仙君神思向往,眼角放光,就差嘴角挂上两滴哈喇子了。 然,众说纷纭却无一真相。 那日,芙月确然是美得不可方物,也确然是从青珏身上顺走了一块玉佩,但那绝非信物! 芙月在青珏飞升那日亲身献舞,旋转飞舞之际也是极尽风情、情意绵绵。一曲舞毕,芙月为青珏奉上一金玉环佩,并要亲手为他系上,众目睽睽之下,青珏碍于奕殊脸面,也无法拒绝。 不料芙月在将金玉环佩挂在青珏腰间之时,顺手将他原有的玉佩给拿走了,如此动作搞得青珏异常尴尬,又不好当众要回,只得闷头生大气,暗暗发誓晹宸宫从此绝不设宴! 今日芙月又与自己相邻而立,青珏心中甚是苦闷,原还指望翀苍与妹妹能搭救自己,不承想这厮不施以援手也就罢了,竟将妹妹也给薅走了,而众仙在此观望,自己也不好再走往别处,只得悄无声息往奕殊身边挪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电闪雷鸣之际,一道天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地一下蹿了下来,对着已经做了全然防备的竺渊狠狠劈了下去。 第一道,竺渊无碍。 第二道,竺渊无碍。 …… 第十八道,竺渊额角细密的汗珠已有滚落之势。 …… 第三十二道,竺渊嘴角已溢鲜血。 青尘意 第13节 …… 第三十六道劈完,竺渊周身虚弱得无法站立,却还是笑意盈盈看着青珏,刚想开口,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青珏见状悄然施法为竺渊注入灵力,竺渊这才步履坚定地走了过来。如此盛大的观礼,若是他此时体力不支晕倒了,引得众仙非议不说,还有辱神族威严。 奕殊自然也是了然于心,为二人掩饰之余还不忘致以祝词分散众仙注意力。 所幸这场天劫在青珏与奕殊的帮衬下安然度过,剩下的只有竺渊在长乾宫寝殿内鬼哭狼嚎的叫喊声。 青珏边为竺渊疗伤,边问道:“幼时也不见你这般鬼哭狼嚎,怎的今日做了天君反而不知收敛了?” 竺渊揉了揉快要被天雷劈开的脑袋,道:“往日那般从容不迫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好不容易今日到了天上地下我最大的时候,我若是不好好嚎两嗓子,也太对不住今日劈我的这三十六道天雷了。再说,这屋里也没别人了。” 青珏冷笑道:“呵,若是让人知道,万民膜拜的天君竟是这等模样,不知他们作何感想。” 竺渊不以为然,“那敢问青珏帝君现下是何感想?” “并无感想。” “那不就得了,你都没有感想,我管别人作何感想。” 青珏无奈,“将你这副死皮赖脸的样子收起来,人前雅正端方还是得做做的。” 是啊,冷峻耿介的帝君,加一个雅正端方的天君才能镇得住六界中的妖魔鬼怪呀! 竺渊晃眼一瞟,青珏时常带在身上的玉佩没了,便问道:“你确然与芙月交换信物了?” “交换什么信物?”青珏不解。 看来他醉心剑术,没怎么了解天族八卦,竺渊续而说道:“据说你飞升之日与芙月以玉环为证,交换了信物。” 青珏眼睑微启,道:“那日她送了我一块俗不可耐的金玉环佩,硬生生将我原先那块颇为雅致的玉佩抢走了。我至今怀疑她就是打我那玉佩的主意才弄了这么个丑东西来换,却不想还能传成这等风流韵事。” 竺渊扑哧一笑,“人家精心为你挑选的金玉环佩竟只换来了俗不可耐四个字,你也真够毒舌的。” “确实俗不可耐,她有脸送我还没脸说么?” “那你怎的不当着芙月说?”竺渊调笑道。 青珏秒怂,“那不是奕殊在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奕殊从小就爱端个臭架子,虽看着和善,却总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都是自小一同长大的情分,我不愿为了一些不必要的事而伤了他。” 的确如此,竺渊此时也能理解青珏的难处了,伸手从枕下摸出一玄色锦盒递给青珏,“喏,这个给你。” 青珏未接,问道:“这是何物?” 竺渊不耐烦了,道:“你打开看看便知,问我作甚!” 也罢,反正这些年受了不少竺渊的好东西,也不多这一件。青珏伸手接过,一枚通身翠色的镂空龙凤纹玉佩躺在锦盒中央,玉佩上的一龙一凤雕得栩栩如生。 “这玉成色世间少有,你何时寻得这稀罕之物?” 竺渊眉眼间皆是得意,“此玉是我游历凡间之时在山涧寻来的,图样乃我亲手所画,只是可惜雕工不佳,只得请人代为雕刻,怎样,不错吧。” 青珏微微一下,“甚好。” “可还配得上咱们青珏帝君?” 青珏故作勉强,“那本君便收下了。” 继而欢喜的带上,确然是比那金玉环佩好看许多。 此时若是让芙月知晓她送给青珏的金玉环佩被披上“俗不可耐”四个大字,还挂在竹筠腰间,可能会气死。 那日宴后,青珏颇为嫌弃地将环佩摘下放到一旁,倒是让青樾捡了过去,在身上比画了两下,觉得还不错,便向哥哥讨了过来。 这俗物有人要自然是不错的,再说了,自己的亦是妹妹的,不必分得这般明了,便让青樾拿走了。 青樾把玩了两日,觉得与自己的气质甚是不符,便随手送给了竹筠。 竹筠一凡间仙山由竹修炼成精,又由精修炼成仙的丫头,哪里比得上这些生来便是神君神女的见识广博,自然觉得这是极好的东西,便感念主人之恩,日日挂在身上。 全然没有想到这一赏赐给她带来的是一顿鞭刑。 自竺渊继位天君主宰三界后,消停了千年的芙月也活跃了起来,没事就往晹宸宫里送些甜品果酿,还不忘给竺渊送上一份。倒也让人有些捉摸不透她这到底是想做帝后,还是想做天后。 竺渊不以为然,你既爱送,那我吃了便是,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等于白吃。 青珏本就不爱吃甜食,果酿倒是能喝上一两口,但始终觉得这天上的琼浆玉液倒不如凡间的酒有劲儿,故而闲来无事便到凡间四处寻酒,顺带除魔卫道。 接连送了半月,芙月自是觉得自己的身份与寻常神仙不同了,又大摇大摆踏进了晹宸宫,且还是在天将告知帝君与小殿下不在宫里就闯了进来。 这一闯没什么要紧的,要紧的是芙月一眼就看见她赠与青珏的金玉环佩此时正挂在清扫庭院的竹筠腰间。 怒上心头恨难消,青珏竟将这么贵重的东西赠与一宫娥,是他对这宫娥有意?还是这宫娥已攀了他的床? 诸多思绪一拥而来,芙月根本来不及冷静思考,长鞭已然召入手中,全然不顾此时是在晹宸宫内,对着毫无防备的竹筠就是狠狠一鞭。 竹筠还未反应过来,右臂已然皮开肉绽,待她望向芙月处,第二鞭又以雷霆之势抽向左臂,瞬间血花四溅。 竹筠不知何时得罪了芙月,慌忙跪下叩头认错,“公主息怒,不知奴婢做错何事惹得公主不快,还请公主示下!” 芙月狞笑道:“做错何事?本公主的东西你也敢碰!找死!” 说完又是一鞭狠狠抽来。 竹筠只听见鞭声,身上却并未被鞭子抽中,紧张之余偷偷抬眼一瞄,承禹仙官立于自己身前,为自己挡住芙月公主抽来的鞭子。 芙月冷眼相对,“小小晹宸宫掌事仙官竟也敢拦我!” 承禹一脸谄媚,“公主息怒,若是竹筠有何做得不妥的地方,公主大可直接告知帝君,莫要为了微不足道之事累着自己,那多不划算呀!” 芙月冷哼一声,气未消,却也未再动手。 承禹见状,忙继续说道:“仙娥做错事小,累到公主那可就是大事了,帝君定然会为公主主持公道,何须公主动怒伤身。” 芙月转念一想,确是如此,自己在此大动干戈还不如向青珏讨一说法,厉声问道:“你们帝君现在何处?” “本君在此,你有何话要说。” 青珏的声音冷冷从身后而来,让芙月不禁身子一颤。 芙月转身之际,眉眼间流转的皆是委屈,一双大眼波光粼粼,“青珏兄长,你可要为小妹做主呀!” 青珏剑眉轻挑,甚是厌烦,“你且说说做什么主?” 芙月见状,将委屈之态演绎得更是楚楚可怜,道:“这仙娥竟敢盗取我赠与你之物,就该将她剔去仙骨,丢下诛仙台!” 竹筠一听脸色煞白,却不知道自己究竟盗取了何物,连声辩解求饶。 芙月脸色一沉,刚才的楚楚可怜一扫而光,眼中尽是阴鸷毒辣,似利刃剜人血肉。 青珏淡淡瞧了芙月一眼,道:“这东西是我随手赏她的,莫不是要将本君一起剔去仙骨丢下诛仙台?” 芙月难以置信青珏竟将自己赠他之物随手给了一个仙娥,又气又恼却又找不到话语反驳,只能瞪着青珏,泪珠一个劲地往外蹦。 青珏视若无睹,道:“既是送我东西,那我想给谁便给谁,芙月公主爱管闲事可以,莫要管到本君头上才好。” 语落,完全不顾及此时的芙月那悲愤交加似要癫狂的模样,又对着承禹大声喊道:“送客!”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加班,晚更,见谅!!!周末我一定存稿!!!一定!!!!! 第20章 被绑 芙月离去之时,青珏未留意她脸上是什么神情,一句“送客”喊得是神清气爽。只知道她那衣裙掀起的风浪连院中的花草都要被连根拔起,却不知她日后掀起的风浪足以撼动九霄。 竹筠手臂负伤,休息几日也无妨,反正梓渊趁着竺渊休养带着青樾偷偷上凡间玩去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只要青樾在凡间别闷声作大死,他亦能好好躺在晹宸宫中研习剑术。 青珏端坐几案前,香炉中飘散着点点梨花的味道,这味香是青樾跟着梓渊初学所调配的,他甚是喜欢。随手拿起一卷竹简摊开,须臾间便入了定。 承禹奉茶间,晃眼看到了八个字——温润滑腻,胸怀乱之。不觉心中一惊,帝君看的不该是剑典或是道典么?为何这竹简上竟有这般燃情言论! 可怜这天族第一八卦爱好者心生好奇,却又不敢问,心痒难耐之际又偷偷瞥了一眼,只见先前的字迹已然变成了“以心阅之,以剑观之”。 承禹不可思议地瞟了青珏一眼,不料正好撞到青珏清冷干净得似一汪寒泉的眼睛。 青珏道:“可是要与我一同研读?” 承禹猛摇头,道:“不了不了,帝君造诣深厚,所读典籍岂是小臣能懂的。小臣告退,您继续。” 青珏微微点头,示意承禹退下,手指轻轻一点,竹简上的字又翻然改变。 原来这并非承禹心中所想的凡间撰写男女情爱的话本子,而是青珏偶然在神兵阁中发现的一卷古籍,上面记载的尽是些凶器妖器的出现之地及所持特性。 而方才那一句“温润滑腻,胸怀乱之”说的就是第一妖剑噬魂剑。青珏不知这本典籍为何人所编撰,但以他对这六界兵器的了解来说,青珏大抵能猜到,这编撰之人就是自己的父君青珩帝君。 自此,青珏心中对父君又多了一层仰慕之意。 这头青珏研究兵器谱研究得起劲,另一头青樾和梓渊在凡间玩得却不怎么起劲。 青樾不解,为何每次梓渊来凡间必定来同一个地方,而这个地方历经几世,连名字都从原来的燕来镇改叫潼若镇,可梓渊依旧常来,只要下凡必定要来。 所幸这里的地名虽改糖人未改,还越来越好吃了,不然青樾也不乐意再来。 凡间正值六月,微风卷着热浪,蝉鸣声此起彼伏,镇子上的人多为朴素,甚少见到身着华服之人在此行走,且这二人长相还如此俊美,不免让人驻足多瞧上几眼。 梓渊的眉虽算不得柳叶细眉,但也不如寻常男子锋利,一双细长上挑的丹凤眼总是温柔多情,鼻翼娇小,薄唇水红,皮肤白皙,身形纤瘦细长,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反正从头到脚皆是一个媚字。 青樾生来好动,又爱武不喜文,整日舞刀弄枪,故而也是身量纤纤,个头比寻常女子拔高许多。今日一身白衣男装,银冠束发,清冷高贵中又带着三分英气,立于梓渊身侧,倒显得梓渊才是那女扮男装的顽皮小姐。 暑气正盛,梓渊寻了一茶楼休憩,青樾将茶楼里的吃食全点了一遍细细品味。梓渊轻轻摆动着手中玉骨折扇,食不知味,若有所思地盯着街上人来人往。 “梓渊阿兄,你足足盯了这条街一个时辰了,可曾将此处看出花来?” 青樾早就吃饱喝足了,百无聊赖间身前的瓜子皮也堆成了一座小山,可梓渊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青樾只得出言提醒。 “什么也没看到。” 梓渊的语气中不乏怅然若失,可惜素来神经大条的青樾并未发觉好友此时心境有何不妥。 “没看到就换地方吧,此处也没什么好玩的。” 梓渊收起折扇,道:“也好,走吧。” 二人大摇大摆正欲踏出店门,店小二一脸谄媚上前阻拦,道:“二位公子,这账还未结呢。” 青樾斜斜瞟了梓渊一眼,道:“阿兄,结账。” 梓渊转头,将青樾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道:“你吃得最多,你结。” 青尘意 第14节 青樾一愣,“身为兄长,理应你结。” 梓渊道:“我所用无几,便该你结。” …… 争执不休间,店小二实在瞧不下去了,先前的一脸媚笑荡然无存,凶神恶煞地盯着青樾道:“赶紧结账!您二位该不会是想吃霸王餐吧?” 青樾略有鄙夷之意地瞟了梓渊一眼,道:“好好好,我结我结。” 可是一摸袖袋,空空如也,只得再次满眼求助地望着梓渊。 梓渊即刻会意,道:“我的钱都请你吃糖人了。” 话音刚落,几名壮汉就从后堂一拥而出,将梓渊和青樾团团围住。 …… 青珏可能此生都没想过,妹妹自习得传音密语第一次向他求助,只为一样,到凡间来帮她付账!顿觉心中恼怒,不知她身为神仙,修习那一身法术有何用! 骂归骂,怒归怒,青珏还是自九天宫阙而下,转瞬来到青樾跟前,甚是无语地看着被凡人五花大绑丢在柴房中的二位神仙。 见青珏到来,二位被帕子塞住嘴的大神,咿咿呜呜不知在说什么,只是看得出来,他二人,甚是“享受”。 青珏不紧不慢坐到一旁的杂草堆上,长腿一跷,掏出一只白玉瓷瓶,仰头饮了两口壶中所盛美酒,道:“怎的,下凡玩乐不带银钱也就罢了,竟被凡人给擒了,如此丢脸的事怎么也好意思让我来搭救?” 梓渊颇为淡然,就算被绑着,他也不想弄皱他的衣裳和他精心所画的妆容。 青樾倒是不管不顾,猛然摇头又狠狠点头,似乎有许多话要说。 青珏眼睑轻瞟,二人口中的帕子随即掉落,青樾忙喊道:“哥哥,这店是魔君长空在凡间的营生!” 青珏一愣,这魔族有这么穷吗?堂堂魔君竟要到凡间赚取金银。若是魔君,周围却没有魔族气息。 “他为何绑你二人?” 青樾脸色微微发红,道:“吃他的喝他的,没付钱……” 青珏不以为然,“既是吃他的喝他的何来付钱一说?” 青樾歪头一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那他为何将我二人绑在此地? 青珏又问:“他可识得你们的身份?” 青樾答:“应该以为我们只是寻常小仙吧,毕竟我与梓渊又没飞升上神,周身也无祥瑞之气。” “那现下他该识得了。” 青珏话音刚落,柴房木门被人推开,一阵魔气伴着一魁梧高大的男子袭来。 男子一身玄色衣衫,长得颇具异域风情,双眼大而深邃,鼻子高挺,嘴不大唇略厚。拱手道:“青珏帝君别来无恙。” 青珏缓缓抬头,来人正是魔君长空。 说起这魔君长空与青珏还有些渊源。当时青珏不过一万八千岁,放在凡间也不过舞象之年,却要背着妹妹青樾来凡间降妖除魔,匡扶人界。 长空与青珏同岁,身为魔族皇子,贪玩好耍不过常态而已。且长空最大的喜好就是狩猎,专猎奇珍异兽带回宫中豢养。 那日青珏在瑰乙山降一只作恶多年的鼍妖。这妖身长百丈,动作敏捷,一口便可吞下一个村庄,天君多次派小仙下凡皆未降服,青珩云游不知所踪,只得派青珏下凡降妖。 青珏背着妹妹与其恶斗两天,终于在鼍妖精疲力尽之时将其降服,消散了它一身修为,打回原形。 不承想这只长相丑陋的鼍竟然被口味清奇的长空看中,一心想要将它带回魔族放入莲池观赏。为此竟不惜放下皇子身份给青珏当了半日打杂小厮,软磨硬泡只为一鼍。 最终,青珏还是将鼍交给了长空,不过还是在鼍的右脚上套上了索妖环,防止日后有什么变数。 当日一别再见亦是三万年后了,想不到长空竟还记得他。 “你今日绑吾妹,就是为了与本君别来无恙么?”青珏酒壶不离手,冷冷问道。 长空嘿嘿一笑,“自然是有更重要的事。” 青珏轻蔑一笑,“莫不是要与我天族开战?” 长空忙摆手道:“不打不打,有什么好打的,你天族地界与我魔族地界相隔十万八千里,再说了,打赢了难不成你天族美人就能嫁来魔族?算了吧,本君可见不得美人殒命。” 青珏挑眉,“那你此是何意?” “第一,他们欠我饭钱。你知道的,我此生第一爱美人,第二爱奇珍异兽,第三就是爱金银珠宝了。想必这世间除了你们神族没人会与钱过不去吧?” 长空见青珏面色无异,继续道:“第二,我这可是看在你当年送我大鼍的份上,救了你妹妹,你如今不谢我,还反来追究我绑了她与这个……” 长空看了梓渊半晌,确定他为男儿身且仙力一般后,又道:“与她这个仙侍!” 青樾扑哧一笑,调笑梓渊道:“梓渊,你是仙侍。” 梓渊闻之,冷冷一笑,报以青樾一个极其好看的白眼。 青珏充耳不闻,道:“此话怎讲?” 长空探了探四周气息,低声道:“妖族近日在此地诱骗少男少女,不知意欲何为。就在你妹妹进来镇子之前,妖尊座下最得力的那个女弟子,叫什么寒芷的,刚在我店里拐走一位地仙。” 青珏一听,脸上不禁浮上震惊之色,厉声道:“既知妖族祸乱,你为何不出面阻止?” 长空两手一摊,“这匡扶人界是你天族的事儿,我魔族可不想蹚这趟浑水,反正知道的我都与你说了,妹妹我也替你护了,接下来该如何你自行安排。” 青珏咬牙切齿道:“如此说来,我该谢谢你了?” 长空摆手笑道:“不敢不敢。”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的话说了千百次,还是更晚了。工作多到我也想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哭,可惜老脸放不下去!千言万语汇做一句,我坚持日更!!!感谢在2022-10-19 23:35:54~2022-10-20 22:51: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久久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蜀道难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相亲 人界上空蓝天白云晴空万里,妖界上空黑云层层叠叠红雨将至,妖凡二界之间绵延着一座望不到尽头的翠微山将两届划分得明明白白。 此山虽名为翠微,却是寸草不生,山河枯竭,不见翠色,隐隐中还透着腥甜之气。 翠微山上空盘旋着数只黑鸦,聚在一起时高时低倒像一只庞然大物。还有的黑鸦栖在枯枝上,一双双饥渴的眼睛似乎在等待不知死活的闯入者,而枯枝下只有白骨森森。 青珏带着青樾二人按长空所说的方向直至追到翠微山脚下也未见到半个人影,倒是这山中透出来的气息让梓渊连连作呕,驻足不前。 青樾心中雀跃,早就想到妖界游历一二,看看妖族美人,吃吃妖族美食,学学妖族小曲儿了。但碍于历任天君与妖王、魔君定下的盟约,三族地界非请勿入,故而也从未踏足过妖、魔二族境地。 今日哥哥在此,由上神带着将仙气隐了进出一趟想来也无伤大雅,反正除了妖王与他座下弟子也不会被他人识破。 青樾尽量将自己的小心思压了又压,才能做到急切关心仙友又不想违背三族盟约的为难模样,道:“哥哥,还追么?前方可是妖族地界了。若是追过去岂不违背两族盟约?可若不追,那仙友不知还有没有命活着出来。” 青珏凝神,顷刻间便以搜寻术将周围百里地搜了一遍,道:“回去吧。” 青樾幻灭,“为何不追了?” 青珏答:“那地仙之气并未越过翠微山。” “可是遇害?” “不曾。”青珏摇头,“诛杀上仙可是会引来天雷的,一路行来你们可曾瞧见有天雷劈过的痕迹?” 青樾、梓渊连连摇头。 梓渊实在不喜这翠微山隐隐散发着的味道,忙抓住青樾手腕,“快走快走,这气息令人作呕,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青樾问:“你就不想去妖界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梓渊答:“算了吧,以我的修为,恐怕会跟那个被掳走的地仙一样,下落不明。” 青珏浅浅扫了青樾一眼,“怎的,你今日还不够丢人?还想去妖界踩一踩我晹宸宫的颜面?” 青樾一听,忙吐舌,扮作一脸无辜相,转而吐槽梓渊,“我说梓渊阿兄,你闲来无事还是好好修习一下术法,提升提升你的修为可好?” 梓渊不以为然,“怎的,修为低碍你事儿了?” 青樾低声道:“倒也不碍我什么事儿,只不过有碍你玄青龙族颜面罢了。想想今日魔君长空,竟以为你是我近身仙侍。” 梓渊冷哼道:“有眼无珠。” 青珏似乎想起了什么,道:“说起此事,我倒是想起你兄长前几日托我教导青樾之时,顺带教导教导你。明日辰时,记得来晹宸宫报道。” 梓渊欲哭无泪,喊道:“不可能!不会的!你骗我!” “本君从不骗人,若你明日辰时不到,我便亲自去霖夕宫拿人。” …… 自从飞升上仙后,青樾每次往返于天宫与凡间都觉得异常兴奋,凡间好吃的好玩的太多了,难怪多数凡人不想成仙,若换做自己说不定也不想成仙,只想每日吃喝玩乐。 青樾看了看身旁的哥哥,刻意收敛也掩盖不住周身祥瑞之气,穿梭于六界无碍,就算是魔君、妖王也要对他避让三分,何等恣意。 青珏被妹妹这热烈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总是隐隐觉得这小丫头似乎又要作死,想来还是尽早将那读心术精通了为好,不为别的,只为防备这小作精闯祸。 “你若再看下去,可能今晚晹宸宫就得加一道菜了。” 青樾一听加菜,两眼放光,问道:“什么菜?” “霄尘烹樾脊~” 青珏说得很轻,但字字让青樾后背发凉。刚到南天门就抓着梓渊一溜烟跑没影了,临溜前还算懂事,给哥哥丢下一句“我去霖夕宫蹭饭!晚归!” 青珏轻蔑一笑,借口也不知寻个好点的,梓渊宫中不曾设东厨,何来蹭饭一说?莫不是她还能跟着梓渊餐风饮露? 也罢,晚些回来也好,若是看到竹筠手上那还未好全的鞭痕,指不定又要到烨宁宫大闹一番,还是费些心神为竹筠疗伤,助她早日复原才是。 不料青珏还未到晹宸宫门前,就城服于翀苍的熊抱之下,被迫陪他参加了一场相亲宴,不,选妃宴。 长乾宫、晹宸宫、烨宁宫,三神宫到青珏这辈宫中都有两个孩儿,唯独极乐宫只留下翀苍一根独苗。原因只有一个,辰泽帝君怕再生下第二个翀苍,自己不如早些去死好了。 可惜他确然是去得早了,赤金麒麟族就留下了翀苍一个血脉。其他族人虽是人丁兴旺,可他们体内流着的不是赤金血呀!故而繁衍后嗣成了翀苍神生中的第一大事。 辰泽帝君仙去,若兰帝后还在,沧海桑田数十万载,她一个人扛过来了,虽是无人陪伴,可她也乐在其中。乐什么呢?自然是为儿子相亲呀! 当初为了青珏,三家老帝君一同定下自家孩儿飞升上神之日亦是继位帝君之时,故而老帝君随去,新任帝君还未历劫飞升不得继位。 但继位一事对于若兰帝后来说,不重要,反正早晚都得继,晚一点也没关系,还有其他三神宫撑着,慌什么。所以,极乐宫最最重要的是翀苍生孩子!一个还不行,最好生五六七八个麒麟崽,故而一次选六七个妃子最为妥当,这样赤金麒麟族后嗣也不至于凋零。 瑶池旁有一天族后花园,花卉种类虽不及烨宁宫,但也是个五彩斑斓香气四溢,适合谈天说话、扑蝶赏花的胜地。若兰帝后为翀苍安排的选妃宴就定于此处。 青尘意 第15节 翀苍未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麒麟族姑娘们早就一一排好站在园中等着若兰帝后训话了。 若兰帝后雍容华贵,就算被一群年轻貌美的女仙团团围住,那气质也是无人能及。虽是嘴角带笑,但只是凤目浅浅一扫,便让在场女仙心中微微一颤,不自觉地立了立身子,站得更板正了些。 若兰帝后本不是这般严厉之人,但这是选儿媳妇,还是一次选好几个,若不将这架子端好,规矩立好,日后这极乐宫怕是永无宁日。 翀苍许久未到,茶过两盏,若兰帝后有些坐不住了,莫不是这厮又如上回一样,临阵脱逃,躲在宫中雕萝卜? 若兰帝后等得着急,这二十来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也等得着急,听闻翀苍殿下才貌双全、风度翩翩,且在音律与厨艺上造诣颇深,琴声能引八方神鸟共舞,佳肴能使品尝之人沉醉,实属不可多得内外兼修的男子。 而此时这多才多艺的翀苍殿下正与青珏帝君立于瑶池对面,盘算着如何将这群母后千挑万选的世家女子给吓走。 “青珏兄长,几位兄长中就你见多识广,你可否为小弟想个法子,将这群女娇娘给吓走?” 青珏恐又被翀苍熊抱,刻意与翀苍保持一尺距离,道:“不如去请梓渊阿弟,上演一幕断袖情深。” 翀苍的脸骤然失色,道:“若是如此,不仅我母后会宰了我,竺渊兄长说不定也会宰了我。可怜我这赤金麒麟族的独苗宝宝,就这样死于非命。” 青珏冷笑道:“既知自己是独子,就该顺了你母后的心意,好好挑上几名女子回宫生几个小崽子。” 翀苍没好气地瞪了青珏一眼,“阿兄,若是挑个妃子跟挑个萝卜一样简单就好了。” 青珏不以为然,“哪里不一样了?不都是捡着好看的挑么?” “既是捡着好看的挑,为何你对芙月妹妹不为所动呢?” 翀苍一言击中,倒是让青珏不知该如何回答了。想来芙月容貌确是无可挑剔,可每每当她靠近自己,总是感觉浑身不自在,特别是那日见识了她的曼妙身段,看到她心中只有一逃字。足以见得,身为神仙,还是不要沾染这些情情爱爱的好。 翀苍见青珏不答,摇头道:“看吧,连你自己都说服不了,还妄想说服我。” “那又如何,莫不是你敢在这瑶池边上站上一日,不出现在你母后精心为你安排的选妃宴?” “也是。” 翀苍欲哭无泪,若是母后用起一哭二闹这一招时,自己完全无力招架,且不说还有三上吊了。母后说了,这第三得留在最为关键的时刻收拾自己。 “走吧,陪我去挑萝卜,哦不,挑妃子。” …… 芙蓉深处,两位绝色少年踏香而来,个头身形大抵相似,可气质却是截然不同。 青衣少年目似苍鹰,凛冽霸气,似乎一眼便能看透人心。 紫衣少年眼含笑意,身上多了几分温文尔雅。 随着宫娥行礼问安,众麒麟族女仙才得知,冷峻少年是青珏帝君,而这和煦少年正是今日要在此选妃的翀苍殿下,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些许。如此看来翀苍殿下还是极好相处的,自然是要好好表现一番。 青珏与翀苍一同向若兰帝后问安后,缓缓落座,本想听听翀苍是如何选妃的,不承想翀苍的第一句话就让正在品茶的青珏险些当众失态。 翀苍浅浅抿了一口茶,略为细致地瞟了瞟这一园子的美貌佳人,道:“你们当中可有人会杀鱼?” 众女仙一听,小脸煞白,杀鱼?且不说仙者多数餐风饮露,这些女子皆是若兰帝后千挑万选而来的仙门望族女子,怎么可能会杀鱼? 若兰帝后轻咳一声,悄声说道:“你别闹!好好地选妃,问什么杀鱼?” 翀苍顿时换上一脸无辜的神情,委屈说道:“可是孩儿不会杀鱼啊!若是娶个妃子不能互补,孩儿娶她作甚?” …… 众仙哑然。 第22章 寻剑 月明星稀,青珏手握竹简独自躺在院中,梓渊新制的醍醐香醇厚沉稳又透着丝丝清雅用来看书甚好。 青珏摸索了几日,将竹简中所记载的八件上古凶器妖器都一一揣摩了一番,除却噬魂剑、妖瀛匕这两柄稀世妖器十万年前凭空消失,余下六件皆被父君封印置于神兵阁六角,而六角相连的中点又以封云枪震之。 现下封云枪已被妹妹解除封印,好在那六件邪物也没有异动。不过父君留下的竹简中有所记载,若是哪日噬魂剑或妖瀛匕现世,其余六件定会有所感应。 只是这噬魂剑最后消失的地方,竟在孚汋山,且还是与魔族始祖迹星一同消散的。而这妖瀛匕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昆仑山,无影无踪无迹可寻。 孚汋山,青珏降生的地方,亦是青珏飞升上神前踏足过千百次的地方,他想要寻得自己从何而来的踪迹,可世间变幻数万载,亦如那消失的两柄妖器一样,无迹可寻。 飞升上神后,青珏多次想召来昆仑镜一探究竟,可每每站到昆仑镜前又没半分勇气,父君母后待自己极好,妹妹又不知他并非亲生,若是当真寻得那狠心抛弃自己的双亲,又该如何面对他们?如何面对妹妹?故而不探也罢。 “咦,这噬魂剑竟然是在孚汋山消失的。孚汋山在哪儿呀?” 青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着实将陷入沉思的青珏吓了一大跳。 “如今是愈发长本事了,竟敢悄无声息地站到我身后偷看。” 青珏嘴上虽是不快,但妹妹能将此卷中的意思尽数理解了,他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 青樾摊手,道:“我叫你了,你自己没听见,不信你问瑾华。”说完青樾指了指十丈外守着的天将。 瑾华见小殿下手指着自己,不明所以,左右看了看似乎又不像在指他人,想去问个究竟可肩负守卫晹宸宫之责又不敢擅离职守,一时犯难。 青珏浅浅一笑,“你就别为难他了,我信你便是。” “那哥哥可是要孚汋山寻宝?” 青珏眉头轻挑,“何来寻宝一说?” 青樾洋洋得意道:“众所周知你生平最大爱好便是摆弄兵器,这噬魂剑消失十万载,若是能将它寻来,渡化为神器,你一手霄尘剑一手噬魂剑何其潇洒。” 青珏一怔,这能用潇洒来说?怎么想也觉得一人手持两剑甚是奇怪。 青樾见哥哥不语,又续而问道:“哥哥,你何时去寻宝?” “何事?” “带上我好不好?” 看着青樾期盼的小眼神,青珏没有丝毫动摇之意,道:“不好。” 青樾骤然变脸,将原本从竺渊那里顺来的千里醉抱在怀中,冷冷瞥了青珏一眼,“哼,不带算了,反正我对寻找兵器也没兴趣,又不是找新鲜吃食。” 青珏满意点头,“酒留下,你回去睡觉。” 青樾无奈,只得心里骂骂咧咧地将千里醉放到一旁,一步三回头地挪动脚步,可到了寝殿门前又心觉不甘,一溜烟跑回来将千里醉一把抢走,嘭地一声关上了殿门。 青珏哑然失笑,不过能将小作精支走,不免也轻松了几分。原以为降妖除魔十分费神费力,可真把一个婴孩带到成人,才是真正费神费力之事,时常斗智斗勇不说,还得小心呵护这棵稚嫩又不知人间疾苦的幼苗。 晹宸宫这两日分外安静,因为青珏很闲,故而他觉得现下是抓好妹妹文学教育的大好时机。 青樾跪坐书案前,颤抖持笔,正在描一幅图。青珏认为,学习丹青能让人将万物洞若观火,捕捉到一切细枝末节,也好改改她神经大条的毛病。 故而以窗外的金茶花示例,将技法一一告知青樾后,自己又坐到书案前静心作画。 一个时辰悄然而过,青珏的纸上一株金茶花栩栩如生,与窗外那一朵放在一起不辨真假。而青樾的纸上赫然出现了另一番景象——小鸡啄米。 “花呢?” 青樾答:“花被鸡吃了,没吃饱,所以又开始啄米了。” 青珏无语,周身的青色火焰渐渐腾起,咬牙切齿道:“很好。” 青樾一边后挪,一边故作镇定地说道:“你别吓唬我啊!涅槃之火我也有,若是我一急将宫殿燎了,你可别怪我~” 奈何这声音底气十分不足,说着说着连青樾自己都不信了,转身就跑。 青珏将紧握的拳头举起又放下,身后的霄尘剑铮铮作响。 青樾径直出宫,打算到霖夕宫暂避两日,却不想慌张出门之际迎面撞上了婀娜而来的芙月。 几日不见,芙月似乎又娇俏了些,头上的金钗步摇虽是华丽,但没将她衬得俗气,反而平添几分贵气。一袭红衣甚是耀眼,不知为何,这芙月阿姊似乎进来特别爱穿红色。 芙月被这么一撞,顺势靠进了仙娥怀中,柔弱得不能自理,娇声呼道:“哎哟,你跑这么快是要做甚?” 青樾本就因芙月责打竹筠而哥哥又不准上门寻仇一事甚为窝火,如今又迎面撞上她矫揉造作,更是怒上心头,道:“我在我晹宸宫门前跑,关你何事?若不想被我撞到,回你的烨宁宫待着去!” “你!”芙月一时气到语塞,不过想来此番前来又不是为她,脸上怒气瞬间消散,软言细语道:“青樾妹妹这可是多心了,阿姊也是好心关怀于你,妹妹没被人家撞疼吧?” 虚伪的模样让青樾瞬间作呕,不想与她多话但又不能不顾及奕殊兄长的颜面,冷声道:“无妨,若是阿姊无事,我就先走了。” 芙月一听青樾要走,心中甚是欢喜,急急问道:“妹妹留步。请问妹妹,青珏兄长可在宫中?” 青樾一听,果然是冲着哥哥来的,没好气答道:“不在!孚汋山寻妖剑去了!你若思慕于他,大可跟着去呀!” 青樾知道芙月法力低微,在这九重天也时时带着十二名仙娥,断然不会下凡涉险。故而这一激还真是激得芙月脸色难看,阵阵发白,却又无力辩驳,只得看着青樾飘然而去。 只是青樾万万没想到,一句戏言,芙月还真就不甘心,亲自下凡去寻青珏了。也是万万没想到,哥哥竟真的去了孚汋山寻找噬魂剑。 孚汋山荆棘遍地,林木参天,一汪灵泉滋养着山中万物。青珏每次过来荆棘不变,林木不变,有点灵性的珍奇异兽倒是越来越少了。想来也是该成精的成精,该成妖的成妖了。 青珏至山下寻到山上灵泉源头,这池子似乎大了许多,水也较先前温热,泡个澡好像也还不错,不仅能舒缓舒缓疲惫,还能消散一下今日青樾所带来的怒气。 想到此处,青珏凝神一探,周围百丈无生息,于是安然将衣物褪去,静坐于灵泉中。 白皙的皮肤在水中莹莹泛光,乌黑的长发随着水波摆动,青珏那冷峻桀骜的脸上此时也蒙上一层薄薄的水汽,倒是有了几分平时不得已见的柔情。 青珏靠在池中一块巨石旁,长睫覆眼,闭目养神。难得有此肆意坦然于天地的时刻,亦将寻剑之事抛诸脑后,待周身舒坦再说。 水清林静,青珏安然入定,眼前竟浮现出一把剑的幻影,青珏以为是自己寻剑心切出现幻象,可不知为何,这灵泉水温缓缓升高,渐有沸腾之势,青珏眉头微皱,盯着这冒着水泡的池面,转瞬间已立于池边,衣衫全然穿好,发梢不挂丁点水珠。 池中水泡越来越大,还未等青珏反应过来,一柄周身泛着红光的长剑悬于池中央。此剑剑柄为白玉所铸,剑身薄如蝉翼,素雅中又透着强大的魔气与妖气,一时间倒让青珏恍然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第一妖剑噬魂剑? 可就算此剑乃噬魂剑也不至于自己泡个澡便将它给泡出来了吧!幼时下水得一三尾金鱼,今日下水得一噬魂剑?青珏顿时觉得自己这气运实在是太好了! 青珏正欲施法取剑,身后传来一清脆的女声,“青珏兄长!” 青珏回头,芙月此时竟站在身后,笑意盈盈地向他挥手,且身边没带一人。 许是芙月的声音扰了刚刚觉醒的噬魂剑,噬魂剑腾空而起的一瞬间乌云压顶、电闪雷鸣,猩红雨滴骤然而降,惊得芙月连声惊叫。 青珏无奈,此种情形之下他虽恨得牙痒痒又不能丢下芙月不管,只得先行移到芙月身边将她护住,不料他刚转身,一道黑影转瞬即逝,噬魂剑也跟着不见了。 风雨乍停,青珏冷冷看着袖下一脸惊恐的芙月,道:“你为何会在此处。” 芙月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水汽半腾,一双白嫩的小手紧紧拽着青珏衣袖,语带哭腔,“青樾妹妹说你来此处寻妖剑,我担心你,便跟了过来,是不是又为兄长添麻烦了?” 青珏略有怀疑,这平日里从不下凡且出门必定前呼后拥的芙月公主今日哪儿来的胆量只身下凡,以防有诈,青珏悄然探了一下芙月气息,确定是她本人才将眉头松了松,道:“罢了,剑是寻到了,不过又没了,我先送你回宫,往后莫要私自下凡了,免得奕殊忧心。” 第23章 危机 噬魂剑丢失,还捡了个累赘回来,青珏心中只觉堵得慌。 而这累赘似乎还没点自知,全程紧紧抓着青珏的衣袖,青珏几次悄无声息地将袖口抽回,累赘故作不知,又牵了上去。 青尘意 第16节 好不容易将她送回了烨宁宫,不到半日,又带着仙娥浩浩荡荡过来了。 青珏一手置于凭几上撑着头,一手握着一卷闲书,伴着袅袅紫檀,难得有这闲散宁静的时刻,心中那丝丝失落也渐渐平息了。 不管那噬魂剑所去何处,神兵阁中封印着的六件妖器没有异动就是好事,故而也不必太过忧心。 承禹缓缓挪入殿中,看了看心情还不错的青珏帝君,似有话要说,却又不敢说。 青珏未抬眼,依旧盯着手中书卷,道:“何事?直说。” 承禹得令却又不敢将声量放大,低声说道:“芙月公主来了,还带了很多礼物,正在殿外候着呢。” 青珏眉头微皱,先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道:“你不会告知她我未在宫中么?” 承禹干笑两声,答:“我怕她说要进来等候,小臣拦不住啊!” 青珏微微叹息,“也罢,将她迎进来吧。” 因为芙月,青珏才突然意识到了同为九重天公主,同为神族嫡女,自己的妹妹衣着打扮是有多朴素。中午她去凡间时一身月白薄杉轻盈灵动,现下又是一身胭脂色长裙庄重大气。 美是极美,只可惜啊,心性不改扮作何种姿态也得不到青珏半点倾心。 倒是让青珏想到该给妹妹多裁几身衣裳了,且不论款式,至少每种俏丽的颜色都需有一件。至于裁缝嘛,就梓渊好了,这世间最好又不需要花钱的裁缝不用白不用。 芙月见青珏望着自己愣神,一抹红晕飘上脸颊,莫不是今日这打扮深得君心? “青珏兄长今日为何这样看我?”芙月娇笑道。 青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盯着芙月看了多时,脸上窘意一闪即逝,又是一副冷清的模样道:“一时出神,妹妹何时进来的?” 芙月错愕,他方才竟不是在看自己?可这一双锐利的眼睛分明就是在自己身上上下打量啊!莫不是他不好意思承认? 想到此处,芙月羞涩一笑,也不拆穿,答道:“进来多时了,想来兄长今日过于劳累一时没有注意到。” 这话如果是别人所说,青珏心中会有丝丝谢意,可是对于芙月,总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抗拒,且这话从她口中而出倒显得虚伪了。 抹不开情面,青珏只得邀芙月落座。 “芙月妹妹此时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天边隐隐泛紫,暮色将至,青珏此言在于提醒芙月,时候不早了,该早些回去,免得遭人非议。 可芙月哪管这么多,小手一挥,八名仙娥捧着盏托齐齐跪到了青珏面前。 青珏问:“这是何意?” 芙月答:“今日在凡间多亏兄长照拂,不然那妖风邪雨作祟,人家怕是要伤到了,故而特意亲手做了些糕点前来答谢兄长。” 青珏不禁心中冷笑,这点邪雨妖风最多能刮坏你那一身软绫纱,还伤不了你半分。 可她既然送来了,若是不收下免不了又要拉扯半天,不如果断收下将她送走为好。 “如此,那就多谢了。” 芙月见青珏收下,欣喜若狂,竟自己动手将这一碟碟花里胡哨的糕点放到了青珏面前,还有意想要喂青珏吃下。 青珏连忙接过芙月手中的糕点,一口吞下。 好了,现下也看着自己吃了,总该走了吧。可芙月丝毫没有离去的打算,又婀娜坐下,满目深情地望着青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那点心思。 青珏不免有些头疼,心中暗暗发誓,此生定不要再与任何女子多有纠葛。 在芙月的监督之下,青珏硬着头皮咽下了第二块腻味糕点,曾经竟挑剔翀苍做的糕点甜腻,现在看来,是自己不知好歹,口中这块才真是堪称甜腻的典范。 芙月见青珏吃下两块,自顾自说道:“看来说青珏兄长不喜糕点完全是谣传,这糕点也得分是谁做的才是。” 青珏哑然,不知她到底是从何处看出自己喜欢这糕点的?没见自己吃得甚是勉强吗?本想为了奕殊给她留些颜面,可似乎这丫头与自己妹妹一样都是不能给予太多好脸之人,故而还是冷淡些好了,免得又生出一些不必要的心思来。 “这糕点本君觉得……” “启禀帝君!!大事不好了!!长乾宫掌事仙官迟熠来报,神兵阁异动,六角皆有妖气溢出!!!” 青珏话未说完,就被仓皇闯入的瑾华打断了。 “什么?”青珏惊坐而起,莫不是连那妖瀛匕也同日现世了? …… 待青珏赶到,神兵阁已是杂乱不堪,多数尘封的神兵利器受到六件妖器的影响躺在地上躁动不安。 竺渊、奕殊、翀苍已到,正合力欲将腾起的妖气镇压,可额角已见细汗,妖气却不减半分。 青珏祭出霄尘剑,默念父君留下书卷中所写的封印口诀,原本悬空的琉璃瓦逐渐归位,散落一地的神兵利器也缓缓立起以包围之势插入神兵阁六角,这妖气才得以平息。 竺渊长舒一口气,道:“兄长,你何时习得这封印之法?” 青珏淡然:“神兵阁中原存有书卷,似乎是我父君所写,你未曾看过?” 竺渊答:“谁能想到这封印之法就存在这封印之物上方,青珩帝君也是十分大胆。” 翀苍道:“原只听父君说这神兵阁压着六方妖器,不承想今日差点有幸一见。” 奕殊不忍白了翀苍一眼,“若是真让咱们见到了,那就不叫有幸了。” 翀苍置若罔闻,道:“不知今日为何这六件妖器同时发难,似乎是受了什么召唤一般。” “想来是噬魂剑与妖瀛匕同时现世了。” 众人一听,后脊齐齐发凉。 天族典籍中有载,开天辟地以来,世间出现过八件妖器,分别是噬魂剑、妖瀛匕、缚仙铃、妄生镰、锁灵锏、陨神刀、戮心戟、返魂枪。 而这八件妖器其中噬魂剑、妖瀛匕、妄生镰、锁灵锏、戮心戟、返魂枪六件乃魔族始祖迹星所铸,其余两件由迹星的好友,也就是第一代妖王寒仪所铸。 迹星自留噬魂剑,将妖瀛匕赠与好友寒仪防身,其余几件也随心赠与了几位故交。 迹星虽为魔族始祖,看不上天族规矩众多且迂腐,但也不如妖王野心勃勃想要一统六界。他只想管好魔族地界,跪拜自己的子民不受别族侵扰便可。 至于他们若是想要苦心修炼爬上三千神梯位列仙班也未尝不可。总之迹星是个较为随性自在之人,与妖王交好也只因妖王与他喜好相同,都爱铸造兵器。 迹星为何消散典籍并未多言,只道在他消散之后寒仪也杳然无踪,噬魂剑与妖瀛匕也消失不见。青珩帝君恐妖人趁机作乱,故而费尽心力将其余六件妖器寻得镇于神兵阁,以保六界安宁。 如今为首的两件妖器接连现世,莫不是迹星与寒仪重现世间了? 四人面面相觑,若是这二人当真现世,就他四人而言根本压制不住,这六界将幡然改途。 “为今之计,我且先行下界追查噬魂剑与妖瀛匕的下落,你们三人留守天界做好防备。”青珏道。 奕殊道:“不可,你一人前去太过危险,我与你同去,竺渊与翀苍留守即可。” 青珏摇头,“我们四人中唯你我二人修为较深,你我同时下凡若是妖族趁机攻了上来该如何?且你飞升在即,八十一道天雷九道天火可不是那么好应对的。我尚有父君的凤胆护体都昏睡了半日,你们全靠自己,定要先保自身无虞。” 翀苍忙道:“那我与你同去。” 青珏摇头,“你离飞升之日也不远了,若要我安心,帮我护好青樾便可。” 竺渊这下急了,奕殊翀苍飞升在即,青珏只身前去追查妖器下落十分危险,也顾不得其他了,直言道:“我陪你去,天族内外事务由奕殊翀苍打理便可。” 青珏一听,险些心梗,“你可是天君!三界生死大事皆需你亲自过问,你怎可以身犯险!再说了,你忘了当日你继位天君,老天爷还有九天天火仍未赏你么?你以为就能躲过一劫?” 竺渊一愣,原以为是苍天有眼,怜他修为一般,故而将那九道天火免了。听青珏一说才骤然反应过来,不是免了,是时机未到,暂且还不想燎他。 青珏将父君留下的封印之法交予奕殊手中,对三人说:“此乃神兵阁内妖器封印之法,方才我只加诸了三道封印,若是他日又有异动,你们跟着竹简上的方法封印即可。” 语落,转身要走之际,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神色凝重地说:“你们不管用什么方法,必定要保青樾无恙,千万不可让她到凡间寻我!若是她有丝毫闪失,我定将你三人皮毛拔光做件大氅日日披在身上!” 看着青珏一闪即逝,翀苍不禁笑出声来,“从小到大他的要挟何时作数过?再说了,我们三人就奕殊兄长有毛。奕殊兄长,你可得当心啊!” 奕殊看着翀苍翩然而去的背影愤而瞪之,都什么时候了这货还有心思玩笑,难怪辰泽帝君当初宁死也不愿意再为他添些弟妹!若是自己日后有子如此,也宁愿一死了之! 第24章 寻迹 昆仑山终年银裘披身,云雾翻腾。虽是仙山,却也早已无仙所居。 自十万年前妖瀛匕在此消失后,这山中积雪徒增一丈,寒气逼人寸步难行。 莫说是仙人无法居住,凡人更是无法靠近,光是山脚那凛冽的寒气都足以让他们丢了性命。 青珏踏雪而行,身后不留一片痕迹。 妖瀛匕当年就在这茫茫白雪中消失,妖王寒仪虽说未曾与其一同失踪,但也就在妖瀛匕失踪的一月后猝然离世。 五天五夜,青珏踏遍六界寻遍四海,不仅寻不到那日当着他面被夺走的噬魂剑丝毫气息,连随后现世的妖瀛匕也未寻得。 迫不得已青珏只得来这昆仑山碰碰运气,既然噬魂剑消失之处亦是重现之处,那这妖瀛匕想来也是如此。奈何踏遍昆仑亦是徒劳。 青珏取出白玉瓶,浅酌两口,倒也不必暖身,但这混乱的心绪、倦怠的神思还需浊酒舒缓。 妖器现世已经六日,六界依旧一副祥和之态,魔族妖族无异动,人界还甚是安宁。可这一切看似正常,又似乎极为不正常。 银白耀眼,青珏似有些疲惫,索性躺倒在雪地里打算浅睡片刻,许是从未享受过这冰凉柔润的天然软榻,青珏闭眼不过须臾,便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青珏恍惚行至昆仑裂谷,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拉扯进一处深不见底的山洞。 洞内幽暗,一地白雪反倒能衬出山洞原本的模样,一片片水玉冰柱晶莹剔透在洞内两侧排开延伸至山洞深处。 寻着水玉冰柱而去,原本昏暗的山洞逐渐亮堂起来,偌大的空地上繁花簇拥,一巨大的白玉棺横在繁花中央,妖冶的蝴蝶环绕棺旁。 玉棺光滑莹润,通体洁白又盈盈泛紫,所刻符文似妖族的又似魔族的,而棺盖上方所刻又是一只凤凰,倒是让人摸不清它的来路了。 青珏上前,手指轻点,棺盖随即打开,棺内躺着一面如冠玉、身形消瘦的赤衣男子,虽已无气息,瞧着却似睡着了一般。而男子手中握着的正是青珏苦心寻找的妖瀛匕。 青珏总觉得男子长相甚是眼熟,却又想不起究竟是谁,正打算细细端详之时,男子手上的妖瀛匕化为万千血线袭来,青珏猝不及防飞身躲避。男子乍然睁眼,血红的眼睛盯着青珏狞笑道:“你终于来了!哈哈哈哈哈!你终于来了!!” 青珏只觉笑声刺耳,震得头疼,猛然惊醒,狂笑声似乎还在耳畔,心有余悸之际骤然发现似乎周身行动有碍,定睛一看,险些气绝。 此时,他那苦心拉扯全力爱护的好妹妹,在他周围插满了大小统一的小木桩,现下正聚精会神地将一大捆红线从他身上越过缠绕在木桩上,企图将他裹成一个红色的人蛹,所幸她还良知尚存,知道给自己露个头。 “你在干什么?!”青珏暴怒道。 青樾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确定声音是此时被自己困于红线之下的哥哥发出时,傻笑道:“哥哥,你再睡会,我这儿就快好了。” 青珏双拳紧握,想要一跃而起将这交织的红线尽数斩断,又怕这丫头大声嚎叫,只得再次问道:“你这是要作甚?” 青樾一脸无辜答:“为你遮阳啊!哦,不,为你保暖。” 青珏双眼微微眯起,冷声道:“再给你一次好好说话的机会。” 青樾俏皮吐舌道:“见你睡得挺沉的,想将你绑了看看竺渊兄长能不能感知到。” 青珏闻之,怒意上腾,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怪异的笑容,转瞬间,已然站到了青樾身后,两指一伸,将此时愣在原地的青樾拎了起来,双脚悬空。 青樾万万没想到自己现下已经两万多岁了,却还如幼时一般被哥哥拎在手里,顿时双眉一横,厉声道:“你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要脸面的吗?” 青珏冷笑道:“这昆仑山除了你我二人,连活物都没有,要脸面何用?” 青尘意 第17节 青樾不服,“那你也不能这样拎着我啊!” “你就可以这般捆着我?”青珏反问。 “这不是没捆成么……”青樾自知理亏,声量也渐渐小了下来,“再说了,人家好歹是个女娃,这样拎着不雅。” 青珏挑眉,似笑非笑道:“妄想将兄长捆在雪地中倒是颇为雅致。”说完将高举的手微微松了松,青樾瞬间落地,一头扎进了雪地里,头上的桃色玉兰发簪也裹上了一层白衣。 奇思妙想的开始,就是作死的源头,青樾永远不知道自己下一次作死会在何处,青珏曾经想知道,现下也不想知道了,因为太出其不意,太累了! 青樾也不生气,泰然自若地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粘到的冰花,又是无所畏惧的模样,“无趣。” 青珏看了看青樾肩头的引路蝶,道:“说吧,你是如何要挟竺渊,让他放出引路蝶前来寻我的。” “我只是跟竺渊兄长说,他要是不让我来寻你,我便每日坐到长乾宫去哭上一哭,若是不慎燎了他的长乾宫,他要么坐着与我同哭,要么快马加鞭寻你回来灭火。”反正都被看出来了,青樾也不想瞒着,索性一股脑全说了。 青珏后背一凉,摇头长叹道:“都如你这般没规矩,六界必定大乱。” 青樾小嘴一撅,双臂抱于身前,道:“六界有你在,乱不了。再说了谁让你寻宝不带我的?” 事到如今,将这小姑奶奶送回去也是枉然,浪费精力不说,还得防着她再次跑下来,不如就让她跟着好了,关键时刻还能练练她的应战能力。 “那还不走?留这里继续绕红线?” 青樾一听,哥哥愿意带她同行,欣喜若狂,“走呀走呀,去哪?”说完,将手上剩余的大团红线装入了乾坤袋中。 青珏看着妹妹手中那似用之不尽的红线团问道:“你哪儿来的这么多红线?” 青樾答:“梓渊兄长那里偷的。” “他又哪儿来的这么多红线?” “下凡搜罗的。” “凡间有这么多线团?” “也就存了两万年吧。” …… 青珏哑然,虽不是很明白梓渊的喜好为何如此独特,却也不想深究妹妹盗他这么大团红线随身携带是何意图。昆仑山白雪皑皑,一高一矮,一青一黄缓行于雪中却有一番韵味。 乱花飞洒迷人眼,寒风萧萧苦作陪。 在这昆仑山上肆意奔走了一个时辰,弥天大雪扑面而来,雪不沾身,景也称奇,可青樾完全没有了方才初到时的兴致,甚至有些不想往前了。 青珏却是一脸淡然又有些许紧张,眉头自始至终就没解开过。淡然是因为此处虽不可瞬移,这寒气也未能伤他分毫,反而有丝丝凉爽惬意,倒是个不错的消遣之地。 紧张是因为他已探知方才梦境中所到的洞穴就在昆仑山中,想起那狰狞的笑声,疯狂的男子,恐梦境成真自己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青樾见哥哥似乎并无止步的意思,偷摸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只烧鹅拎在手中,撕下一片鹅肉吃了起来。 原以为妹妹的乾坤袋能掏出一团红线已是稀奇,万万没想到现如今竟掏出一只热气腾腾的烧鹅,青珏彻底折服于这个捉摸不透的小丫头了,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半晌,青珏缓缓吐出四个字,“注意吃相。” 青樾倒是不以为然,继续大口嚼着肉,道:“怕什么,此处就你我二人,难不成你还怕折损晹宸宫颜面?” 青珏哑然,不知为何,近来越来越被这小丫头拿捏得死死的,看来指望她修心养性是不可能的了,只能自己手段再强硬一点,对她再严厉一些了。 “晹宸宫颜面而已,不重要,若日后遇上心仪神君求娶,你别将人家吓跑了才好。” 青珏以为用这世间女子都忌惮的夫家来吓吓她许是有用,可他又想错了。凭他青珏帝君一根手指就能让众神忌惮,何况这是他亲手教养长大的妹妹。 对于此事,青樾的认知就比青珏清晰多了。青樾莞尔一笑之际还不忘嘬了一下手指上烧鹅留下的油渍,道:“只要有你这尊大神在,夫家?还不是跟我晹宸宫后花园似的?” “如此,随你!” “哥哥,你是不是脑子冻坏了,我怎么觉得你今日不如往日聪慧了?”青樾不知死活,继续点火。 “哦?是么?” 青珏冷笑,手指摩挲,似乎有些迫不及待想将这碍眼的丫头扔出百丈外。 岂料青珏还未动手,一阵强烈的妖风乍然而来,青樾不见踪影。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青珏骤然失神,不过眨眼,一人一鹅杳然无踪,是该喜还是该忧? 青珏凝神一探,长舒一口气,这妖风竟将她直接卷到了所寻的洞口,看来上天真是对他们兄妹二人怜悯得紧啊!将不想走的直接送到,这下嫌烦的也可以得少许清静了。 只不过青珏将一切想得过于美好,这清净还不足一刻,青樾那响彻天际的哭声已经蔓延至整个昆仑山。 第25章 密事 夜风微凉,长乾宫的紫葳花飘落满地无人清扫。老天君在世时便不喜宫娥将地面扫得过于干净,他总说越是看似纯净的东西越是缺少韵味。 现下竺渊天君也不喜宫娥清扫这紫葳花瓣,于他而言,这紫葳木飘落的不是花瓣,而是点滴回忆。 竺渊负手立于父君生前最爱的紫葳木下,任花瓣飘落肩头而无意拂去。自双亲仙去,梓渊两万岁另立府邸,住到了与长乾宫相隔甚远的霖夕宫,这偌大的长乾宫只留下了他一人。 如今青珏下凡已七日杳无音讯,奕殊历劫飞升陷入沉睡,翀苍恐自己飞升之日历劫失败,临时闭关苦心修行,自己更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迟熠见竺渊目露忧思,久久立于紫葳木前而不动,想来此时主上的心中也有诸多烦绪吧,不如引他去瞧瞧梓渊殿下,闲话两句,还能舒缓舒缓心境。 “天君,不如咱们去霖夕宫走走?许久不见梓渊殿下了,不知他近日可好。” 竺渊缓缓别过脸,默念了一句,“梓渊?是啊,许久不见吾弟了,且去看看吧。” 提起梓渊,竺渊心中甚是感慨,千岁以前,他敏而多思、志清意远,本是天族太子的不二人选。可他心思从不在书本经文、佛理道法上,时时纸上所绘的山河江川、繁花茂木,他的心中,只有游荡这世间万物的雅趣。 七千岁后,他游历凡间归来,心性更是大变。犹记得他在父君殿前跪了三天三夜,自求禁足三百年,只为助一只小蛇妖登上仙途。原以为父君会因此事大怒,不承想被他这一跪还是将心给跪软了。亲遣开阳星君到凡间寻那小蛇,不过最终还是未能寻回来。 自此他爱上了吃糖人、做衣裳、调脂粉,父君多次训诫他也充耳不闻,直至再次被禁足,由专人教导,在课业上才有所起色,勉强得以应对飞升上仙之劫。只是这兴趣喜好却是愈发像个女儿家了。 往事不可追,一追已到霖夕宫前。朱漆大门紧闭,匾额上的霖夕宫三个字略显斑驳,两名守门天将急急向前向竺渊行礼,又急急把宫门打开将竺渊迎了进去。 竺渊摆手道:“不必通传,也不必跟着,本君只想看看吾弟而已。” 穿过百花簇拥的回廊,一弯月状渑池环亭而绕,一池波光映着一园姹紫嫣红,层起叠落皆是一个美字。琉璃亭后方依着大片竹林,绿竹悠悠随微风荡漾,丝丝清凉。 梓渊坐在亭中,俯于几案上,手中拿着一树枝正在细细品闻,周围一个宫娥也没有。竺渊轻笑,若是换作凡间,这闲散王爷做得,倒也节俭。 待竺渊靠近,梓渊才反应过来,身旁有人,不等竺渊说话,梓渊连眼都不曾抬便道:“你今日可想好了如何捉弄我?” 看来这是将竺渊当做青樾了。 竺渊不语,弓手拿起几案上的一个木盒,木盒上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薇芜香”一看就知道出去梓渊之手。 梓渊轻轻一瞥,总觉得衣袖颜色不对,似乎青樾很少穿着姚黄色衣裳,这才抬眼瞧见,来人是自己的兄长,竺渊天君。 竺渊见梓渊眼露震惊之色,微微一笑,道:“许久不来你这霖夕宫了,险些迷路,怎的不着仙娥身旁伺候,可是她们照顾不周?” 梓渊虽是震惊,却也无起身行礼之意,道:“嗯,我不喜欢仙娥随侍,很是吵闹,劳兄长为我挑些仙侍过来较好。” 竺渊轻轻点头,甚是宠溺答道:“好。”心中感叹,这美貌太盛引得众仙娥倾心看来也甚是烦扰啊! 梓渊也不客气,直言道:“兄长过来,所为何事?” “无事,心中烦闷,四处走走罢了。” 梓渊一听,想来是出了不得了的大事,才让这原本心宽似海的兄长说出“心中烦闷”四个字,急忙问道:“可是出了大事?” 竺渊一声叹息,也不顾及什么身份了,屈膝盘坐于梓渊身旁,道:“妖器现世,青珏兄妹下凡追踪杳无音讯。奕殊三日前应劫挨了八十一道天雷九道天火陷入沉睡。翀苍恐自己飞升之时无法顺利渡劫此时正在闭关。” “青樾怎的也跟着青珏兄长下凡了?你就不怕青珏兄长回来拔光咱们的毛?” 竺渊答:“怕是怕,但更怕青樾燎了父君留下的一院子紫葳花。前日她跑来长乾宫哭闹,让我要么交出她兄长,要么交出引路蝶。细细一想那涅槃之火天地间只有青珏能灭,我只能交出引路蝶了。再说咱们身上这龙鳞坚不可摧,他若不嫌膈得慌,送他几片也无妨。” 梓渊哑然失笑,早知这丫头如此任性妄为,就该将她圈在霖夕宫内,给自己研磨香料,“那她与青珏兄长可是遇险?” “应是不会,上神遇险九天星辰会逐一陨落,这几日并不见星辰陨落,想来事情棘手,还未处理妥当罢了。” “那兄长这是在苦闷什么?”梓渊一脸嫌弃,总觉得兄长这是庸人自扰。 竺渊苦笑道:“我现下守着这九天宫阙也不知该为他们分担些什么。” “兄长不是已经做得很好了吗?”梓渊淡然,“虽是妖器现世,但也无动荡,三位兄长必定安然无恙。兄长要做的不过是暗中调兵监视六界稳住大局便可。” 竺渊意味深长地看了梓渊许久,叹息,“若不是当年一事,现下的天君应该是你……” “时过经年,无须再提,且我对着天君之位无意。”梓渊斩钉截铁打断竺渊的话。 “你可是还念着她?” 梓渊不语,原本研磨木屑的手却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良久,竺渊又继续说道:“当年我借你一千精兵,穿梭了几世都寻不到她丝毫痕迹,想必已经归于天地了吧。” 语落,周遭静得只听得见竹叶沙沙作响,那张娇俏可爱又圆乎乎的脸浮现在梓渊眼前。柳叶细眉,杏眼圆睁,气鼓鼓地叉着腰让自己给她去掉那条修炼千年都未曾藏起来的小尾巴…… 梓渊黯然片刻,声色坚定道:“不会的,我定会找到她的。” 竺渊沉默许久,问道:“那青樾呢?她可知晓此事?你二人日日相对,不免生出情愫,我倒觉得你二人也很是般配。” 梓渊神色无异,声色倒是冷了几分,道:“我与青樾是兄妹亦是好友,并无其他,她对我亦是如此,兄长无须多思多想。” “也罢,一切依你喜好便好。” …… 约莫两万年前,天君闭关修养,梓渊为躲避刚刚降世的青樾那响彻天际的哭声连腾云之术都有待精进就偷偷拿了天君令牌溜下了凡间,不料中途从七彩祥云上摔了下来,狠狠砸在了一棵参天大树上。 这一砸他倒是不要紧,拍拍身上的树屑又是一条好汉。要紧的是他将原本藏于树上潜心修炼的小蛇妖给吓哭了。 原只觉得青樾的哭声扰人心神,却不想这小蛇妖的哭声与青樾不相上下。这一哭,将风姿潇洒的梓渊吓得不轻,哄了许久都不得奇效。最后,屈服于小蛇妖气鼓鼓的腮帮子之下用自己拙劣的术法将她一条小尾巴给隐了,也算助她修成了人形。 小蛇妖欢天喜地绕了几圈,在确认自己已经没有尾巴后,一通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 她瞪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说:“姐姐,你为何生得如此好看?” 梓渊一怔,自芙月事件后,他异常讨厌别人将他认作女娃,可今日骤然听这小蛇妖叫自己姐姐,心中虽有些怒气,但又觉得有些好笑。 最终愉悦占了上风,梓渊一手抚在小蛇妖圆圆的脑袋上,异常温柔地说:“小丫头,叫哥哥,给你买糖人吃。” 小蛇妖歪着头,怔怔看了梓渊半晌,“嗳?世间竟有长得这般好看的哥哥吗?” 梓渊得意点头,小蛇妖又甜甜叫道:“美人姐姐,不,美人哥哥,我可以一直跟着你吗?我也想跟你一样美貌。” “可以啊,不过你得听我的话。” “好!”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绮若。” 青尘意 第18节 …… 绮若最爱吃糖人,她说世间所有的东西都抵不过美人哥哥给她买的糖人。 绮若最爱看漂亮衣裳,她说这世间的衣服都衬不出美人哥哥的绝世容颜,所以她要学习裁衣缝纫,日后做出最美的衣裳给美人哥哥穿。 绮若最爱研究胭脂水粉,她说哥哥美艳无方,定要细细养护,她愿为哥哥调脂制粉养护这绝世容颜…… 最终,她不见了,寻遍六界而不得,魂归何处而不知,梓渊却未有一日放下过。 他每隔一段时日便会到他们初识的地方吃糖人、寻痕迹,他踏遍四海学裁衣研脂粉,不惜荒废修行违背父君意愿也要将绮若喜爱之事修得炉火纯青,还顺带精通了研制香料,只因绮若以前睡得不够香甜。 若问他种种行径目的何在,终究不过一个等字罢了。等那个消失多年的小蛇妖能如同那两柄稀世妖器一般,去而重返,再次在这天地间留下气息。 第26章 密谋 青樾那撼天动地的哭声在头顶出现一巨大凤凰身影时,戛然而止。青珏为了及时制止那如魔音穿耳般的哭声,不惜显出真身飞了过来。 看到妹妹并无大碍,只想亲手将她捏死。可看着她那双甚是无辜又水汽腾腾的眼睛,举起的手又缓缓放了下来。 “怎的?不哭了?” 青樾拍拍衣裙上的冰花,好似刚才那震耳欲聋的哭声不是她发出的一般,“哭?怎么可能会哭,我可是堂堂青珏帝君胞妹,这等小事能吓到我?” 青珏冷笑,“你别说方才那哭声不是你的。” “就算是我的又能怎样,现下你来了,我得留着精力啃烧鹅了。”青樾说完,左右翻找,“我的鹅呢?” 青珏无奈摇头,此时此刻竟还想着满足口腹之欲也颇为心宽了些。也顾不得这小妮子胡乱挣扎了,揪着她的衣领就往裂谷内的山洞拖。 行至百步,梦中的水玉冰柱乍现,顺着洞壁一直往深处延续,白雪依旧覆盖着地面,寒意却消退了不少。 青樾挣扎了一会,觉得没劲,索性任由哥哥拖行还为自己省下不少气力。 四周的水玉冰柱,比起梦中要大了许多,颜色也不及梦中通透,想来时光久远,已被寒风所噬,故而失去了本来纯净。 眼前的水玉冰柱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前方竟有根冰柱似巨龙一般直穿洞顶。青樾一见,甚是喜欢,挣扎着从哥哥手中奔出,直接上手将冰柱抱在怀里。 两手似乎抱不下,青樾奋力将身子又贴近了一些。 还是抱不下,青樾又将一条腿盘了上去。 最终青樾已经两手两腿环在冰柱上了,还是抱不下。 青珏此时只觉头疼,一念之差将她带在身边终究是个错误。“你这是要作甚?” “我想将它拔回去,放在我的寝殿中。”说完青樾作势拔了拔。 青珏:…… “下来。” “不下。” “下来!”青珏声量渐大,四周冰柱微微一颤。 青樾没好气地白了哥哥一眼,“那你帮我把这冰柱弄回去。” 青珏淡淡答道:“如果你我有命从这里出去的话。” 青樾一惊,“此话怎讲?” “说来话长。” 青樾从冰柱上滑了下来,并没因哥哥故弄玄虚而心生好奇,道:“那你还是别说了吧。” “你竟不想听?”青珏反而有些好奇。 青樾答:“梓渊兄长说,别人若答说来话长,他的意思就是:别问,我不想告诉你。” 青珏点头附和,“于此事上梓渊教导得还算妥帖。” 青樾又将小脸凑了过来,眯着眼问道:“你真不想说?” 青珏答:“是真的说来话长。” 这事为何说来话长呢,是因为青珏发现,天族典籍记载有误。 典籍有载,十万年前,也就是竺渊的父君昭德天君刚刚一统天族的那一年,噬魂剑随魔族始祖迹星消散,魔族由迹星座下大弟子接管,也就是现在魔尊长空的父君夙泠。 没几日妖瀛匕也在昆仑山消失,而据妖族所言妖王寒仪是在妖瀛匕消失后一个月离世的。青珏始终没想明白,世间法器皆有灵性,怎么会主人还在的情况下莫名消散。 如此说来,只有一点,那就是妖族说了谎,以至于典籍记载有误。这寒仪应该是与妖瀛匕一同在昆仑山消散了,才会引来这弥天大雪,终年不化。 至于自己在梦境中所见的男子,应该就是妖王寒仪了,只是他是被何人放入白玉棺中的?且在梦境中为何他对自己这般痴狂? “哥哥,你看!” 青珏还未理出头绪,肆无忌惮在前做开路先锋的青樾发出喊声,将他的思绪全然打断。青珏循声望去,那一地的稀世花卉与梦境中一模一样,璀璨夺目。 青珏心中一惊,慌忙跑上前去,百花深处,一洁白光滑的玉棺赫然横在中央,与梦中全然一样,若是那男子与妖瀛匕也在棺中……岂不是梦境成真? “回来!”青珏沉声喊道。 青樾心有不解,但瞧着哥哥面色凝重,还是将正欲摘花的手收了回来往后退了几步。见哥哥还是瞪着自己,又一路小跑过来,站到了哥哥身后。 青珏祭出霄尘剑在手,霄尘剑似乎感应到主人此时心中忐忑,凛冽之气又盛了几分,似乎随时准备大战一场。 青樾见哥哥亮出兵器,也急忙召出封云枪在手,先前的吊儿郎当一扫而空,眉眼间尽是警惕。 “你且站在此处,不要过来,若是我遇不测,你马上返回天宫,找奕殊下来!”青珏冷声道。 青樾猛然摇头,“不行,我要与你同去。若你真的出事,我去搬了救兵回来,也就晚了。” 青珏回头,冷冷看着青樾,“若你有事,我这一生也没脸再回晹宸宫!” 青樾不是很明白此话何意,且依现在的情况来看,她根本没想过这句话有什么其他的含义,依旧拒绝道:“你我即为亲兄妹,自然该同仇敌忾祸福与共,怎地让我一人做那贪生怕死之徒?” “详细的等我探过回来再说,你且在此处等我。” “不要,我要与你同去!” 青珏大吼道:“听话!若我真的有事,你难不成希望我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青樾噘嘴,“哥哥若是有事,我徒活世间也没什么意思。” 此话虽让青珏无比动容,可现下也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青珏嘴角浮上一抹温柔的笑,道:“我不会有事的,你且在此处等我,乖。” 说完,悄然施法设下仙障将青樾圈在了原地。 青樾虽是着急叫喊,却一句也落不到青珏耳中,早知她会如此,万不可因她的哭闹惊了这棺中的寒仪。 青珏小心翼翼绕过这些稀世奇花,若是今日无恙为奕殊带几株也是好的,万不可将其伤了。穿过团簇紧拥的花枝,来到玉棺前,细细一瞧,果然,连棺上纹饰都与梦境中一样。现下倒是让青珏踌躇了,这棺,该不该开? 思忖许久,青珏闭眼深深吸了一口这百花的香味,如梦境中一样,手指轻轻一触,棺盖似受到刺激般径直打开,沉沉砸进了百花丛中。 青珏忐忑向棺中望去,大惊失色,这玉棺是空的! 为何玉棺是空的?梦中所见的男子真的是妖王寒仪么?妖瀛匕去了哪里? 疑团越来越多,青珏不禁眉头紧皱,这六界中是否有人在谋划着什么? 想到此处,青珏又往棺中看了一眼,细细一看才发现,棺中铺着薄薄一层白色粉末,莫不是妖王寒仪已经化为灰烬? 青珏伸手,想要探知清楚这白色粉末究竟是何物,不承想伸手的一瞬间,棺中一道霸刀狠辣的红色剑气凭空出现,向青珏直击而来。 青珏以霄尘剑阻挡,还是被那剑气击退数尺,霄尘剑剑身也被击得铮铮作响。 此时棺盖临空腾起,再次沉沉地盖在玉棺上,这一震人心魄的声音让青珏骤然失去了知觉,径直倒向方才不忍伤及的百花丛中。 …… 潼若镇,四方茶楼暗室内。魔君长空对面坐着一黑篷黑纱遮体的娇小女子,若不是女子声色清脆,长空还以为妖王派了一幼童来与自己交易。 “姑娘,你这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着实让本君有些为难呀!我连姑娘是何人都不得而知,怎敢将妖瀛匕交之?”长空言辞颇有戏谑之意,他不过想看看黑纱之下可是美人。 黑衣女子冷笑一声,将斗篷掀开,一娇俏可爱的小脸露了出来,光看这张脸,任谁也想不到她竟是妖王寒祈的义女寒芷,也是当下寒祈座下最狠辣的角色。 寒芷嘴角带着一抹妖冶的笑意,眼中却是深不见底的寒意,“魔君说笑了,若是有心交易又何须在意交易对象是何样貌?” 长空不恼,面对如此可爱与阴鸷兼并的美人,想恼也恼不起来,干笑道:“寒芷姑娘当真机智。噬魂剑可带来了?” “妖瀛匕呢?”寒芷见长空也是爽快人,直接问道。 “既然约好拿回两族各自的圣物,本君岂有不带之理?想来你们那寒仪妖王也是可笑,竟将自己的身子设成一道封印,且这封印还得魔族之君才能解开,看来他老人家对你们妖王是诸多不满啊!” 长空此话颇有嘲讽之意,若不是因老妖王设下这一道封印,寒祈怕是此生都不会自降身份跑来凡间卑躬屈膝与自己商榷让他帮忙去昆仑山取出妖瀛匕一事吧。 奈何自己并无与他一同改天换地颠覆天族地位的想法,只是听说寒芷已取得噬魂剑作为交换,故而也想取回老祖宗的东西罢了。 “呵。”寒芷冷笑道,“随他满不满,一故去十万载的老头子能奈我何?” “不能将你如何又何须让本君帮忙取出妖瀛匕。”长空劝诫道,“小小孩童还是不要这般狂妄自大的好。” 寒芷不想继续废话,直接问道:“妖瀛匕呢?” 长空置若罔闻,道:“你且先告诉我,你是如何知道怎么唤醒这两柄稀世妖器的?寒祈找了这么多年都不曾找到,瞧你年岁尚轻,竟有这般能耐。” 寒芷嫣然一笑,眼中冷意更盛,道:“这世间万事不过是利益交错,互相交易罢了,我能与你魔族交易,难不成还不能与别族交易?休要多话,速速将妖瀛匕交出来!” 长空微微点头,确是此理,大袖一挥,妖瀛匕跃然手中。 寒芷面露狞笑,伸手刚刚捧到妖瀛匕刀鞘,妖瀛匕瞬间化作无数红色星光,忽闪片刻彻底消散了。 这一幕惊呆了长空和寒芷,半晌,长空反应过来,伸手向寒芷讨要噬魂剑,寒芷冷冷一笑,破窗而出,一群黑鸦将其团团围住,一刹不见踪影。 长空无奈,对着天际大喊:“还我噬魂剑!!!!” 可惜声响再大也无法将噬魂剑召回。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近日杂事缠身,作为打工狗只得每天下班后更新。存稿我已经说腻了,可临周末还是许多事要做。在此向众仙友请罪了,日更是我的极限了!谢谢你们的支持,爱你们! 第27章 取血 晹宸宫里的扶桑花团团相拥似骄阳、似烈火,花瓣飘落满地也无人清扫。 仙侍仙娥们急急奔走穿梭在朝阳殿和暮夕殿之间,全然没空打理这一园落叶,只因这晹宸宫的尊神青珏帝君与青樾殿下已经昏睡三日了。 青尘意 第19节 三日前,原本历劫沉睡的奕殊帝君突然苏醒,睁眼之后未留下只言片语便直奔昆仑山而去,不过一个时辰便将人事不知、伤势不明的青珏兄妹带了回来。 药王问诊三日探不出究竟,奈何注入灵力也是徒劳,一时间众人束手无策,只得吩咐宫娥日夜守候以防不测。 竺渊守在青珏床前,三日不眠不休,一双眼睛不愿离开青珏一刻。而梓渊也守在青樾床前,只是他依旧调脂制粉,丝毫没有慌乱之意。 芙月每日晨起过来,日落而归,虽是照顾妥帖,但竺渊总觉得芙月近日身上透着一种让人隐隐不安的气息,不知她近日可是与何人接触过,也不知她到底是何心思,故而全然不敢放她一人在此照顾青珏。 奕殊伤势未愈又拼尽全力救回青珏兄妹,只得再次闭关修养。恰巧翀苍在奕殊救人那日也历了八十一道天雷九道天火的大业飞升上神继位极乐宫帝君,陷入沉睡之中。天族骤然失去四位战斗力最高的神祇,一时之间坠入岌岌可危的境地。 竺渊负手立于青珏床前,眼下乌青,神色忧郁。这三日来青珏似睡着了一般,时而眉头紧皱,时而嘴角挂着笑意。不知何故,竺渊总觉这笑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青珏可还好?” 一道浑厚清澈的声音传来,竺渊骤然回神忙转身颔首行礼,“见过师尊。” 元始天尊飘然而来,慈爱地拍了拍竺渊的手,道:“天君无须多礼,带我去看看青珏。” “师尊还是唤我竺渊便好。” 闭关五千年不问世事,没想到出关之日座下最得力的四名弟子倒下了三个,元始天尊一手顺着胡须,一手施法探了探青珏神识,大吃一惊,“青珏怎会被破魂阵所伤?” 竺渊一听,也吃了一惊,慌忙问道:“破魂阵?可是妖族禁术破魂阵?” 天尊缓缓点头,“这伤需取未出阁的女子心头血为引,配以牡丹入药将养七日,便可醒来。” “未出阁女子的心头血?此法也过于不仁了。” “是的,所以此术在寒仪在世时便已禁止,不承想有人竟不惜羽翼偷学了此术。” “何解?” “因寒仪觉得若只是下令禁止也是徒然,不如设下禁制,凡修习此术者身形便会返还至少年时期。” 竺渊思忖片刻,道:“妖王寒祈身长八尺,想来也不会是他做的手脚,不过听闻他座下有一得力女弟子,身材娇小,全然一副豆蔻之年的模样,必定是她动的手脚,如此看来妖族对我们已然虎视眈眈。” 天尊看了看青珏,不做回答,似乎现下他只在乎青珏与青樾的状况,问道:“青樾可是此种状态?” 竺渊点头。 “你且随我去看看青樾。” 元始天尊瞧过青樾,确认与青珏症状相同,不免心中担忧,若是取未出阁女子心头血为引手段也甚是残忍了些,若是不取,这兄妹二人又不知何时能够苏醒过来。 师尊的担忧亦是竺渊的担忧,这九重天上未出阁的女子那可太多了,但选出几人取心头血这么违背天道的事自己又有些做不出来。 “师尊,未出阁的男子心头血可否一用?我与梓渊的心头血想取多少取多少,我二人绝无怨言。”竺渊说完,看了看身旁的梓渊,梓渊眼神坚定,同意兄长的说法。 元始天尊无奈摇头,“知你四人情同手足,可这女子的心头血乃至阴之物,而男子主阳,阴阳不同又岂可混而用之?” 三人正值为难之际,芙月携十二名宫娥款款而来,见师尊与竺渊在前,一脸和悦之色,上前行礼问安,且还装模作样地向梓渊行了礼。 梓渊自是不愿陪她演戏,长袖一挥,回到暮夕殿中守在青樾床前。 竺渊看着芙月,似看到了救世主一般突然两眼发光,激动得只差握住芙月的双手了,“芙月妹妹,你可愿救青珏兄长?” 芙月愕然,柔声问道:“请竺渊兄长明示,小女能为青珏兄长做些什么?” 元始天尊未想过竺渊竟敢拿芙月开刀,可想到倒下的是自己最为得意的弟子,也就不再言语,且看芙月能否答应了。 竺渊尽量将声色压得平稳一些,道:“青珏兄长与青樾妹妹被破魂阵所伤,现下需取未出阁的女子心头血为引将养七日,不知芙月妹妹可愿帮他二人一回?” 芙月一听,需取心头血将养七日!还得养两个人,心中顿时打鼓,甚是不愿,可又不好直接拒绝。 竺渊见芙月犹豫不决,也不好强求,心中甚是怅然,强颜欢笑道:“也罢,取心头血一事确是过于残忍了,本君与师尊再想别的法子,若是无事,妹妹且先回宫休息去吧,青珏兄长此处有我,你且放心。” 竺渊的言外之意芙月听得很清楚,就是说帮不上忙就别在此处添乱了。芙月并不是不想为青珏取心头血,只是为青珏取的同时还要为青樾取,取也就罢了,还得连取七日,她原想借此机会施恩于青珏,为她嫁入晹宸宫铺平道路,可这为两人连取七日心头血的代价也忒大了,况且其中一个还是她极其厌恶之人。 此时,竺渊身后的竹筠骤然跪下,重重将头磕向地砖,带着哭腔道:“天君,奴婢愿为帝君与小殿下取心头血,望天尊与天君成全!” 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在打在青石地砖上晕成了一朵纯净的花。竺渊心中无比动容,如此忠贞不贰的小仙娥世间少有,可她灵力低微,若真是为这两兄妹取上七日心头血怕是仙体不保。 竺渊劝慰道:“你不过一小小地仙,若是真将心头血取上七日,轻则退回原形,重则灰飞烟灭,你可想好了?” 竹筠毫不犹豫,道:“想好了,只要能救回帝君与小殿下,就算奴婢灰飞烟灭也无妨。” 芙月见有人为自己分担,心中甚是欢喜,可又不能浮于表面,故作怜惜道:“竹筠,我知你对晹宸宫忠贞不贰,可此事代价太大,你若有事,青樾妹妹日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一番动情言论说得芙月自己潸然泪下,竹筠早已见惯她这般虚情假意,反正命不久矣,也不必再陪她演戏。 竹筠挺直了脊背,仰头直视芙月,道:“多谢芙月公主疼惜。公主历来待我家小殿下不薄,今日若能相助一二,日后帝君与小殿下也会时常感念公主今日大德的。” 芙月脸色瞬间煞白,她全然没想到往日对她唯唯诺诺的小仙娥今日胆敢拉她下水,心中恨意涌起,可碍于天尊与天君在场,也不好发作,如今骑虎难下,只得先应承下来,再想应对之策。 一转眼,芙月又是泪眼婆娑,柔弱不能自理,道:“如此甚好,我定会尽力与竹筠一同搭救青珏兄长的。” 话虽是这样说的,可这事真就不是这样做的了。芙月面对眼前摆放整齐的玉碗和匕首,全然没了当日在青珏面前赤身相惑的胆量。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将衣衫褪去,可这匕首实在是有千斤重,完全拿不起来。 芙月的随侍仙娥名叫映茹。映茹见芙月最终还是将匕首拿了起来,便战战兢兢地将玉碗呈了过去。 芙月拿着匕首对着胸口比划了两下,着实下不去手,恼羞成怒将匕首狠狠放回了盏托中,目光阴鸷地盯着跪在一旁的映茹。 “映茹,你我主仆多年,你对我可是忠心无二?” 芙月声色发冷,让映茹更是颤抖不已,答道:“奴婢对公主的忠心天地可鉴。” 芙月邪魅一笑,又将匕首拿起,指尖轻轻抚过刀身,道:“那不如,这心头血你为本公主取了可好?” “可是……可是……” 映茹话未说完,芙月已将匕首插入她的胸口,看着鲜血一点点涌出,芙月笑了。 只是芙月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这一刀用力过猛,当她取好心头血之时,映茹已经气息羸弱,危在旦夕。 芙月顿时慌了,若是映茹因此殒命,自己必定受到天君和兄长的责罚,思来想去,芙月将衣衫抓乱,手里捧着玉碗,哭着跑到了竺渊面前,“竺渊兄长,求求你,快救救映茹!这丫头为了让我免受痛楚,竟趁我不备取了自己的心头血,现下她快没气息了!竺渊兄长,你快救救她救救她!” 竺渊见芙月如此慌乱,连平日里最在乎的仪容都顾不得了,忙将心头血接过交给承禹,带着迟熠急急奔向晹宸宫偏殿,若是因此至仙娥命丧晹宸宫,青珏就算醒来也不会原谅自己。 所幸药王还在,竺渊未消耗多少灵力便将映茹救了回来,只是伤得颇深需静养数日。 竺渊看了看花容失色却分毫未伤的芙月,又看了看刚取了心头血虚弱无比却强撑着坐到青樾床前的竹筠,不禁连连摇头,心中感慨,有时候这神女还不及仙女的万分之一,也不知道要这神女的身份何用。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 第28章 忠心 天色清淡,原本绚烂的七色烟霞已消失好几日了,让这九重天宫一刹那失去了欢快的颜色。 烨宁宫的稀世花卉争奇斗艳,昨日未亲自取心头血的芙月公主坐在花亭里黯然失神,今天该如何是好?若是昨日下手轻一点,映茹还能再取第二次,只怪自己过于急切,出此纰漏。 想来昨日之法今日也不能再用了,芙月踌躇多时只得将心一横取了不少保命的法器放在身旁才拿起了匕首为自己取血。 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而像芙月这样既贪生怕死又喜居功自傲的最后多半都没什么好下场。 芙月捧着小半碗心头血在仙娥的搀扶下,缓缓挪向晹宸宫,见到竺渊的时候几乎是声泪俱下,恐人不知她今日是亲自为青珏取了心头血的。 竺渊倒是无所谓,他想要的只有一事,那便是青珏无虞,至于醒来之后该如何与芙月相处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服了两日心头血,青珏已然没了先前那诡异的笑容,睡得颇为平静。而青樾并没有好多少,想来是因为修为不如青珏,故而伤得更重些,所幸竹筠只为她一人取血,又有药王看顾,也没什么大事。 芙月盯着宫娥喂青珏喝下自己取的血熬成的药才甚为哀怨的离去,梓渊看着她那娇弱无度、恋恋不舍的身影,脸上浮起一抹讥笑,对竺渊说道:“兄长,我与你打个赌怎样?” 竺渊问:“所赌何事?” “就赌这芙月公主明日还能不能将她的心头血送来。” 竺渊疑惑地看着梓渊,“哦?怎的,阿弟认为她明日不会再来?” 梓渊答:“绝不会再来。” 竺渊浅浅一笑,道:“不必赌了,你是我弟弟,我自然信你,你说她不会来,她必定不来。” 梓渊眉头微皱,一脸不快,“兄长,你也忒没意思了,本想从你宫里捞点东西,现下看来是没机会了。” 竺渊又笑,“为兄所有之物亦是你所有,需要什么自去取出便是,无须作为赌注。” 若是旁人听了这话肯定会对自己的兄长感激涕零,可他是梓渊,这九重天上最不按常理出牌之人。梓渊勉为其难地挤出一个看着还行的笑容,丢下一句“不知情趣为何物的兄长”飘然而去。 竺渊哑然,难不成赌了他就不会自己去取了吗?他另辟府邸的这几万年也没少取吧! 梓渊料得不错,翌日清晨,烨宁宫着人来报,说是芙月公主因忧思过度,在为青珏帝君取心头血之时晕了过去,恐怕今日无法再为帝君取血了。 梓渊本想说,上午取不了那便下午再取,却被竺渊用眼神拦了下来。竺渊无奈一笑,假意关怀了几句,又着药王过去为芙月诊脉,才将这出戏陪芙月演得圆满了。 只是现下看来这为青珏取心头血一事只得另寻他人了,可是这偌大的天宫该去哪里寻这自愿献出心头血的仙娥呢?总不能直接下令在每名仙娥胸口剜上一刀吧。 犯难之际,承禹泪光闪烁递上了满满一碗心头血,声色颤抖,“天君莫急,竹筠方才为两位殿下取了满满一碗心头血,想来是够今日药引了。” 竺渊看着这一碗鲜红的心头血,眼眶渐渐湿润,骤然失神,一次取了这么大碗血怕是要伤及仙元了,“她可还好?” 承禹眉头紧皱,恐眼泪滴落紧紧闭上双眼,将头垂得更深了,这话不知该如何回答。若是答好,罪犯欺君,若如实回答,怕是天君不会再让竹筠取血。 “谢天君挂念,奴婢甚好,药王给开的调养方子日日再喝,未曾落下。”为难之际,竹筠从暮夕殿出来,跪倒在竺渊面前,因头埋得深,声色清亮,竺渊也未曾发现她有何异样。 “好好,无碍便好,今日多谢你了,这几日你且好生休养,照顾青樾的事交予他人,本君会拨两名得力仙娥过去照顾你。”竺渊本想将竹筠扶起,可竹筠似乎十分惶恐,仓皇后退,竺渊也只好收回双手让迟熠将竹筠扶起送回配房休息。 而此时看到竹筠面色发青的迟熠吓坏了,本想禀告天君,却被竹筠乞求的眼神给拦住了,只得紧紧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顺势将竹筠搂得更紧了些,生怕她摔倒。 等待的日子似乎特别漫长,芙月一直昏睡不曾醒来,连药王都诊不出个究竟。竺渊兄弟二人不眠不休守了青珏兄妹十日,不仅身形消瘦了不少,连衣着也有些随意邋遢了,不过好在青珏青樾终于有了要苏醒的迹象了。 竺渊心情甚是舒畅,这一切都得归功于日日为青珏兄妹取心头血的竹筠。说来也好几日未见过竹筠了,明日青珏兄妹便可醒来,不妨今日去看看这天族恩人。 迟熠见竺渊准备去配房探视竹筠,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之色,忙劝阻道:“天君,咱们在这晹宸宫已待了十日,不如先行回宫休整一番再过来,免得青樾殿下醒来又该拿您取乐了。” 竺渊摸了摸下巴有些刺手的胡茬,无奈摇头。近日的他哪里还有少年天君的意气风发,面容憔悴不说,不修边幅也让他瞧着苍老了许多。 梓渊倒是还好,此生最珍视的就是他的“花容月貌”,哪里舍得草草了事,就算时时守在青樾床前,美容焕颜的桃花粉也从未见他少抹一日。 眉头皱了这么些天,终于得以舒展,竺渊心情甚是不错,摇头道:“无妨,我先去瞧瞧竹筠再回宫捯饬自己。反正已经邋遢了十日,也不急在这一时休整。” 迟熠见自己拦不住,心中甚是着急也只好硬着头皮为竺渊引路。 门刚打开,一股浓烈的药味和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床上躺着的竹筠面无血色、瘦骨梭棱。几日不见,不承想原本还有些圆润的竹筠已是这副模样。 竺渊强忍着房中复杂的气味,踱到竹筠床畔。可此时的竹筠凹陷的双眼紧紧闭着,对来人毫无感应,似乎已完全失去了意识。 …… 青珏醒来的那日,七彩烟霞再现天边,仙鹤齐鸣。 青尘意 第20节 青珏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遍地稀世奇花,花丛中藏着的尽是神兵利器。梦中有一看不清面容的白衣男子一直与自己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男子身形消瘦,举手投足间皆是柔美,手执白玉长箫,曲声尽是悲凉的相思之意。 “醒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青珏缓缓睁眼,眼前的一切也甚是熟悉,月白色幔帐、月白色床褥,一片月白之中只是眼前这个人是姚黄色的。 竺渊强压着自己呼之欲出的欣喜,故作淡然看着青珏,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厚的笑容。 青珏深吸一口气,转了转僵硬的脖子,道:“我睡了多久?怎的身上这般不快。” 竺渊答:“没多久,十一日罢了。” 青珏一怔,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竟已在晹宸宫睡了十一日,忙问道:“青樾呢!她在哪里?!” “她?”竺渊无奈道,“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承禹为她布了十一道菜,全是肉食,说是要把这几日没吃到的肉全给补上。” 青珏浅浅一笑,不愧是为了一口吃食便可燎宫的青樾,果真是一点都饿不得。 “我和青樾是如何回来的?我只记得在那寒冰洞中被一尊不知下了何种禁术的白玉棺所伤,棺盖合上的时候我只觉耳边尽是嘶鸣之声,脑中一片空白。” 竺渊看了看青珏,果然,他也不知道这个破魂阵,“奕殊半月前历劫沉睡,那日突然醒来一言不发便直奔昆仑山将你和青樾救了回来,不知他经历了何事,伤势似乎也很重,现下正在闭关。” 竺渊见青珏眉间尽是疑惑,便将他如何回来如何昏睡又如何醒来事无巨细的全部告知,只不过保留了竹筠为就她们兄妹二人剜心取血一事。至于竹筠……竺渊也不知该如何给青珏一个交代。 青樾吃得肆意,沉睡的这十一日,她也陷入一个离奇的梦中。 梦里纯白一片,花香四溢,刺槐花瓣随风飘落似一场别出心裁的花瓣舞。青樾躺在花瓣雨里,周围摆满了各类吃食,而在不远处为她掌厨的也是一名看不清脸的细弱男子。 青樾一手拿着椒香兔腿,一手拿着酱香蹄髈,吃得放肆又潇洒,一滴酱汁滑落嘴角,青樾自然而然地将脸向右别去,道:“竹筠,快给我擦擦,滴下来了。” 此时,青樾身旁的仙娥一愣,连忙掏出帕子为青樾擦嘴。青樾觉得似乎气味不对,竹筠最喜欢用的一直都是自己赠她的梅蕊香,抬眼一瞧,不是竹筠,于是问道:“竹筠去哪里了,还在忙着为我布菜么?” 仙娥甚是紧张,将手中的帕子捏得都快变形了,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慌忙跪下,连声说着奴婢不知。 青樾眉头微微一皱,自己不过睡了十一日,怎的就变得如此吓人了?问个人罢了,不知就不知,何必如此紧张。“嗯,我知道了,你且先退下吧。” 青樾素来不喜这类一丁点事儿就吓得半死的小仙,虽然那故作柔弱的芙月很是烦人,但这真柔弱的小仙也一样烦人。 仙娥仓皇而逃,险些将捧着盐酥鸡的承禹给撞倒。若是换作平常,承禹早就拿出掌事仙官的架势教训起她了,可今日的承禹异常平静,还连声安慰,让那仙娥去殿外伺候,这让青樾感觉甚是奇怪。 “竹筠去哪里了?”青樾又问。 承禹脸上的笑都快堆出褶子了,可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答:“天君见竹筠这几日照顾小殿下异常贴心,故而想要助她精进修为,将她送去凡间历劫了,三世之后便可返回天宫。” “啊?三世呀,岂不是需要大半年?”青樾虽是不舍,但这确实是她飞升的好机会。 承禹指了指窗边一盆崭新的文竹,心底一片悲凉,“竹筠下凡前留给小殿下的,还请小殿下悉心照看着,若是想她了,就瞧瞧这文竹。” 第29章 祸乱 “报——妖族已集结十万大军在天河之滨,似有随时开战之意!!” 天将的声音响彻云霄,让灵霄殿上金色的琉璃瓦也为之一颤。 竺渊静坐于高台之上,心中再是慌乱,此时也只能镇定压场。青珏重伤刚愈,奕殊闭关,翀苍沉睡,天族骁勇善战的上神们现下都无法应战。若是自己再慌了,那一干将士的心也就乱了。 “天河之滨已驻十万天将,稍后请天枢星君、开阳星君点五万天将随本君出征。” 原本琉璃台下窃窃私语的仙君们听天君说要亲自率兵出征此时更是炸开了锅,纷纷劝阻。 一说天族司战之神乃青珏帝君,现下青珏帝君已醒,理应由青珏帝君应战,天君万不可亲自涉险。一说天族二十万将士训练有素,只需全部调到天河之滨,完全不用天君以身犯险云云。 竺渊听着面色发青,怒火中烧,什么叫青珏已醒理应应战?他们还一个个精神抖擞,怎不去应战?真遇上事儿时这群空有一张嘴皮的繁缛仙者一个都派不上用场。再者,将所有兵力全部调去抵抗妖族,这九重天留个空壳任人宰割? “此事无需再议。”语落,竺渊离开了灵霄殿径直回宫整装。 竺渊摸了摸寝殿正中悬挂的金丝宝甲,上次穿它,似乎还是自己刚过万岁的时候,那时候南海龙宫及沿海百姓常年受鲛人族侵扰,南海龙王上表天宫请求镇压,竺渊与青珏出兵二日便将鲛人族收服,从此归于南海龙王麾下。 好在这南海龙王为人宽厚,待鲛人族如亲如子,故而鲛人族也诚心归顺,南海自此也就风调雨顺、物阜年丰。 金丝宝甲再次着身,竺渊心中甚是激动,少时他只想做青珏麾下一武将,和他并肩一同征战六界平定四海。不承想父君寄予厚望的梓渊一心闲云野鹤,这天君的重担不得已落到了自己身上。 如今自己继位天君后第一场战事就是与妖族十万大军一战,光是想想就激动不已。 竺渊带着迟熠,天枢、开阳两位星君已经候在殿外,行至宫门,迎面撞上了一身戎装的青珏。 青珏略带怀疑之意将竺渊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要出征?” 竺渊满眼嫌弃,“对对对,你快回去歇着,不要出来添乱。” 青珏嘴角戏谑一笑,不屑道,“众神之中,你也就能打过青樾和梓渊,还是好生回去歇着吧,妖族之乱我自会去平息,你守好天宫便是。” 青珏一通嘲讽让竺渊脸色发白,怒道:“就算我打不过你们三个,可众仙出手未必能伤我分毫,若不是瞧你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我才不会白白便宜你在晹宸宫里享乐。” “我这命不是任谁都能取走的,他妖王寒祈还不够格。”青珏冷冷地拂过霄尘剑剑身,那日因寒冰洞周围妖花迷了心智,着了他的道,躺了这么些日子早就需要舒经动骨了,正好今日新仇旧恨一并讨来。 青珏醒来后,便细细回忆当时中术的所有细节,若不是那颇为蹊跷的花香所惑,自己也不会全然觉察不到那玉棺被人动了手脚。 想来还是有些自视过高了,以为自己卓尔不群便傲视轻敌,这一次大险些将自己与妹妹送走,日后还是多多静养心息为好。 虽青珏如此说来,竺渊还是不放心,“你要出征也可以,召来药王看看,若他说可以,那我也就不拦你了,若他觉得你还需调养些时日,那这一仗便由我去打。” 青珏冷哼一声,“我说可以,那便是可以,何须他人定论!” 语落,一定身术骤然将竺渊圈了起来,为防止竺渊多话,还顺带给他下了禁言术。 “迟熠,着人将你们天君抬回寝殿,术法一个时辰后会自动解开。”青珏冷声道,“天枢、开阳,即刻随本君出征!” …… 天河上空原本是一抹惬意悠然的蓝,如今倒是又添上了几笔水墨。 一片耀眼的白与一片幽暗的黑隔着雾气翻涌的天河对峙着,两边都不曾移步,却又都不敢放松警惕,恐稍有不慎这银光粼粼的天河就会被染成绯色。 妖族大军阵前,一身材娇小的红衣女子骑着高头大马悠然自得地玩弄着手中的长鞭,似乎她不是来打架的,倒是来观光的。 一道青影自九重天宫而下,穿梭到天族大军阵前,聚成了一气宇轩昂、冷冽孤傲的男子。 青珏手持霄尘剑立于天族大军前,一众将士见青珏帝君自九重天而来,原本忐忑的心现下也安稳了,齐齐叩拜,士气大增。 对岸的红衣女子见青珏而来,颇为惊讶,不忍笑道:“哟,青珏帝君真是能耐,被破魂阵所伤还能好得这么快,想来没少饮天族女子的心头血呀!啧啧,没想到你们天族行起恶毒之事来也毫不手软嘛。” 青珏心头一怔,心头血?是怎么回事?前几日总觉胃里血腥味翻涌,难不成竺渊竟取了天族女子心头血为自己疗伤? 女子见青珏不语,继续调笑道:“怎的,看来青珏帝君毫不知情吗?那让我来猜猜,为你取心头血的是对你思慕已久的芙月公主?还是九重天上的无辜仙娥呀?抑或是你的妹妹青樾上仙?” 青珏冷冷盯着眼前女子,似乎她对九重天上的事了如指掌,看来这妖族细作早已混入天宫。 可一般仙者全然不可能做到为妖族送信且周身不着一丝妖气,若是神族,想必也是个极其了解晹宸宫与烨宁宫纠葛的世家子弟。不过似乎她了解得也并不真切,竟不知道青樾是同自己一起受伤的。 “我天族女子知大义,愿牺牲小我,佑泽四方。”青珏讥笑道,“倒是你妖族男子,只为一己私欲竟让女子修习禁术,你这幅身躯是拜寒祈所赐吧?” 寒芷一听,眼中恨意一闪而过,狞笑道:“为义父所想之事也是大义,怎的,就你天族皆是高洁之士,不允我妖族高风亮节?” “哈哈哈哈哈哈哈。”青樾自九重天而来,难得听到了有生之年最为搞笑的笑话,故而笑得肆意了些。“高风亮节?你?还是寒祈?你们与卑鄙龌龊倒是极为相配,与高风亮节着实不沾边。” 青樾之所以杀了下来,是因为总觉得宫中仙娥有事瞒着她,与竹筠交好的几名仙娥日日眼睛红肿如枣不说,还对窗前那株文竹异常上心,每日必定看上三四回。 而承禹的反应又有些奇怪,按理来说,仙娥这般不懂规矩出入主上寝殿,承禹自会责罚一番的,可如今承禹不但不责罚,自己也时常看着那株文竹愣神。 故而青珏前脚刚走,青樾后脚就将宫中仙娥全部召来问话,且还从若兰帝后处借来了麒麟族至宝问心镜,凡说谎者皆会被问心镜所灼。 就此,青樾得知了事情的始末,也知道了竹筠为救自己与哥哥魂飞魄散。而那株文竹正是竺渊兄长收集了竹筠最后残存的一丝灵识所造,还为其注入了两千年修为,只愿竹筠的灵识能再度靠着这株神力将养的文竹位列仙班。 青樾温柔地抚摸着封云枪上系着的枪穗,眼前又浮现出竹筠那娇柔可爱的脸,心似刀绞。转瞬间,眼中水汽渐弱,杀意徒增,封云枪寒光铮铮指向寒芷,“本上仙今日就算灰飞烟灭也要送你去为竹筠陪葬!” 青珏还未反应过来,青樾已然提着封云枪杀了过去。封云枪杀气腾腾,又是上古神兵,一枪过去将马背上的寒芷逼了下来,倒退数十步才得以立住。 妖族将士见状,蜂拥而上,而此时青珏也带着天族将士杀了过来,一时间黑白戈戟交错,霄尘剑剑气刺破云霄引来电闪雷鸣。 妖王寒祈原在帐中与美人作乐,四臂缠绕,气息纠葛,两位美人娇声层出迭见,令寒祈更是心神荡漾。全然没注意到帐外厮杀声已越来越近了。 直至将士在外高呼天族已攻过天河,寒祈才咒骂着起身,不着铠甲,只披着一件丝绸长衫,线条清晰可见,蓬勃之意还未完全褪去。 寒祈手持凛风剑挡在寒芷身前时,穷追不舍的青樾一下子愣住了。先前只是听闻妖族大胆奔放,没想到妖族男子竟然可以衣不遮体!大大咧咧露胸腹就出来了,与天族男子脖颈一下的肌肤一寸也要扣得死死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青樾小脸一红,骤然失神,被寒祈一剑震退数尺。随即又一剑袭来,直直向青樾刺了过去。 青珏见青樾涉险,一剑将围住自己的妖族将士杀了个干净,在凛风剑距青樾只有一指距离时,将剑挡了回去。 霄尘凛风一交错,天边又是几道闪电划过。 青珏也没想到妖王竟这副打扮就来应战了,忙将青樾搂入怀中,一手遮上了她的眼睛。 寒祈见青珏也在,嘴角的笑甚是邪魅,道:“哟,好得这样快,看来这老妖王封印的法力与这破魂阵也没那么大威力嘛,本王还以为你至少得睡个一两百年,故而打算将妖族美人玩乐够了,再去九重天会会你们天族美人,看来还是本王大意了,就该七日前直接攻上九重天,让你醒来也只能给本王提鞋。” 青珏淡然,“想改天换地却又不知攻其无备出其不意乃兵家之胜,一心只在声色享乐,恐怕也只得你为我提鞋了。” 寒祈一听,顿时恼羞成怒,完全没了刚才的肆意潇洒,提着凛风剑就向青珏刺来。青珏将妹妹一把推开,提着霄尘剑便迎了上去。 天河之滨争鸣声四起,原本一抹碧蓝天空也是黑云压顶,电光闪闪。黑白相争,渐渐地,白占上风,黑气越来越少了。 百招下来,妖王原本单薄的衣裳现下更是带着些许萧条之意。而寒芷也在青樾的凌厉追击下渐渐不敌、节节败退。 一道耀眼青光划过,寒祈手中的凛风剑断成两截,寒祈自己也被青珏劈得撞到了妖军大旗上,旗杆随即断裂,倒了下了。 旗倒军散,妖族败下阵来。寒芷见状急急代寒祈向青珏递交降书,寒祈保证有生之年妖族绝不踏足天族地界,只求青珏放过活下来的妖族众人。 青珏接过血写的降书,冷冷看着此刻跪在自己眼前的妖王寒祈与他的义女寒芷,心中虽想将二人碎尸万段,现下也不能再碰他们分毫。天族律例交降书者免杀之,寒祈寒芷已然重伤,想来近几万年也翻不出天去,所幸留他们一命好了,不过这混迹天族的细作,必须得揪出来。 青樾见哥哥并无杀意,心中怒意骤然腾起,提起封云枪就向寒祈刺去,不承想被霄尘剑挡了下来,青樾大怒,道:“若不是他们设计,竹筠就不会为了救我二人而死!今日我必将这父女二人碎尸万段!你休要拦我!” 青珏自是想杀,可律例在前,且这降书是交给竺渊的,若自己越过竺渊直接处置了,那又将竺渊置于何地?故而此时杀不得。 青珏怔怔看着青樾,眼中也甚是悲痛,却还是夺过了青樾手中的封云枪,道:“此事你我做不得主,你且先回去。” 青樾恨怒难消,又不能忤逆哥哥,大吼道:“凭什么他们的命是命!竹筠的命就不是命吗?凭什么一纸降书就可以保他们一族的命!” 语落,青樾一把抢过封云枪愤然离去。 第30章 暗友 晹宸宫的扶桑花开得甚好,火红一片燃得热烈。青珏从天河之滨回来便未寻到妹妹,承禹说她哭着回来问了问竹筠是从哪座仙山提上来的就匆匆走了,想来是去竹筠出生的地方转转吧。 青珏思绪沉重,竹筠剜心取血救自己与妹妹一事对他打击甚大,且这事还牵扯芙月及她宫中的仙娥映茹。 青珏原本心中是有些恼竺渊的,若他执意阻拦或稍微转圜一二,也不会发生这等悲烈之事。可转念一想,若是竺渊、梓渊、奕殊、翀苍中任何一人遭此劫难,自己只怕会不惜取上整宫仙娥心头血也要救他们。 如此想来,自己实在不是个仁慈的神,至少比起竺渊那颗悲悯苍生的心来说,自己差之千里。 青尘意 第21节 只是芙月……呵,不提也罢。 奕殊闭关,这烨宁宫大小事务也就由芙月一人过问,她假意昏睡的几日得知妖族来犯但被醒来的青珏帝君很快镇压了,心中不免狂喜。既是如此,喝了自己半碗心头血的青珏必定对自己从此改观,嫁入晹宸宫也指日可待了。 芙月今日特意选了一身素雅的衣裳,显得她大病初愈、弱柳扶风。盈盈袅袅带着一众仙娥翩然向晹宸宫而来,据说,是来请罪的。 “请罪?”青珏剑眉微挑,她何时知道请罪二字了,莫不是剜了一日心头血骤然转性? “请她请来吧。” 芙月素来如此,若是得知青珏在宫内,便着人假意通传。若是不在,向来都是大摇大摆闯入。九重天上的仙者都知道四神宫亲如手足,自然也不敢拦她。 青珏立于奕殊所赠的金色山茶前,白衣胜雪,未戴金冠。长长的发带随着微风轻盈摆动。修长圆润的手指似有若无地抚摸着山茶花瓣,似有所想。这一幕倒是让遥遥过来的芙月看呆了,久久望着青珏不愿挪步。 “芙月妹妹既然来了,又怎的不愿上前说话?” 青珏声色清冷,将暗暗出神的芙月从那一幅翩翩公子共花怜的美景中拉了回来,忙上前行礼道:“见过青珏兄长,几日不见,兄长可还安好。” 青珏浅笑,“承了妹妹半碗心头血,所幸活过来了。还得多谢妹妹救命之恩。” 说完青珏向芙月揖了一礼,刹那天边青色闪电一划而过,芙月大惊,忙道:“兄长这可使不得,兄长贵为天族上神,万不可对芙月见礼,再说此事由芙月来做,芙月亦是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么?青珏眼睛微微眯起淡淡地看着芙月,眼底似乎另有深意。 可此时的芙月已被自己感动得不能自已,总觉得自己的半碗心头血胜过无数。 “既是妹妹心甘情愿那愚兄就却之不恭了。”青珏挑眉道,“听闻你宫中仙娥因为我取血而伤,不如将她谴来晹宸宫,本君亲自为她疗伤,伤愈之日本君再将她送还,以聊表寸心。” 芙月愕然,心中骤然失衡,为何对旁人就是聊表寸心,对自己就是却之不恭?可话已出口,再去讨什么恩情倒是显得自己虚伪做作了。 青珏见芙月略有为难之意,故作紧张柔声问道:“怎的?可是那丫头身子有何不妥?快带本君去看看!” 这一关切,令芙月脸色闪过一丝阴冷之色,更是坚定了芙月不能将映茹一人送进晹宸宫的决心,若是生出些是非来,难不成日后她为大自己为小? 芙月顺势握住了青珏手腕,“兄长无须着急,映茹无事,现下正在宫内调养,这女子剜心取血也不方便见男客,有药王照拂着,兄长安心便是。” 青珏瞟了瞟芙月覆在自己手腕上的玉指,虽是柔如无骨,却让青珏顿时凉意遍布全身,但凡她心性正常一些,自己也不会这般厌恶吧。 青珏悄然将手腕抽出,负手浅笑道:“如此也好,不过还是烦请妹妹着人将她挪过来,若不将她的伤治好,本君心有不安呐!” 芙月一听,还是无法撼动青珏要将映茹移宫的心,索性自己也跟着移过来,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也可心安一些。 “青珏兄长,若是不嫌弃,芙月一同过来可好?”芙月眼中波光粼粼,声音柔中带魅,似在撒娇又似乞求。 “哦?若是如此,只怕有辱妹妹清誉呀,奕殊若是出关必定要怪罪于我的。” 芙月一滴泪恰逢其时地滑落,道:“我与映茹情同姐妹,此番她虽是为兄长取血,实则是为我而为之,如今小妹实在不舍与她再分开了。” 青珏长叹一声,假意为难道:“既是如此,那就有劳妹妹了,带奕殊阿弟出关,本君亲自上门请罪。” 语落,芙月大喜,青珏暗喜。 …… 青樾三日未归,而这三日,芙月在晹宸宫住得极度舒心自在。青珏执笔她研磨,青珏舞剑她奉茶,俨然已是一副晹宸宫女主人姿态。唯独青珏为映茹疗伤之时,她妒火中烧,脸色颇为难堪。 只怪当初对自己下手不够狠,如今得不到青珏兄长的悉心照料,倒是对映茹生出不少恨意。 青珏似乎也不着急找青樾,现下妖族祸乱已定,魔君长空又如一市井商人,只喜金钱酒色,就放她游荡些时日,散散心也好。 而现下最需防着的是芙月。那日取噬魂剑,芙月突然出现就引来了青珏怀疑,只是碍于她是奕殊的妹妹,不好多问,也不敢多想。 妖族归降,青珏答应寒芷,只要她说出与天族何人勾结,便饶她不死。寒芷自是脱口而出——九尾狐族神女芙月。 原来她二人早年在凡间相识,芙月因备受青珏冷落,故而时常偷偷下凡寻欢作乐。于魅惑青年男子一事上,二人可谓是一拍即合,只不过所需不同。 芙月所要的是在青珏身上求而不得的爱恋,而寒芷所要的是取男子精血修炼邪术,精进禁术破魂阵。 可是两人口味颇为相同,只喜英俊伟岸、体格健壮的男子,故而两人达成一致时常结伴,芙月玩乐,寒芷在芙月玩乐之后取走精血。 久而久之,二人也成了无所不谈的密友,芙月在对妖族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反倒是向寒芷透露了不少天族秘事。就比如说,青珏对自己置之不理竟是为了下凡寻什么噬魂剑,愤愤不平道自己一个鲜活的人在他面前,竟还不如一把失踪多年的妖剑。 青珏暗暗觉得这噬魂剑许是寒芷夺走的,可交战那日她的法器乃是长鞭,并非噬魂剑,且妖瀛匕也不知所踪,一时之间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再看看芙月,原只觉得女子心思难猜、做作矫情,故而不愿与女子多接触。不承想这芙月蠢就罢了,身上完全没有半点神族女子该有的自持,且还举止放荡。如此看来,不如将她送去妖族与寒芷作伴,还能过得随心自在。 芙月哪里知道青珏已将所有事情悉数掌握,不对她发难不过是瞧在烨宁宫和她兄长奕殊的颜面上,现下将她圈在晹宸宫也是防着她再去凡间与寒芷说些什么。寒祈虽是重伤,可那寒芷狡猾得紧呐! 青珏浅浅品着茶,余光瞟到一脸得意的芙月,总觉得就这样将她留在晹宸宫也不行。可若将昆仑镜召来,把她所行之事公之于众,那烨宁宫还有什么脸面可言,奕殊又该如何自处?所以神族家事还是留着神族悄悄了断为好。 芙月难得能与青珏日日相对,自然也没发觉他这几日神情过于淡然,眼中时不时还闪过些许寒彻心底的冷意,只沉醉在自己伴其左右的愉悦之中了。 “青珏兄长,听仙娥说你素来喜食百合清心羹,今日这羹是我亲手做的,你且尝尝看合不合胃口?”芙月将玉碗摆到青珏面前,又细心地递上了白玉汤匙。 青珏看了看眼前这百合清心羹,确然是自己喜食之物,可现下突然不喜欢了,勉为其难挤出了个笑容,将玉碗移至一旁,道:“现下没什么胃口,一会再吃吧。” “可是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芙月略带哭腔,似乎很是委屈。 “不好吃那便不吃了!我晹宸宫的仙娥是不会做吗?还劳您亲自动手!”青樾的声音自殿外传来,随即金漆大门被青樾一脚踹开,颇有当年父君的风范。 青珏一怔,脸上波澜不惊,眼中却含着笑意。果然,难缠的女子还需要另外一个难缠的女子制服,他的救星回来了! 芙月大惊失色,虽是以前也看了不少青樾的大阵仗,可如今青珏也在,自然是要柔弱到极致的。 “青樾妹妹回来了,怎的这般不开心?可是阿姊做了什么惹妹妹不高兴的事?” 青樾对芙月这一行径连连作呕,虽说哥哥也承了她半碗心头血的救助,可若她当时能大气一些,竹筠也不会消散。神女取血不过是将养月余便能复原,可仙女本就凡胎肉,体所化,哪里受得住连续五日为两人取血! “只要你出现在晹宸宫,我就不高兴!现下你可以走了么?” 芙月完全没有料到青樾会如此不留情面,哀怨地看着青珏,道:“既是如此,我便回去了。多谢青珏兄长这几日对我与映茹的关照,虽是身上不济,可再住下去,要惹得青樾妹妹不快了。” 青樾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不想陪她演戏。 芙月又看了看青珏,青珏也无挽留之意,怅然若失地离开了晹宸宫。 待芙月走远,青珏的声色也终于柔和了许多,“你今日怎这么大气性,平日里就算不喜欢她也会忍让几分的。” 青樾怒气未消,道:“那日我见寒芷头上的红珊瑚簪子甚是眼熟,这几日游历凡间骤然在潼若镇看到,才想到了芙月有一支一模一样的。且那日长空说寒芷在那儿劫走一地仙,可若是寻常地仙怎的我们追至妖界也未曾探得丝毫气息?想来是长空说了谎,为她二人做了掩护。” “所以呢?”青珏问道。 “所以我这几日四处游历倒是探听了不少事情。” 青珏点头,道:“嗯,此事就此作罢,以后无须再提。” 青樾更怒了,大吼道:“为什么?!” 青珏神色镇定,眼睛直直盯着青樾,似有恳求之意,道:“为了奕殊。” 第31章 求亲 “帝君,太华山孟陵神君求见……” 青珏此时正看着青樾用早膳,他始终想不明白,这丫头对肉食怎会有如此执念,刚才晨起已经吃上了盐焗兔肉、糖醋鱼、麻椒鸡、花雕醉蟹、芙蓉蛋羹。 且不管怎么吃,她依旧一副受尽苛待的身量,一点儿也没有成年女子该有的丰盈之态。 承禹的声音将青珏从深思中拉了回来,问道:“孟陵?他来做甚?” 承禹看了看正在啃肉的青樾,似乎不太好说,但青珏帝君目光凌厉,又不得不说,“那个……孟陵神君来向小殿下求亲……” 求亲?! 果然,此话一出,两位殿下统统失态。青珏还未来得及下咽的茶险些喷涌而出,强行噎回之时,漏出一滴滑落嘴角。青樾一手拿着兔子腿,一手拿着鸡腿,嘴里还叼着一块肉,呆呆地看着承禹,忘记咀嚼。 承禹想笑又不敢笑,想看又觉得没眼看,一时间憋得难受只得将头垂得更低了。 青珏狐疑地看着青樾,道:“你是何时与这孟陵扯上关系的?” 青樾一怔,“孟陵?是谁啊?” 青珏努力想了想,似乎二人有牵扯的事就一件,提醒道:“就是你吃了人家瑞兽重明鸟的那个。” 青樾恍然大悟,随即一个白眼甩向青珏,“说得跟你没吃似的。”顿了顿又道,“且这事都过去万载有余了吧,他今日来是让我以身抵鸟?” 青珏没好气地瞪了青樾一眼,“此事你最好给我烂到肚子里去,万不可连累你竺渊兄长和翀苍兄长。” 青樾小嘴一撇,指挥着承禹,道:“你去把他给我拎进来,不,请进来。我倒要看看这孟陵神君是何风姿,竟有胆向我提亲,不怕我将他家的重明鸟全给吃光吗?” 承禹前脚刚走,青珏抓起身后软垫对准青樾的后脑勺就砸了过去,“让你将此事烂到肚子里,你还敢提!” 青樾恼怒一视,“哥哥,雅正!端方!” …… 孟陵神君一袭月白衣衫,剑眉不浓不淡,眼角狭长微微上翘,薄唇微微勾起一抹笑意。踏入晹宸宫正殿时,青珏帝君坐于白玉台之上手握竹简,斜倚凭几,正是一副雅正端方、清冷高贵的模样。而台下的青樾殿下正细细品味着眼前的珍馐美味。 孟陵周正地向青珏行完礼,转而向青樾行礼之时,脸上飘上两片红霞,声色也有些颤抖了,“见过青樾殿下。” 青樾浅浅应了一声,继续吃肉,倒是个温雅有礼之人。 “孟陵神君,听说,你今日,是来求娶的?”青珏声色清淡,让人摸不透他现下是何心境。 “确然如此。”孟陵忐忑答道。 青珏微微坐得端正了些,摩挲着手中茶盏,续而问道:“你瞧上她哪儿了?” 青樾随即转头,吃肉之余不忘面带疑问地望着孟陵,想看他如何作答。 孟陵拱手道:“回禀帝君,青樾殿下一袭白袍殷战血,长1枪执手踏云间,如此英姿飒爽的身影自那日妖族大战后便深深刻在了小臣脑中,令小臣久久不能忘怀。” 说完,眉目含情地望着青樾,似想从青樾那处寻得些好感。 一通行云流水般的赞誉,让青珏兄妹目瞪口呆。青樾完全不敢相信,这孟陵神君口中之人是自己,急忙密语传音问青珏:“哥哥,他说的这人是我么?” 青珏答:“不知道,似乎与我所知的你有些差距。” 青樾一听,转头颇为嫌弃地瞪了青珏一眼,活了三万余年,终于有神君看到自己身上的优点了,欢喜之余又将脸上笑意压了压,可这轻快的步伐还是将她的心境暴露无遗。 青樾将手中的兔子腿递给孟陵,略带娇羞道:“孟陵神君,请你吃兔肉。” 孟陵一脸惊恐地看了看青樾,又看了看青樾手中的兔肉,嘴角微微抽搐,道:“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 青珏、青樾愕然。 孟陵见青樾尴尬的手悬在半空,又贴心地取出丝帕,将青樾手中的兔腿给接了过来,安然放回琉璃盏中,柔声道:“咱们不吃兔兔,吃点别的可好?” 孟陵满目深情,可青樾却是满腔怒火:提亲就提亲吧,竟敢拦我吃肉!给你脸了是吧! 心里虽是这么想的,可话不能怎样说,青樾一脸冷意,从身旁仙娥手中取来帕子擦了擦手上残留的兔香,缓缓开口道:“怎的,难不成上你家吃重明鸟啊?” 青珏一听,忙轻咳一声,示意青樾此事不可再提。 青尘意 第22节 可这孟陵神君不知本就脑子不太灵光还是对着青樾才脑子不太灵光的,竟未发觉青樾此时十分不高兴,仍絮絮叨叨地说道:“兔兔不可吃,重明鸟更不可吃,作为神仙还是餐风饮露为好,肉食吃多了于仙体无益呀!” 这后两句话倒是道出了青珏心中所想,这么多年来,他想说又不敢说的话,今日终究被一个不知死活的神君给说出来了。 青樾无感,又将这孟陵神君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初看只觉他温文尔雅还有几分好感,再看总觉得他有些骄矜似个女子。青樾摇头,不喜,不喜。 “孟陵神君,阻我吃肉,也不是不可以。”青樾眼角带笑,语气中有几分调皮。“只不过……” “不过什么?” “你且先问问我手中的封云枪同不同意。” 语落,青樾已执枪在手,正是孟陵神君所喜欢的英姿飒爽的模样,只是今时今日这英气中又带着七分怒意、三分杀意,比起那日追杀寒芷可是凛冽多了。 众仙不知孟陵神君是如何进的晹宸宫,倒是听了不少他被请出晹宸宫的传言。 有的说,孟陵神君样貌不得青樾殿下喜欢,故而连同礼物一起被青珏帝君请出了晹宸宫。 有的说,孟陵神君一时兴起与青樾殿下切磋一二,不承想简直就是云泥之别,灰头土脸走出了晹宸宫。 还有的说,孟陵神君舍不得将太华山的重明鸟作为聘礼,惹得青樾殿下生气,所以被扔出来晹宸宫。 …… 版本众多,八卦之声崛起,惹得竺渊与梓渊兄弟也异常好奇这孟陵神君是如何被请出晹宸宫的。所谓兄弟连心,八卦的兄弟二人在晹宸宫门前相遇,竺渊竟还自备了瓜子果仁,似来听戏。 可才刚穿过扶桑相拥的前院,青樾的哭喊之声已透过宫墙传了出来。 承禹捧着盏托立于与后院相通的月亮门前,听着小殿下颇为惨烈的叫喊声不住摇头叹息,见竺渊、梓渊过来,慌忙行礼,“小臣拜见天君,拜见梓渊殿下。” 竺渊上前问道:“怎在这里站着?不进去瞧瞧?” 承禹慌忙摇头,“别别别,帝君严令,此时谁都不准进入后院。” 梓渊细眉微挑,现下更是好奇了,问道:“青樾此番被打所谓何事?莫不是与孟陵神君有关?” 承禹看了看竺渊身后跟着的一十八名仙娥,似乎有些不好开口。竺渊看出了承禹的顾虑,摆摆手将仙娥全部遣了出来,只剩下他们三人立于门前。 承禹道:“确实与孟陵神君有关。晨间不是孟陵神君登门求亲么,这亲没求成,倒是被小殿下打了一顿。” !? 竺渊、梓渊两脸震惊,异口同声道:“打了?为何?” 承禹无奈叹息,“因为他对小殿下说: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 “噗。”梓渊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孟陵现下伤势如何?可请药王看过了?”竺渊虽觉得好笑,但身为天君,照拂三界,此时还是不要失态的好。 “看了,帝君着药王陪同送孟陵神君回的太华山。” “青珏兄长怎的不拦着?青樾素来下手没个轻重,更何况这孟陵还阻他吃肉了,不得被她一顿好打?” 竺渊摇头,众所周知青樾视肉如命,既然有心求娶,却连这点门道都不摸清楚就敢上门送死,也称得上勇猛。 承禹瞟了瞟后院,道:“帝君还未反应过来,正品着半块桃花酥呢,小殿下已经开打了。若不是帝君拦着,那孟陵神君可能就不止挨小殿下两枪了。” 梓渊一愣,“两枪就能伤成这样?” 承禹答:“嗯,这第二枪直接将他挑起扔出了晹宸宫外……” 竺渊扶额,看来今天这惨叫声会持续很久了。梓渊倒是十分兴奋,也不顾承禹阻拦了,拉着竺渊径直走向后院,可眼前看到的这一幕,更是让他们为之震撼。 青珏青樾正悠闲地倚在罗汉床上推杯换盏,跟前横着一条长凳,长凳上放着一个巨大的枕头,而此时的霄尘剑,正在卖力地抽着那个枕头,而青樾也恰逢其时地发出惨烈的叫喊声…… 见有人闯入,青珏一道凌厉的剑气袭了过去,竺渊一闪,身后的花枝被削去大半。看清了来人是竺渊与梓渊才将霄尘剑收回,冷冷问道:“你二人怎过来了?” 竺渊调笑道:“听闻青樾妹妹闯下大祸,青珏帝君正在严惩于她,故而过来看个热闹,没想到啊,是真热闹。” 青樾一脸谄媚地递上两个酒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热闹要看,酒也要喝嘛!” 竺渊无奈接过酒杯,坐到青珏身旁,问道:“怎的,那孟陵神君也不合你心意?你们可是吃了人家一只重明鸟的。” 青珏冷笑道:“若不是那只重明鸟,我必定得吃完整块桃花酥再去救他。” 第32章 逼婚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青樾拒婚孟陵一事不到一日便已在九重天传得沸沸扬扬,自然也传到了芙月耳朵里。 芙月觉得青樾多少有点不知好歹了,以她的样貌和品行,有人提亲就不错了,竟还将人打了出去,日后必定再没谁敢上门提亲。 可是转念一想,似乎这一万年来向她登门求娶的仙者也越来越少了,莫不是颜色不复从前? 芙月细细端详着铜镜中的自己,肤如凝脂、目似桃花、妩媚天成,越看越喜欢,可也越看越愤怒。她心中之人似乎从未将她放入眼中。 映茹瞧着公主眼中恨意翻腾,手中的金钗也被她捏得微微变形了,忙将金钗取过,轻柔地为她搓揉着双手,道:“公主可莫要因一些琐事伤了自己的仙体才是。” 芙月粗暴地将映茹推开,“滚开,你懂什么!” 映茹慌忙起身,脸上尽显惊慌之色,可眼底颇为平静,又跪上前来,“公主可是为了青珏帝君心伤?” 这一万年来几乎所有仙者都知道,芙月公主心属青珏帝君,可青珏帝君对她无意。特别是在晹宸宫养伤这几日,映茹感觉非常明显,青珏帝君为自己疗伤之时亦是尽心尽力,可面对芙月公主之时虽是客客气气,但也异常冷淡。 也正是因为此事让映茹心中甚是感叹,难怪竹筠愿意为了青珏兄妹牺牲自己,神祇与神祇之间,差距也是很大的。自己被芙月公主捅了一刀,没得到她半点温情。被迫为青珏帝君取了一碗血,却得了他悉心照料,仙力也更胜从前,可谓是因祸得福了。 芙月冷冷看了映茹一眼,道:“心伤又如何?难不成你还有法子让本公主开怀?” 映茹继续低眉顺眼为芙月揉着小手,道:“这么多年了,想必公主的心意青珏帝君已是了然,不如公主主动向他表明心意促成姻缘?听说孟陵神君上门求娶若不是因为一句话得罪了青樾殿下,恐怕这姻缘都成了。” “你是说,让我去跟青珏提亲?”芙月微微颔首思量片刻,又猛然摇头,“他不会答应的。” “当然不是。”映茹道,“半月后天君寿宴,这可是竺渊天君继位以来的第一次寿宴,必定会大肆操办,到时候公主伺机去向天君讨个恩典,当着众仙的面,想必青珏帝君也不好拒绝。” …… 琼芳殿在几日前就已经张灯结彩了,竺渊继位后干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将这九重天原来的红墙绿瓦改成了白墙金瓦,故而现下挂上了五颜六色的彩缎也不显俗气。 竺渊本不想办寿宴的,换作人间,自己也不过二十五六且尚未娶亲,这就开始大办寿宴了,显得自己已然白须覆面了一般。可是架不住迟熠以天族规矩、彰显天威等一番劝说,还是将此事交给了迟熠全权操办。 好在奕殊出关,翀苍也醒了,如此盛宴众神皆在,也算是圆满。 莺歌燕舞满堂彩,彩衣飘然尽欢颜。四位尊神坐于琉璃台之上,气势凛然,连头上戴的金冠都一模一样,可见神族四子情谊颇深。下方坐着的依次是梓渊殿下、青樾殿下及芙月公主。 推杯换盏间,芙月时时双目含情看着青珏,而青珏则是面不改色除了敬酒尽量避免与芙月眼神接触。 奕殊刚刚出关,虽是大好,但脸上隐隐还泛着病态的白,见妹妹如此姿态也不好多加干预。于九尾狐族而言,不管是挑选新妇还是夫婿,皆是随自己意愿,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九尾狐族都是不作数的。 翀苍心不在此,沉睡多日,他现下异常手痒,只想与他宫里的瑶琴、厨具亲密接触一番。无奈这等大宴不来甚是不妥当,想为竺渊亲自下厨露两手吧,这迟熠为此宴足足安排了一十八道菜,狭小的桌案实在没地方再放置多余的琉璃盏了,也只得作罢。 梓渊青樾倒是颇为随意,慵懒地倚着凭几。梓渊素来餐风饮露,桌案上的吃食已悉数被青樾裹入腹中。饮酒也非梓渊强项,故而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看着一众小仙若有若无地对他抛洒媚眼却又不为所动。 “天君,逢今日之喜,芙月愿献舞一曲,聊以助兴。” 芙月声色清甜响亮,一时间将在座仙者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竺渊自是高兴的,难得这骄矜成性的天族第一美人愿意以舞助兴,何不成全在座仙君一观美景呢。 “那就有劳芙月妹妹了。” 惊鸿一舞动九霄,娇目流盼天下无。 一曲舞罢,还未等竺渊拍手,在座仙君已是掌声雷动,赞誉连连。若非天君寿宴,恐怕他们此时澎湃之心都要跃到舞池中去了。 梓渊不屑一笑,悄声对青樾说:“今日这只花孔雀怕是又要作妖了。” 青樾偷偷往梓渊身边挪了挪,“就不知道今日何人要倒霉了。” 梓渊不可思议地看着青樾,道:“还能是谁,绝对是你的倒霉哥哥。” 哈? 青樾这边还未反应过来,芙月那清甜的声音已在雄伟的琼芳殿中回响了。 “天君,芙月今日想求天君一个恩典。” 此言一出,原本喧闹的琼芳殿霎时间鸦雀无声,众仙纷纷好奇今日这芙月公主如此大阵仗是要问天君求个什么样的恩典。 这恩典要得太突然,让竺渊毫无准备又不好拒绝,看着奕殊神色淡然品着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竺渊只好问道:“不知芙月今日所求是什么样的恩典?” “求天君为芙月做主,指一心仪之人共结良缘。”芙月掷地有声,说完一双秋水盈盈的眼睛落在了青珏身上。众仙随芙月目光而去,自然而然青珏成了琼芳殿的焦点。 青珏依旧神色淡漠,似与自己毫无关系一般,小口抿茶。这一反应倒是让竺渊与芙月颇为尴尬。 竺渊自是不想为二人指婚的,可芙月已将此事说出口了,拒绝吧伤了奕殊和芙月的颜面,不拒绝吧青珏定会燎了这琼芳殿也不与自己善罢甘休,一时间可真是骑虎难下。 正值尴尬之际,青樾吃完盘中最后一块熏鹅,缓缓起身,拱手道:“天君,不承想我天族竟然可以以一舞便可讨个恩典。那青樾先前与兄长一同击退妖族,青樾还未曾讨要恩典,今日也一并将这恩典给讨了吧。” 竺渊无奈看了青樾一眼,这一个小祖宗已经很难伺候了,现在又来一个,多亏当年父君母后为自己添的是弟弟,而不是作精妹妹,不然这三个女人一台戏,可有得看了。 “说吧,你想要什么恩典?” “其实此恩典也是为芙月阿姊求的。”说着,青樾十分诚恳地看着芙月莞尔一笑。 这一笑也让芙月瞬间心惊肉跳。“青樾妹妹不必如此,恩典为自己求得便好。” 青樾转瞬楚楚可怜之意爬上脸庞,略到哭腔道:“怎的阿姊要与我这般见外吗?奕殊兄长……” 语落,青樾梨花带雨地又转而看向奕殊。奕殊本就苍白的脸现下更白了,道:“你们女娃间的事莫要把我牵扯其中。” 竺渊此刻觉得青樾定然是为了兄长解围才出此下策,忙问道:“你要求个什么恩典,你且说说。” 芙月忙阻止道:“天君,这恩典是芙月先求的,理应先为芙月做主再为青樾妹妹做主的。” 竺渊摆手,道:“她这恩典也是为你求的,且先听听看她所求何事。”说完,竺渊转而瞪了青樾一眼,“还不快说!” 青樾对着竺渊揖了一礼,又对着芙月揖了一礼,道:“青樾觉得,这天上地下最能与芙月阿姊相配的,莫过于梓渊兄长,天族最美的女子自然是要配这天族最美的男子的,天君觉得如何?” 除却青珏,众仙哑然,青珏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静坐高台淡然茗茶。梓渊一听,更是瞬间心梗,“幸福”来得太快完全接不住!可瞧见青樾对着自己偷偷眨了眨眼,瞬间将她目的了然于心,也不想发难于她,静静品茶看戏便好。 芙月此时脸上一阵发青,恨不得将青樾生吞活剥,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她竟求天君将自己许给梓渊,简直是奇耻大辱! 与青珏一样平静的,还有奕殊。奕殊浅浅向已在怒火边缘燃烧的芙月使了个眼色,芙月也只得将怒意压了下来,强颜欢笑道:“妹妹莫要玩笑了,芙月这等姿色如何配得上梓渊殿下。” 青樾还未答话,梓渊不留情面直言道:“算你还有自知之明。不过本殿下也不介意。” 此言一出,不仅芙月脸上骤然变色,连方才一直气定神闲的奕殊脸上也微微变色,抬眼瞟了瞟梓渊,眼中寒意似要将梓渊冻住。 梓渊识趣地闭上了嘴,琼芳殿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良久,芙月浅声道:“天君,芙月想嫁之人是晹宸宫青珏帝君,还请天君成全!” 落地而声响,琼芳殿此时静得连一滴水滑落都能听见。竺渊看着青珏,此事青珏若不首肯,这个恩典他是不会给的。 众仙的目光又再次定格在青珏身上,青珏依旧不语,神色淡然,轻轻向奕殊说了句,“奕殊,抱歉。” 青尘意 第23节 转而走下了琉璃台,与芙月擦肩而过之时,青珏声色清亮又冷漠,道:“本君也觉得,你与梓渊殿下甚为相配。”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卷一在此章收尾了,梳理两日开始更卷二,劳烦各位宝贝给我两天缓冲时间!感谢支持!爱你们! 第33章 有悔 夜风料峭,一抹清新淡雅的山茶花香味从窗外悠然飘入,窜入了青珏的鼻腔。青珏骤然惊醒,额间皆是细密的汗珠。 芙月跳下诛仙台已五千余年,可自己依旧时时梦到她,一袭红衣似火,妆发凌乱地站在诛仙台边上哭着质问自己对她真的没有半分情意? 遥想那日竺渊寿宴,芙月自听到青珏说自己与梓渊更为相配,一时间脸色煞白,似有摇摇欲坠之意。在众仙略带嘲讽又怜惜的目光中,她依旧没有动摇,心有不甘地再次问道:“相伴数万载,芙月于青珏兄长而言算什么?” 青珏没有看她,目光所及之处只有琼芳殿外那一株洁白的玉兰,声色淡漠道:“本君始终只当你是妹妹。” “只是妹妹?”一言诛心,芙月捂着胸口不断重复着这句话,随即又崩溃大喊道,“你不知道九尾狐族的心头血给了谁这一生一世只会恋这一人吗?” “不知。”青珏依旧冷淡,回过头来,发现琉璃台上的奕殊面色十分难看,青珏只得再次别过脸去,他不想为了奕殊而心软。 奕殊自然知道青珏是何意,若是他真心喜欢芙月,便不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辱她分毫,如今来看,是真的不喜欢,自己又何须为妹妹去求来这一厢情愿的姻缘呢。 半晌,奕殊低吼道:“够了,今日你也闹够了,我九尾狐族嫡出神女不必如此!你先回去休息,议亲之事容后再说。” 台下众仙见情况不对,一向平静端肃的奕殊帝君也发话了,纷纷俯首跪下,不敢发出一丝声响,也不敢抬头看戏,但一双耳朵却是半点不愿放过这神族趣闻。 芙月紧紧咬着牙关,一滴血珠从嘴角滑落,悲愤得不能自已,再次盯着青珏问:“青珏兄长,我心悦于你,你可愿娶我?” 青珏不语,而此时的沉默也正好告诉了芙月,他不娶。 见妹妹执意自取其辱,奕殊现下是真的坐不住了,大吼道:“来人!将公主送回烨宁宫休息!没有本君的旨意不得放她出来!!” 芙月闻之,更是心碎了一地,含泪看了奕殊一眼,道:“兄长不必着急,芙月自己会走。”说完,便径直奔出了琼芳殿。 原本热闹的琼芳殿,现下气氛凝重,颇有滴水成冰之势,竺渊想做个和事佬,拼命对着翀苍使眼色,翀苍连连摇头,这种时候,不管说什么都是错的,还是不说为好。 青樾第一次见芙月这副模样,心中也有些懊悔,正打算给奕殊兄长道歉,话未出口,芙月的贴身侍女映茹哭喊着冲进了琼芳殿,“帝君,不好了!公主她往诛仙台去了!!” 众人大惊,奕殊与青珏飞身赶到诛仙台时,芙月将那支透着丝丝妖气的红珊瑚发簪抵在了胸口不让近身。 “过来,月儿,别闹了,咱们回去。”奕殊近乎乞求,可芙月此时眼中依旧只有青珏一人,继续追问道:“青珏兄长,你当真不会娶我?” 青珏素来不受任何要挟,特别是眼前这位心中除了自己亦不爱惜任何人的骄纵公主,故而当芙月再次逼问时,青珏只想让她从此对自己断了不该有的心思,答道:“我无心悦之人,更不会娶你。” 青珏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绪,芙月听完哭着哭着突然笑了。 奕殊以为芙月已回心转意,却不想正欲向前将她拥回,她纵身一跃,似一朵绚烂的扶桑花毫无留恋地坠入诛仙台。奕殊一时错愕,瞳孔骤然放大,怒从心来,也顾不得诛仙台戾气浊息交织,飞身而入却也只扯下芙月一片衣角。 从琼芳殿一路追出来的仙者全都乱了手脚,想要上前帮忙,却受诛仙台的戾气所阻,周身使不上劲来。青珏见奕殊也跟着跳了下去,一阵凉意遍布全身,想也没想就跳下去救人。奈何拼尽全力被诛仙台灼得满身是伤也只救回奕殊一人,而芙月元神俱毁灰飞烟灭…… 芙月消散了五千年余年,烨宁宫的大门也关了五千年。奕殊沉睡了三百年,醒后随即下令封锁大门,不会外客,连竺渊登门都被拦了回来。 青珏怔怔看着窗外那株长势愈来愈好的金茶花,悔吗?悔。若能扭转时空,他愿意娶芙月为妻,就算只给她一个名分也好。 …… 清晨,七彩烟霞还未来得及为天宫增添几分颜色,一抹缃色身影从暮夕殿大门偷偷溜出躲在白玉石柱后鼠头鼠脑地左右张望了半天,才蹑手蹑脚走了出来,不承想还未穿过扶桑花丛,一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回去!” 青樾循声望去,烈焰般的花丛中站着一高大清瘦的身影。青樾不忍心疼,这五千年来,哥哥清减了不少,脸上的神情也消减了不少。 “哥哥,我就出去一小会儿。”青樾乞求道。 青珏站在原地不动,声色依旧淡漠,“去哪儿?” “与梓渊兄长约好去凡间走走,晌午过后便回来。” “不准打架、不准赖账、不准……” “知道啦!放心吧!” 青珏话未说完,青樾已经跑没影了。 这五千年来,除了芙月消散奕殊重伤那日青樾哭得颇为厉害,此后见她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如此也好,至少不用担心日后她会为了哪个男子走上与芙月相同的路。 一夜未眠,身上似乎有点凉意,青珏正欲转身,承禹已踮着脚尖将一件外衫为青珏披上了。 “承禹,现下为青樾议亲会不会晚了些?” 青珏突然开口令承禹心中一惊,帝君今日这是怎么的,竟莫名操心起小殿下的婚事了,“不晚不晚,天君不也前几日才议亲么,再说帝君您……不也还未议亲么?” 也对,竺渊前几日议亲了,还是在极其不愿意之下,不得不为了玄青龙族的后嗣着想而定下亲事,所定女子是东海龙宫大公主岚依。 青珏觉得这门亲事甚是恰当,岚依公主温良恭俭、端雅大方,确为天后的不二人选。可不知竺渊怎么想的,勉为其难同意了不说,还在瑶池边上发了三日呆,不理政事、不见群臣,倒是生出了些凡间昏君的风范。 如今已是第四日,群仙不见天君,也只得到晹宸宫求见青珏帝君,谁让烨宁宫避世不见,极乐宫又整日琴声飞扬呢。 青珏散漫地踱往瑶池边上,竺渊正躺在他二人第一次见面时所召的摇椅上,慵懒随性得连发冠都未戴,只系着金色额带,手中捏着一白玉酒壶。 想来这酒壶还是梓渊亲手所制,几位兄长一人一个,用梓渊的话来说,在这浩瀚无垠的时光中,若是没有取之不竭的美酒相伴,岂不是没劲。而说这话的梓渊神君这么多年来依旧不胜酒力。 “晨风配烈酒,天君可真是好雅兴。”语罢,青珏也随手召了条矮凳,在竺渊身边坐了下来,顺势置下小炉慢慢烹茶。 竺渊笑道:“这晨露自然是要迎酒香的,你今日怎这般得闲,不用看管青樾么?上仙之劫易渡,这上神的劫可就难了,她现下可是神族唯一的女娃了。” 是啊,她是神族唯一的女娃了……青珏微微一怔,脸上迅速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然,道:“她一早便与你的宝贝弟弟共赴凡间了,说是晌午回来,不过我瞧她那副模样,许是明日晌午。” “你也不担心梓渊将她给拐了?” “我更担心她将梓渊给拐了。” 语落,二人相视一笑。 水沸茶开,青珏递了一杯给竺渊,可竺渊摆手不接。青珏微微耸肩将那盏茶放下,两指捏起自己跟前的茶盏浅浅抿了一口,开门见山道:“你似乎对那东海公主不甚满意。” “并未。”竺渊浅酌一口,答曰,“她很好,整个龙族找不出比她更能胜任天后之职的女子。” “那何故如此?” “只是想不明白些事情。” “何事?” 竺渊一脸真诚地看着青珏问道:“为何身为天君就得娶妻生子绵延后嗣?这与凡间有何区别?” 青珏道:“有区别,神族绵延后嗣是要留下神祇佑泽四方,若是神族凋零,那不出几世,凡人便无神可以信奉了。人一旦失去了信仰,没有了敬畏,那就不止无恶不作这么简单了。” “那不见你着急为白羽凤族留下后嗣?”竺渊不服。 青珏坏坏一笑,“我有涅槃之火,涅槃之日即重生之时,你有么?”说完,还不忘挑衅地看了竺渊一眼。 竺渊睥了青珏一眼,不以为然道:“没有,但我有坚不可摧的龙鳞,你有么?” 说完,二人相视挑眉,又如顽童般哈哈大笑起来。 “言归正传。”青珏道,“你是否有心仪之人了?不然怎会如此抗拒这么好的一桩亲事?” 竺渊闻之,静静地看了青珏许久,道:“我心仪之人,是这世间最不可能的人,亦是这世间我唯一愿意舍命相护的人。” 青珏微微皱眉,这世间最不可能之人? 竺渊目光炽热地盯着青珏,这让青珏有些无所适从,难不成他心仪之人在自己身后? 虽青珏不是喜好八卦之人,但这事关竺渊,自己还是非常好奇地扭头一看。这一看,倒是把青珏吓出了一身冷汗。 此时,那位擅音律、熟烹饪,总是一张和煦笑脸,让人如沐春风的赤金麒麟族独子翀苍帝君正缓缓向二人走来…… 第34章 隐情 竺渊大婚,九重天连贺七日,神界和仙界不管是排得上号的神,还是叫不出名的仙,都来赴宴了。故而这琼芳殿与相邻的乐瑶殿大宴小宴流水宴不断。这大宴嘛由青珏帝君与翀苍帝君坐镇,小宴就由青樾上仙与梓渊上仙主持了。 与大宴相比,年岁尚小的仙者在琼芳殿向青珏帝君和翀苍帝君行过礼后都爱往小宴里窜,因为这乐瑶殿有放荡不羁的青樾上仙与梓渊上仙坐镇,玩乐也可更肆意一些。 故而导致青樾这酒量也越来越好,连喝五日也毫无醉意。第六日终于架不住这般车轮战了,酒是喝不醉,可这身子却是乏得紧,于是乎偷偷抛下了被一众女仙围追堵截的梓渊独自溜回了晹宸宫埋头大睡。 琼芳殿这边赴宴的都是有些阅历的仙者,故而皆是礼数周全之辈,恭敬有礼地推杯换盏、侃侃而谈,全然没有小宴那边随性自在。不过这边虽是拘谨了些,但有翀苍帝君每日亲手所烹的美味佳肴,就算再过拘谨的接连吃上十天,他们也是乐意的。 青珏一人独坐琉璃台上,手中的酒就没断过,却是丝毫没有醉意。这琼芳殿在芙月跳下诛仙台便再没启用过,如今启用全然是因为竺渊大婚,这九重天再寻不到比这琼芳殿更加富丽堂皇适合摆宴的宫殿的。 可青珏觉得,这琼芳殿似乎与他极其不对盘,上次出席,芙月跳了诛仙台。这次作为竺渊的主婚人,竺渊携新妇对他说的一番话,更是让他连接几日食不下咽。 竺渊说:“岚依,你且记住了,青珏帝君是你我二人往后就算豁出性命也要拼死相护之人。” 这话在别人听来也并没有什么,只觉他们兄弟情深,乃神族表率。可在青珏听来,这话不仅刺耳,还扎心! 因为竺渊那日在瑶池畔对他说过,他心仪之人,是这世间最不可能的人,亦是这世间唯一愿意舍命相护的人。 当时青珏以为这人是翀苍,也甚是意外,莫不是玄青龙族两子皆有断袖之癖?梓渊也就罢了,连竺渊也如此?可意外虽是意外,这事关乎神族颜面,自己也只能埋在心中装作不知了。 不承想竺渊给了自己当头一棒,在他大喜之日群仙朝拜之时给了自己如此大份“惊喜”,让受百人瞩目的主婚人青珏帝君险些双脚一软,从琉璃台上滚了下来。 青珏故作镇定地将婚事流程主持完后,匆忙赶回晹宸宫将这一身大红的衣裳换了下来,此时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何以往所见的主婚人衣裳皆为暗红色,而竺渊为自己送来的衣裳为正红色。若不是发冠有异,说不定不知情者还分不清这究竟是谁的婚宴。 青珏浅浅看着台下一众仙者传杯弄盏,努力回想与竺渊相识至今,也只是年少一同做下不少混账事,懂事后一同打理三界事宜罢了。若说有何不同,也只是四子之中,竺渊无论何时都与自己站在一处,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支持罢了,并未对自己行任何不轨之举。 翀苍见青珏闷闷不乐了好几日,难得今日得闲,菜肴也都备妥了,举着金樽向青珏而来,坐到了青珏身边,打趣道:“兄长,怎么竺渊成亲,你反而心事重重,莫不是也动了娶帝后的心思?” 青珏嘴角闪过一丝冷笑,“五千年前是何场面你忘了?帝后?想来只能将这娶帝后的伟任交予你身上了。” 翀苍忙摆手,“算了吧,母后故去这些年好不容易没人再张罗我的亲事了,若是我此时说要娶帝后,怕是我那极乐宫的门槛都要被族中长老给踏破。” 青珏无奈一笑,想起那日第一次助阵翀苍的相亲宴就被吓得不轻,难得如今得片刻宁静,还是不要将此事再翻出来折腾一遍,以免他又要问那些娇弱女仙可否会杀鱼。 “不知这竺渊兄长日后宫里会不会热闹非凡。”翀苍自说自话道,“前日我听那玄青龙族有几位长辈还在念叨,说是这天后娶了,一年后也该娶天妃了。想来这长乾宫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平。” “那得看竺渊心意如何了。” 翀苍点头附和道:“也是,娶这天后都要了他半条命似的,再给他来几个天妃,指不定他会甩手走人了。” 翀苍浅酌了一口,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继续问道:“话说兄长,那日你二人在瑶池边说了什么?怎么我觉得竺渊兄长看你的神情有异,而你瞧我的神情也有异呢?莫不是你二人又在谋划什么好玩的,不打算带上我和奕殊……” 奕殊……说起来,这竺渊大婚的请柬已送去了烨宁宫,可这喜宴都已经摆了六日,也不见奕殊前来,想必是还未消气。 想到此处,二人的神色都暗了几分,翀苍顿了顿,又道:“也罢,等奕殊兄长气性过了,自然会与我们和好如初的。” “也许吧。”说完,青珏狠狠喝下一大口酒,酒性很烈,一下子憋得面色通红。 翀苍见青珏对刚才的问题避而不答,又追问道:“问你呢,那日你与竺渊兄长在瑶池边上商榷何事?为何这般看我?” 青尘意 第24节 “无事。”青珏冷声道。 青珏一句轻飘飘的无事,让翀苍很是不满,又不好多做勉强,正欲悻悻离开,青珏开口问道:“从小到大,你可曾觉得竺渊有何不同之处?” 青珏问得突然,翀苍眉心微皱,“不同之处?” 思忖片刻,翀苍答:“并无不同啊?!自我记事起,你们便是这副样子了,还能有何不同?若实在要说,也就是那一次你奉师尊命下凡除凶兽梼杌被其伤了后背,竺渊又急又气眼中都快喷出火来了,还去与师尊理论了一番呢!” 青珏一听,似乎有这么一回事。那时候青樾还未降世,自己也刚得了霄尘剑不久,师尊命青珏一人诛杀凶兽梼杌,而竺渊、奕殊、翀苍去诛杀穷奇。 开始青珏觉得师尊偏心,可转念一想,四子中有佩剑的目前也只有自己,且自己的法力也在他三人之上,似乎一人敌一凶兽也非难事。 只是完全没想到这梼杌身上的怨气比穷奇更盛百倍,自己完全不是它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青珏已是隐隐吃亏。最后若不是青珩帝君及时赶到,青珏恐怕已成这头凶兽的晚餐。 好在,青珩将儿子救下,收服了梼杌,又赶去支援其他三子。在青珩的指导下,最终还是将这两头凶兽捕获,镇于南海归墟之中,永世不得轮回。 经此一役,四子于法力这事上又有了极大的突破,只不过青珏换来突破的代价就是背后这触目惊心的伤了。竺渊等只是破皮擦伤,而青珏这后背结结实实挨了梼杌一爪子,爪痕颇深,皮肉翻飞可见白骨。 为此,竺渊将礼教全抛于脑后,跑到玉清幻境与师尊理论了一番。言语间皆是在指责师尊不顾青珏安危,受此重伤。 师尊也是颇为愧疚,对竺渊指责全盘收下并未反驳。可老天君就不同了,冲撞师长乃大罪,理应重罚,遣了两名天将竺渊押回长乾宫挨了十五醒神鞭才作罢。 想到此处,青珏不禁暗自感叹,莫不是这厮在那个时候已对自己动了不纯的心思? “对了!!!”翀苍似乎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还有!奕殊兄长不也不同吗?他还日日到晹宸宫为你上药呢!” 青珏一听,脸色瞬间暗了下来,他说得没错,那段时日,奕殊的确冷着一张脸日日到晹宸宫为自己上药,不仅上药,还为自己擦身…… 想到此处,青珏不禁后背发凉,莫不是这奕殊对自己也有不一样的心思?看着眼前翀苍,青珏微微侧过身去,保持了一段距离后问道:“那你呢?” “我?”翀苍不可思议地瞪了一眼举止有异的青珏答道,“自然是回宫吃饭啊!大战一场不去饱餐一顿还去守着看你那血淋淋的后背呀?” 说着,还做出了嫌弃的样子,继续道,“过于血腥的场面是会影响我吃饭的,虽我不如青樾吃得多,但我比她会吃,吃得更雅!自然不能见这血淋淋的场面了。” 翀苍以为这番真情实感的言论会被这九天战神青珏兄长揍上一顿,不承想青珏竟满眼感激地看着自己,还意味深长地拍着自己的肩膀说道:“翀苍,我的好兄弟!!” 情到深处,竟还想将翀苍钳过来深情相拥。 翀苍定定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青珏帝君,心中隐隐害怕,这厮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竟在琼芳殿的琉璃台上如此失态,也不怕被众仙笑话么。 翀苍又看了看台下一众仙者,眼里只有美食美酒,哪里还顾得上看这出好戏,也罢,惹不起,但是自己躲得起!还是趁早逃命的好。 翀苍眼神复杂地对着青珏揖了一礼,似有凶兽追赶一般,仓皇而逃。 第35章 缓和 青青河边草,红红晹宸宫。 晹宸宫终年不败的扶桑花红似火海,看得人周身燥热。青樾不明白父君建晹宸宫时为何会选择这么热烈的神树,效仿迦南帝君培一园奇花异草不好么?再不济也学学老天君一片蓝盈盈的紫葳木也是极好的。 青樾看了看端坐身旁一直握着竹简的哥哥,又看了看头顶这一片火海,只觉心浮气躁,需要一点凡间冰凉可口的茶果子来平息。 前日她与梓渊下凡,又又又又又去了潼若镇,不对,这一世已改为盈江镇了。原来魔君长空所经营的四方茶楼早已消失,现下所开的是一间酒楼,不仅可以吃菜喝酒,还能看美人跳舞,青樾可是喜欢极了。 反正今日也是无聊,不如再约上梓渊去看美人跳舞好了,还能来上几个茶果子。 青樾反复看了哥哥许久,见他连眼皮都不曾眨一下似乎已经入定了,这才放心大胆地吃完最后一块糕点,起身准备离开。 “去哪儿?”青珏声色淡漠,将正聚精会神逃跑的青樾吓了一激灵。 青樾闻声转头,立马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道:“闲来无事,出去转转。” 青珏眼睑微抬,冷冷问道:“可是做好飞升上神的完全准备了?” “不曾。”青樾答得理直气壮,见青珏不说话,还不忘补上一句,“反正现在也不会升,待到飞升时候再说吧。” 青珏又将注意力放回竹简上,声色柔和了许多,道:“嗯,那就飞升的时候再说吧。” 青樾心中十分欢喜,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若是放在以前,霄尘剑早就出鞘了,怎的今日如此平静,还打算放自己去玩。 虽有些糊涂,但玩乐本就是人生第一大事,自然是要立马就跑的。 青樾提脚,动不了。 青樾转身,还是动不了。 青樾转头,连头都动不了了!!! 青樾连忙喊道:“哥哥,哥哥,我错了!”见能出声,青樾心中还有些许安慰,感情现在能动的只有这对眼珠子和这张嘴了。 青珏充耳不闻,继续揣摩手中典籍。 “哥哥,我真的错了。我现在就回屋修习!现在,马上!” 青珏面带微笑,悠悠地说道:“不急,待飞升之日再说吧。” 语落,连青樾最后能动的眼珠子都被定身术定住了。 “哈哈哈哈哈。一万年不见,青樾妹妹还是这般活泼呀!” 一阵如春风般柔和的声音传来,青珏一怔,心中百感交集,一时恍神手中的竹简掉了下去。 奕殊逆光而来,嘴角洒着洋洋笑意,温暖和煦。 青珏看了奕殊许久,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叫道:“奕殊阿弟,你……” 想说的话有许多,此时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青珏第一次体会到了语塞是什么感觉。 奕殊眼里不见波澜,依旧一副笑意,道:“万载不见,兄长可好?” “甚好。”沉默许久,青珏又问道,“你可好?” 奕殊答:“劳兄长挂心,小弟很好,在六界游荡了三千年,也算心情舒畅。” 三千年前,烨宁宫那锈迹斑斑的锁打开了。奕殊帝君一袭白衣立于烨宁宫匾额下看了许久后拂袖而去。没告知任何人他的去向,只向其他三神宫都传去了字条,“出游,毋寻。” 青珏自是无脸去寻他,竺渊和翀苍却是没理由去寻他,所以只得随他逍遥自在了。 如今突然回来了,还是这样前尘过往一笔勾销的样子,青珏自然是心中极其欢喜的。连忙请奕殊坐下,亲手为他奉上一盏茶。 奕殊浅浅扫视了一眼这晹宸宫的院子,火红的扶桑树下,多年前他赠与青珏的那株金色茶花长势极好,想来是得青珏精心呵护的。 青樾见奕殊而来,同样欣喜若狂,无奈这定身术自己是没办法冲破的,只得以一双大眼睛忽闪流泪来表达她的欢愉之情。 奕殊见状,又是浅浅一笑,这一笑倒是把青樾给迷住了,以前只觉得奕殊兄长冷傲,总是一脸的不可一世。万载未见,他竟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且还比翀苍兄长的那种随性自在的如沐春风多了几分儒雅庄重! 青珏也觉得不可思议,奕殊现下似乎性情已然大变,可这样的奕殊他说不上来感觉有多好,就是觉得更是看不懂了。 奕殊伸出食指,轻轻绕了一圈,青樾的定身咒就解开,笑着对青珏说,“妹妹这般细皮嫩肉,你也舍得将她圈在这烈日之下。” 青珏一脸嘲弄之意,“她?从小便是上树下塘、摸鱼打鸟的性子,从未细皮嫩肉过。” 青樾难得解了定身,自然是要好好感谢奕殊一番的,撒娇地冲上去抱住了奕殊的手臂,奕殊有些不适应,身子微微后倾,却又很快适应了,面色不变,那笑就像定在脸上了一般,从未变过。 “还是奕殊兄长知道心疼我,反而自己的兄长……”青樾话到嘴边也不说完,一脸得意地看着青珏,目带挑衅,似乎在对他说,你来打我呀! 青珏今日心情大好,自然也不会与她计较,转而问奕殊,“奕殊阿弟此番过来是否有事相商?” 青珏了解奕殊,他素来喜欢清静,若是无事便更愿意在烨宁宫里莳花弄草,绝不会如青樾般四处串门。 奕殊颔首微笑,“兄长懂我。”说完,对着一丈外候着的仙娥轻轻招手道,“过来吧。” 一藕荷色衣衫,梳着双髻,看着不过千岁的小仙娥低着头,快步走上前来,跪到了两位帝君面前。 青珏不解,“这是何意?” 奕殊不答,只是淡淡地说:“抬起头来。” 仙娥抬头的一瞬间,青樾惊呆了,青珏也为之一怔。青樾向来不顾及身份,此时更是直接冲上前去,将仙娥的脸捧在手中细细端详,越是看得细致,眼泪越是不受控制,哭着将仙娥一把拥入怀中,大喊道:“竹筠!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承禹见小殿下如此激动,站在青珏身后偷偷抹着眼泪。看到这张脸,承禹眼前又浮现出当年为救两位殿下,瞒着天君坚持自己取血以致回天乏术的竹筠了。 仙娥许是没想到青樾上仙见到自己竟有这么大反应,板直了背脊不敢造次,弱弱回道:“禀上仙,小女名唤沈烟,是奕殊帝君从蓬莱山提上来的。” 青樾一怔,又捧着沈烟的脸看了看,确实与竹筠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眼角比竹筠多了一颗泪痣。青樾拍了拍沈烟的肩膀,脸上颇有尴尬之色,道:“抱歉,抱歉,认错人了。” 说完又退回了奕殊身边,问道:“奕殊兄长,这是何意?” 奕殊面无起伏,答:“游历之时在蓬莱仙君家中饮茶,骤然发现这丫头似乎长得与你之前那个宫娥极为相似,便向蓬莱仙君讨了过来,带上天宫给你看看,是否合意。” “给我的?”青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万载不见,且自己还是间接害死芙月阿姊的凶手,奕殊兄长竟能不计前嫌为自己从凡间仙山带回一与竹筠相似的宫娥。 奕殊微微点头,“嗯,怎的?不喜欢?那我便带回我宫中教化了。” “喜欢喜欢!怎会不喜欢!多谢奕殊兄长。”青樾急忙说道。若是此女是竹筠转世,那不是更好么!怎能拒绝。 青珏更是觉得不可思议,那竹筠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然也是希望此女是竹筠转世,自己必将厚待。可适才青珏偷偷以法力试探,沈烟身上的气息与竹筠截然不同,且没有丝毫竹筠的气息,想来也是巧合罢了。 “如此,人便给你留下了。”奕殊说,“三千年不曾回来,我宫中的花草不知是否与这株金茶花一样长得这样好,我先回去瞧瞧,告辞。” 说完,奕殊起身与青珏相互见了一礼,转身离开。 青珏看着奕殊离去的背影,暗自出神,多年不见,他的背影瞧着却是更为冷清了。 青樾哪管这是不是真的竹筠,只要这张脸在自己身旁,也就安心了许多。青樾扶起沈烟,问道:“你可是真心愿意跟着我的?” 沈烟声似蚊蝇,一双大眼睛楚楚动人,道:“奕殊帝君在凡间就已告知奴婢了,说奴婢与上仙之前最为交好的宫娥长得一模一样,还说了那宫娥忠心护主的事,问奴婢愿不愿意到晹宸宫伺候您,奴婢自然是愿意的!还望上仙不弃。” 语落,随即又为青樾献上了跪拜大礼。 青樾现下更是高兴,急忙将承禹唤来,让承禹带她去梳洗更衣,且指了自己寝殿的一处偏房为沈烟的居所,令她不必与其他仙娥同住,只负责近身伺候自己。 承禹自是欣喜地接了差事带着沈烟下去了,青珏似乎有些疑虑,问道:“此人来晹宸宫不到半个时辰,你就将她所有的规格提得这般高,也不怕其他仙娥不满?” 青樾不以为然,“我只用一个沈烟伺候便好,其他仙娥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不在乎。”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手滑之下为新书《穿回古代卖烧烤》点了个添加文章!!! 本来是打算预收的,现在是删也删不了,只能放着! 喜欢的小伙伴可以先移步点个收藏! 这本稳定更新,请100个放心! 第36章 寻鲲 青珏百无聊赖站在瑶池边逗乐已经好几万年没骑过的小金鱼,没想到这厮比青樾还要懒惰,在瑶池待了几万年也没见它修出个人型来,着实让人唏嘘。 青尘意 第25节 自沈烟进了晹宸宫后,青樾变得勤勉不少。她与青珏说,要带着沈烟飞升上仙,将自己一生所学尽数教给她。 对于愿意抛下玩乐悉心教导仙娥的妹妹,青珏自然是认同且高兴的。只是她这般用功,让原本喧闹的晹宸宫倒是安静了不少,青珏也无聊了不少,有些手痒,却又找不到切磋对象,不如去看看奕殊? 青珏忐忑地踏进烨宁宫,曾经落灰的金漆大门如今又恢复了往日的光彩。守门天将似乎知道他会来,行礼后并未通报直接将他引了进去。 烨宁宫奇花异草满园,姹紫嫣红、异香扑鼻。青珏一晃神,似乎又回到了昆仑山裂谷的那个山洞中,遥想那日还念着为奕殊带上几株,却不想大意着道,还是奕殊来救的。不过现下看来,奕殊自己也带了些回来,长势还很好。 穿过花草覆盖的前院,偌大的紫藤花下,一精致典雅的水晶亭临湖而建,奕殊金冠白衣端坐中间,对着手上那支红珊瑚发簪暗自出神。 青珏一看,恍惚觉得这是芙月之物,可转念一想,那发簪随着芙月消散于诛仙台,奕殊手中这支,莫不是寒芷的? 青珏心中存疑,却又不好直接相问,芙月因他而死,若是再将此事重提,难免惹得奕殊伤怀。 “兄长来了。”奕殊声色温和,脸上又是徐徐春风,“来人,奉茶。” 青珏浅浅一笑,这句“来人”一点也没了小时候的跋扈,更显谦逊有礼了,“闲来无事,过来看看你。” 奕殊毫不避讳,将发簪放到青珏眼前,道:“兄长看这簪子,是不是与月儿那只一样?” 青珏并未接过,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你可知道我从何处得来的?” 青珏微微一怔,“不知。” 奕殊听青珏说不知道,眼神暗了些,道:“是我从妖王那个义女寒芷头上拔下来的。”沉默片刻,又冷冷道,“凭她是什么东西,也敢与月儿戴一样的簪子。” 青珏不语,浅浅抿了一口茶,看来奕殊还不知道芙月与寒芷之间的过往,如此也好,以免心伤,“奕殊阿弟,你是从何处得来这簪子的?” “那日途经昆仑山,本想再去那洞里寻几株花草,却不想遇见了寒芷,似乎再找什么物件。” 青珏一怔,“那白玉棺可还在?” 奕殊眉心微皱,细细想了片刻,答道:“白玉棺?我并未见过任何玉棺。” 青珏现下彻底愣住了,自己那日确是被白玉棺所伤,怎的奕殊到来之时不见白玉棺?“那日你怎知我在昆仑山遇险?” 奕殊微微摇头,道:“那日我本在沉睡,不知怎的闯入一个梦境中,且耳边总有一阵挥之不去的箫声,无奈之下我寻箫声而去,寻至百花深处,竟看到你身受重伤躺在其中,而青樾妹妹躺在你十步之外的地方。于是我便匆忙上前扶你,不承想,我将你拉起的那一刻才发现,那并不是梦境!” 语落,青珏与奕殊面面相觑,事出诡异,却又寻不出究竟。 青珏缓缓道来,“那日我与青樾也是受梦境指引,去那里寻妖瀛匕,不想妖瀛匕没寻到,倒是中了寒祈与寒芷设下的破魂阵。那阵就结在白玉棺上。” 奕殊原就还未舒展眉头又紧了些,“我确实未见过白玉棺,且这次去也未曾见到。只看到寒芷在花丛中搜寻着什么,本将她擒住了,可见到她头上的发簪一时恍神,让她给逃了。” “无妨,谅她也不敢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只是这寒冰洞却是蹊跷,还得再去查看一番才好。” 青珏说着便要转身离开,奕殊忙将青珏拦下,问道:“兄长此刻便去?” 青珏对奕殊的举止有些诧异,却还是淡然道:“你方才回来,那里自然也不会再有什么异动,此时不必再去,我只是回宫看看青樾。她今日似乎在教导沈烟定身术,就她那点道行,还不知会不会将自己定住。” 奕殊听完,原本抓着青珏手腕的手这才放了下来,道:“原来是如此,日后兄长若是想去寒冰洞瞧瞧请务必将我带上。” “好。” 青珏出了烨宁宫,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可一时又想不起来是哪里不对,那发簪上的妖气明显比他第一次见的时候浓烈多了,以奕殊的道行自然是可以随意触碰的,可他这样带在身上难道不怕妖气侵了宫中仙娥的身体么? 待青珏回到晹宸宫时,承禹已在宫门前等候多时了,身上拿着一张暗红色喜帖,自那日竺渊大婚后,青珏好像异常排斥红色的物件,如今瞧着这喜帖又是红的,心中不免生出几丝抗拒之意,“这是何物?” 承禹一脸谄媚地迎了上来,道:“魔君长空着人给您送来的请柬,邀您东海一叙。” 青珏脸色一沉,“我跟他有什么好叙的?” 说完,青珏心中更是一沉,莫不是这厮要求我为他捕兽? 八月初三,下了半月暴雨的东海上空总算得一丝晴朗。魔君长空斜倚在一朵半红不黑的云头,喝着小酒,拥着身边新纳的美人一通摸索,更像是来寻欢作乐的。 少顷,一朵七色祥云翩然而来,云头上立着的是一身玉色长袍,面色比衣裳更为冷清的青珏帝君。 青珏睥了一眼正在饮酒作乐的长空,一脸不耐烦地问道:“何事?” 长空见青珏前来,忙挥挥手,让身侧的美人退下,一脸神秘问道:“你可知这东海为接连下了半个月的暴雨?” “不知。” “嗐,还说什么你们神族统领三界呢,这凡人受难,你作为天族尊神,你管是不管?” 青珏又抬眼睥了一眼长空,道:“降雨一事自有司雨仙君,与我何干?若是没事,我先走了。” 长空对青珏这冷漠的态度很是头疼,但有事求他又不得不贴上他的冷脸,忙将青珏拉住,一脸媚笑道:“好了好了,我只说得了。有一大鱼自北海而来,据说就隐匿在这东海之中,你将它召出来,我便告诉你个秘密。” “你先说,我才决定召不召。” “那若是我说了你却不召怎么办?” “那若是我召了你却不说呢?” 长空一愣,“你召了我马上说。” 青珏摇头,“你的话,不可信。” “怎会不可信!我堂堂魔君,还能骗你不成?” 青珏挑眉,“你还的确骗过我。” 见青珏目光凌厉,长空不由得有些心虚,声量也小了许多,“哪儿敢骗你青珏帝君。” “哦?”青珏目似寒冰,盯得长空阵阵发凉,“那你说寒芷拐走地仙是怎么回事?与她同行的明明就是神女芙月,怎在你口中就成了地仙?” 长空全然没想到青珏知道此事,只得娓娓道来。那日芙月在他的茶楼闲坐,举手投足间皆是寂寞。芙月太过惹眼,让一直爱美心切的长空动了不纯的心思,可碍于芙月身上仙气卓然,长空一探,便知她乃九尾狐族神女,只得言语调戏了几句。 后来寒芷也来了,两人似乎很熟的样子,邀约着一同离开了。临走前,芙月还以魅术迷惑长空,让他不要对任何人提及见到自己的事情。 好巧不巧,没一会儿青樾和梓渊也来了。恰逢那时长空有事回了魔界,再回来的时候青樾和梓渊已经吃了霸王餐准备开溜。 长空将她二人绑了一是因为没钱,二是担心他们也与妖族有所勾结,至于没将芙月的事情告知,也确实因为答应了美人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变卦的。 青珏听完始末,微微点头,又问道:“那你今日要告知我的是何事?” 长空两手一摊,道:“还能有什么事儿,又干了一件对不住你的事儿呗。” “哦。”青珏依旧声色冷淡而疏离,不带一丝好奇。 长空忍不住白了青珏一眼,“算了算了,索性全告诉你了!噬魂剑被寒芷拿走了。” “你说什么?” 见青珏脸上终于有了变化,长空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那日寒芷来寻我,说妖族典籍有载,妖瀛匕需要魔君才能取出,而妖瀛匕与老妖王寒仪一起葬在了昆仑山裂谷中。所以麻烦我为她去取回妖瀛匕,然后她会将所得的噬魂剑交还魔族。” 长空看了看青珏脸上似乎没有怒气,又继续说道:“我想着两族各自取回自己的圣物也无不可,便答应了。没想到我为她取来了妖瀛匕,可那妖瀛匕也是奇怪,在我身上便是完好的,寒芷一碰,它就消散不见了!” “不见了?” “对,不见了,化作点点红光消散了。”长空顿了顿咬牙切齿地说道,“然后那小丫头趁我不备,带着噬魂剑便跑了!前几日我见她妖法大增,想来那噬魂剑已经认她为主了。” “妖瀛匕可是在一口白玉棺中取的?” 青珏这一问,倒是让长空有些不知所以,此时该关心的不该是妖法大增的寒芷么?怎的问上白玉棺了? “没错,是在白玉棺中取的。” “那玉棺中除了妖瀛匕可还有其他物件?”青珏又问。 “没了,就妖瀛匕而已。” 青珏点点头,“如此,我知道了,告辞。” 长空现下是真的急了,一把抓住青珏的手腕,“鱼呢?让你为我召的大鱼呢?” 青珏阴冷一笑,“鱼不就在你我脚下么?” 第37章 着色 青珏将大鱼带回九重天时,引来了不少仙者围观。花青色的大鱼从南天门上空而过,受青珏指引,径直扎入瑶池中,一池芙蕖被搅得花落叶散。 青樾听说哥哥带回来一稀罕物,连蹦带跳来到瑶池边上,看着那有半个晹宸宫大的鱼,又看了看面色平静,可内心飞扬的哥哥,问道:“哥哥,你从何处寻来的大鱼?” “东海。” “东海?这鱼不该是在北海吗?怎跑东海去了?” 青珏神色傲娇,并不作答。 青樾又问道:“那你去东海干嘛?” 青珏转头,轻描淡写地瞟了青樾一眼,似有挑衅之意,道:“找人打架。” “找谁打架?为何不带上我?”青樾一听打架,两眼放光,恨不得立马召出封云枪在手。可还未等她说完,青珏已经转身离开了,“喂!你等等我呀!” “你说这世间能与我打架的,能有几个?”青珏以往只觉得这妹妹过于单纯,如今想来应该是过于蠢顿。 青樾想了想,“那必定是妖王了。怎的他又皮痒痒了?” 青珏转身看着青樾,眼神复杂,道:“算是吧。” 想来长空那小子也算半个妖王了吧,与寒祈习性颇为相似,皆是酒色之徒,可不知何故二人又相互看不顺眼,不过还好二人互相不对眼,否则自己还难以应对。 长空这边丢了苦等十日的大鱼不说,还被青珏套走了所有的秘密,现下更是背脊发热,似乎有人在念叨他。可又能如何,最终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青珏骑着大鱼穿过云层回到天宫,自己苦闷饮酒。 青樾总觉得哥哥独自去打架极为不厚道,如今还寻得新坐骑,更是觉得这老头子是故意瞒着自己下凡寻宝的。 正想再次与青珏理论一番,就瞧见连衣裳发饰都极为登对的竺渊夫妇从对面款款而来。正好,可以找天君评评理了。 “见过天君、天后。”青樾率先上前见礼,倒是让本就忐忑的青珏有些不安了,也只得上前与竺渊相互见礼。 竺渊全然没将青珏的异样放入眼中,笑道:“怎的今日青樾妹妹这般懂礼数了?往日见我可从不行礼的。” 说完与岚依相视一笑,倒是一副夫妻恩爱的模样。 见状,青珏心中的大石头也放下了许多,他很怕竺渊再像他大婚那日一样,说出些让自己难以招架的话。如今看来,夫妻和顺,也是极好的。 岚依素来有温良之名,见竺渊取笑青樾,上前拉着青樾的手,满眼宠溺,柔声说道:“青樾妹妹一向知书达理,又是天族难有的女战神,天君您可莫要欺负她。” “我欺负她?自小便只有他们兄妹欺负我的份儿。”说着竺渊一掌拍向青樾正在抚摸岚依手背的手,“休要占吾妻便宜。” 青樾白了竺渊一眼,“摸了天后手,吃喝全都有。怎的,摸摸嫂嫂的手不行啊?” 青珏一听,也站不住了,上前对着青樾的脑门就弹了一下,“怎的,我晹宸宫少你吃穿了?还想把手伸向你竺渊兄长那处?” “那……”青樾故意停顿道,“自是没有的。” 岚依被青樾惹得忍不住发笑,却又不好意思笑出声来,见夫君望着自己,极其羞涩地以团扇遮面。 青尘意 第26节 以前若是芙月如此,青樾必定转身就走,比起芙月的娇柔造作,岚依是真的端庄大方又温柔到了骨子里,故而青樾对她一点也不排斥,反而有几分喜欢。 青樾顺势挽着岚依的手,道:“嫂嫂,我带你去看哥哥召来的大鱼如何?若是一直与这两位尊神闲聊,可就太没劲了。” 岚依浅浅抬眼看向竺渊,见竺渊面带笑意点头答应了,她才应了下来。 走出几步,青樾似乎想起了什么,驻足思索了片刻,转头问道:“哥哥,你那大鱼叫什么名字?” “九灵墨旋鲲。” 青樾一听,嘴角抽搐了一下,轻声嘀咕了一句,“这么拗口,还不如叫大鱼的好。”说完,拉着岚依就跑。 如此,这瑶池边又只剩下了青珏和竺渊二人。 二人面朝瑶池,看着这一池流光溢彩的芙蕖无言。一阵尴尬的沉默后,竺渊先行开口,“兄长莫不是要与我疏远了吧。” 青珏微微一怔,“哪里的话,四神宫本就同气连枝,何来疏远一说。” 竺渊低头浅笑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青珏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竺渊定定地看着青珏,道:“那日的话发自肺腑,千真万确。而如今,我对岚依也是真心以待。她既嫁我为妻,揽了这天后的大任,我必定不能负她。故而……” 竺渊心情沉重,深吸一口气,又说道:“故而对兄长的那一番承诺依旧,只是……是真心对兄长的,再无他意。” 青珏闻之,心中困扰多时的郁结终于得以解开了,若是竺渊执迷不悟,自己必定成为千古罪人,好在他想开了,可不知为何,看竺渊的样子,自己还是有些隐隐难受。 “自然,为兄对阿弟亦是如此。” 二人相视一笑,有些事不必再提,也不用相忘。 “兄长这鲲从何而来?还好这瑶池无边无垠、深不见底,否则你那晹宸宫的小池子怕是容不下它。” 青珏坦然答道:“东海,长空送的。且不说这瑶池够不够大,不够我也不会将它养在晹宸宫里的。” “为何?”竺渊不解。 青珏浅浅一笑,那九灵墨旋鲲想受了他召唤一般,冲着青珏临空而起,又猛地窜进水中,若不是青珏提前结下仙障,恐怕此时他和竺渊已成落汤鸡了。 竺渊心疼地看着这一地的芙蕖残枝,道:“愚弟明白了。” “我不明白!!!” 一阵怒吼声传来,青珏竺渊循声望去,翀苍此时满身是水,头上还挂着一枝残败的芙蕖,咬牙切齿地盯着他二人。 翀苍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来,扯着青珏的衣袖就开始擦拭身上的水迹,边擦边说:“我一定要趁你下界游玩的时候将你这条大鱼给炖了!” 青珏抽出袖子,“你且烹了试试看,我定送青樾到你宫里吃住五万年。” 翀苍龇牙咧嘴地看了青珏半晌,极不甘心地拱手道:“告辞!” 不送二字还未出口,只听瑶池中传来一阵喊声,“青樾!!!快来看!!你哥哥的九灵墨旋鲲被我染成姚黄色了!!是不是比原先的花青色更为好看?!” 青珏听到,瞬间感觉自己头都快炸了,连头发丝都快立了起来。转身一看,梓渊那厮不知何时爬到了九灵墨旋鲲身上,还真把自己刚得的心爱之物给染成了黄色!!!! 而自己的妹妹,还在一旁为梓渊欢呼喝彩。青珏此时恨不得将这二人一同捏死,或是一同丢到凡间神山!再也不要出现在自己眼前。 随着青珏周身火焰慢慢腾起,竺渊和翀苍脚底抹油悄无声息地溜了。此时的瑶池边上,只有青珏,不远处的青樾和大鱼背上的梓渊三人。 且青樾和梓渊此时还没意识到危险正向自己慢慢逼近。青樾对着梓渊高喊:“梓渊,梓渊,你将大鱼的鳍染成水红色!我最喜欢水红色!!” 梓渊正欲施法,骤然觉得身后泛着丝丝凉意,待转身之时,青珏手持霄尘剑,已被一团青色的火焰包围了,整个人身上透着隐隐杀气,声色也是冷至极点,“要不然再给它添点血色,说不定更是好看。” “嘿嘿。”梓渊被这强大的气势震得许久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兄长的坐骑自是兄长喜欢什么颜色,那便是什么颜色。只是这血色过于艳丽,不适合兄长这般高贵清冷的气质。” “哦?”青珏沉声道,“那你是觉得这姚黄色和水红色就很适合本君啰?” “姚黄淡雅且尊贵,自然是极其适合兄长这样的尊神的。”梓渊一脸谄媚,只差将“救救我”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正是正是,且这姚黄色没有原先的花青色耀眼,是再适合哥哥不过了。”青樾见情况不对,本想开溜,可想想梓渊这几万载没少为自己挨罚,若是此时行这不义之举,怕是他得怄上几千年,还是助他逃脱为好。 青珏邪魅一笑,“不如你骑着它去凡间走一遭?看看它是否耀眼。” 常言道,不怕青珏恼就怕青珏笑,这一笑,让青樾浑身发冷,可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只得硬撑下去,“不了,不了,哥哥的坐骑我怎好随意驱使。” 青珏的笑意更浓,周身火焰也更为可观,“兄妹一场,我不会介意的。” “不不不,您别客气,您还是介意的好。” 青珏充耳未闻,转头问梓渊,“梓渊阿弟,你可愿与青樾一同去凡间游玩一番?” 梓渊满脸恐慌,“不了不了,兄长好意,梓渊心领了,还是……啊!!!!” 只听跌宕起伏的叫喊声划破天际,一道姚黄光影从九重天一跃而下,消失在了厚重的云层中。 青珏站在瑶池边,狡黠一笑,先将这两个家伙绑在九灵墨旋鲲上送去凡间游荡几日,让他们试试这满眼姚黄够不够耀眼。 第38章 要挟 常言道,见之不取思之千里。长空痛失爱鲲,茶不思饭不想,美人在侧不想抱,气了好几日才缓过来。可仍旧心有不甘,那可是鲲啊!万年一遇的大鲲!!想到青珏骑着大鲲飘然而去那傲视天下的姿态,长空就想冲上九重天去,与青珏杀个你死我活。 可细细一想,妖王寒祈都没从他手上讨到什么便宜,自己还是留着小命吃喝玩乐的好。 长空对着一院子珍奇异兽冥思苦想了两日,终于让他想到了。既然北海出大鱼,不如自己去北海上空碰碰运气,说不定能寻得一条与青珏差不多大小的,于是便带着魔族精卫丢下怀中美人北行寻鲲。 长空刚到北海就瞧着一条通体姚黄的大鱼懒洋洋地躺在云层之上晒太阳,虽是颜色不及青珏那条好看,但若是不将它带回去,也太对不起自己的。 长空正欲捕鲲,骤然发现这大鱼背上竟还有两个人影。长空定睛一瞧,哟,这不是老熟人嘛,心生好奇赶忙上前询问,“你二人这是?” 饿得眼冒金星的青樾突然看到眼前站了一个男子,闻起来似乎还有些肉香,张嘴就要啃上去,吓得长空连连后退,“青樾上仙,就算本君容貌出众,令你倾倒,也不至于直接动嘴吧!” 青樾这才看清来人竟是魔君长空,慌忙用手臂将仍在熟睡的梓渊撞醒,“梓渊,快醒醒,大魔头来了!” 梓渊睡眼蒙眬,长长地打了个哈欠,问道:“谁啊?你兄长来了吗?” “不是,是一个不及我哥哥的魔头。” 梓渊努力睁开双眼,可过于困倦,还是让一些水汽蒙上了眼睛,恍惚看见前方有个人影,道:“这就是大魔头啊?长得还人模人样的。” 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没将长空放在眼里,长空猛地将俊脸凑到梓渊眼前,道:“梓渊上仙,你好好看看?本君这长相仅仅是人模人样?” 作为魔族第一美男,长空坐拥八位夫人,十多个小妾,于魔族女子而言,此生能嫁给长空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如今他竟被人说长得人模人样,这等侮辱,怎能受着? 可细细看了看梓渊,长得也是极美,且美到让长空动了一丝不纯的心思,若他不是男子该多好啊! 突如其来的想法将长空吓了一跳,慌忙弹开,轻轻咳嗽一声以掩饰尴尬,“那个,你二人为何会在此处?” 梓渊冷冷道:“你看不出来啊?我二人是被绑在此处的。”说着还扭动了一下身子,让长空看清楚他们身上绑着的捆仙索。 这不动还好,一动更显得梓渊妩媚非凡。长空又离梓渊远了些,厉声道:“你别说话!青樾来说。” 梓渊不明所以,可想着魔族与天族也不算交恶,说不定这长空还能将自己身上这捆仙索给解了,心中虽然有气,却也识趣闭嘴了。 青樾看着长空,长长叹息一声,道:“我与梓渊将哥哥的九灵墨旋鲲染成了姚黄色,被罚骑在这异常耀眼的大鱼背上游历凡间,这已经是第四日了,哥哥似乎还没有将我俩召回去的意思。” “这……这大鱼是青珏的?”长空有些吃惊,不过也早该想到了,能将青樾与梓渊捆了丢在这大鱼背上,除了青珏,也没谁能干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儿来了。 长空本打算将这捆仙索解了,放他二人回天宫,然后自己就可以将这大鱼牵走,养在魔族了。不承想捆仙索是解了,可这大鱼丝毫不停自己的招引,且还作势想将自己从背上甩下去。 长空甚是生气,为何他比青珏更爱这些珍奇异兽,可在召唤术上与青珏就是云泥之别,就算勤学苦练,也不及青珏动动小指。 青樾与梓渊解了捆仙索,瞧着长空对着九灵墨旋鲲又是念咒又是挥舞手臂,一顿猛如虎的操作下来,九灵墨旋鲲纹丝不动,就像看杂耍一般,满眼疑惑地盯着长空。 青樾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安慰道:“我说魔君,要不算了吧,这鱼已经认了我哥哥为主,怎会随意易主,你这儿又唱又跳也有损威风不是。不如你去威胁一下我哥哥,让他再为你捕一条便是。” 长空嗤之以鼻,“你说得容易,威胁他青珏帝君?这普天之下还有能威胁他的……” 长空话未说完,一双深邃的大眼在青樾身上瞄了许久,原本满面愁容现下倒是喜笑颜开了,“我知道该以何事威胁了。” …… 灵霄殿,朝会上。 竺渊一身玄青色团龙纹锦袍端坐中央,左侧坐着一身素色月白锦袍的青珏帝君和一身雪青长衫的奕殊帝君,右侧则是一身豆绿麒麟纹锦袍的翀苍。 束发金冠是由竺渊统一发放的,其余三位尊神本不想戴,可是架不住竺渊一通软磨硬泡,便承诺了,凡朝会或大宴皆佩戴一样的金冠,这才让竺渊那呼之欲出的泪珠收了回去。 竺渊往琉璃台下浅浅看了一眼,不忍开启了吐槽模式,“我说众位仙君,怎的我天族这几万年来对于发觉美好的事物愈发迟钝了吗?我日日见你们,你们日日一身白衣。这白衣确然是能衬得你们更加仙气恣意,可本君就快要脸盲了呀!我天族并无朝服一说,你们可不可以穿得稍微有特色一点?” 翀苍一听,不由得噗嗤一笑,“嗯,看着确有披麻戴孝之意。” 青珏忍不住白了二人一眼,冷冷道:“仙者,随性自在也,难不成这九重天上连穿个衣裳都不得自由?” 奕殊也附和道:“正是如此,且你二人是来赴朝会的,还是来看变装的?” 语落,二位尊神识趣闭嘴。 此次朝会除了天族千年一次的百花大典和万年一次的众仙朝拜,也没什么大事。 奕殊素来喜欢花草,这百花大典由他主持自是没什么好议论的,这百花仙子最后花落谁家也由他一人定夺即可。 这众仙朝拜嘛,说来也只是针对那些从未上过九重天,或是阶品低微的野仙。到天君和三帝君面前三跪九叩,再由仙官入册,算是混个正派的天族身份。若是天赋异禀能得四位尊神赏识,那更是飞升无忧了。 由于这众仙朝拜一万年才这么一次,故而也有少许耐不住性子的仙者弃仙从魔。 一众仙者皆在谈论该由谁来操持这众仙朝拜,翀苍倒是不以为然,反正这么多年他也寻不到一位可以为自己杀鱼的小仙,若是只知一味用法术,那也忒无趣了。 “青珏兄长,你将青樾和梓渊弄到哪儿去了?似乎已有好几日不曾见过这两闯祸精了。”翀苍问道。 “不知。”青珏浅浅答道。 “不知?”翀苍一愣,那可是他亲妹子,竟然不知?! “嗯。”青珏坦然道,“我只是吩咐九灵墨旋鲲将他二人带去凡间游上七日再回来,至于去哪儿,随它自在。” 奕殊道:“你也不怕他二人遇险。” “捆仙索绑着,又有大鱼在,也没什么好怕的。” 青珏话音刚落,承禹火急火燎跑进殿内,见众仙都在,也不好高声喧哗,悄悄走到青珏身边,附耳说道:“帝君,不好了,小殿下和梓渊殿下在北海上空被魔君劫下了!” 青珏一惊,“你从何得知?” 承禹面色尴尬,“九灵墨旋鲲回来了,身上还附着一封书信。” ……一阵尴尬的沉默,承禹见青珏面色有异,不知该不该说。 而青珏见承禹半天不吱声,冷声问道,“你就不能一次说完?” 承禹后背一凉,急忙说道:“魔君在信中所言,让帝君带着九灵墨旋鲲到北海上空与他交换,一手交鲲一手交人,不,交神。” 青珏听完,讥讽一笑,道:“你且告诉魔族使者,本君的妹妹和天君的弟弟劳烦他魔族养个几万年,待本君玩腻了,再用鲲去换回妹妹。”说完又转头假意询问竺渊,“天君以为如何?” 青尘意 第27节 竺渊一听,更是高兴,能将这两闯祸精送去魔界,还管吃管喝包玩,有什么不好的,急忙应承道:“帝君这样的安排自然是极好的,本君无异议。” 翀苍也觉得此等安排甚是妥帖,点头附和。至少极乐宫可以消停些日子,不用防着青樾动不动就来赖着自己为她做饭了。 奕殊不语,只顾着喝茶,让人看不出他究竟何意。 承禹看着这四位尊神似乎一个也没有打算营救的意思,又问道:“那小臣这就去回复?” 青珏抬眼瞟了一眼承禹,道:“怎的还等着本君安排天将护送你去么?” “不敢。”承禹说完,巴不得自己马上消失在青珏眼前。 “回来。” 可刚走两步,又听见青珏唤他,以为是青珏改了主意,匆忙走回青珏跟前,俯身聆听,却不想,青珏只说了一句,“让长空一定要好好照拂那俩神族之耻,千万别给他们吃饱喝好了,最好是极尽虐待,懂了么?” 承禹听得毛骨悚然,可又不敢辩驳,一步三回头地望着青珏,可他似乎并无更改之意,还不忘催促承禹走得快一些,若是慢了,青樾可要吃饱了。 这一番话倒是让翀苍摸不到头尾,问道:“青珏兄长,你这是何意?若是将青樾饿瘦了,回来你不心疼?” 青珏淡然一笑,“我更心疼长空的耳朵。” 第39章 历劫 果不其然,不到五日,青樾与梓渊大摇大摆地回来了,还带着长空手书一封。 大抵意思就是:你妹妹太能哭,我招架不住,我一家老小包括珍奇异兽都招架不住!所以,原封不动还你了,大鱼我也不要了!咱们两清了! 青珏看完书信,随手就给燃了,又一头扎进了菜园中。自青珩帝君离世后,晹宸宫的菜园也没有荒废,不但有专人打理,青珏还时常会来捯饬一番,只是自父君离世,他也很少进食了,这一院子蔬菜自然就等着青樾召唤。 青樾看着光脚站在泥里拔草的哥哥,问道:“哥哥,您不打算去魔界暴揍长空一顿么?” “为何?”青珏冷声道。 “自然是为我出气啊!!”青樾惊呼,“您是不知道,他连着饿了我好几日,若不是我把看守的魔族精卫给哭倒了,他才不会放我回来。他如此虐待你唯一的妹妹,你就不心疼?” 青珏浅浅看了青樾一眼,道:“虐待一事,是本君让他这样做的,所以我现在去找他算账,似有不妥。” 青樾一听,气得嘴角抽搐,坏,忒坏!这哥哥简直是太坏了!! 青珏对青樾腾起的涅槃之火不以为然,“若非如此,你能这么快回来?回来之前还饱餐了一顿吧?” 青樾转念一想,似乎是这样的,可自己被饿了好几日心中甚是不痛快,“哼,就算如此那又如何,你今夜若不让承禹给我备上十几二十道菜,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青珏缓缓从菜地里走了上来,走到青樾面前时,一脚泥泞已然消失,长靴比青樾的脸还要干净,“不如去极乐宫蹭个饭,今日突然有些怀念父君做的椒盐兔肉了。” 青樾若有所思地看了哥哥好一会儿,蹦出一句,“呵,偏心的老头子,从未为我做过椒盐兔肉。” 青珏虽有些生气妹妹出言不逊,可也不好反驳,心中更多的是歉疚,父君对兄妹俩的确是天差地别,仿佛青樾才是捡来的那个。 难得青珏兄妹一同登门,翀苍简直是愁云惨雾的大喜啊!早知道缠着奕殊兄长一同下界游历了,也好过留在极乐宫为这兄妹二人做饭。 青樾也不客气,进门就开始报菜名,蒸花鸭、蒸蹄髈、蒸鹿尾儿、烧雏鸡、烧子鹅、烧熊掌……听得翀苍牙齿咯咯作响,想要将她一掌拍出极乐宫。 青珏待妹妹报完菜名,只低声说了一道椒盐兔肉,翀苍就知道,这厮又在想念青珩帝君了。 也罢,交友不慎,只得为这两兄妹当牛做马。 青樾百无聊赖地趴在极乐宫百鱼池前逗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鱼,青珏躺在黄叶纷飞的银杏树下闭目养神。只听“哗啦——”一声,青樾拎起一条半人高的黑鱼,一脸激动地冲进了东厨,“翀苍兄长!我要吃鱼!!” 此时的翀苍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按着半只鸡,见青樾将自己百鱼池的黑鱼王给捞上来了,恨不得立马将眼前这不知死活的小丫头劈成两半。 翀苍挥舞着菜刀道:“你立刻马上给我把鱼放回去!” 青樾抖了抖已经死得透透的黑鱼,“你不是不会杀鱼么,我已将它处理干净了,放回去喂鱼吗?” 翀苍此刻气得全身发抖,为什么?若是自己有罪,大可让天雷随意劈,而不是让这个二世祖来折磨自己!!! 而就在此时,一道天雷划破七彩烟霞,直直奔着极乐宫东厨而来,只听一声巨响,极乐宫东厨被夷为平地。 翀苍已为上神又是极乐宫帝君,这天雷自然也伤不了他分毫,除了吃下两口灰,也没什么大碍。倒是青樾,那天雷冲她而来,自然是将她劈得一身焦香。 青珏被天雷震醒,看着眼冒金星的青樾,暗叫不妙,这飞升上神之劫竟又比自己推算的日子早了八日。匆忙间也顾不得其他,迅速为青樾设下结界,以便为她抵挡余下的八十道天雷。 翀苍咬牙切齿地挪到青珏身旁,“你兄妹二人是不是故意的!早知今日要历劫,特意过来燎我的极乐宫是吧!” “闭嘴!”青珏冷声道,“青樾现下还未回过神来,这飞升上神的天雷有多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还不速速与我结阵护她!” 翀苍虽是气恼,却也还是扔下了手中只剩一半的菜刀,与青珏一同施法。 不到片刻,有一道天雷飞速袭来,将二位尊神结下的法阵劈得粉碎,所幸青樾毫发无损,只是依旧回不过神来。 青珏眉头紧皱,“这是为何?” “因为这是她的劫数,断不可能让别人帮她历了。”奕殊缓缓走来,冷声道。 许久不见奕殊这般严肃的神情了,青珏竟觉得有些亲切,前些日子那和煦如风的奕殊实在让他觉得陌生。“若我不护着她,以她的修为,不一定能历劫成功。” 奕殊依旧神色冷漠,“你护着她又如何,这是她的劫数,她今日历不了,来日依旧有八十一道天雷劈身,我们能护她到几时?如今之计就是将她快速唤醒!若是此刻沉睡,必定扛不过第三道天雷就得命殒!” 青珏一听,这才被奕殊从神思慌乱中拉了回来,确是如此,若是今日帮她扛下八十一道天雷,苍天有眼,明日必定以更为凌厉的八十一道天雷劈下来,不如助她自行抵抗,若实在抵不过,好歹还有涅槃之火,大不了从头再来。 想到此处,青珏忙将一缕神识注入青樾体内,可青樾只是皱了皱眉,并无苏醒之意。无奈之际,翀苍大吼了一声,“青樾,起床吃肉了,刚才的黑鱼王已经做成你最喜欢的糖醋鱼了。” 青珏、奕殊同时睥了翀苍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竟还以为用吃的就能将青樾唤醒。 不承想一转眼的工夫,青樾确实醒了,四处张望道:“鱼呢!”看到自己站在一片废墟之中,又冲着翀苍大喊道:“翀苍兄长!不至于吃你一条黑鱼王,你就要把宫殿给毁了吧!” 一旁的青珏只觉自己心梗得快要死掉了,双拳紧握,恨不得将这妹妹给弄死,厉声道:“你给我闭嘴!现下你正在历劫!还有七十九道天雷,若你想活着飞升上神,就把封云枪召出来!盘腿趺坐,凝神静息!” 青樾这才意识到,这竟然就是自己的飞升之劫,这天雷竟然是自己引下来的!!当初飞升上仙时的那八道天雷劈得她险些筋骨寸断,如今还得被劈八十一道!还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青樾一下慌了,大哭道:“哥哥,我不想死!我还没有吃到黑鱼王!” 青珏脸色一黑,心中念道:“你还是死了吧。” 心中虽这样想,可此时此刻自己还是舍不得将这话说出来,只得继续安慰道:“别怕,哥哥与你几位兄长都会护着你,你且先盘腿趺坐,凝神静息。” 青樾活了几万年,第一次听见青珏这般温柔的声音,更是怀疑自己死期将近,但在巨大的求生欲下,还是听青珏的话,趺坐凝神。 这阵是不可能再结了,青珏想到另一个法子,就是青樾扛下一道天雷,便由他们三人立马为她注入灵力,以便应对之后的天雷。 法子是极好的,青樾也算争气,全程凝神静息,运转灵力,丝毫没有掉以轻心。在扛过三十二道天雷的时候,竺渊也赶到了,四位尊神各站一角,待一道天雷劈尽及时为青樾注入灵力疗伤。 而后青樾应对起天雷来更是得心应手,渐渐地自身灵力也强了许多,不需要青珏等人为她注入过多灵力了。 从暖阳到暮色,只剩下最后这一道威力最大的天雷了,青樾的头顶渐渐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群星围绕着黑云旋转,一团光晕越来越大。 “咳——”就在天雷临空之际,奕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吓坏了众人。青珏、竺渊、翀苍没做他想急忙奔到奕殊面前,青樾见奕殊兄长莫名受伤也顾不得自己正在历劫飞升了,起身就准备往奕殊这边跑。 不承想青樾刚一起身,巨大的光晕伴着电闪雷鸣“轰——”的一声,将青樾淹没在了一团刺眼的白色光影里。 奕殊嘴角溢着血,一句“小心”还未出口,就已被那道巨大的天雷震开数尺。青珏、竺渊、翀苍亦然,原本打算在最后一道天雷降下之前,再为青樾注入一些修为的,可没想到奕殊突然受伤,让他们乱了阵脚,以至于现在青樾困在光晕中生死不知。 奕殊被这天雷一震,更是连连呕血,脸色异常苍白,青珏匆忙为奕殊疗伤,心里却是一直担忧着此刻还困在天雷中的妹妹。 奕殊有气无力地按住青珏的手,道:“兄长,不必如此,先救樾儿要紧。我这不过是旧伤,不知今日为何突然发作,想是灵力消耗过剩的缘故。兄长不必管我,快去看看樾儿。” 青珏未动,坚持为奕殊疗伤为先,道:“无事,不必担忧,若是不成,大不了从头再来。” 嘴上虽是这么说着,可青珏心中所想的是,若是青樾历劫失败,待她涅槃重生之时,自己必定将自己的凤胆连同父君的凤胆,一并给她。 第40章 赏花 青珏浑浑噩噩醒来的时候,床前逆光站着一仙气卓然、端雅大方的女子,气息似乎有些熟悉,却又陌生,女子正欲喂青珏喝下参汤,青珏摆手道:“出去。” 有了芙月的前车之鉴,他不想与任何女子有所牵连。 一双玉手停了下来,问道:“哥哥,难得我好心服侍你一次,你竟这样不识好歹。” 青珏一听,有些许惊讶,这确然是青樾的声音,可这端庄娴静的身影是怎么回事,莫不是自己得了癔症?青珏大手一挥,窗外的阳光识趣地换了个方向,这才看清了,眼前的女子确是自己那个欠揍的妹妹,只是她今日这打扮是怎么回事? 果然娴静不到一刻,青樾又恢复了本性,媚笑着爬到床边道:“哥哥,怎么样,我这一身好看吧?衣裳是梓渊新做的,叫什么轻羽纱曳地长裙,他说作为天族第一位女上神,这是排面。头饰也是岚依嫂嫂赠的,美不美?”说着还特意在青珏眼前晃了晃头上金光闪闪的步摇。 青珏这才想起来,是的,这丫头却是历了飞升之劫,只不过当自己看到她浑身冰冷倒在废墟之中的时候,以为她历劫失败,一时心悸,晕了过去。 “我睡了多久?” “两天而已。” “何人将你救起的?” “一只烤鸡。” 青珏:…… 那日青樾飞升,不仅自己被劈得七荤八素,还险些赔上了四位尊神,好在梓渊带着师尊和药王及时赶到,才将四位尊神救起,送回宫中休养。 只是这青樾嘛,经药王诊脉,没死,内伤还不及四位尊神重,至于为何不醒,就不得而知了。 梓渊守在青樾床前,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听到青樾肚子咕咕作响,瞬间灵台一片清明,便让承禹拿了一只烤鸡过来。果不其然,青樾闻香而起,直至吃下三只烤鸡,才心满意足地睁开了双眼。 青珏听完,更是无语,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此事,只得问道:“那我为何而伤?” 青樾答:“师尊说,你与其他兄长皆是受了法力反噬,这飞升之劫必须由飞升之人自己来历,不得受任何外力干扰,故而你们只是受了些内伤已算是轻的了,若是强行结阵为我护法,说不定已经灰飞烟灭了。” “如此说来,还是得感谢奕殊,若不是他及时阻止,现下四神宫已无主了。” “是的。”青樾道,“不过奕殊兄长不知怎的,伤得比你们还重,至今药王还在他身侧随侍。” 青珏一惊,“那竺渊和翀苍如何了?” “竺渊兄长和翀苍兄长昨日就醒了,已无大碍。” “先前奕殊呕血,我就觉得奇怪。如今又比我三人伤得重,莫不是他在何处受伤却不想告知于我?”青珏喃喃自语道。 青樾将参汤递上,道:“你还是先将自己这伤养好吧,我可不想成为天族罪人,一人飞升,全家灭门。” 青珏看着眼前这自小便惹是生非、酷爱作死的小丫头,如今也位列上神了,心中感慨万千,“青樾,你记住了,飞升上神,承了母后毕生修为,可不是用来惹事打架的,从现在起,你需随时记得你的身份,不可肆意妄为,不可欺压众生,要心怀苍生,以悲悯之心待人。” 青樾俯身跪下,对着哥哥行了一叩拜大礼,“青樾谨遵哥哥教诲。” …… 花月相依,烨宁宫的水晶亭中,奕殊披着一白色丝质长衫,襟带草草系了个结,光洁的肌肤与坚实的线条展露无遗。奕殊手中把玩着那支红珊瑚发簪,浅浅饮了一口酒。 芙月最爱红色,发簪多为红珊瑚、红玛瑙、红碧玺。而从寒芷头上拔下来这一只,与芙月跳诛仙台那日所戴的那支一模一样,故而也让奕殊十分上心。 青珏问他,可曾见过玉棺。其实他不仅见了,还被玉棺所伤,只是那玉棺之上没了破魂阵,且伤他之时,骤然出现一支玉箫挡在他身前,所以,他只是微微内伤罢了。 至于为什么不告知青珏,因为奕殊实在是对那支玉箫有似曾相识之意,且玉箫与玉棺,无论是材质还是纹饰都是一样的,在伤了他和救了他之后也一同消失了。他想探其究竟,在找到自己与那寒冰洞有什么联系之前,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青尘意 第28节 奕殊将发簪收回袖中,起身看着湖面倒映这巨大的圆月,轻声道:“月儿,今晚夜色甚美,你可看到了?” …… 原以为会因奕殊受伤的百花大典如期举行了,琼芳殿又是难得一见的热闹。 殿中聚集了百位花仙,牡丹仙子雍容华贵,芍药仙子端庄典雅,芙蕖仙子落落大方,海棠仙子清雅淡然……总之是各有各的美,又各有各的看头。 每位花仙子手中都捧着自己精心培育的花卉,由奕殊帝君一一过目后,定夺由谁来执掌这百花仙子之职。 盛宴开始前,竺渊天君携天后入座,左侧依旧是青珏帝君、奕殊帝君,右侧则是翀苍帝君。作为天族唯一的女上神,青樾的地位一跃而起,如今也坐到了青珏帝君的下方,梓渊上仙的上方。 青樾拿着手中的芙蕖花枝,轻轻拍了拍梓渊的发冠。梓渊回头一脸嫌弃道:“怎的,你那上面空气不好?想到我这儿来凑热闹了?” 青樾谄媚一笑,“还是你懂我,这第三级琉璃台上就坐着我一人,实在无趣极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梓渊左右看了看,“你大可以坐去翀苍兄长旁边,反正他那儿也空着个位置。” 青樾摇头,“不去,若跟他坐在一起,他又得挑剔我的吃相了,一定会说,吃得优雅才算得上是吃,你那个不叫吃,应该叫倒!” 梓渊噗嗤一笑,“我倒觉得翀苍兄长说得有理,再说,你已飞升上神,怎还像饿死鬼投胎一般,作为神,该餐风饮露才是。” 青樾嗤之以鼻,“若是连口腹之欲都不能满足,如何体恤苍生?民以食为天,我都不知道他们爱吃什么,怎么造福他们呢?” 梓渊一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就像自己调脂制粉,每次将自己调配到的脂粉带到凡间,都会被凡间女子一抢而空,自己也收了好几个凡人弟子,传授调脂制粉之术,算来也是造福凡间的功绩了。 “那你便多吃点,吃细致点。” 青樾还未答话,青珏的声音冷冷传来,“你二人安静一点,莫要打扰你奕殊兄长观看百花。” 奕殊轻轻一笑,“无事,这百花仙子花落谁家我已心中有数。” 青樾看着这一殿的姹紫嫣红早就眼盲了,除了枝叶粗壮,也找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它们,不禁好奇道:“奕殊兄长,你是如何分辨这些花的好坏?我怎么看都觉得他们十分相似。” 奕殊笑答:“先看叶面,叶面是否清秀,有无虫蛀。再看枝条,枝条是否健壮挺拔。最后才看花瓣,色泽是否艳丽,有无异形。” “原来这么多讲究,受教了。”青樾拱手道,“那这满园春色,奕殊兄长可选好谁来担这百花仙子之职了?” 奕殊又是浅浅一笑,起身在众仙的满目期待下,缓缓走下琉璃台,径直走向一手捧白瓷花盆,战战兢兢不敢直视前方的小仙身前,道:“此次百花盛典本君颇为满意,百花仙子一职就由杜鹃仙子劳心了。” 杜鹃仙子一听,顿时懵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从火红的杜鹃花后露了出来,轻声问道:“帝君,这……这是真的吗?” 奕殊浅笑道:“君无戏言。” 这一幕可气坏了花中之王牡丹仙子,自老天君设百花盛典以来,这百花仙子之职皆是出自牡丹仙子,不承想今日却让这不起眼的杜鹃仙子给拿走了,心中愤愤不平,直言道:“杜鹃花向来不比牡丹、芍药贵气,也不足芙蕖、兰花灵气,更无茶花、水仙娇艳,怎的今日帝君将这百花仙子之职给了杜鹃仙子。” 面对牡丹仙子质疑,奕殊并不动怒,依旧神色淡然,柔似春风,“若是养护过杜鹃,就知道这花有多难伺候,冷不得、热不得、悍不得、涝不得,又喜云雾缭绕之地,杜鹃仙子能将此花培育得如此娇艳欲滴,生机盎然,想必是花了不少心思。既愿意在如此矫情的花身上下心思,那对其他花自然也有一套养护妙法,故而这百花仙子一职,非她莫属。” 听完奕殊帝君的赞誉,杜鹃仙子一下子愣住了,也不知道谢恩,若不是身旁的百合仙子善意提醒了她一下,她还痴痴傻傻地盯着奕殊看。 奕殊很少被小仙这样盯着看,浑身有些许不自在,却又只能故作淡定地回到琉璃台上端坐。 翀苍倒是一点尊神的架子也没有,见奕殊将这杜鹃花说得这么好,一门心思想的就是,要是用这杜鹃花入缀,做一道菜,岂不美哉? 想到此处,翀苍也坐不住了,全然不顾众仙诧异的目光,直奔杜鹃仙子而去,伸手就摘下了顶端开得最盛的那朵杜鹃花。 杜鹃仙子一直沉迷于奕殊的温和儒雅,直至怀中的花被摘了,才回过神来,将怀中的杜鹃花放到地上,杏眼怒对,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摘自己精心养护的花,不承想这一眼却发现眼前这人怎的异常熟悉! 翀苍此时似乎也想起了眼前这双手叉腰怒目相对的小丫头是谁,二人异口同声惊呼道:“是你!”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11 22:04:47~2022-11-12 19:45: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帅帅的绝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暗涌 百花宴上,翀苍突然迎来旧识,令在座神仙都大吃一惊,对于这几乎足不出户的翀苍帝君是如何识得凡间小仙的,似乎又是一则耐人寻味的八卦。 青珏素来对八卦之事不感兴趣,早早离开了琼芳殿回到晹宸宫。 承禹紧随其后,似有话要说,可又不敢直接开口,一不留神径直撞到了青珏后背,急忙俯身认错。 青珏转头看着承禹,神色平静,道:“你今日怎的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方才在琼芳殿我就觉着你不对劲儿了。” “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承禹低声回道。 “既不要紧,那就不必说了。”语落,青珏手执白玉酒壶大步流星向后院走去。 刚踏过月亮门,一阵嬉笑的声音传入青珏耳中,他从不知自己的晹宸宫竟还有如此热闹的时候,淡淡瞟了一眼身后的承禹,承禹此时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埋进土里。 只见五六个仙娥在院中争抢一张画像,争抢的同时又怕将画像给扯坏了,故而又是小心翼翼地拽着画像一角,时而掩面嬉笑时而打趣她人,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远处驻足而立的青珏帝君。 也罢,此处不得清净,换到别院去饮酒好了。青珏不想扰了这群小丫头的兴致,带着承禹又往别院去了,可没想到别院的情景更为夸张,十几名仙娥围着一张画像窃窃私语,面色绯红像是酒醉,全然不顾主上大人此时那紧皱的眉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青珏压着怒气低声问道。 承禹抬眼看了一眼青珏,目光交织时又迅速低下了头,道:“不知是何人从魔族带回了魔族三皇子的画像和魔君为他选妃的消息,这群小仙就跟着了魔似的,整天想着要嫁入魔族……” 青珏挑眉,“这魔族三皇子果真长得如此出众?让这些女仙如此为他倾倒。” 承禹思索片刻,道:“长得虽不及魔君长空,但听闻魔族三皇子靖夜一双眼睛如浩瀚大海一般,是碧蓝色,多了些许独特魅惑之意,故而受到各族女子青睐追捧。” 青珏不屑道:“为了一双蓝眼眸就将宫里的事务摆置一旁,本君倒是可以成全她们,你且去问问,有谁愿意弃仙从魔的,本君立刻为她剔去仙骨,送入魔界。” 青珏声量不大,可他确保了这句话一字不落地传入了晹宸宫每个仙娥的耳中,眼前的十几名仙娥脸色骤然发白,缓缓转身瞧见一身冷意的青珏帝君就站在不远处,匆忙行完礼一哄而散。 青珏上前捡起遗落的画像,细细一看,眉眼处与长空有五分相似,一双蓝眸深邃又魅惑,鼻子高挺,嘴角上扬,确是一副好皮囊。 青珏将画像捡起递给承禹,承禹不解,问道:“帝君,这画像如何处置?” “挂在你床头?你以为如何?”青珏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承禹也只恨自己多嘴,好好收着便是,偏要多此一问。如此尴尬的境地也只能受着了。 青珏浅浅饮着酒,承禹更是不解了,如今六界安定,青樾殿下也飞升上神,帝君还有什么好愁的,近日总是酒不离手,莫不是动了迎娶帝后的心思? 承禹好奇又不敢问,就如同好奇今日翀苍帝君与杜鹃仙子,不,现在该称为百花仙子的过往一样。 微风夹暖,吹在身上十分舒适,晹宸宫别院以雅著称,大团小簇的绣毬、君影草、白玉兰,犹如雪涛云海,纯净淡雅,实在是个纳凉静思的好地方。 只可惜这片幽静随着青樾踏进晹宸宫大门,四处找寻哥哥开始,就没了。 青樾见青珏坐在繁华簇拥的石桌前,也毫不客气,直接坐下,拿起一块桃花酥就往嘴里塞。青珏无奈看着妹妹,又将手边的茶给她倒了一杯,说:“这么着急找我,所为何事?” 青樾吃了口茶故作神秘道:“来与你聊八卦。” “什么八卦值得你这样不顾身份跑回来?”青珏微微皱眉,“莫不是你也想嫁给那魔族三皇子靖夜?” 此话一出,青樾倒没什么反应,反倒是青樾身旁跟着的沈烟,脸色一白,手中的盏托险些掉了下来。 青樾未察觉到沈烟有何不妥,满是不屑道:“哥哥,你脑子坏了吧,我一个六万岁的神女,能瞧得上那三万岁的小屁孩?就算我想嫁,人家也未必想娶吧。” “那你所说的八卦是?” “翀苍兄长。”青樾一脸坏笑答道。 七百年前,翀苍在极乐宫里闲得发慌,便下凡游历了一圈,行至五行山时正巧遇上杜鹃仙子,也就是现在的百花仙子正用石板煎鱼,出于好奇,翀苍便寻了过去。 他好奇地不是石板能煎鱼,而是鱼肚子里塞满了包茅、花椒、细葱等物,看着品相一般,但闻着却是香味扑鼻。 作为厨艺的偏执爱好者,翀苍自然是死皮赖脸求教了一番,吃了人家两条鱼才走的。只可惜杜鹃仙子倾囊相授,却换来翀苍临走前失手砸碎了她精心培育的杜鹃花。好友突然变仇人,翀苍在杜鹃仙子的一通喊打喊杀中逃回了九重天。 没想到今日又是手痒,将杜鹃仙子好不容易救回的花给摘了一大朵,若不是畏惧他极乐宫帝君的身份,只怕杜鹃仙子当场就要将他当做鱼给煎了。 青珏听完,淡淡问道:“所以呢?” 青樾一懵,“所以什么?” “所以此事于我而言,有什么特别之处?” “没有。” “没有你还火急火燎地赶回来说与我听?” 青樾嘿嘿一笑,“这不是看你走得急,怕你错过好戏嘛!” 青珏无语,“我并不觉得这是出好戏。”顿了顿又道,“若是这百花仙子会杀鱼就好了。” “啊?会杀鱼?”现下的青樾更懵了。 “不过话说回来。”青珏定定看着沈烟,“你觉得这魔族三皇子如何?” 沈烟莫名被青珏帝君这么一问,脸色由红转白,不知该从何说起,慌忙跪下问道:“不知帝君所问何意?” 青珏不急不慢地说道:“没什么意思,只是近来这宫中仙娥皆沉迷在这魔族三皇子一双碧眼中,本君只是想知道你们心中到底是作何想法。” 沈烟看了看不谙世事的青樾上神,又看了看一脸冷意的青珏帝君,缓缓道:“奴婢在上九重天之前,的确与靖夜皇子有过一面之缘,也只是随奕殊帝君往魔宫去商议些事情的时候偶然见到罢了,并无渊源。帝君莫要误会,奴婢绝无他想。” 有些话越是说得绝对,越是欲盖弥彰。青珏只是瞧着方才沈烟听到靖夜名字神色有异,故而随口一问,不承想问出来这么多东西,奕殊为何要去魔宫,他找长空商议何事? 青珏悄然用问心咒一试,沈烟于其他事上并未说谎,只是于靖夜一事上,她还省去了许多细节,若仅仅是一面之缘就好了。不过女儿家的事与自己无关,随她去了。 “嗯,你且起来回话。” “哥哥,你吃醋了?” 青樾这一问,倒是把青珏问得莫名其妙,“我吃什么醋?” 青樾嬉笑道:“还不是因为咱们宫里的女仙宁可爱慕魔族皇子也不愿爱慕你这天族尊神啊!哈哈哈” 青珏无语,妹妹也不是第一天脑路这般清奇了,她为何就不想想,在这几千条天规加持的九重宫阙,是谁将魔族皇子的画像带上来的?又是谁在女仙中四处散播魔君要为皇子选妃的言论的? 天、魔、妖三族不可通婚虽未写明,但此事三族心照不宣。魔君就算再放荡不羁,也不会跑来天族为儿子选妃。除却上神阶品,其余仙者在魔界是会折损仙元的,长空更不会蠢到为自己儿子来求娶青樾上神,毕竟青樾的哭声威力有多大,他是切身体会过的。 “你大可不必如此激我,若是你想委身下嫁,本君也可以成全你,大不了多个脓包妹夫罢了,只不过我怕他不敢娶呀,那三千神梯怕是会要了他的命。” “是吗?那若是我铁了心要嫁,或是触犯天条嫁予凡人呢?”青樾略带挑衅。 青珏也不落下风,“那本君只能将你丢进惩仙塔里让你自生自灭。” 气氛有些微妙,站在一旁的承禹和沈烟大气也不敢出,就这样看着二位尊神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想来这青樾殿下自飞身上神后胆子也大了许多,时常在青珏帝君发怒的边缘迂回试探。 青珏的性子青樾是再了解不过,别说这一宫仙娥了,就算这四宫仙娥全放在他跟前,他也不一定能把人家放入眼里,今日之举,不过是好久没与哥哥交手,有些皮痒了,想来讨个打罢了。 青珏自然心领神会,原本看她历劫辛苦,不想与她多做计较,可这厮一点也不懂得自己的一番苦心,既然一心讨打,那必须得成全她才是。 霄尘剑的寒光青中透白,而封云枪的寒光是白中泛青,两道寒光在晹宸宫上方交织碰撞,引得一众小仙围观。 不嫌事儿大的竺渊此时也带着岚依坐到了晹宸宫别院,柔声闻着怀中新妇,“岚依,本君与你赌上一回如何?” 岚依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道,“赌什么?” 青尘意 第29节 “赌青樾会赢还是青珏会赢,我押青珏,你押青樾吧。” 岚依故作生气,扭捏着将身子别向一旁,道:“不赌,天君欺负人,青樾妹妹从来就没在青珏兄长手中赢过,夫君莫要诓我。” 竺渊见岚依不赌,转头对承禹说:“承禹,那你来陪本君赌,反正我押青珏,你得押青樾,若是你输了就将青珏窖中所藏美酒给本君匀一坛,若是本君输了,那迟熠就赠你做一天跟班,你说如何?” 承禹欲哭无泪,这必败之局何须再赌,还是老老实实为天君装酒去吧。 第42章 恩情 八万岁,对于凡人来说,那是无尽的岁月长河,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而对于神、仙、魔、妖来说,再平常不过,哪位修为造诣颇高的尊者不是动辄几十万岁。 如今,青珏成了他们这辈神中第一个满八万岁的,自然是要大摆宴席的。 竺渊本想在琼芳殿设宴,让天族大大小小的神仙都来恭贺青珏帝君八万岁大寿。可在青珏的“以死相逼”下,竺渊终于答应了,宴还是要设的,只不过改为晹宸宫的崇华殿内家宴即可。 岚依一边点着为青珏准备的贺礼,一边取笑竺渊道:“怎的青珏兄长做寿,夫君您比他还高兴还上心。” 竺渊对着铜镜观赏着自己日渐潇洒的身姿,道:“那是,毕竟他是我们中间第一个到知命之年的。” “噗。”岚依捂嘴笑道,“夫君莫要胡说,凡间年过五十才是知命之年,青珏兄长还未娶亲,且于神族来说,他现下正值壮年,你怎的将他说得如同凡间那五十的老头儿一般。” “就算不娶亲,他也八万岁了。”竺渊一脸得意,须臾又将脸拉拢了下来,“不对,再过三百年我也八万岁了……也罢,还是不称他为老头儿了,我可不想当老头儿,我更想当父君……” 巧言伴红霞,岚依羞得小脸通红,竺渊却是一副赖皮的模样,挥挥手让随侍仙娥一并退下,红帐暖烛伴着点点春光,肆意而悠然。 …… 青珏坐在崇华殿白玉台上,看着台下跪坐着的一众小仙,悔不当初。就不该答应竺渊办什么寿宴,明明说了是家宴,现在可好,九重天上排得上号的神仙全来了,就连避世万载的师尊,也着仙童为自己送来了贺礼。 看着台下恭顺严谨、不敢多言的仙者们青珏有些头疼,看着接连不断承上来的寿礼更是头疼。而最让他头疼的,还是眼前这个不知是哪位巧手仙子做的,比他半个身子还要大的寿包! 这得吃到他离世那天吧,青珏心中暗想。 而此事的始作俑者竺渊久久未到,自己也不知该与这一众小仙说些什么,只得一盏又一盏的茶奉着,等着后厨热火朝天加急备菜。 翀苍看了看一众拘束的仙者,轻声问青珏,“兄长,你家设宴不备酒?饮几杯酒就自在些了。” 青珏浅浅答道:“我只备了咱们四人的酒,你且看看殿中,四十也不止吧。” 奕殊道:“我可是听说晹宸宫的酒窖取之不尽,兄长莫不是这般小气吧。” 青珏道:“唯兵器与酒,不可分享也。” 奕殊无奈,召来烨宁宫掌事仙官沐霖,让他去将烨宁宫的好酒取上二十坛,供今日“家宴”。 青珏得意道:“那就多谢奕殊阿弟了。” 奕殊挑眉,抿了一口茶道:“好说好说,这酒就当是为兄长备的贺礼了。” 翀苍无奈摇头,道:“兄长,东厨可需要我去帮忙?” “不必。”青珏神色傲娇,“今日青樾说,要亲手为我备下一桌酒菜,以报答我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翀苍一听,不免心中一紧,“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青樾妹妹下厨,你也敢吃?” “为何不敢?难不成还能将我毒死?” 翀苍本想说只怕不是毒死这么简单,可此时久久不见的竺渊终于牵着岚依匆匆赶来了,二人面色绯红,似乎走得过急,气息未匀。 翀苍见状,又忍不住打趣道:“竺渊兄长,来得这样晚,莫不是被什么新奇玩意儿绊住了脚?何不拿来大家一同赏玩?” 翀苍这一戏言,倒是让岚依的脸更是红得滴血,让众仙更为好奇了。竺渊轻咳一声,忙开脱道:“瞧你说的,哪有什么新奇玩意儿,不过是去给兄长摘了些蟠桃罢了。” 语落,迟熠率众仙娥为青珏捧上了一个比眼前这白玉瓷盘还大上许多的蟠桃,奕殊和翀苍的略微小上一些,却也跟白玉瓷盘同等大小,而今日在场仙者也是人手一个如玉碗般大小的蟠桃。 这竺渊,也忒阔了。 青珏先前看着那巨大的寿包觉得头疼,现在看着这比脸大的蟠桃更是头疼,可这番好意又不能拒绝,只得起身带着一众仙者谢过天君隆恩。 竺渊丝毫不在意青珏脸色发青,携岚依款款落座,不到片刻,青樾带着梓渊、承禹也来到了殿内,恭敬地向青珏揖了一礼,道:“哥哥,樾儿为您准备的贺礼已经备好,还请哥哥莫要嫌弃。” 青珏一向端庄严肃,而今听到妹妹亲手为自己准备的贺礼,嘴角的笑也快溢出来了,俨然一副老父亲深感欣慰的神态。 可当看到仙娥接二连三捧上的玉盘时,青珏脸上的笑僵住了,霎时面色铁青,隐隐泛起一种不好的感觉,心中忐忑不已,也不知道眼前这一堆黄不黄黑不黑的玩意儿能不能吃。 青樾满是期待地将玉筷递到了青珏手边,青珏犹豫许久还是接过了玉筷,可手却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想他天族战神,面对一众妖魔鬼怪都没有丝毫战栗,如今却在几道菜面前管不住一双颤抖的手,也忒丢人了。 青珏看了看奕殊,奕殊神情凝重对自己点了点头,似有打气之意。又看了看竺渊夫妻,此时的竺渊也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只有翀苍,折扇遮面,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 青珏看着白玉台下一众看着自己的仙者,极其无奈地夹起一块还看得出是鸡肉的东西,闭上双眼,猛地塞进了嘴里。 初嚼略咸,再嚼……齁咸还带着腥辣,能将鸡肉腌制得如此入味,想来青樾也是下了一番苦功的,也罢,自己的妹妹也只能自己宠着了。 青珏强压着腹中翻腾之意,顶着一脸菜色,拼尽全力挤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道:“好……” 吃字还未出口,清雅端方的青珏帝君干了有生之年最为丢人的一件事,当着一众神仙,吐了出来…… 此情此景,可谓是终生难忘。 最终,青珏帝君的第一次寿宴,在青樾上神的一桌酒菜迎合下提前散场,青珏暗自发誓,此生此世他绝不会再举办寿宴!也不会再吃任何青樾煮的东西! …… 醉卧扶桑待天明,青樾自为哥哥的寿宴费心劳力又砸了场后,多半时间都在饮酒。特别是近日竺渊寿宴,九重天连贺七日,一来祝贺竺渊也是个八万岁的老头儿了,二来也是恭贺长乾宫即将同时迎来两位小殿下,青樾喝得就更多了。 一觉醒来,青樾发现自己挂在晹宸宫的扶桑树上,既惊讶沈烟竟然没有叫醒自己,又惊奇自己这副鬼样子竟然没被哥哥拖下来暴打一顿。 宿醉难消,青樾捂着沉重的脑袋从树枝上一跃而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正巧被路过的仙娥瞧见这副狼狈的模样。仙娥们手捧盏托,此时也不敢出声,浅浅行完礼便走了。 而青樾面色平静,于她而言,这不过是小场面,反正连哥哥当众呕吐那种大场面都经历过了,这又算得了什么。 “沈烟?烟儿?”青樾对着沈烟所居的偏房大喊,半晌没听见回音,无奈之下青樾推门而入,可惜里面也空无一人。 “不必寻了。” 青樾寻声而出,见青珏立于屋外,问道:“为何?” “她走了。” 青樾一怔,“去哪儿了?” “自然是去她想去的地方。”青珏声色依旧冷淡,自他寿宴以后似乎这世间万物与他更没有关系了。 “她还有什么比晹宸宫更想去的地方吗?”青樾不解,当初是她自己说的愿意留在晹宸宫服侍自己,如今怎么又不告而别了。 青珏道:“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想法,更何况她是个有血有肉的女仙,她想去便让她去吧,不必寻了。” 听哥哥这么一说,青樾总算想起,沈烟从月前长乾宫往各族送请柬时便开始反常了。 因是天君八万岁寿宴,又逢天后腹中怀着双生子,故而天君昭告四海,宴请六界,除了妖王不曾回帖,其余各族皆有回音,魔君长空更是表示自己要带着众皇子在天宫吃喝上三天三夜才走。 以前只是听沈烟和宫中仙娥念叨魔族三皇子靖夜如何风流倜傥,潇洒迷人,如今让青樾见到了,倒是觉得颇为失望,样貌还不及他父君一半,不过是身形较好又生了一双碧眼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那双碧眼瞧久了确实有些勾人心魄,难怪九重天上一众道心不稳的仙娥们,争着抢着来琼芳殿当差,就算只是端茶倒酒、擦桌扶凳也是乐在其中。 沈烟跟着青樾赴宴,自然也只能跟在青樾身旁伺候,可这丫头虽人在青樾身旁,一颗心却已然跟着靖夜走了,好几次将酒倒得溢了出来都未曾发觉。 青樾提醒了几次,还问过沈烟,是否对靖夜有意?沈烟皆是摇头否认,故而青樾也只能随她去了。 只是没想到,自己不过醉了两日,这丫头竟一声不吭跟着靖夜走了。 “哥哥,我大概记得除却上神以上阶品,其余仙者在魔界或是妖界是会折损仙元的。” 青珏浅浅应了一声。 “那为何她还要跟着去?” “情之一字,轻则伤筋动骨,重则灰飞烟灭。道心不稳,贪恋情爱,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13 15:39:13~2022-11-14 22:05: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疯狂的二特、久久、蜀道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老虎是小猫、花痛、你不懂、agnes、小蜗牛、馒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降罪 “帝君!不好了,上神她杀去魔族还将魔族三皇子的首级给带回来了!”青珏在承禹惊恐万分的叫喊声中从沉睡中醒来。 月前他又去探了一次昆仑山,昆仑山大雪依旧,方圆千里已无人际,而那寒冰洞也消失无踪了,不知是山崩将其掩埋,还是被谁刻意隐埋了。 只不过此次探访让青珏每每入睡便会被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侵扰,且次次不离白衣男子,次次不离一支玉箫。而每次就要看清白衣男子面目时,总会有不同的声音将他惊醒,譬如此时。 原以为这沈烟跟着魔族三皇子去了也就去了,青珏打算将此事瞒下,也交代青樾和承禹若有谁问起,就说念她思乡心切遣她回了蓬莱山。 不承想沈烟今日一早满身伤痕出现在南天门,幸得今日值守天将曾在自己麾下,又识得她是青樾上神的贴身仙娥,才未禀告竺渊,私下将她带回了晹宸宫。 青樾原就百般无聊在院中饮酒耍枪,见沈烟被抬了进来,又惊又喜又怒,且不说她遍体鳞伤,这一身修为还散去了大半。青樾见不得沈烟这副皮开肉绽的模样,急急脱下外衫将她裹住,沈烟这下子真的绷不住了,眼泪似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一直跟青樾道歉。 “不必道歉,哥哥说,万物皆有灵性,亦自有自的抉择,你如今回来了,我必待你如初。”青樾浅浅宽慰道,正想为她诊脉,瞧瞧有无内伤,没想到沈烟慌忙将手收回,神色躲闪。 青樾自是知道怎么回事,从她踏入晹宸宫那一刻起,身上半仙半魔的气息和现在的闪躲就已说明了一切。青樾又以神识一探,果然,沈烟不仅腹中已有魔族之子,仙元也有所损伤,还能强撑着回到九重天已是大限。 青珏近来长困梦中,又不得见梦中男子的真面目,故而交代青樾,只要是她自己能解决的事,万不可来打扰自己。 青樾平时不怎么听话,没想到今日倒是异常听话,为沈烟渡入了灵力疗伤,并且还探知了靖夜将沈烟带回魔族并未礼待,爱抚痴缠了几日,便将她弃如草芥,与其他女子一起当作玩物豢养。 可此时的沈烟并未醒悟,竟还妄想用美色将其留住,迎来的却是娼妓之辱…… 青樾顿时怒火中烧,只嘱咐承禹将沈烟看好,便带着一身青色火焰走了,并未告知任何人她所去何处。承禹以为青樾上神最多就去魔族为沈烟出出气,不承想不到一个时辰,这位自小便胆大包天的青樾上神已然拎着一颗碧眼头颅立于晹宸宫门前了。 …… 青珏恼吗?恼,且是恼得恨不得将承禹与青樾一同弄死,难得她听话一次,难得承禹这般没有眼力见,也难得沈烟还能从魔族逃回来。 当前,也顾不得沈烟是如何回来的了,事已至此,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得将此事妥善解决了。青珏匆忙探了青樾气息,骤然发觉不妙,直奔诛仙台而去。 待青珏赶到之时,诛仙台已是一片混乱,沈烟抱着靖夜的头颅站在诛仙台边上心绪失控又哭又笑,青樾站在一旁,一脸的不可理喻中又夹杂着些许怒气,一众围观仙者窃窃私语,两名天将也立于青樾身后,以防上神有何闪失。 青珏见青樾满身血腥之气,自知兹事体大,上前一步抓住青樾手腕道:“你二人速速与我去天君面前请罪。” 青樾置之不理,一双眼睛只顾盯着沈烟,沈烟听到要去天君面前也仓皇后退了两步,险些掉下诛仙台,而诛仙台周边散出的戾气已将她的裙摆边缘灼去大半。 青樾很怕沈烟掉下去,惊慌失措全然抵消了原有的怒气,连忙宽慰道:“沈烟,你且回来,这负心之人不要也罢。天君那处我自会去与你说情。” 青尘意 第30节 沈烟思忖片刻,看着怀中靖夜的头颅又是猛然摇头,歇斯底里道:“可是我腹中孩儿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说完,悲愤欲绝的沈烟转身跳下了诛仙台。 青樾见着沈烟如一朵残花坠入无底深渊,正欲飞身相救却发现周身动弹不得。青珏飞身而去,被戾气浊息灼伤了手臂也只捡回了靖夜的头颅。 第一次见芙月跳诛仙台,青樾虽是难过,却没有如今这番痛心疾首的意味。她将沈烟视如为姐妹,指点修行,教授术法,却不想相伴几万载,还不如魔族皇子那浅浅几月情。 待青樾回过神来,青珏已将靖夜的头颅装入匣子内,让身似筛糠般的承禹捧在手中,冷冷道:“跟我去见天君!” 青樾仍不罢休,厉声问道:“你为何不将沈烟一同救起?” 青珏一身冷意不减,若是能救,他一定会救,可听妹妹这一质问,反而庆幸自己没能救将沈烟救起。 青珏浅浅睥了青樾一眼,解了她的定身术道:“本君从未打算救她,区区小仙竟劳您青樾上神犯下如此大错,死不足惜。” 青樾愤愤不平道:“可是她……” “她如何?”青珏厉声打断,完全不给青樾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你给本君记好了,她就算顶着和竹筠一样的脸,她也不会是竹筠!若是竹筠,绝不会纵你以身犯险。无论她是谁,私离天宫已是大罪,诱你犯下大错更是罪上加罪,本君绝不留情。” 转头又对承禹道:“你且陪她先去灵霄殿请罪,如今死无对证,本君先去师尊那里求取昆仑镜。” 青樾无话可说,在承禹的陪同下浑浑噩噩行至灵霄殿。到殿之时,三位尊神已端坐高台,众仙皆在,魔君长空站在殿中声泪俱下,痛斥青樾上神狠辣残忍,莫名斩杀其子不说,还将其头颅割下带走,此等行径令人发指。 竺渊怒气难掩,奕殊和翀苍的脸上也是少有的冷峻之色,唯有一向不喜凑热闹的梓渊,如今也出现在灵霄殿中,满是担忧。 长空见罪魁祸首前来且神色淡然,恨不得立马就将青樾一剑劈了,可这九重天还轮不到他撒野,只得义愤填膺道:“请天君做主!就是她青樾上神!当着我年仅两千岁女儿的面将我最宝贝的儿子给斩了!” 竺渊素来知道青樾爱闯祸,不过以往小打小闹有青珏护着管教着也就过了,可今日这弥天大祸,自己若是有一丝偏颇,便会引来各族不满,故而就算有心偏袒也只能秉公处置了。 竺渊沉声问道:“青樾上神,魔君所言可真?” 青樾依旧面无表情,道:“是真的。” 竺渊一听,突然明白了那些年父君是何种心境,自己此刻也觉心梗,难以呼吸,怒斥道:“你为何要斩杀魔族皇子?你久居九重天宫,他居于魔界,一向并无交集。为何你今日如此失行,竟公然闯入魔族将其斩杀!且还将他的头颅带了回了!你究竟是何用意?” “他诓了我座下小仙沈烟半生修为,伤及仙元,还让她受尽凌.辱,这样的败类我怎的杀不得?只因他是魔君之子便杀不得?”青樾毫无退缩之意。 “既是如此,自有本君与魔君商议处置,不管他是何身份都不能容你肆意屠杀。”竺渊冷声道。 长空附和道:“你如此擅作主张,将天君与本君放在何处?且不说我儿有无诓走那小仙半生修为,现下连究竟是我儿引诱那小仙还是那小仙勾引我儿现下都不得而知,青樾上神就此胡乱为我儿安上罪名,莫不是欺我魔族喜好太平,不愿随意开战?” 天族魔族向来和平共处,妖族几次动乱挑拨也没能说服魔君与他们同流合污,如今若是让此事坏了两族关系,倒是有些得不偿失。 青珏久久未到,竺渊有些下不来台,奕殊依旧神色平静,翀苍此时也只得密语传音让青珏赶紧过来。 竺渊思来想去,四神宫同气连枝,当下还是先将魔君安抚住,待青珏赶来再做处理,忙宽慰道:“魔君稍安毋躁,待青珏帝君将此事查清,本君必定予你公道。” 长空冷哼一声,“查?怎么查?举你天族之力将我儿救回来?那可是封云枪!上可弑神,下可灭妖,怎么救?还救得回来?” “救不回来,我也不会救。”青樾冷声道,“视女子为玩物,玩腻了便丢弃任他人玩弄,这样的行径恕我不敢苟同,今日就算赔上我青樾性命,我也不悔斩杀你那放浪形骸天地不容的儿子!” “住口!”竺渊勃然大怒,原想着为青樾开脱一二,可这丫头丝毫没有悔意,更是让竺渊下不来台,“你可知作为上神随意诛杀他族中人是要被打入惩仙塔七七四十九日,每日受九道天火灼身的!” “知道。” “知道你还如此肆无忌惮,不知悔改!”竺渊这次真真怒了,几万年来,众仙从未见过他声量如此之大,足以让在座众仙为之一怔。 “惩仙塔就不必去了。”青珏此时虽是痛心疾首,却也依旧声色平淡,有条不紊地从灵霄殿外走来,看着长空道。 长空冷冷一瞥,“怎的,青珏帝君这是执意要包庇令妹,与我魔族为敌了吗?” 青珏泰然道:“本君无意与魔族为敌,只不过吾妹所言,句句属实,若是不信,大可用昆仑镜一探究竟。” 说完,大手一挥,一方如碧水波澜般又不着边际的镜子浑然出现在灵霄殿中。这上古神器突现,一众修为造诣尚浅的小仙顿时出现了头晕眼花之感,全然不敢直视昆仑镜,急忙闭眼调息。 “看就看,怕你不成!”长空怒气未减,厉声道。 青珏不屑一笑,昆仑镜瑞气腾腾,靖夜的脸渐渐浮现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他与各族女子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其中也不乏沈烟的身影……再往后的画面,长空自己也看不下去了,连忙挥手叫停。 “怎的不看了?重头戏还在后面呢!”青珏戏谑道。 长空冷冷一笑,“就算青樾上神所言不假,可天君还在,本君还在,断然也轮不到她一上神出手替本君管教儿子。” 青珏不以为然,道:“若是谁敢伤了本君座下小仙,别说取他一人性命,本君定然令他整宫陪葬,绝不徒留一人。” 长空也不甘示弱道:“青珏帝君此言差矣,若是您座下正经小仙,本君也就不必在此多费口舌了。据我所知,仙娥私离天宫,乃叛逃罪,应定为罪仙,青樾上神因罪仙私下斩了我儿,这又是何道理?” 长空一针见血,青珏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向长空颔首拱手道:“那就由本君做主,缴了封云枪,封下青樾上神一半法力,贬至归魂谷看管游魂,无诏不得离谷不得返回天宫,如何?”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14 22:05:31~2022-11-15 17:11: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小猫、yokanata、爱与希望么么哒、june、咸鱼一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囚樾 归魂谷乃青珏所建,为何建此谷也是因为一次游历凡间之时,偶遇一位已在凡间飘荡了七十余年不愿再入轮回的老者动了恻隐之心。 老者生前为帝师,教导了皇帝的十一个儿子。向来言传身教为当世之典范,更是时刻提醒皇子们谨记勤奋自省、坦荡仁厚、手足情深。 可宫变的那一天,杀兄弑父、凶残暴虐无一落下。老者虽免受其害,可家人、族人也沦为了新旧更替的牺牲品,最终一条白绫将自己缢于杏花微雨之下。 青珏问老者为何不想轮回,老者答:“兴久必衰,衰久必盛,清平盛世难求,人心亦是难测。这世间既没个不愿轮回者待的地方,我隐在山中也未尝不可,也不必为祸人间。” 青珏不忍老者百年之后化为厉鬼被强行镇压,便在镇着这六界无数穷凶极恶之徒的归墟之上辟了这归魂谷,让既不愿轮回,也不愿为祸人间的游魂们有一归属之地。 将青樾贬到此处看管游魂一来是为了磨磨她的性子,二来是为了保全她。归魂谷开谷闭谷皆由青珏一人掌控,就连奕殊、翀苍和竺渊都不知这归魂谷建在何处,魔族就算想找她寻仇也是枉然。 长空自然对于这样的惩戒十分不满,自己儿子丢了一条命,她青樾却只被关押起来便罢了,且虽说是无诏不得回天宫不得出谷,可几位尊神皆是她的兄长,想要将她诏回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又担心青珏变脸,若是将儿子的恶劣行径公之于众,那丢脸的也只是自己和魔族,说不定还有人拍手叫好说青樾为民除害。最终与天族众神约定好不仅要将青樾关押归魂谷三万年还得立下一个天大的功绩,才能重返天宫。 长空亲眼看着青珏收缴封云枪,封去青樾法力,贬入归魂谷,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有点亏,故作不满道:“青珏帝君,我可是失去了一个儿子的!” 虽然长空子女众多,但靖夜确实是他最爱的儿子,出席大宴小宴都带在身边,也有将其立为储君的意思,既然斩了别人儿子,要些补偿也是可以的,青珏答道:“想要什么,只管说来,本君能做到的,定为你取来。” 长空自得道:“一为我魔族取回圣物噬魂剑,二嘛,把你的九灵墨旋鲲赠我。这第三……我还没想好,待想好之日再告诉你。” 青珏浅浅睥了长空一眼,道:“一青樾出谷之日便是我为你取噬魂剑之时,二那大鱼你若能唤走,随时可以带走,本君从未在它身上下任何禁制,第三,若是青樾出谷之日你这第三个条件还未想好,那便作废。” 长空思忖片刻,道:“行,依你所言,现下陪我去唤鲲。” 其实长空细细一想,自己儿女众多,靖夜此番行径确实不适合为魔族之君,逝者已去,再生就是,不如在青珏处讨点好处来得实在。 众神见此事已了也一一散去,唯有梓渊,立于昆仑镜前看了许久,想要驱使昆仑镜,可惜法力不够,反被昆仑镜磅礴之气逼退数尺。 刚才那情形他多想与青樾同去归魂谷,可不知被哪位兄长下了定身咒和哑咒,完全动弹不得,似木偶般端坐其中。 青樾随一道金光消失殿中,自己一身禁锢才得以解除,可此时再做什么也是无济于事了,现下唯有专心修行,待飞升之日不仅可以穿梭六界寻找绮若,可以到归魂谷找青樾了。 青珏随长空来到瑶池边,九灵墨旋鲲感知主人过来,早早便在瑶池上空戏水玩乐了。长空看着这一身花青的大鱼,道:“我还是觉得姚黄更好看。” 青珏冷笑道:“若你能将它唤走,随你染什么颜色,就算将它染得一身水红,也跟本君没有半点关系。” 长空不以为然,将召唤术施展了一遍又一遍,九灵墨旋鲲眨巴着一双眼睛看着他不为所动。 长空觉得定是青珏在此,大鱼不好意思跟自己走,便道:“你留在此处有碍本君施法念咒,且先走开,放心,除了这鲲,我不会取走你天族任何一物。” 青珏又是浅浅睥了长空一眼,“也好,本君乏了,回宫休息,那一会儿就不送魔君了。” “去吧去吧,赶紧回去!”长空催促道。 青珏在承禹的跟随下,缓慢踱步,如今晹宸宫已只他一人,再无往日喧闹,不知这漫长的神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承禹自青樾被贬,一直恍神,若是自己在看到沈烟之时便去叫帝君叫醒,青樾上神也不会闯此大祸,三万年不得见,承禹的心一下子就空了一截。 “你可以随时去看她。”青珏声色清冷,却让承禹的心一下热了起来。 “帝君是否同去?” 青珏沉默许久,缓缓道:“本君不去。” …… 最终,长空在瑶池边上折腾了三个时辰也为将九灵墨旋鲲带走,气得挥袖而去。晹宸宫也闭门谢客了三日,青珏痛饮三日不得醉意,反而越喝越清醒。 归魂谷原只为游魂所建,青珏并未想过要设看魂官之职,故而谷中草屋整齐划一,全是一个样式。自己若是下凡遇见,随手收了带回去安置下便可。 如今突然多了个看魂谷主,还是自己的妹妹,不得不为她辟出个谷主洞府,随意给她留下一柄玉骨折扇作为法器,又让承禹挑拣了十二名性子较为活泼的仙娥去与她做伴解闷。 青珏一番安排也是妥帖,就是不知这青樾在谷中可还习惯,告别了饮酒吃肉的日子,她也许能稳妥些吧。 奕殊第四日登门,总算是进来了,青珏懒散地翘着一双长腿倚在扶桑树下纳凉饮酒,见奕殊过来,也未起身,只浅浅让奕殊随意落座便可。 奕殊久久伫于青珏身前看着他饮酒,不坐也不言。青珏不解,起身看着奕殊,奕殊顺势跪在青珏身前,让青珏心中一惊,忙将奕殊扶起,“奕殊阿弟,这是何意?” 奕殊痛心疾首道:“兄长,是我对不住你,对不住青樾妹妹。若不是我擅作主张将那沈烟小仙从凡间提上来赠予妹妹,她便不会犯下如此大错,引得兄长心力交瘁了。” “此事与你无关。”青珏依旧平静,“世间万事皆有因果缘分,你好心赠她仙娥,何错之有。是我看管不力,怨不得你。” 话到此处,青珏骤然想起沈烟曾经说过,在上九重天之前就与奕殊在魔族见过靖夜,既然如此,不如趁着今日问个明白更好。 “奕殊阿弟,沈烟曾说过她与靖夜第一次相识是随你去魔族与魔君议事,你可还记得?” 奕殊思量片刻,道:“确有此事。那日我从蓬莱山要走她,想着离魔族地界也不远了,不如去问问魔君关于妖瀛匕和噬魂剑之事,毕竟那日神兵阁异动你我亲眼所见,若是让这两柄妖器再次现世,恐怕六界又是一场大乱。” 奕殊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顿了片刻,又道:“青珏兄长,你莫不是在怀疑我?” 青珏一怔,低声道:“从未。” “如此,便是小弟多心了。”奕殊拱手道,“抱歉。” 青珏摇摇头,并未答话,一注清华入玉口,萧影思愁上心头。静默许久,奕殊又道:“兄长可想好如何助青樾妹妹重返天宫?” “并未,留她在谷中磨磨性子也是好的。” “兄长真的打算将她困在归魂谷三万年?” 青珏点了点头,道:“嗯,偶尔放她去凡间收个魂,吃吃肉便可,其他时候还是好生在谷里待着吧,失了封云枪,又被封了一半法力,若是被魔族撞上,我可护不住她。” 奕殊叹息道:“也好,青樾妹妹自小性子活泼,经此一事也会稳重许多。” “是啊。”青珏起身,迎光而立,缎面直裰在斜阳下柔光点点,为青珏苍白疲倦的脸庞加了一抹暖色。 奕殊看着青珏,心中五味杂陈,可想想自己当初的丧妹之痛,青樾如今还好生生地活着,这又算得了什么。“烨宁宫还有事,兄长,奕殊先告退了。” 青珏勉强一笑,道:“去吧。” 奕殊离去不到一刻,向来孑然一身的梓渊突然带着六名仙娥到访,每位仙娥手中皆捧着各色衣衫,青珏浅浅一看,全是女子衣裳,问道:“梓渊阿弟,这是何意?” 青尘意 第31节 梓渊一脸讨好地贴了上来,“青珏兄长,你看,我给樾儿做了好些衣裳,归魂谷冷不冷?樾儿会不会挨冻?你让我去归魂谷走一趟,为她送些衣裳如何?” “不必。” “青珏兄长~”梓渊扭捏着身子,娇声道,“你就让我去看她一眼,就一眼!放心,看完就走,绝不停留。” 青珏冷笑道:“不必,日后自会见到。” 梓渊满目期待,“多久?什么时候?” 青珏假意思量了片刻,道:“约莫三万年吧。” “呵……呵呵。”梓渊气得发笑,转身对仙娥道,“东西放下!我们走!”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15 17:11:51~2022-11-16 18:31: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乐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主意 青光闪动,霄尘剑此时正与一柄剑身如墨透着赤光的长剑交锋,双剑相击,铮铮作响,引得上空电神雷鸣,震声不绝。 青珏慵懒优雅地斜靠在椅子上饮茶,偶尔抬眼看看两剑相争,心中默默记着数,已拆八十余招,看来新铸的这玄铁剑可以得名了。 这三千年来,承禹早就习惯了,青珏时常铸剑,铸好一柄便让其与霄尘剑斗法,未被霄尘剑斩断的,便可得名存于神兵阁中,看来今日这神兵阁又要多一员猛将了。只是不知在那兵器堆叠的神兵阁还能不能为它腾出一个位置来。 “这剑好漂亮,可以借我看看吗?”一清脆灵动的女声骤然从菩提树后传来,随即一眉清目秀,笑靥如花的小脸也从树后窜了出来。 青珏轻瞟一眼,原来是竺渊的小姨子,东海五公主宛音。岚依诞下双生子,玄青龙族迎来了大皇子与长公主,自然是要宴请四海,福泽众生的。 岚依的几位妹妹赴完宴便走了,唯独这最小的妹妹宛音,来了就不愿回东海,执意留在九重天陪伴长姊。青樾被贬归魂谷后,岚依平日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如今有小妹作伴,心情也愉悦不少。竺渊更是巴不得此时有人能与岚依作伴,还能一同逗乐孩子。 自青樾走后,青珏久居深宫,再无出席任何宴会,就算竺渊为双生子所办的百日宴,他也只是浅坐片刻便离开了。无他,只是突然不喜热闹罢了。 其他人青珏没记住,倒是将与青樾一样顽皮的宛音记住了,宛音也属于人前端庄,人后淘气的那种,刚到九重天不到半日,已是声名大噪传遍各宫。不过淘气归淘气,却没闯什么祸,所以竺渊也由着她随性自在了。 “你若拿得动,便随意吧。”青珏浅声道。 玄铁剑向来比青钢剑要沉许多,少有女子主动说想要摆弄玄铁剑,故而青珏没有拒绝。 宛音连蹦带跳从菩提树后窜了出来,一身翠色衣衫衬得她更加灵动活泼。宛音上前向青珏施完礼伸手便想将玄铁剑拿起,不料玄铁剑完全不受她控制,嗖一声立了起来,俨然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宛音也被震出数尺,好在一磅礴的仙气将她接住,才不至于摔地。 宛音回过神来,急忙向青珏施礼道谢,“多谢青珏帝君相救。” 青珏淡然,“举手之劳罢了。” “敢问此剑何名?” “挥星。” “挥星斩月,好霸气的名字。”宛音称赞道。 青珏浅浅一笑,并不想将话接下去,将挥星剑收入匣中交予承禹,打算离去。 宛音急急叫住,“青珏兄长,您这是要去哪儿?不玩了吗?” 青珏留下一背影,道:“回宫睡觉。” 宛音轻轻咬着下唇,似有话要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看着青珏离去。 青珏微微摇头,果然,这天族后花园还是少来为好。 天边七色烟霞流转不定,或卷或舒,绮丽变换。青珏行了一段,发现身后有人跟着,扭头一看,原来那宛音正不远不近地跟着自己,便问道:“你跟着本君是何用意?” 宛音见被发现,惊慌失措摆手道:“没有啊,没有啊,我只是顺路,顺路罢了。”许是因为说谎,故而底气十分不足,说到最后连声量都弱了许多。 青珏不以为然,便没再答话,大步流星向晹宸宫走去。宛音跟至晹宸宫门前,镇守天将并未放她入内,也只得耸耸肩回长乾宫去了。 承禹不禁叹息道:“唉,帝君的这张脸就是容易招桃花啊!” 青珏冷冷转身,“招桃花?本君看她是想要我的挥星剑吧。” 承禹一怔,心中叹息,这位尊神于男女之事真是一点也不通透啊! 青珏淡淡地扫了承禹一眼,“与其在这等事上费心费力,不如想想如何精进修为的好。” 承禹连忙捂住嘴巴,他竟一时忘了,这位尊神将读心术一不小心修到了最高境界,除却其他几位尊神,其余仙者在他面前近乎没有秘密。 “那帝君打算何时娶位帝后?”承禹看着青珏今日心情不错,冒死问道。 青珏浅道:“不急,不是还有奕殊和翀苍么。” 承禹不以为然,“帝君没听说么,翀苍帝君与百花仙子似乎好事将近。不过百花仙子非麒麟族,现下麒麟族长老们正联合上表,让翀苍帝君赶紧在族内挑选一女子为帝后,百花仙子只能为帝妃。” 青珏一听,此事似乎有些棘手,忙问:“翀苍怎么说?” “翀苍帝君哪是受人胁迫之人,当即便拒绝了。说他只娶百花仙子为后,选妃一事哪日心情好了再议。” 青珏冷声一笑,“果然如此。”片刻,又问道,“只是本君不明白,不过几千年,怎的他二人就从先前见面必定喊打喊杀到如今的相亲相爱了呢?” 承禹故弄玄虚道:“此事说来话长……” 青珏摆手喊停,“那便不必再说了。” 青珏依稀记得,妹妹原来与他讲过,若是别人说“此事说来话长”,就是不想告知你。如今他也不管承禹是否是这个意思,总之就是,太长,我不想听了。 承禹本来话到嘴边不吐不快的,如今也只能强行咽下去了。 朝阳殿陈设越来越简陋了,乍一看一点也不像一位尊神的居所,一张书桌,一列书橱,一件软榻,一张床,再无其他。唯有书桌上一尊袅袅吐着青烟的镂空紫檀香炉看着贵气些。 青珏静静躺在床上,这几日为铸挥星剑耗费心力太多,有些疲倦,想要好好睡上几日再找点新鲜玩意儿。不承想这还未闭眼,殿外又传来了熟悉的哭喊声。 “青珏兄长,您就行行好,让我去见小樾樾一面吧!我已经三千年未曾见过她了,如今吃不下睡不着,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梓渊哭哭嚷嚷了三千年,依旧是这些陈词滥调,敷衍得连词都不想改,唯一有所长进的是这哭声倒是越来越真切了。 青珏冷声道:“你若能求得你兄长同意,我也可以将你送入归魂谷陪她一起。” 梓渊依旧哭哭啼啼,“若是兄长同意,我便不来求你了,兄长说,若是我哪日飞升上神,必然满足我的心愿,可现下我离飞升不是还差几日么,不如,您先成全了我,待我飞升之日再还回来,如何?” 青珏冷冷一笑,“归魂谷的浊息不亚于诛仙台,若非上神阶品,去了也是平添麻烦,你还是潜心修行为好。” 梓渊忿忿不平道:“仙娥去得,我去不得,这是什么道理?听说青珏兄长您可是指了十二名仙娥下去伺候青樾的。” “仙娥出不了谷主洞府,莫不是你也想囚在其中不得外出?” 梓渊哑然。 “若无其他事,你且回去吧,本君乏了。”青珏下了逐客令。 梓渊在殿外磨蹭了许久,见青珏无意开门,只得悻悻而归。 青珏小昧不到片刻,一阵颇有章法的敲门声又传了过来。青珏强忍怒气,咬牙切齿问道:“何事?” 翀苍答:“兄长,是我。有事相商,可否请兄长一见?” 青珏长叹一声,看来今日这晹宸宫若不闭门谢客,自己是没法睡觉了。“进来吧。” 翀苍应声而入,面带桃花,笑得随意散漫又带着一丝轻浮,见青珏一脸冷漠,面色发青,忙将这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收了起来,又想以一个熊抱让青珏投降。 青珏早就料到翀苍来寻他定没好事,也料定他必会送上一熊抱,侧身一闪,躲过了翀苍的热情攻势,“有话快说,说完快滚。” 翀苍啧了一声,虽是扑空却也不恼,打趣道:“几日不见,兄长怎能如此冷漠,你我的情分竟淡漠如此吗?” “呵……” 此时一句呵,胜却千言万语,翀苍也知晓若再不见好就收,定然会被青珏兄长给打出去,翀苍拉拢着脑袋,一副苦恼的样子,道:“兄长,帮我出出主意,我是真的想娶兮云为妻。” 青珏一愣,“兮云是谁啊?” …… 翀苍沉默半晌,答:“百花仙子,名唤兮云。” 青珏恍然大悟,“她不是该叫杜鹃吗?” 翀苍皮笑肉不笑道:“谁说养护杜鹃花的仙子就得叫杜鹃?若都叫杜鹃,那这更迭不断的花仙该如何区分?” 青珏沉思片刻,道:“我以为花仙都跟花朵一般……” “如何?”翀苍既是好奇又是期待。 “薄命。” 翀苍一脸鄙夷之色,早知如此便不问了,这般毒舌活该他青珏帝君形单影只,无人敢伴。 青珏见翀苍不语,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道:“有话快说,说完快滚,我是真的乏了。”说完,还真切地打了个哈欠。 翀苍见状,也不废话了,直言道:“今日族中长老又来与我说教一番,说是为了赤金麒麟族的血脉,必须得娶一麒麟族的女子为妻,然后又将我父君母后拿出来压我。我实在招架不住,只得寻了个借口,往你这儿跑,他们才不敢跟来。” 青珏缓缓点头,“他们说的也不无道理。” 翀苍嘴角一瘪,“可我只想娶兮云为妻,这么些年若是麒麟族有我中意的女子,我还会至今不娶?” “这百花仙子是有何魔力,令你五迷三道?” 翀苍神色傲娇眼中充满仰慕之意,道:“她善庖厨,会杀鱼。” 青珏哑然。 半晌,青珏缓道:“既是如此,你大可告诉你族中长老,这百花仙子不仅会莳花弄草,还会煎炸烹烤,最重要的是她会杀鱼!” 翀苍怅然,“可她终究不是麒麟族啊!” 青珏不以为然,言语中尽是鄙夷之意,“怎的,莫不是你翀苍帝君与一株杜鹃花生下的孩儿就不是麒麟?而是一朵杜鹃?那你翀苍帝君也忒弱了吧!” 翀苍恍然大悟,“谁说不是呢!”随即拱手又向青珏揖了一礼,“多谢兄长提醒!我怎的就没想到这一层呢!难不成我一赤金血麒麟还能生出一朵杜鹃花来?这帮老东西胡搅蛮缠一日,倒让我脑子不清晰了。告辞告辞!兄长你好生休息啊!告辞!”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16 18:31:59~2022-11-17 20:12: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无别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别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咸鱼一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青尘意 第32节 第46章 伊始 是夜,九重天上突然狂风大作,将各宫花草吹得东倒西歪,屋顶的琉璃瓦也有跃起之势,令诸神心中隐隐不安。 青珏自梦中惊醒,额间尽是细密的汗珠,他又梦见芙月了,依旧是一身红衣,站在诛仙台边对着自己癫狂大笑。而她身边立着的白衣男子正是青珏数次见人见箫不见脸的人。 芙月笑得凄惨,白衣男子长箫在手曲中道不尽地相思离愁。青珏正欲再进一步将男子面容看得清晰时,呼啸的狂风吹得门窗嘎吱作响,时不时还传来些许撞击之声。满耳杂乱无章将青珏从梦中拉了回来,再次与男子真容失之交臂。 青珏愤起,施法将狂风止住,又唤来承禹让他去司风殿瞧瞧是怎么回事。不料承禹一去也跟失踪了一般,久久未归。青珏大感不妙,立即起身前往司风殿,刚到司风殿眼前所观的一切让青珏的脸骤然变色。 司风殿大门敞开,从守卫天将到杂扫仙娥全都倒在了血泊中,血迹一直向内延伸,司风之神重伤倒地,浑身是血地躺在承禹怀中,而承禹此时正用自己微薄的仙力给他续命。 “怎么回事!”青珏大喝道。 承禹见帝君赶到,也不敢将司风之神放下,双腿一跪,道:“帝君不好了,掌风珠被夺,司风殿除司风之神重伤,其余仙者全部命殒。” 青珏一惊,究竟是何人如此大的能耐,自由穿梭天宫不说,还将司风殿众仙诛杀,毫不留情。 青珏扶起司风之神岳临,吩咐道:“传令下去,今日值守南天门的天将立刻到晹宸宫见我!” 语落,青珏带着岳临已化为青烟往药王殿去了。竺渊、奕殊与翀苍赶到时,正好撞上一身血迹的承禹,承禹又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竺渊看着这满院横死的仙者,心中愤慨万千,道:“那便依兄长所言,去晹宸宫候着!本君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何人敢在我九重天上这般肆无忌惮,夺走掌风珠不说,竟还不留活口。” 奕殊面色凝重,点头附和,随即又上前查看了一番,所有仙者只有脖颈上一道血痕,看来是被修为甚高者一剑毙命。若是被上品神器或者妖器所伤,血口必定留下气息,可这血口上并无任何气息,莫不是有人拿着一柄普通长剑就能将这司风殿一殿仙者杀个干净? 翀苍将司风殿里里外外走了一遍,厉声说了一句,“有妖气。” 竺渊、奕殊大惊。麒麟族历来在四族之中就是瑞气最盛的,更何况翀苍是现下唯一有着赤金血的麒麟尊神。妖气魔气就是隐藏得再好,他只需浅浅一探,便能得知。 如今也算初步确定乃妖族祸乱,且有此能力的这妖族恐怕只有妖王寒祈一人了。只是他是如何混入南天门的,还有待青珏审问。 三君赶到晹宸宫时,青珏已端坐崇华殿白玉台上,目似寒潭,一身冷意,直勾勾地盯着下跪六名天将。那六名天将身似筛糠,被青珏帝君震慑得连话都说不利索,连声喊冤并一口咬定今日没有任何人出入南天门。 青珏全然不顾其他三君站与台下,厉声道:“莫不是要本君去取来昆仑镜,一探究竟,你们才肯说实话?” 为首的天将重重将头磕在地板上,“帝君明鉴,臣敢用项上人头担保,臣等从子时值守至今,真的没见任何异样,也没有任何人出入南天门。” 青珏浅浅看了这天将一眼,他就是当时悄悄将沈烟送回来之人,想来也是信得过的,声色也平淡了许多,“先下去吧,本君自会查明。” 六天将向青珏行完礼,又向竺渊等三君行完礼才急急退出崇华殿。 竺渊上前一步,问道:“兄长可要去取昆仑镜?” 青珏浅浅摇头,“师尊闭关,除非事关天族灭亡,否则他是无法感知的,昆仑镜一向由他随身保管,岂是这么容易借来的。” 奕殊附和道:“正是,再说驱使一次昆仑镜便要耗费千年修为,如今翀苍阿弟已探得司风殿留有妖族气息,大可杀去妖族一问究竟,也不必去劳烦师尊了。” “奕殊所言甚是。”青珏又问,“翀苍,司风殿确有妖气?” 翀苍答:“确是如此,奕殊兄长探得所有仙者皆是一剑毙命,可这剑不过是一般长剑,非名器。这六界中有这能耐的,除你我四人,便只剩下魔族长空、妖族寒祈、幽冥族冷炎。幽冥族向来与我天族同气连枝,剩下的只有魔族与妖族了。” 翀苍顿了顿,又道:“我细细一探,来人虽将其气息刻意掩盖,可在我麒麟族眼里,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只是……” 见翀苍欲言又止,青珏忙问,“只是什么?” “只是这妖气不似妖王寒祈身上的,方才我一探觉得这妖气与寒祈相似,再探又觉得比寒祈身上的妖气还更霸道几分。” 众人又是一惊,究竟是妖族什么人修为竟然比寒祈还高,且又能瞒过镇守天将在这九重天来去无踪。 奕殊道:“会不会是他那义女寒芷?” 翀苍摇头,“不似女子气息。” 竺渊有些急了,忙问青珏,“兄长,岳临伤势如何?何时能醒?” 青珏定定看着竺渊,摇了摇头,“药王还在救治中。” “我就不明白这妖族盗那掌风珠有何用?”竺渊气急败坏。片刻之后又冷静了下来,道,“奕殊,你近日盯着点魔界。翀苍,你与冷炎交好,你去冥界走一趟,青珏兄长,妖界就劳烦你去一趟了。” 青珏点点头,刚转身要走又想起点什么,道:“翀苍,你陪我再去司风殿一趟。” 竺渊不问,青珏行事一向有他的缘由,奕殊似有些不放心,道:“我也同去。” “不必。”青珏浅声回应,“你且先去凡间看看,可不要让那妖人得了掌风珠为祸人间。” 奕殊不便勉强,化为一缕青烟往凡间去了。 再次来到司风殿,血腥之味更浓了,青珏方才就着天将将司风殿团团围了起来,如今再来,血腥味更盛不说,竟还透着丝丝幽香。 青珏让翀苍再好好探一探,这隐隐透着的妖气到底是不是寒祈或者寒芷的,若非他二人,莫不是天族即将迎来大敌,还是个连气息都摸不准的大敌。 翀苍将整个司风殿全探了一遍,连连摇头,那幽香太过诡异,竟连一丝妖气也捕捉不到了。 青珏眉头紧皱,“方才来时你可有闻到这香味。” “未曾。” “我初到之时,也并未闻到此香。”语罢,青珏又召来镇守天将细细询问了一番,自天君一行离去后,这司风殿再无人过来。 既无人来过,这更盛的血腥味与这透着古怪的幽香是怎么回事,正当青珏百思不得其解时,一年纪稍小的天将怯生生地说道:“禀帝君,方才有一女子过来,被我们给拦回去了。” 为首的天将瞪了他一眼,转息间却又对上了青珏冷冷的目光,连忙跪下请罪,“帝君恕罪,方才来的,是……” “是谁!但说无妨!”青珏见他支支吾吾必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厉声问道。 “是……宛音公主。” 翀苍挑眉,“她来做什么?” 天将答:“她说她来帮你们破案,还说她在凡间游历之时可是帮忙破了很多奇案的。我们领了帝君的令,自然不敢放她进来,便将她给拦下请出去了。” “方才为何不说。”青珏未见怒气,可声音依旧冷得让人打颤。 天将为难至极,也只得答道:“因她是天后的妹妹,故而不敢答。” 青珏冷冷一笑,眼中泛起丝丝杀意,“若有下次,剔去仙骨,重赴轮回。” 翀苍素来听闻青珏帝君极其护内,凡他麾下之士无不照拂,若谁敢肆意伤之定是要加倍讨回来的。如今看来也是规矩森严、御下有方的,不由得心中又生出些敬佩之意。 “啧啧。早知青珏帝君如此严厉,我方才就不为难你了。”熟悉的声音传来,宛音又是从树后先将一颗圆圆的小脑袋探了出来,见青珏神色无异才缓缓走了出来。 “你来做什么?”青珏冷冷问道。 “查案呀!方才这位大哥不是给你解释过了吗?”宛音骄傲地撅撅嘴,又伸手欲将跪倒的天将扶起,“大哥,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且先起来,地上可凉了。我爹爹曾经罚我跪过半个时辰,跪完膝盖可疼了。” 天将一惊,忙将手臂抽出,“多谢公主关心,不妨事,不妨事的。” 翀苍看着这小丫头完全不把青珏的怒意放在眼里,不觉为她捏了把冷汗,劝诫道:“你个小娃娃别跟着瞎掺和,赶紧回长乾宫去玩耍,此处不是你玩耍之地。” 宛音一听,这是赤裸裸地瞧不上她呀,不住白了翀苍两眼,“怎的,怕我破了案将你们二位尊神的功劳给抢了?告诉你们吧,曾经我游历凡间之时,可是为凡人破了很多奇案呢!” 青珏不屑道:“你且说说,都有哪些奇案?” 宛音一手托腮,思量片刻道:“说来那日我途经姑苏一小镇,那山水叫一个漂亮!可偏偏这小镇啊每隔几日便会死上一名男子,闹得那是人心惶惶。你们可知是为何?” 青珏冷声道:“男子死状是不是面容干瘪,浑身青紫,手指弯曲仿佛在奋力抓东西?” 宛音一听,两眼放光,激动地问道:“对呀对呀,你怎么知道?!” 青珏不答,冷笑一声便拂袖而去。翀苍看着宛音,无奈摇头,强忍着笑意追了上去,“青珏兄长,你等等我,等等我啊!” 宛音一脸懵,问身边的天将,“怎的,这不算奇吗?” 一众天将紧紧咬着双唇,不让自己笑出来,憋得满脸通红。 第47章 盗珠 从九重天到翠微山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可自过了翠微山,青珏就将自己与翀苍周身的仙气全给封了,现在他二人与寻常小妖全无差异。 妖族地界因终日黑云压顶,幽光盈盈,故而草木不生,多数小妖也还未修成人型,而修成人型的行卧立坐也还保留着妖的特性。 青珏怕生出乱子来,不仅将周身仙气隐了,还施下障眼法,故而他们于妖界自由穿梭,只要不靠近妖王所居的阑珊城,也不会被这些小妖识得。 青珏举步生风,心中所念皆是那司风殿一干枉死仙者和那颗可控六界大风的掌风珠。翀苍一直跟在身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虽同为尊神,可这修为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脚程也云泥之别。 “兄长,你等等我,不行了,我走不动了。” 一通疾走下来,让翀苍深感后悔为何非得缠着青珏与他同来妖界,若是自己方才直接去了冥界,现在已经在和冷炎推杯换盏,谈笑风生了。 青珏心里虽是异常嫌弃这有些拖后腿的翀苍,却还是寻了个路边茶摊坐了下来,让翀苍歇脚,顺势探探这妖界的风有无异动。翀苍看了看这小妖捧上来的茶,腹中有些翻腾,怎的这妖族竟爱喝这种绿中带紫、浓稠似黏液的茶么? 反复揣摩了半晌,出于好奇翀苍还是想品上一口,可刚将茶碗放到嘴边,一股土腥味扑鼻而入,令翀苍着实下不去口,只得悻悻放下茶碗,闲聊道:“兄长,您对那宛音公主有何想法?” 青珏警惕地环顾四周,草草答道:“并无想法。” “可我见她对你似乎很有想法。” “呵……”青珏这一笑,包含了很多重意思,只是这不屑之意尤为明显,“能把妖孽摄魂取髓当做人间奇案的,恐怕这六界也只她一人了吧。如此愚蠢又自信之人,本君很难对她有想法。” 翀苍无奈摇头道:“人家年纪尚小,不过两万岁的女仙,哪里懂得那么多。” 如此一说,青珏更是不屑了,“既是年岁尚小,就该一心求道,少琢磨些弯弯道道的事,反而惹人笑话。” 此话甚是有理,令惯会钻空嚼字的翀苍也深深折服,无言以对。 “言归正传。”青珏冷声道,“司风殿异香,你怎么看?” “天上地下恐不会有谁比梓渊更为董香了,方才为何不去寻他来瞧一瞧?” “不知所踪。” 浅浅四字,道出了无尽辛酸。梓渊自那日求见青珏不得,便不知跑哪儿去了,霖夕宫不见,凡间几座神山也寻了,据他宫中掌事仙官所说:“梓渊殿下留下口信说,若不飞升上神,绝不返回九重天宫。” 这下倒是让竺渊和青珏好生着急了一次,那飞升上神的八十一道天雷,虽说不能外力帮衬,但他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了,若是不慎历劫失败,连尸骨都寻不到。还不如留在天宫,让四位兄长渡他一渡。 翀苍大惊,“这世间竟有兄长您都找不到的人?” 青珏脸上大写的无语,“翀苍阿弟,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翀苍神色傲娇,“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青珏兄长不仅剑术卓绝,于各类术法也是融会贯通,小小搜寻术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青珏浅浅扫了翀苍一眼,“话虽没错,可阿弟是否在玉清幻境听学之时恍神了?师尊可有说过,这搜寻术也是有界限范围的。且若是真想避开这搜寻术,方法也挺多的,怎的我在阿弟眼里这般能耐么?” 翀苍又是赖皮一笑,“那是自然!” “好了,莫要废话,好好寻掌风珠才是。” 翀苍俏皮吐舌,腹诽道:“若是这般静坐观街就能找到掌风珠,那何必如此大费周折令天族尊神一齐出动。” 青尘意 第33节 青珏闻得翀苍心中所想,也不恼,浅声道:“若是人人都能自由穿梭六界,还要我们四神宫作甚?领众仙敬仰,受凡人膜拜,就该尽自己的义务。好了,回吧。” 翀苍今日在青珏这里受的教诲比在师尊那处还多,不禁想到若是日后青珏开坛讲道,众仙到底是去看他一张俊脸的,还是听他长篇大论的。 青珏眉尾轻挑,道:“你且放心,本君对开坛讲道一事没有兴趣。有那功夫不如铸两把剑来得痛快。” 翀苍此时有些痛恨自己这些管不住的小心思了,道:“兄长所言甚是。” 青珏无奈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同为神祇,翀苍只需稍作抵御便可防止青珏窥心,可他全无防备,不知是不是对自己太过放心了。“走吧,掌风珠未在妖界。” 翀苍附和道:“走吧,我也稍作试探,并未探到与司风殿一样的气息。” 青珏凝神默念,转瞬功夫,二人已在翠微山口,翀苍大惊,“兄长!方才你不是说不可以仙力入界么!?怎的现在就这样出来了?” 青珏不以为然,道:“怕什么,该探的都探过了,还怕告知他们本君来过么?” 现下翀苍是真真的无语了,可无语归无语,冥界还是要去走一趟的,“走吧,现下陪我去冥界。” 青珏作势理了理衣袖,道:“我可没说过要陪你去冥界,先回宫了,告辞。” 青珏挥袖而去,全然不顾身后大喊大叫地翀苍,凡间也并无异动,还是早些回去,看看还能不能从司风殿探出一点蛛丝马迹。 刚至南天门,承禹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脸上惊魂未定,看到青珏,连行礼都顾不上就说道:“帝君可算回来了,司火殿出事了!” 青珏大为震惊,这才不到半日,怎的司火殿又出事了!急急问道:“何时出事?何人发现?可有死伤?天君可知晓了?” 承禹道:“一个时辰前,烨宁宫掌事仙官沐霖前来求见帝君,说是司火殿有变,让帝君速去。我道帝君还未回来,沐霖便请我先来南天门等候,务必在帝君回来之时立刻赶到司火殿……” 承禹话未说完,青珏已不见踪迹,此时的司火殿早已没了往日的喧闹,寂静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竺渊与奕殊对着已是空空如也的奉火台不知该做何种表情。见青珏前来,竺渊的眉头也稍稍解开了些,“兄长,司火殿与司风殿一样,控火珠丢失,司火之神煜灿重伤不醒,其余仙者无一存活。” 青珏不住冷笑,道:“这妖就在你我眼皮底下肆意妄为,你我却奈何他不得。” 奕殊长叹道:“我在凡间巡视了一番,并未发觉掌风珠的痕迹,便回来与你们会合,本想到司风殿再探究竟,却探得司火殿有异,待我赶到之时,控火珠已经不见了,煜灿倒在奉火台前危在旦夕,我为他渡了灵力续命便将他送去了药王殿,又着沐霖通知各宫。” 青珏看了看这比司风殿还要混乱的司火殿,凝神探寻了许久,并未探得一丝妖气,急令承禹去冥界去召回翀苍。若是翀苍回来晚了,怕是又如司风殿一般,除了异香什么都没有。 “竺渊,你一直在长乾宫,可曾发觉什么异样?”青珏问道。 竺渊细细一想,司风殿出事前狂风大作,可这司火殿出事前并未出现任何异样,就连天边那七色烟霞也如平时一样,“没有,若不是沐霖来报,全然不知司火殿出事了。” 青珏眉头深锁,“司风殿距司火殿已逾十里,奕殊又是如何探知司火殿有异的?” 然,青珏也只在心中一问,并未将话说出来,虽然他深信奕殊与此事无关,可以奕殊的性子,若是贸然想问,定会觉得青珏猜忌于他,又得赔上两宫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 青珏顺势拍了拍奕殊的肩,道:“奕殊阿弟,刚从凡间回来又遇上这等大事,辛苦你了。” 奕殊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只觉青珏此举甚是古怪,他一向不喜与人触碰,今日竟主动拍了拍自己肩膀,虽说没什么异常,可心中总是觉得怪怪的。 见奕殊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青珏又拍了拍竺渊的肩膀,道:“此处交给我二人,三界杂事甚多,你且先回去。现下你已身为父君,这血腥之气带回长乾宫也不好。” 竺渊道:“也罢,那我先行一步,有劳青珏兄长与奕殊阿弟将此事查清。” 青珏看着奉火台,脸上透着一丝极有深意的笑容,这笑让奕殊有些不明所以,“兄长,可是想到了什么?” “今日我与翀苍闲坐妖族街头,倒是听得一则趣事。” “什么趣事?” 青珏看着奕殊,眼底深意让奕殊琢磨不透,道:“今日茶摊上,骤然闻得老妖王寒仪其实未死,只是元神被一尊神给封印了,若要将他封印解除,需得凑齐这世间最为凌厉的风火雷电,在极阴之地同时召出,便可让他重现世间。” 青珏说到此处,特意顿了顿,又道:“似乎现在有人想要唤醒寒仪,做一些大事啊!” 奕殊一听,大惊失色,“兄长是说这天族有人刻意盗取四珠助寒仪复生?” 青珏点头,“似乎正是如此。” “想来那寒仪若是复生,首要报复的便是那封印他的人,兄长可探知是何人将他元神封印。”奕殊又问道。 青珏眺望百丈外的司雷殿,浅声道:“我父君。” 第48章 守珠 雷电交织,似一条巨龙盘旋在司火殿上空。奕殊眉头紧皱看着青珏从袖中掏出启电珠和引雷珠,问道:“兄长何时从司电之神和司雷之神手上借来的神珠?” 青珏淡然道:“方才赶来司火殿之前。既然有人想要夺取四珠助寒仪复生,不如本君现下就将这两珠子收了,神台无奉,若要神珠,那便来晹宸宫找本君取吧。” 奕殊神色缓和不少,道:“甚好,兄长承了青珩帝君毕生修为,这天上地下恐无人能从你手中讨得半分便宜。如此一来,我也可以回宫休息片刻了,接连奔波,着实有些疲累。” 青珏道:“去吧,若是再有异动,只管朝着我晹宸宫来便好。” “只是可惜了司风殿与司火殿的命殒的仙者。”奕殊浅浅摇头,语气中尽是惋惜之意。 青珏长叹一声,“逝者已去不可追,现下要紧的是追踪一切跟复活寒仪有关的事物,早做防范。” “兄长可有打算?” 青珏摇头,“只得多往妖界走走吧。” 奕殊道:“也只能如此了。” “什么如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翀苍风尘仆仆地从冥界赶回来,据说是刚喝完一盏热茶,就被承禹给请回来了,回来之前还不忘顺走几颗冥界独有的幽冥果。 翀苍将幽冥果分给青珏和奕殊,被双双拒绝。翀苍满目嫌弃道:“怎的,鬼怪吃得,你两位尊神倒是吃不得了?这幽冥果甘甜多汁,不比荔枝差多少,只不过这果皮丑了些,似鲛人皮一般,有些割手。” 翀苍说完,剥开一个幽冥果当着二位尊神的面吃了起来。青珏有些无奈,问道:“这司火殿血流成河,你怎的还吃得下去?” “我估摸着你也不知这幽冥果真正的好。”翀苍神色傲娇,道:“幽冥果不仅味美,还能化浊息,净鬼气。虽说我天族众神仙一旦命殒便不留痕迹,可枉死之后依旧会留下些许浊息。若我不将这浊息清除得彻底一些,怎么判断这司火殿的妖气与司风殿的是不是相同啊!” 青珏不想接话,想吃果子直接吃便可,何苦寻这么烂的借口,若真需要幽冥果才能助他这头赤金麒麟探寻妖迹,那他这帝君之位让冷炎来做好了,反正幽冥果也只长在幽冥界,冷炎日日服用,气息可比他纯净多了。 奕殊不忍直视,道:“别贫了,赶紧的吧,我还等着回宫休憩一二呢!” 翀苍将剩余的幽冥果塞到承禹手中,见他稳稳抱住才开始凝神探析。不到一刻,翀苍神识归位,道:“确是一人所为。不过……” 青珏实在有些受不住翀苍话说半截,咬牙切齿道:“不过如何,你能否一次说完?” 翀苍故作委屈道:“你们在此超过两个时辰了吧,可曾闻到与司风殿一样的异香?司风殿自出事再到我们二次查探,不过一个半时辰就出现了异香,而这司火殿,至今并无异香啊!” 奕殊道:“许是知晓掩盖无用,便不再掩盖了。你可还探得些什么?” 翀苍摇头。 青珏面无表情,似乎对这异香之事并无多的想法,只是问道:“你可有问过冷炎,极阴之地可有异动?” “没有,冷炎说极阴之地最易生出妖邪,故而一向置有重兵把守,无生人进出。” “那可有熟人出入?”奕殊追问道。 “没有。” “如此,甚好。” …… 如青珏所想,在他取走启电珠和引雷珠后,九重天又恢复了昔日平静,司风之神与司火之神陷入了沉睡,不知何时能醒。司电之神与司雷之神只在有需要取出神珠的时候才由青珏帝君相伴施法,故而青珏的差事又莫名多了一份,那便是掌电布雷。 好在这两件差事差不多都是同时进行的,也不必他劳心劳力,只在一旁守着便好。翀苍还以此赠了他一个新的称号——守珠神。 其余时间青珏就闲坐妖界吃茶饮酒,这妖族的茶虽难吃,但这酒倒是又比天族的烈上几分,更显香醇。三千年转眼即逝,也不见掌风珠和控火珠的踪迹,好在六界无乱。 青珏在妖族穿梭这三千年倒是听了关于寒仪的许多八卦。说那寒仪虽为妖尊,受万妖膜拜敬仰,却是个断袖。后宫空置,收了不少义子。而现在的妖王寒祈便是众多义子中最为拔尖的,所以妖王之位落到了寒祈手中。 至于寒仪为何被青珩帝君封印,倒是说法不一。有的说寒仪心悦自己的好友魔尊迹星,可迹星爱恋的却是九重天上的青珩帝君,二男相争,寒仪不得,故而被青珩给灭了……听到此处,青珏险些被酒呛死。 离谱,真是大大的离谱了。父君对母后的宠爱那可是三宫不及的,不知羡煞多少神仙眷侣。而在妖界,竟将父君也传为断袖,实在是过于离谱了。 又有的说,寒仪确是心仪魔尊迹星,可迹星只当他为知己,并无断袖之癖,故而迹星实在为难,也是心伤,只得将自己灭了,羽化天地间。寒仪闻得更是悲痛,便以为青珩帝君才是那始作俑者,在昆仑山与青珩一战输了,被青珩永封昆仑山下。 青珏听来听去只觉得这个版本稍微靠谱一些,不过始终想不通这迹星、寒仪与自己的父君究竟有何牵扯。难不成迹星与父君也是好友?不然怎的父君能得那六件妖器镇于神兵阁中?且父君并非铸造之人,为何又对八件妖器了如指掌? 还是说,父君在娶妻之前……却有断袖之癖?青珏不禁想到竺渊,在成婚前也对自己有过极其不美好的想法,脑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又觉得着实有些对不起父君,忙将此念头扼杀在心中。 承禹见青珏手持茶盏,面上虽是一副风平浪静,可眼中总是变幻万千,让人摸不透他此时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又不敢贸然问起,只得立在一旁偷偷观察。 见青珏猛地摇了摇头,承禹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忙试了试茶壶中的水是否放凉。又将青珏最爱的桃花酥向他身旁推了推。 青珏余光瞟到突然闯入的桃花酥,刚打算拿起一块,又将手收了回去,道:“多久没去看过青樾了?” 承禹一听,喜出望外,声泪俱下道:“禀帝君,四千年了,小臣已经四千年没见过小殿下了,不知她在谷中可还好。” 青珏微微一叹,自己已经七千年没见过妹妹了,也没与她传音,那丫头似乎也还在气头上,从未主动向自己传音。 “今日便去看看她吧,宫中有什么好吃的也给她带一份,本君新得的两坛酒也一并带上。顺便让她去凡间走一趟,许久不得肉吃,怕是要将她饿瘦了。” “好好好,小臣记下了,还得去天后宫中一趟,天后上次说起,若是去看小殿下,务必也将她的心意一并带上。”承禹激动异常,恨不得现在就将东西打包装好。 青珏浅声道:“岚依费心了,你且代本君谢过天后。” “是。”说完,承禹退了出去。 待承禹再回来的时候,身后不仅多了六名仙娥,四箱东西,还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宛音连蹦带跳走在前面,生怕青珏看不见她,行完礼也不管青珏乐不乐意,直接坐到了青珏身旁,为自己倒了一盏茶,道:“青珏帝君,这些东西都是我与长姊为青樾上神备的,你可要看看有无缺漏?” 青珏看了看这四个沉甸甸的箱子和满头大汗的承禹,浅浅一笑,声音不带一丝温度,道:“有劳天后,让天后费心了。” 除了承禹,没人看得出来,帝君这般皮笑肉不笑实则心中有些不大高兴。若真心相送又何必特意抗来他面前邀功呢,岚依不会如此行事,她若要送,也定是迎合青樾心意,送些吃食和打发时间的新奇玩意儿,而非装了满满三箱子的金银珠宝。 承禹一脸无奈,自己方才如何劝说这位小公主也是无用,如今真的舞到了帝君面前,她还真以为帝君心中十分欢喜,神色格外傲娇。 “帝君喜欢便好,这样青樾上神待在谷中也不会烦闷了。” 青珏浅浅抿了口茶,道:“也许吧。” 宛音并未听出这话中有何不妥,依旧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问道:“帝君,我可以与承禹仙官同去归魂谷吗?” “不妥。” 宛音瞪着大眼睛道:“为何不妥?我只是想去看看天族唯一的女上神,这也不妥吗?” 青珏嘴角上扬,有意无意地透着不屑,道:“归魂谷伺候的仙娥少说也有四万年的修为。你不过两万岁的年纪,还是别去送死了,若是闲得无事,多去凡间捉捉妖,或是破破奇案?” 此话一出,宛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起上次她在青珏面前胡诌自己在凡间屡破奇案,不过是为了能与他亲近一些,做个小跟班也是好的。 故而以为九重天上的神仙不会识得凡间妖孽摄魂取髓之法,便将此事诌为奇案给讲了出来。后来回宫问过长姊才知道自己闹了多大一出笑话,所以今日带着这么多礼物过来也有赔罪之意。 可如今听到青珏帝君将此事拿出来打趣自己,脸面又有些过不去了。“帝君不必笑话宛音,宛音自幼长在东海,所见所识不多,故而才求了长姊留在九重天上跟着诸位尊神学点东西。那日诓您是我不对,日后宛音必定好好学习,不再丢人。” 宛音此举倒是让青珏万万没想到的,在他看来这天族的公主必定大多与芙月一样骄矜,方才所言也只是想将她气走,免得为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不承想这小丫头虽是傲娇了些,但这勇于认错、知错就改、毫不矫揉造作的脾性倒是让青珏对她刮目相看。 青珏的声色也不禁柔和了许多,“如此,便好好跟着诸神学习,莫要辜负了天后的一片苦心,也莫要辜负了自己。” 青尘意 第34节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19 21:28:39~2022-11-20 19:3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蜀道难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思愁 归魂谷四周山石壁立,巍峨嶙峋,一条浑浊的小溪从谷中穿过,遍地奇形怪状的花草,终日不见一丝阳光。青樾百无聊赖地躺在溪边一块平整的巨石上,翘着脚摆弄着一株狗尾巴草,没有酒喝,没有肉吃,也没有玩伴。 十二名仙娥受谷里浊息困扰,只得终日锁在洞府内,不能陪她肆意行走。居于谷内的游魂也不多,皆是一副沉默寡言、不怒不喜的样子。 没有了哥哥的动辄吊打,没有了梓渊的嬉笑怒骂,没有了翀苍的美味佳肴,也没有了岚依的温言软语,青樾只觉得快乐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了。 一道金光从九重天缓缓投下,让原本昏暗的归魂谷有了一抹亮色,所照之处的花草似乎也有了生机,将头抬了起来,众魂见不得强光下意识避回了屋中,大门紧闭。 承禹自金光而下,身上的瑞气铺了一地,果然是尊神近侍,这浊息弥漫的归魂谷对他没有丝毫影响。看到青樾的一瞬间,承禹低下了傲娇的头颅,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兴奋高呼道:“小殿下!小殿下!” 激动的叫喊声充斥着耳朵,青樾一下子来了精神,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看着疾奔而来的承禹,恨不得帮他一把,让他跑快点。可惜法力被封去大半,也只能坐在原地悻悻地笑着。 “怎的,我那峥嵘有为的哥哥是有什么要紧事么?连他唯一的妹妹都能放在谷中四千年不管不问。”青樾将手中的狗尾巴草丢弃一旁,抱怨道。 承禹掏出青珏帝君千叮咛万嘱咐带的美酒放到青樾面前,道:“嗯,确实出大事了。三千年前,九重天丢了掌风珠和控火珠,司风之神与司火之神重伤至今沉睡不醒。帝君恐那贼人还要盗取启电珠和引雷珠,便将两珠取来亲自看管,也不得不随着司电之神和司雷之神布云施雨。” 承禹见青樾兴致不高,神色中透着的都是不高兴,又道:“帝君分身乏术之际依旧念着小殿下,这不,着小臣将美酒送来,顺便陪同小殿下去凡间走一趟,吃吃肉收收魂。” 青樾这才接过酒,拨开塞子闻了闻,果然醇香浓厚,浅浅抿了一口,道:“盗珠之人可曾找到?” “并未,那贼人极其狡猾,杀人盗珠一气呵成,若不是翀苍帝君在,只怕连他的一丝气息都寻不到。不过目前也只知乃妖族所为,还是一个比妖王寒祈更为厉害的妖。” 青樾噗嗤一笑,“比寒祈还厉害,还能在四神宫眼皮底下杀人夺珠,莫不是这寒仪去了妖气一直隐匿在九重天上?” 承禹摆手道:“小殿下莫要浑说,九重天上怎么可能住着一只妖。” 青樾大笑道:“怎么没有?梓渊啊!哈哈哈哈哈,天上地下还有谁能比他更为妖孽的吗?” 承禹一听,脸上浮上一抹假笑,催促道:“好了好了,先回府上,天后还着小臣为殿下带了东西,都在乾坤袋里装着呢。” 这番催促倒是让青樾觉得有些不对劲,追问道:“对了,梓渊呢?那货近日如何?为何不见他来看我?” 承禹不答,愣是将青樾拽回洞府,吩咐一众仙娥将天宫送来的物什给安排妥当了,才对青樾说起梓渊殿下为她多次大哭大闹晹宸宫险些被帝君丢出去的事。 只不过将梓渊失踪一事给咽了回去,若是让青樾知道梓渊失踪,恐怕又得大闹一场,还极有可能不顾这一身禁制打出归魂谷。 青樾看了看身上梓渊亲手为她做的衣裳,叹息道:“可怜我被贬这些年,只有梓渊日日记挂着我,哪儿像我那冷血的哥哥,不仅从未来看过,也未给我传音密语过。” 说着说着青樾不免有些许失落,连仙娥奉上的瓜子果仁都索然无味了。 承禹将青樾的小情绪都看在眼底,柔声安抚道:“帝君不曾与小殿下传音密语,小殿下可以主动给帝君传呀,为何要等着他先传。” 青樾瘪了瘪嘴,有些委屈,“哼,将我封了一半法力还缴了封云枪,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归魂谷里,我才不要同他说话。” 此时,正在晹宸宫拭剑的青珏帝君双耳微红,后背一阵潮热,似乎有人在背后嘀咕他。承禹未归,这大胆非议他之人想来也只有归魂谷里的许久未见的两只了。 青珏想到青樾那副天真又无赖的模样,嘴角淡淡挂着一抹笑,目光也柔和了许多,颇有宠溺的意味。而这罕见的笑容却让一旁假意玩耍的宛音恍了神,想来谦谦君子、绝代风华说的就是他青珏帝君了吧。 “帝君,何事如此高兴?”宛音心生好奇,上前问道。 青珏闻言,将脸上笑意收了起来,又恢复了往日的冰冷,道:“无事。” 宛音有些失落却又仍心有不甘,道:“帝君为何不愿与我多话,可是嫌我烦了?” 青珏没有抬眼,一门心思尽在霄尘剑上,答:“并未。”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问道:“你怎还在此处?” 宛音一愣,转瞬又是满眼无辜,道:“您不让我与承禹仙官同去,我便在此处跟您学道啊!” 青珏:...... 沉默半晌,青珏道:“你大可跟着你天君姊夫学习一二。” 宛音不以为然,“跟我姊夫学什么?如何逗弄孩儿,取悦妻子吗?” 青珏又是一阵无语。 见青珏不语,宛音自说自话道:“您不知道,我姊夫在宫中全然没有天君的样子,任两个孩儿骑在背上嬉笑打闹,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绝不相信这是天君所为,故而还是跟着雅正端方的青珏帝君学习较为妥当。” 只有为人父母,才知晓与孩儿逗乐之间的愉悦。青珏尚在襁褓便在青珩怀里肆意,自青珩离世后更是想念与父君相处的点点滴滴。如今对于宛音的不屑,青珏有些不大高兴,挑眉问道:“那你觉得跟着本君能学些什么?” 宛音答:“听我爹爹说,青珏帝君剑术超群、博学多识,还精通各类术法,定能教我许多,我愿潜心跟在帝君座下修行。” 青珏淡淡瞟了宛音一眼,道:“我没什么能教予你的。我与你姊夫师出同门,本君知晓的,他也知晓,且于处世之道、为君之道上他要比我强上许多,故而你跟着他学便好。” 对于青珏来说,若是打着修行的名号行亲近之实,那便不必修行了,早早找个修为尚可的夫君嫁了便是,何须到自己这处来寻不自在。 而宛音似乎对青珏帝君真正地了解也只在外貌之上,完全不知道这位尊神的读心术已是炉火纯青,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压根瞒他不住,依旧不依不饶道:“不如帝君收我为徒吧!” 嘴上虽是这样说的,可心里却在憧憬着一场旷世奇恋,师父徒儿日久生情,在相互切磋中私订终身。 青珏突然有些后悔将读心术修得如此高境界,看来将女子心境听得一清二楚也不是什么好事。师徒恋?亏她想得出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摆明是要引诱他青珏帝君踏入为人不齿的境地呀! 既是为了败坏晹宸宫名声而来,那就更不必多说了,青珏冷冷拒绝道:“本君不收徒。” 宛音有些失望,可若就此放弃又显得她不够虔诚。续而在青珏面前端正跪好,揖了一礼道:“帝君,宛音是真心想要拜您为师的,若实在不能为徒,收为义妹也可。宛音自知天赋修为不及青樾上神,但一定会收敛心性跟在帝君座下修行,绝不肆意妄为。” 青珏冷冷看着眼前这心思不纯的小丫头,道:“本君此生,只会有青樾一个妹妹,亦只会有她一个徒儿,除了她,本君无心教导任何人。你若真心求道,只管好好待在这天宫中,有什么学什么,不明白的尽可请教各位仙者,无须纠结有无师父一说。” 若不是看她是岚依的妹妹。脾性又与少时的青樾有几分相似,青珏完全不想这般多话。可这话一多了,反而又让这涉世未深的女子心中失望之余又多了几分期待。 宛音决定退而求其次,道:“如此说来,不管有无师父,宛音也可以来晹宸宫求教帝君啰?” 青珏哑然,既是如此,他也不知该如何拒绝才不伤岚依颜面,只得轻声应承了。 看着宛音欢喜离去的背影,青珏有些许失落,这背影与当初兴高采烈去霖夕宫寻梓渊的青樾有几分相似,同样的手舞足蹈、活蹦乱跳,同样的不知人间疾苦、无忧无虑。 若是没有沈烟,青樾现在应在这院中舞枪了吧…… 若是没有沈烟,晹宸宫的东厨也不至于许久不见炊烟了吧…… 若是没有沈烟,青樾也该议亲了吧,只是将她嫁给哪位神君才好呢? 青珏出神之际,已经不知不觉踏入了暮夕殿,水红色的幔帐,水红色的床褥,白玉镂空星云纹铜镜,摆得到处都是的香料……这一切自青樾贬入归魂谷后,再未动过。 侧殿还摆着十担红纸封好的嫁妆,自孟陵神君一事后,青珏只要得一稀奇物件就让承禹封好放到侧殿,不知不觉已堆积了这么多,青珏哑然失笑,不知何时才能看到妹妹红衣出嫁。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20 19:35:24~2022-11-21 21:08: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咸鱼一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踏春 且由东风去,桃花遍地香。 青樾在归魂谷关了三万年,宛音便在青珏身后跟了二万余年。这些年,她修为没多大长进,嘴皮子功夫倒是愈发了得了,这“勤学好问”的功夫也是修得出神入化。 “帝君,为何修剑需修心?” “帝君,为何掌风珠和控火珠不在,依旧可以施云布雨?” “帝君,为何妖王突然暴毙?” “帝君,您修读心术是为了探听众人的秘密吗?” “帝君,您醉心剑术是为六界为尊吗?” …… 总之,现在青珏只要听到宛音叫“帝君”,或是仙娥报“宛音公主到”,青珏就头疼,还是那种想要打人的疼。 青珏不堪其扰,想要推拒一番,又碍于岚依颜面,只得耐下性子来,逐一为这位黏人精解答,可解答之后全无长进,隔日就忘不说,还喜故作无辜。一向说辞便是:“人家自小便记性不好,这也是没办法的呀,只得劳烦帝君多教导几遍了。” 而青珏也细细探过,她的记性的确差,可记性差就算了,脑子里装的全是不思进取之事,这就让青珏很是难堪了,毕竟天后为了幼妹学业也是亲自找过青珏说情的,教得不好也有负所托。 然,今日难得起个早,趁着宛音未来,恰逢青珏心情舒畅,实在不想与这位小公主多做纠缠,毅然踏上了凡间土地游历去了。 沧海桑田三万载,万物生息虽是变幻无常,司风司火二神似中了什么秘术久唤不醒,而那掌风珠和控火珠无主人亲自召唤是取不回来的,所幸启电珠和引雷珠尚在袖中,六界至今也是一片祥和,没有动乱,世世皆安。 春暖花开,天空干净得像一匹锦缎,几朵白云悠然地随着锦缎徜徉。树抽新枝,草长嫩芽,水光潋滟,凡间处处洋溢着暖意,一切尽是好风光。 青珏踏祥云而来,大袖一挥,已到孚汋山上,他降世的地方。 环顾四周,刺槐漫山、荆棘遍地。那汪灵泉早已深藏地下,转为地下暗流。灵泉的源头,已被凿为一处山洞,洞中幽静昏暗,灵力充沛,似有小妖在此修行,不过此时不见踪影。妖气不深不浅,看来正是得道的好时候,只是不知她想行妖道还是再隐匿万年踏入仙道了。 不过大千世界包罗万象,潜心修行者不管是踏入仙途或是走入魔道、妖道,只要不行伤天害理之事,那便随她去了,反正各有各的归途,亦各有各的救赎。 就如二万年前,妖王寒祈骤然离世,妖族一朝变天,寒芷祭出已被其降服的噬魂剑力排众议自封为尊。不知寒芷是否从妖族秘典中学到了什么禁术,修为大增不说,妖界血腥之气也越来越重了。自此更有频频挑衅天族之意,只不过皆是小打小闹不足为惧。 青珏此番下界也为查探而来,一来青樾这些年性子有所收敛,稳重了不少,算算日子也快三万年了,若是能在凡间寻得蛛丝马迹,让青樾顺势立下一个功绩来,也好重归天宫。二来若是哪日妖族再次来犯交由青樾坐镇便可,自己亦不想动手打女人。 山中炊烟袅袅,村落星火点点,山下一座座整齐排开的房屋沿河而建,说不上有多繁华,但能看得出这镇子里的人质朴齐心。 霄尘剑收敛锋芒,不到片刻已在这荆棘遍地的孚汋山顶掠出几条可供人行的小道。此山自古无神,青珏就当作为这山周所居凡人做点好事罢了。 只是这孚汋山始终不是个放牧的好地方,不过好在山上草木林立,山下良田甚多,想来只要当地百姓足够勤勉,知晓开源引流,定能在此安居乐业,将小镇续而壮大。 难得可以在这荒山野岭中舒展筋骨,青珏边走边看,行至山腰见一衣衫单薄、瘦骨嶙峋的孩童正手持阔刀,只身一人在这幽暗密林中伐木。 尊神驾到,这山中凶猛野兽早已退避三舍,这孩童就算伐至天黑,也是无恙。青珏草草看了一眼未做停留,径直掠过孩童大步向前走去。 不承想这孩童竟停下手中动作,怔怔看着青珏怯怯问道:“先生是仙者吗?” 青珏全然没想到自己能被一凡间孩童识得,心生好奇,便停了下来,“你怎知道?” 孩童指着地上隐隐铺开的白烟,道:“先生周身瑞气非凡,想来也是仙者才有的。” 青珏嘴角微微上扬,“你也不过十来岁的年纪,竟能识得仙泽,确实有些灵性。” 年少不禁夸,孩童一抹红晕浮上脸颊,先前的惧色荡然无存,心中有了几分亲近之意。见青珏要走,又匆忙问道:“先生所去何处?” “寻酒喝。” “哦?神仙也喝酒吗?”孩童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中藏着不解,只因从前听长辈所言,仙者皆是餐风饮露,不食五谷、不着荤腥,更不会饮酒的。 青珏笑意更浓了些,如此看来,自己与妹妹着实算不上什么正经神仙,坦然答道:“我也算不得什么正经神仙,肉体凡胎刚得道,故而喜好喝酒,只是不怎吃肉。” 青尘意 第35节 “我家妹子倒是酒肉皆喜。”这句话让青珏给咽回去了。 孩童咋舌,没想到自己这一点点小心思让神仙给听去了,忙颔首行礼,道:“不慎冲撞仙君,还请仙君见谅。” 虽一身布衣,倒是颇有礼仪与气度。青珏对这孩子有些满意,“无妨,你且告诉我何处有酒便可。” 孩童思忖片刻,指了指山下的镇子,道:“我们镇子里倒是有一好酒,不过制作功法繁琐,故而要价也比寻常的酒高了些。” 青珏轻轻点头,“不如我帮你砍柴,你带我寻酒?” 孩童忙摆手,道:“不敢有劳尊驾,小儿自行砍柴即可。您且放心,很快的,劳您稍作等待。” 反正天上一天,凡间一年,自己也是闲来无事,不如等着他砍完柴同行好了,青珏浅声答应了,于是便抱着双手斜倚在一棵松树边,看着小孩儿砍柴。 原以为这么小的孩子保不齐会在心中抱怨两句,不承想这孩儿心未生怨,砍起树枝来还更加得劲儿了,虽已满头大汗,手上的功夫却是一点没落下。 不到半个时辰已将两旦柴捆好,笑意盈盈地望着青珏,“走吧,先生,我带你去寻酒喝。” 青珏看着小孩儿本就粗糙的手上有些溢血,一时有些后悔方才狠心没帮他一帮,于是从怀里掏出一瓶揣了许久却从未用上的金创药递给小孩儿,“拿去,涂在手上,明日便好了。” 小孩有些惶恐,看着这精致的瓷瓶,不敢接过,抬眼撞上青珏温和而坚定的目光,轻声问道:“先生,这药贵吗?家父有命,不可随意接受他人馈赠,特别是贵重之物不可取。” 青珏挑眉道:“这得看此物如何定义了,于我而言,这不过是寻常的金创药罢了,故而也算不上什么贵重之物。可若是对于急缺此药的伤患来说,那它就是极其珍贵之物。所处位置不同,看到的东西也就不同了。且此物于我再普通不过,而它却能为你疗伤止痛,甚是有益,如此说来,岂能算是随意接受呢?” 青珏一言,令小孩茅塞顿开,放下担子又深深揖了一礼,恭敬地以双手接过瓷瓶道:“先生所言甚是,小儿受益匪浅。世间万物只在需要它的人手中才能发挥最大益处,物如此,人亦是。” “正是如此。”青珏以许久未见过如此聪慧的孩儿了,不仅悟性高,还能举一反三,比起那问题不断的宛音公主,真是强了不止一星半点,不禁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儿颔首揖礼道:“小儿名唤王冲。” “甚好。” “敢问先生如何称呼?” “青珏。” “青珏……”王冲默默又念了一遍,“先生这姓好生稀奇。” 青珏看了看不远处成片青松,浅浅一笑道:“谁说不是呢。” 见青珏性子温和,王冲斗胆问道:“先生此行可是为了收妖?” “不是。” 王冲有些震惊,“可这山中有妖,先生不为民除害吗?” “哦?”青珏眉宇间依旧一副淡然,“那妖可有作祟扰民?” “没有。”王冲摇头。 青珏又问:“可曾杀人夺命?” “不曾。” “那为何要将她除了?上天有好生之德,既无作乱,何必赶尽杀绝。妖有妖道,人有人途,既无冲突,何不相安?” 王冲深以为然,却还是忍不住道:“可世人对妖皆有惧怕之意,若不能将危害灭其摇篮,来日必定深受其害。” 青珏道:“世人对一切未知的事物皆是惧怕,可为何不是花些心思了解无知、参透无知,却要一心除却无知,是打定主意永久无知?” 如此见解于王冲一十岁小儿来说,许是有些深了,青珏见王冲不答,又道:“可曾读书?” 王冲点头,坚定答道:“嗯!” “那便好好读书,好好习武,日后也就什么都不怕了。”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休整一日,满血而归!附送每位想我的小伙伴一个熊抱!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22-11-21 21:08:25~2022-11-23 17:20: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梢月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塑像 原这孚汋山山路崎岖,现在倒是平坦了许多,王冲心中茫然,这似自己上山时的路,又不像是上山时的路。看着青珏一脸风淡云清,也不好多问,只知这路是越行越宽,已从原先的羊肠小道变为通衢大道。 青珏闻得王冲心中所想,只是浅浅挂着笑意,不做回答。直到临近汋水镇,王冲才将一身紧张卸下,满心期许问道:“先生若是不弃,到我家留宿一晚可好?” “为何?”小孩子心思着实纯净,故而青珏就算知道他心存善意,也要问上一问,以免身份暴露过多。 “虽是暮色刚至,可这汋水镇出去得走上百里才可到东边的孚阳城,先生不如在我家留宿一晚,明日一早再行赶路为好。” “你怎知我要去那孚阳城?” “若非如此,先生这是要去往何处?” “不过买酒喝罢了。” 王冲更是不解了,“那买完酒呢?” 青珏淡然道:“自是去我该去之处。” “可否带上我?”王冲自知此言有些大胆,却还是不禁将话问了出来。可问出之后又觉得对不住家中父母,心中歉疚。 青珏摇头不答,只顾向前,一时间王冲失落之色遍布全身。 汋水镇,名取自环城而过的汋水河。镇上不足百户人家,却是个干净整洁之地。镇中所居多为王氏族人、文氏族人、崔氏族人、林氏族人、方氏族人,还有其他几户孚阳城搬迁过来的。 镇子僻静,酒肆、食肆只得两家,连歇脚客栈也没有,青珏目的只在买酒,故而进了镇子便在一众诧异、猜疑的目光中由王冲引着,直奔酒肆而去。 王冲多次想邀青珏到家中一坐,可看着他眉眼无笑、神色清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也不好再将此事提起。将他引到酒肆门前,便揖礼告辞,回家向父母报平安去了。 王冲引荐的酒名曰梨花醉,醇厚的酒香中又夹杂着梨花的阵阵清香,不负其名。青珏把酒抚柳,将买来的十壶梨花醉悉数装入梓渊所赠的白玉酒壶中倚在河边木栅栏上畅饮起来,大有莫问今朝之意。 酒香入喉,令青珏不禁叹息这九重天宫过于板正,竟无一酿酒仙君着实有些可惜了,若想品些好酒还得踏入凡间,扰凡人清静。 酒再入喉,青珏骤然想起,不如回去就告知翀苍,让他顺带将酿酒这门手艺给精通了,也免得自己天上地下来回地跑,还有些费神费事儿。 对于突然来访的外乡人,又是一俊逸男子,不免惹得过路众人多瞧了两眼。可男子身上气息着实有些令人望而生畏,唯一老者好心上前劝诫,“公子一看就是外乡人,这栅栏不牢,还是当心些为好。” 青珏微微颔首谢过老者好意,浅浅一笑依旧不为所动,老者不好多言,径直离开了。 不承想老者前脚刚走,王冲又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且身后还带着跟他年纪不相上下的两名少年。 三个少年将倚在栅栏边的青珏团团围了起来,一紫衣少年看着眼前这气宇轩昂、长相俊秀的青年男子,迟疑片刻问道:“冲哥哥,这就是你所说的山中高人?” 王冲猛然点头,另一蓝衣少年目带狐疑,将青珏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除了身形较高着实也没看出来是何等高人,略有打趣意味道:“着实有些高。” 青珏愣神,不承想自己活了十一万岁,如今竟被三个小孩儿围观打量,评头论足。 王冲于二人之举十分不满,厉喝一声:“不可放肆!” 两小儿不屑一笑,道:“冲哥哥莫不是见的人少了,任谁都认作是高人,你可见过世间高人只顾寻酒作乐了?且也不会这般年少吧!” 青珏不免觉得有些好笑,莫不是这世间高人都一副书卷在手、须发皆白的模样?正想豁出脸皮反驳两句,两小儿牵着手肆意撒欢跑了,倒让青珏险些失了尊神气度。 王冲很是气恼,面色发红,忙向青珏施礼道:“幼弟不懂事,还望先生莫要见怪。” 青珏玉颈轻扬,一醉梨花浅入喉,饮完甚是恣意,道:“无妨,我本就不是什么正经神仙,更谈不上是高人。” 王冲摇头,“先生教诲,小儿谨记心头,也觉得甚是有理,只是小儿一事不明。先生道,‘世人对一切未知的事物皆是惧怕,却不花些心思了解无知、参透无知。’可这天地六界皆有定法,人妖殊途,人如何得以近身了解妖,而妖又可曾真想了解人呢?故而小儿觉得,世人该尽其所能去探知人界未知事物,而非以命相搏去探索别族诡秘。” 王冲一言,令青珏心中一惊,持酒壶的手悬在半空,久久忘记放下。细细想来自己从降世到现在,皆是以强者姿态傲视六界,战神之子、天尊首徒、天族帝君,这一重重贵不可言的身份让他从未真正从弱者的角度去思量问题,如今竟大言不惭教导幼子,着实不该。 青珏拱手向王冲深深揖了一礼,话未出口,天边两道青色闪电急闪而过,直直向王冲击来。青珏轻步微移,王冲还未将其身形看清,已被青珏护在袍下。那两道闪电直击青珏后背,却连痕迹都没留下,月白长袍依旧光洁如新。 王冲此时已全然愣住,不知该作何反应,只知萦绕身旁这淡淡檀木香令人沉醉其中。 青珏理理袍子,似无事发生般,道:“小先生所言甚是,于此本君着实思之不透,承小先生一言,如今茅塞顿开。” 王冲这才回过神来,双膝跪地伏在青珏面前,道:“不知尊神驾到,是小儿造次了。” 青珏柔声问道:“你怎知我为神?” 王冲答:“小儿先前读过一本《杂神记》,书中所载,承尊神一拜,必受天雷劈身。不想这乡间野本所载竟是真的。” 凡间竟有这等书籍,想来也是哪位仙君闲来无事下凡留下的大作吧。 青珏对王冲是越来越喜欢,只可惜此世终究没有仙缘,若是强行修行,只能落得一个半人半妖的下场,还是多行善事,福泽深厚自然能积得仙缘。“你可愿听本君一言?” “诚请尊神见教。” “你年纪虽小,但悟性甚高,心思缜密,且坦荡正直,本君很是欣赏。可惜这一世与仙道无缘,需谨记多行善事,机缘到时,本君自会前来渡你。” 王冲现下可真是愣住了,脑中浮过诸多杂乱思绪不知该从何说起,青珏见他面露难色,道:“只管捡你觉得要紧的说便是。” 半晌,王冲又是初见时那般怯怯问道:“小儿能为尊神塑庙吗?” 青珏自是闻得王冲心中丝丝念想,本以为他所问之事该是求教今后该行何道、谋何职,不承想最终问出的竟是为自己塑庙,看来他对自己的人生甚是笃定,也无需他人多言指教。 青珏于厮甚是满意,眉尾轻挑,道:“若是你诚心想塑,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需得将我塑成一短小精悍的老头儿便可,且这庙建成不可修葺,不必供奉香火。你若有难,只需到庙中放上三壶梨花醉,唤上一声青珏帝君便可。” 王冲还未想明白为何如此朗目疏眉、品貌非凡的尊神要让自己将其神像塑成一短小精悍的老头儿之时,青珏已化为一缕青烟,消失在蔼蔼暮色中,只留下似有若无的一片檀香。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支持我的宝贝们- - 嗜睡是要付出代价的,比如今天的我,实打实睡足了,可是更晚了,诚望见谅!! 第52章 初遇 时隔经年,王冲已然一头花白的头发,绢衣素冠,风骨傲然。破败不堪的青珏神庙正建于他二人初识之地,王冲在泥塑老儿跟前奉了三壶梨花醉,虔诚地跪着,心中默念青珏名字。 青珏踩着七色祥云,翩然而至,瞧着王冲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眉宇颦蹙,道:“可是遇到难事?” 王冲被身后骤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激灵,扭头一看,眼前的尊神与四十年前无异,喜不自禁。激动之余又是一跪拜大礼,“四十年不见,先生可好?” 凡间已过四十年了吗?青珏有些诧异,自那日带着一身酒气在众仙诧异的目光中回到晹宸宫后,他便一门心思扑在与药王救治司风、司火二神身上,不承想时光飞逝,已过四十日。 此次凡间游历,虽说看起来一片太平之象,可青珏总觉得这凡间的风与火时大时小,毫无章法可言。于风而言,偶尔狂风大作,凡人尚且还有应对之法。可那火完全不受控制,时大时小,稍有不慎便会燎原。 再加上听了王冲一言,青珏也反思良多,先前自己所思只是毁天灭地的大乱,且想着三界有四神宫同时照拂,也出不来什么大事。如今倒是让他悟得容其小乱,日久天长必成大乱。 故而除却了解杂乱宫事,就只往药王殿去,研究古籍,为二位神君渡入灵力。今日得王冲虔诚以唤,又从药王殿赶了过来。 青尘意 第36节 “本君一切都好,只是见你额间隐隐泛黑,可是飞来横祸无从下手?” 王冲一声叹息,“本不想叨扰尊神清静,那日一别,小人谨遵尊神教诲,习武读书、挣家业。如今镇子变为小城,小人也算有些功劳。十七年前,家中产业商铺众多,便将闲置老屋租赁给了一猎户,不承想不到不足三月,那猎户一家三口竟离奇死在屋中。且死状十分凄惨,似被猛兽活活将身上的肉一片片扯下来一般,白骨散落,皮肉挂得满屋都是。衙差不得其法,道士不进其屋。且每至深夜必有凄惨叫声传出。” “你寻本君来,是为你除妖超度?”青珏挑眉道。 王冲又是叹息摇头,“不然。我那宅子荒了也就荒了,这不打紧,可搞得周围乡亲人心惶惶怨声载道便是不好。小人也曾诚请各路法师,可皆是过门而不入。无奈之下,只得求助先生,还请先生示下。” 青珏闻言,凝神一探,心中有些不厚道的窃喜,“这妖不错呀。” 见王冲神色欠安,青珏隐了周身仙气,幻做家仆模样,对王冲说:“你且引我去宅子看看。” 王冲看着已成家仆的青珏,不解道:“尊神何故如此?这可折煞小人了。” 青珏道:“无妨,你且带路便是。” 其实青珏哪里需要王冲带路,只不过方才查探之时,不仅探得这山中妖气浓郁,还有一丝魔气自远处而来,且这魔气与长空极为相似,想来是他亲近之人,故而还是隐藏身份为好。 魔气渐近,一身形纤长、五官深邃艳丽,与魔君长空长得极为相似的女子策马而过。女子目不斜视,全然没将破庙前站着的青珏和王冲放在眼里,只留下一串马蹄印和阵阵淡雅清新的玫蕊香。 青珏心中感叹,这长空的女儿品味倒是不俗,不似她爹一般,整日沉醉浓厚的脂粉味中。只是不知这魔族公主到此意欲何为,背上一大包金银珠宝随着马蹄起落叮当作响,莫不是这丫头上演了一出离家出走的戏码? “先生?”王冲轻唤将青珏从莫名思绪中拉了回来。青珏道:“走吧。” …… 青珏负手立于老宅前,这冲天的妖气与孚汋山上探得的全然一样,如此甚好,青樾重返天宫的功绩算是有了。先回天宫再得想个法子将青樾身上那封印解了便是。 “你且将这宅子低价贩卖的消息放出去,若是有人来买,不必犹豫,直接卖给她便是。”青珏浅声道。 王冲摸不透这尊神的心思,此时将宅子转手他人不摆明害人么,“先生,若是宅中恶鬼不除,小人是万不可将宅子转卖他人的。且这城中人人皆知我这宅子闹鬼,亦不会来买。” 青珏不以为然,“你只管按我吩咐去做便是,若是有个外乡人来买,你只管卖她便是,她生来便是无惧鬼神,断然也不会怕你这宅子恶鬼。” 王冲虽是听得云里雾里的,可尊神之意不可违背,只能看着青珏消散的身影,心思沉重归于家中。 这厢青珏刚踏入南天门,原准备回宫遣承禹到归魂谷走一趟,让青樾去汋水城收魂。不承想反而被迎面扑来的承禹给拦住了,想来这承禹自小与自己一同长大,好歹也是个十一万岁的仙君了,可行事作风依旧不着调。 青珏抚了抚眉心,道:“有事就禀,不必如此慌张,晹宸宫掌事仙官怎能这般失仪态。” 承禹愕然,自己不是一向如此么,怎的今日被帝君这般嫌弃,虽是心有不甘,却又不敢相问,颔首揖礼道:“药王先前到宫中禀告,说是司风司火两位神君有苏醒迹象,请帝君尽快赶往药王殿,助药王一臂之力。故而小臣只得在此处来等帝君。” 青珏心中大喜,“怎不早说!” 承禹无奈,心叹道:“这不是您让我不必慌张么。”换来青珏一道凌厉的眼神。 行至半途,奕殊脚踩清风,疾步而来。奕殊闭关许久,如此着急过来,想必有事相告。青珏停下脚步,与奕殊相互见礼后问道:“奕殊阿弟可有急事?” 奕殊欣喜之余又带些紧张,道:“闻得司风、司火二位神君将醒,小弟特来相助。” 青珏暗喜,如此一来,便可尽快唤醒二位神君,再着承禹去归魂谷传话,耽搁半日那狐妖也惹不出多大风波来。“那便有劳阿弟同行。” 药王殿,司风、司火二位神君已在此处睡了二万七千年,司风殿与司火殿早已重建,只是这神君迟迟不得归位,也只能将宫宇一直空置着。如今,二位神君皆有要醒的迹象,青珏心中甚是高兴。 青珏趺坐榻前,周身仙气磅礴腾至半空,额间已见细密汗珠。司风、司火二神与他面对而坐,面色白中泛青。奕殊趺坐于二神背后,亦是仙气腾起,眉心微皱。 承禹与沐霖守在一旁护法,可看着自家主子渐渐浸湿的衣襟,心中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果然,苦苦守了三日,那两位双目紧闭的神君面色不仅不见好转,反而更加难看,猝不及防一口黑血涌出,身子又重重地倒了下去。 而为他们渡入灵力的奕殊帝君被其反噬,也是汗珠滚落、嘴角溢血。青珏修为总要深厚些,这反噬也未能伤他分毫,只是有些乏力罢了。 青珏百思不得其解,不是要醒了吗?怎的这精纯的灵力渡了两日他二人反而伤势加重了? 再看奕殊,那灵力反噬的伤怕是要养上几日了,心中顿觉抱歉,道:“阿弟,我先为你疗伤。” 奕殊将嘴角血迹擦去,道:“无妨,小伤而已,不劳兄长费心,只是这二位神君似乎伤势更重了,不知何时能醒。” “也罢。先回宫休息吧。”青珏有些无奈,不过青樾除妖之事他已耽搁了三日,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就算他二人终生不醒,妹妹还是得救出来的。 奕殊缓缓起身,揖礼道:“那愚弟先行回宫休憩一二,兄长莫要过于烦心。” 青珏勉强一笑,应了奕殊,却全然没注意到奕殊转身之时,嘴角闪过那一抹怪异的微笑。 …… 天清日明,微风徐徐。昔日带着金银珠宝从魔界出逃的栀瑶公主如今已在凡间住了三年。父君平日里赏的金银首饰她只带出了一小部分,足够她在凡间吃喝玩乐,还开了一间绸缎庄。 栀瑶不知自己会出走多久,故而临行前还不忘给她的母妃留下书信一封,大抵意思就是:魔界没意思,本姑娘玩腻了,现下换个地方玩玩。反正父君儿女众多,一时间也不会留意到自己不在。所以,请母妃一定要为自己保守秘密,若是得闲便好好捯饬捯饬自己,去父君众多爱妻美妾里分一杯羹。 栀瑶不知道母妃看到此书信会作何感想,不过想来这书信母妃有没有留意到都是个问题。谁让她的母妃也算魔族女子中的一股清流呢。终日不爱父君不爱女儿,唯一热爱的只有叶子戏。时常约上三五好友一战便是几日,好在父君有钱且妻儿众多,才会纵容母妃这般玩乐。 不,与其说是纵容,不如说是无视的好。 所幸在魔界王族是个小透明的栀瑶,如今在凡间倒是觅得两位知心好友,一是三年前初到汋水带着黄狗挺身而出为自己教训流氓的碧云,另一个是近日结交的梨花酒友青樾。 碧云倒是实打实的凡人一个,而这青樾虽自称是个捉妖师,可栀瑶观她面相,一点儿也不像个捉妖师,倒像是个哪座仙山逃到凡间不入流的小仙。不过青樾不说,自己也不必去揭穿,听闻父君说仙魔本就无甚深交,若是身份暴露,做不成朋友,也是一桩憾事。 只是最近栀瑶有些犯难了,碧云从小便爱恋她的青梅竹马文笙哥哥,而这不开窍的书呆子似乎瞧上了初来乍到,不仅饮酒吃肉极其肆意,还有一身武艺傍身的青樾。 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让栀瑶左右为难,若是与碧云站到一处,那自己也失去一个酒友,且文笙对她似乎也并无男女之情。父君虽是妻妾成群,但自小便告诉自己,男女之情需得发之于心不可强求。可若是与青樾站到一处,那也忒对不起与自己推心置腹的碧云了。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本就为难,却不想门被碧云大力推开,随即怒声道:“瑶瑶!快走!陪我捉.奸去!”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官配上线,天真烂漫美女子,有颜有品有气节,不茶不表不无脑。 第53章 计策 天地玄黄,万物荣昌。唯有青樾,破肚断肠。 青珏恐怕此生都没有想到,他当初传授妹妹的真身结阵术竟被她用来对付一只道行不过万载的狐妖。 且还大意到让前来营救狐妖的寒芷以一记影子就将她的真身结界给破了并打成重伤,不能说是丢人,简直就是忒丢人了。 青珏的本意原本很简单,遣青樾到这汋水城收魂,收魂之余顺手把那为非作歹的狐妖给收了,如此一来,也算是立下功绩,为她重返九重天宫铺平道路,免得长空找来又是一通叽歪。不过也说不定妻妾成群、儿女成堆的长空早就将他那混账儿子给忘干净了。 不承想在归魂谷关了三万年,青樾这脑子是越发清奇了不仅狐妖没抓到,真身还被捅了个窟窿。更让青珏匪夷所思的是,她竟与那长空的女儿,魔族的出逃公主一同受伤,这缘分可真是太深了。 青珏端坐床边,一面向青樾渡入灵力续命,一面以神识探索那魔族公主的过往。正所谓不探不知道,一探吓一跳,这小公主竟然就是当年青樾斩杀靖夜时的目击者。 靖夜虽是荒淫无道,可对这异母所生的妹妹还是极好的,亲自为她操办两千岁生辰宴不说,还放下身段与她一同游戏。青樾杀来之时,他也是只身应战,将妹妹藏到了屏风后面。 可惜啊……青樾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全然不顾屏风后那心智不熟的小女孩,一枪取下了靖夜头颅,扬长而去。还以为私下一魔族皇子不是什么大事,不承想,这封云枪一出,让她生生在归魂谷关了三万年。 如今瞧来也算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了。只不过这小公主竟想不起这张当着自己面斩下自己哥哥头颅的仇人的脸了。 青珏不禁摇头叹息,心想要不要帮她一把?犹豫之际,青樾的真身也修补了大半,渐渐从撕扯的疼痛中醒来。 “三万年不见,你这脑子是越发清奇了,竟用真身设下仙障,若不是本君来得及时,你怕是已经灰飞烟灭了。”青珏看着这不争气的妹妹厉声说道。 青樾疼得说不出话来,眼泪吧嗒吧嗒一直掉。从二百岁将她拉扯至今,青珏还未见她如此委屈过,可看着自己这一身月白睡袍,连头发都来不及束,感应到她有难就从九重天疾奔下来捞她,也提不起多少耐性。 青珏有些心软,可嘴皮子上依旧不想饶过这打不过竟不知道跑了小窝囊。“好了!别哭了!烦死了。可别把本君费心渡入的仙力给哭没了。” 不承想这小丫头三万年不见,嘴上说不出来,小心思那是一沓沓的,多数在埋怨自己封了她一半的法力。也罢,就算气急败坏想燎房子,也得记着这是自己的妹妹,得宠着得让着。 青珏努力平心静气压住了再将青樾暴打一顿的心思,突然一计涌上心头。既然自己当初给青樾设下封印之时,同时也设下这封印可由魔族任意之人解除,那么,魔族之人就在眼前,何不加以利用一番? 青珏颇有深意地盯着青樾正欲开口,恰逢一阵敲门声传来将他的思绪给打断了。青珏冷哼一声,想必是那自以为医术高明,险些用药将青樾毒死的凡人书生来了。 青珏本不识得此人,也不知他与青樾如何相识的。但青樾真身被破,自己从九重天赶下来之时刚好看到此人尽全身之力背着青樾,着急忙慌地往村子里赶,一心救她性命,想来也是青樾交好之人。 自识得王冲后,青珏认为这汋水城的人许都如王冲一般耿介刚正,且见这书生尽心竭力救治妹妹,更是心安了些。 可当他将一碗自配治疗内伤的药端上来之时,青珏一探用药,不禁后背发凉,也顾不得其他了,暗自换了配方,在药中动了手脚,才让青樾不至于成为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位被凡人毒死的上神。 如今书生又来送药,自己不如去照顾照顾隔壁的魔族公主,帮她找点记忆回来,助青樾松松筋骨。 青珏刚刚隐进隔壁房间,就见着那魔族女子半裸着上身趴在床上,满头大汗地由着一凡人女子为她上药。 疼得大呼道:“碧云,你轻点啊!你是要取老娘性命吗?” 青珏识趣地将双眼闭上,却又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后背受了狐妖凌厉一爪,还能如此声如洪钟,也是个奇女子了。 那名叫碧云的女子满眼心疼,柔声哄道:“栀瑶宝贝,你且忍着点,就快上好了,上好就不疼了。” 原来她叫栀瑶,如此看来,妹妹与她着实也算患难之交了。 既是妹妹好友,自然是要助她早些康复,好将杀兄仇人的脸给想起来的。 青珏邪邪一笑,翻指间向栀瑶渡入了一道灵力,栀瑶顿时觉得身上轻快了不少,后背也没那般疼了,只是不知为何,头特别沉,才浅浅看了碧云一眼就睡着了。 青珏心中有些得意,如此一来,青樾身上的封印也可以解除了。就算寒芷本尊杀来,也不必担心青樾就此殒命。 说来也有些奇怪,这妖尊寒芷曾多次叫嚣要打过天河与天族众神一战,却至今无大动作,只是时常扰得北海龙宫不得安宁。也不知这寒芷作何想法,天族地界如此宽广,偏偏逮着北海龙宫不放。 北海龙王多次上表,竺渊也多次派天将帮忙驻守,可寒芷极其狡猾,频频挑衅相与青珏一战,可似乎又有所顾忌,不愿主动起兵。噬魂剑在寒芷手中,若是青珏真与她一战,霄尘剑与噬魂剑正面交锋,战火不免连累六界无辜百姓,故而青珏也一直避战不接,只得委屈北海一阵了。 “帝君。”承禹的身影渐渐在青珏身边凝结成型,也将青珏的思绪拉了回来,“小臣已按您的吩咐,将太上老君那丹炉里最大的一颗金丹给取来了。” 见青珏不答,承禹悄悄抬眼一瞧,眼前竟躺着一后背赤.裸的女子,莫不是帝君动了凡心?承禹大惊,连忙偷偷瞟了青珏一眼,只见青珏双目紧闭,神色淡然。 “不如本君也赏你一记爪痕,让你裸着后背养伤?” 青珏的声音冷冷传来,承禹吓出一身冷汗,连声道:“不必不必,小臣无福消受。” “那你啰唆什么?与我去瞧青樾。” 转瞬即到,那书生还坐在青樾床前与她说话,青珏眉头微蹙,不太高兴,这书生气息倒是纯净了,可似乎对自己的妹妹关怀过盛,有非分之想。 可自己那愚蠢的妹妹竟没发现,青珏不禁冷冷出声,“不怪人家太精,是你太蠢。” 受此一激,青樾也不落下风,厉声斥道:“你闭嘴。” 可这丫头是真的关蠢了,明知那书生听不到青珏所言,也不知道以传音术反驳,倒是让那书生以为青樾是在斥责他,青珏心中竟莫名泛起一丝得意。 待青樾闷头干了苦药,青珏才携承禹缓缓现身,瞧着妹妹这才好了五成的身子,又觉得有些心疼了,不出意外,她应该会再受那魔族公主一掌,不如再为她渡些灵力,也好保她狗命。 为她修复真身青珏已是灵力损耗过度,如今再渡灵力还是有些乏力的,好在自己入凡间救青樾之前,让承禹带着自己的分身去太上老君那处强取豪夺了一番,才将他炉里最大的那颗金丹给薅过来了。 “好了,承禹,伺候她将金丹服下。”青珏今日着实损耗过度,有些力不从心,为不让妹妹看出端倪,大袖一挥,站到一旁悄然拭汗。 “是,帝君。”承禹捧着装着金丹的红木匣子,呈到青樾面前,打开的一瞬间,青樾惊呆了。 青樾指着匣子里如鸡蛋般大小、闪闪发光的金丹,只觉嗓子干涩,咽了口唾沫,道:“这么大的金丹!您认真的吗?” 青珏一脸不以为然中又带着一丝傲娇,挑眉道:“怎的,本君将太上老君炼丹炉里最大的那颗给你薅来了,还不知足?” 青樾诧异,“这一颗也顶得上平日里的十颗了吧?怎的三万年不见,太上老君都炼这么大的丹了吗?” “少废话,赶紧吃。”青珏有些疲惫,此时只想让妹妹快些把金丹融了,若是无异,自己也能尽快回宫静息调养。 承禹感知帝君身子有异,也催促青樾道:“上神快些吃了吧,这可是太上老君炼了整整九千年的宝贝,六界之内仅此一颗,帝君抢……”承禹自知口误说出实话,头埋得更低了,续而道,“拿来的时候可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青尘意 第37节 以一道分身便能将此丹抢来,青珏当然是有些得意的,坦然道:“就算是抢来的又如何,也得凭本事抢不是?” 青樾缓缓点头,对哥哥的这个说法甚是赞同,既是抢来的,那必须得赶紧吃掉才最为划算,于是乎,青樾如同吃肉一般,将金丹拿起,正准备一口啃下之时,被哥哥凌厉的目光制止了。 青珏严厉中又带着许多鄙视之意,问道:“你这是作甚!?” 青樾答:“吃金丹啊!” 一旁的承禹更是目瞪口呆,完全失去了作为仙者该有的表情管理,反复打量着青樾,如同看到了世间最稀奇又最难以捉摸之物一般。 青珏不忍扶额道:“这也是仙丹,似乎不必用啃也能将其消化……” 青樾恍然大悟,忙运转调息,以灵力将金丹融入五脏,顷刻间已是大好。 如此,青珏也就放心多了,挥挥手也不愿与这蠢钝如猪的妹子多言,回宫调息才是大事,也得去看看奕殊伤势如何了,若非他帮着自己救治司风司火二位神君,也不会遭到法力反噬。 …… 烨宁宫依旧如初,满园稀世奇花争相辉映。自芙月离世后,这烨宁宫的后院也成了禁地,除沐霖仙官外,任何宫侍不得踏入。 奕殊身着白绸直裰,襟带扎得有些随意,光洁的胸肌露出大半,斜斜倚在水晶亭中,九尾肆意摇晃,身上缠着一红一白两重气息。九尾狐族媚态本就浑然天成,乍然一看,奕殊更是似仙又似妖,端肃中透着妩媚。 奕殊不喜饮酒,如今品得翀苍所制的果酿也极其不错,便向他多要了些,闲暇时便在这水晶亭中畅饮。 “帝君,青珏帝君来了。” 沐霖声色向来清淡,奕殊一听,也不觉得诧异,一抹不屑且嘲讽的笑浮上嘴角,道:“这么快就将他妹妹救回来了?” 起身间,那抹红气也消失无踪,脸上透着的只有煦雅端正,道:“走吧,且去与我青珏兄长一叙。”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昨日突遇急事,没能准时更新,望众仙友见谅! 这章开始有些与归魂谷相接的桥段出现了,但依旧为男主视角,若想深入探知,还请移步归魂谷。 真正的桃花出现,背后的大boss也出现了,有些小期待啊,突然有点想嫁奕殊了,哈哈哈 第54章 功绩 青珏一身疲态踏入烨宁宫,见奕殊面色红润气韵不减,也心安不少。 反倒是奕殊见青珏这面色白中泛青有些许担忧,上前握住青珏冰冷的双手,柔声问道:“兄长这是怎么了,怎的这般疲惫?” 青珏乍一下没反应过来,奕殊不是不喜与人触碰么,怎的今日主动来挽自己的手,“无妨,青樾在凡间出了点小问题,如今已然无事了。” “哦?”奕殊问道,“妹妹失去凡间收魂了吧?莫不是什么恶灵伤了她?” 青珏浅浅一笑,“一小妖罢了。青樾在归魂谷关了太久,许是关傻了,才着了小妖的道。” 奕殊淡然一笑,透着一丝责怪意味,道:“这还不是赖兄长封了她一半法力,自家妹妹,走走过场便是,何必动真。” 青珏叹息道:“都怪我幼时太过纵容她,才致她不知天高地厚,惹出这等祸事来。且不说那是魔族皇子,就算是个凡人也不可这般随意屠杀。既为上神,怎能失了气度。” “兄长,于此事上你倒是没了在战场上那般杀伐果断。”奕殊道,“想你少时除妖卫道、斩杀凶兽可从不会犹豫这么多。” “本质不同,又怎能同等对待。”青珏实在疲累,见奕殊神采奕奕也不必久留了,起身道,“为兄先行一步,改日再来寻阿弟叙话。” 奕殊拱手道:“那愚弟便不留了,兄长好生休息。” 青珏拱手回礼,转身之际,一双眸子冷了下来。如今的奕殊似可真真是性情大变,一身的和煦清雅怎么看都不如幼时的端肃板正来得亲切。曾经虽是看着面冷,实则心热,如今总让人感觉他面热心冷。 奕殊看着青珏离去的身影,眼中的星光也消失殆尽,眼眸空洞,不带一丝心绪。 ……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青珏全然无碍,此时已现身凡间,继续为青樾捡命。看着这漫天飞舞的槐花,倒是泛起酒意,不过现在不是时候,还是将青樾从这花瓣堆里拖回去疗伤要紧。 不出青珏所料,栀瑶果真将这杀兄仇人的脸想了起来,百般纠结之下,只是狠狠劈了青樾一掌,便丢下她生死由命了。 青珏赶到时,虽头疼又要给这丫头渡灵力续命了,却也是高兴的,封印已解,青樾上神归位指日可待,只是不知寒芷何时出现,还有一桩为长空取回噬魂剑的大事未完。 “你又是来给我捡命的?”青樾轻声问道。天上一天,人间一年,现下凡间不过两日,这青珏帝君怕是垫子还没捂热又急急赶下来了吧。 青珏轻轻挑眉,答道:“不是。” 青樾一懵,又问:“那你近日太闲了?想要找我为你磨剑?” 青珏送了妹妹一个极其好看的白眼,冷笑道:“就算你此时封印已解,想当本君的磨剑石,好好修炼几万年再说吧。” 青樾不服,道:“拉倒吧你,封云枪与霄尘剑同为父君所铸神器,我的封云枪阶品可不比你的霄尘剑低多少,待我痊愈咱们试试?” 青珏浅浅一笑,并未答话,宠溺之意尽显。看来这丫头是有些皮痒了,不过三万年不曾打她,自己确实有些手痒。 “等等,你说什么?我的封印……解了?”青樾又惊又喜,只差坐起欢呼了。 青珏一脸不屑地将他利用就近原则设计让栀瑶为她解除封印的事情讲了一遍,不承想换来了妹妹大赞自己卑鄙、无耻、阴险、狡诈,且还是道貌岸然。 想夸就夸吧,竟然藏在心里夸。青珏瞟了青樾一眼,道:“我听得见。” 青樾赶忙将嘴捂住,一脸无辜地望着青珏。 如此一来,青珏更是无奈了,如此蠢顿的丫头竟是自己的妹妹,还是这四海六界自己唯一的亲人。不忍嘲讽道:“你刚才好像是腹诽吧?捂嘴有用吗?赶紧切腹自刎吧!我怎会带出如此蠢顿的丫头。” 青樾瘪了瘪嘴,正想反驳之际,突然想到了一个更加令她困扰的问题,“不对啊!为何栀瑶能解我身上的封印?这封印不是你青珏帝君亲手种下的么?我原以为这六界之内无人能解!” 青珏有时候会想,若他是父君母后亲生,便只生他一个就好了,不必给他留什么亲人,特别是不必留下这么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妹妹。 青珏苦闷地捏了捏睛明穴,耐着最后的性子道:“你所斩的是魔族皇子,他爹长空素来不按常理出牌,我自然是要在罚你的同时保住你的性命,若是那长空违背约定私下派人暗杀,那你该如何应对?故而这封印不论魔族任何一人对你发起攻击都是能解开的。” 青樾一听,简直对自己的哥哥爱得不得了,张开双手就想给青珏一个熊抱,不料还未抱上,就被青珏一指顶在脑门上推开,“滚,谁要你喜欢。” 青珏虽嘴上这般严厉,心中还是欢喜的,只可惜这蠢钝如猪的妹妹竟还吐槽自己偷听她的心里话,呵,真是愚不可及。 青珏一把揪住青樾的耳朵,咬牙切齿道:“师尊讲学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虽你只在师尊座下蹭了万年课,但不会不知道这读心术的最高境界便是只要靠近境界比自己低的人便可自动闻得此人心中所想吧?” 青樾高呼疼痛,从哥哥手上将自己的耳朵救了出来,对这随时偷听别人心底秘密的尊神又是羡慕又是心疼,不过青樾更加好奇的是这尊神如此劳心布局,所为何事? 青珏闻得青樾心中所想,神色严肃了许多,道:“此番确实是有一件大事要交予你办。” 青樾冷冷一笑,“您让我到这汋水城收魂,其主要目的不就是铲除那只狐妖么?” 青珏点头道:“难得你如此聪明,不过现下狐妖被寒芷救走了,说不定过不了几日,寒芷便会亲自上门寻你报仇。” 青樾愕然,“妖尊仅为座下一小妖来寻我?” “你曾经不也为了座下一小仙去斩了魔族皇子么,你们这群女子的心思谁又猜得准呢?”青珏心中虽是这么想的,但终究也没说出来,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青樾一眼,胡乱寻了个借口道:“你是本君唯一的妹妹,抓了你自然就可以要挟本君了。” “嗳?”青樾更加不解了,为什么要挟他?以寒芷的修为必定的是打不过哥哥的,那哥哥留着她作甚?“等等,她打不过你就要来抓我做人质,既是如此,你不是该主动去将她给灭了吗?” 三族盟约首条便是不可恃强凌弱,不得随意开战。虽说她妖族频频挑衅,却也未曾主动集结大军到天河之滨叫嚣。且这些年青珏出入妖界,觉得妖族中人虽与天族生息不同,但也是多数耿直可爱,少有十恶不赦之徒,既是六界祥和,又何苦一战,惹得生灵涂炭呢。 且青珏还在妖界探得梓渊气息,那家伙已然历劫成功飞升上神,终是完成了他儿时梦想,自由穿梭六界,游历大好山河。 如今妹妹逼问,青珏也只得如实回答:“你被贬的三万年,寒芷不知修习了何种邪术,妖法大增,且以一柄噬魂剑夺位,自封为尊。若是本君与她一战,必定引起一场毁天灭地的战火,若要这天下苍生为她陪葬,本君宁可不战。” “那也不能放任她胡作非为而不管吧?” 青珏确实想过,若无大乱便由她好了,可如今他也探得几分那狐妖身上的血腥之气,得知了那杀人取血剥皮的邪术,定是不能再放她肆意了。 青珏理了理衣袖,轻描淡写地说:“本君正在研制一个法器,若是要战也必定将她引到法器中一战。” 当然,青珏是绝对不会告诉青樾的,他所言的法器,也是真身结阵术…… 随口一言,倒是让青樾有些担心哥哥会不会被困在法器里出不来。 青珏一时又是好气又觉好笑,“你是不是傻?我自己造的法器我出不来?” 见自己的心里话又被听了去,青樾脸上大写的不服,道:“怎的,关心则乱没听过吗?要是你不幸战死,我可没有靠山了。” 青珏重重地敲了一下青樾的榆木脑袋,道:“若是本君离世,你便可以顺理成章承了这晹宸宫帝君之位,做这九重天唯一一位女帝君,不是该更开心么?” “呸。”青樾轻啐一口,“以为都跟你一样没心没肺呢?我就喜欢归魂谷待得舒坦,随心自在,不行啊?” 青珏嗤之以鼻,“那你的脚镣永世别解了。再说,曾经陪着本君征战六界的青樾上神就甘心此生闲居归魂谷,永不碰那封云枪?” 说着,青珏便将封云枪召了出来,许久不得见主人,封云枪铮铮作响,很是兴奋。 青樾摸了摸三万年不见的封云枪,看着那青白色璎穗,竹筠的脸又浮现眼前。想想当初陪着自己日夜练习枪法,为自己取血殒命的竹筠,自己真就甘心永世呆在归魂谷了吗?再看看右脚脚踝被竺渊兄长挂上的锁仙环,虽他意为锁仙,实则却是要让自己时刻谨记,不可散漫。细细一想,这三万年,着实散漫了。 青珏看出妹妹心中所想,虽有心疼,但在天规面前,也只能依规行事,“虽你现在封印已解,但天规不可破,功绩必须有。若要重返九重天,还得功绩傍身才是。如今狐妖被救,寒芷即临,你我兄妹二人还需齐心将这妖尊降服,一举拿下这天下最大的功绩,旁人也就不好多言了。” 第55章 厚爱 青珏踏入南天门时,眼前站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纤长身影,一身桃色衣衫娇媚动人,漆黑如瀑的长发上随意挽了个单髻配着一支白玉簪子,手执一柄金丝折扇,悠然望着南天门内云雾缭绕、巍峨秀丽的宫宇。 “既回来了,为何不进去?” 梓渊闻言缓缓转身,折扇遮面,只露出一双妖媚的眼睛,莞尔一笑道:“两万年不见,兄长可好?” 娇颜更胜从前,看来这梓渊上神这些年过得不错。青珏答:“一切安好。阿弟可好?” 梓渊轻叹一声,“好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啊……”说着又幽怨地望了青珏一眼,续而道,“至今没摸到归魂谷的入口。” 青珏不禁哑然失笑,“两万年了,你竟还没打消找寻青樾的念头。” 梓渊神色傲娇,“那是自然,她可是我梓渊唯一的朋友。如今你关了她三万年,也是时候将她放出来了吧。” 青珏微微耸肩道:“我时常放她到凡间收魂吃肉,是你自己没寻到罢了。” 原以为梓渊会生气反驳,不承想他只是轻叹一声,道:“是啊,我这寻人的本事,从未长进过。”说完,折扇一收不再言语欲往霖夕宫方向走去。 青珏负手而立,也没想上前阻拦,只道:“怎的不先去你兄长那处问安?” 梓渊驻足,不以为然道:“有何可问,六界风调雨顺,想来他也顺遂安康。倒是我那霖夕宫只怕是已经挂满杂草藤萝,得回去清扫一番才是。” “不急。”青珏浅笑道,“你不在宫中的日子,竺渊又拨了三十仙娥过去,就是为了让你回来之时,霖夕宫与原先无异。” 梓渊嘴角带笑,可眼底依旧一片寒星,“如此,倒是有劳我家兄长又为我增添这么些好姐妹了,岂不更该先回宫才是?” 想起曾经被仙娥们爬断的墙头,梓渊着实开心不起来。若说容貌,自觉青珏兄长更胜一筹,自己不过男生女相,长得柔美了些。 而这群仙娥便欺自己温言软语好说话,不敢去爬晹宸宫的墙头,倒是把霖夕宫的墙头给压垮了。如今徒增三十名,梓渊有些头大。 “不想去看看你那双侄儿侄女?”青珏又问道。 梓渊微微一怔,感叹道:“这么些年过去了,仍旧一双?我这兄长也忒不行了吧!” 青珏沉默半晌,转脸带着一丝戏谑道:“若他不行,长乾宫还有你,这玄青龙族绵延后嗣之事也不能只落到他一人头上。” 青尘意 第38节 梓渊闻言笑得更加肆意了,满眼柔媚抚着青珏肩头,说:“如此也行。青珏兄长,不若我们二人生一对龙凤崽子如何?你看这玄青龙族与白羽凤族也是绝配呢!” 一言出,两侧一字排开的天将险些失态,抿紧了双唇恨不得将头埋进地下。青珏倒是神色淡然,满眼挑衅之意,道:“然,阿弟愿意,也不是不可以,本君倒是知道些秘法可以助阿弟换一副女儿身,也好圆了阿弟这美梦。” 原就听青樾说她哥哥若是不要脸皮绝对天下第一,如今见识了,果然名不虚传,咂嘴道:“不玩了不玩了,再玩下去,恐怕明日这九重天上最大的八卦便是你青珏帝君与我私定终身,且已产两子。” 青珏淡定地往里走,“也不是不可以。” 梓渊愕然,一脸惶恐跟了来上,“不可不可。这六界我还没玩够,可不想早早被岚依嫂嫂和宛音妹妹给弄死。” 青珏眉头微皱,“又与岚依姊妹有何干系?” 梓渊望着青珏,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四海皆传,青珏帝君与东海五公主宛音情投意合,晹宸宫相伴多年,好事将近。” 原本青珏的脸上还看不出什么情绪,如今梓渊一言,倒是让他一身冷意铺得连三丈外的仙娥都觉得不寒而栗。眉眼间也如昆仑冰川,盯得梓渊心底发毛。“好事将近?何来好事?如何将近?” 梓渊只恨方才一时嘴快,将此传言告知,现下瞧着青珏反应,那传言也算不得真,恨不得将自己舌头咬掉,从此不再多话,只得讨好笑道:“谣言而已,谣言而已。” “什么谣言?” 声音灵动,宛音翩然而至,一袭鹅黄斜襟纱裙,头饰只有素玉簪子和两朵海棠绒花,简约大方,唯有眉心绯色花钿略为娇艳。许是受岚依言传身教多年,这宛音比起儿时少了几分活泼,端庄许多。 气氛一时间陷入微妙又尴尬的境地,梓渊见状,也只得先行打破平静,拱手道:“我与青珏兄长玩笑罢了,宛音妹妹安好。” 宛音见梓渊容色更胜,不免有些惊讶,回礼道:“多年不见,梓渊兄长安好。” “劳妹妹挂怀,我一切都好。多年未归,身子有些乏累,先行一步了。”梓渊一番客套只为速速逃离这是非之地,不承想宛音并没有放他走的意思。 宛音追问道:“二位兄长方才在说什么谣言?在这九重天待久了,我已多年没听到什么八卦之事了。” 梓渊哑然,看着青珏面如寒冰,也不敢贸然开口。 “若是无事,回宫看看你兄长,多年不见,想必你也极为想看他如今大腹便便的模样。本君先走一步,告辞。” 青珏声色淡漠,并未理会宛音,直接绕道而行。可宛音不是芙月,她完全可以为了追随青珏,将面子踩在脚下,也不顾别人说什么,故而又如狗皮膏药般贴了上去,“青珏兄长,等等我,我有一事不明,还想向兄长请教。” 然,青珏并不买账,特别是今日知道四海竟有这番言论后,更是恼怒,冷声道:“有事就去寻你姊夫为你解答,本君很忙,没空在那些孩童问题上消耗时光。” 宛音一怔,许是从未见过青珏这般气性,思量片刻,脸上笑意不减,道:“即使如此,宛音知道,待兄长忙完,宛音再来打扰。” 语落,向青珏与梓渊各自福了福身子,翩然而去。 这倒是让梓渊有些惊住了,竟如何能沉住气,反观青珏,依旧一脸不屑,于他而言,探听一人心思太过简单,心口不一在他眼里不过司空见惯,故作淡定又如何,真如岚依那般表里如一才是难得。 晹宸宫向来宫规森严,宫人断不会拿着宛音出入晹宸宫的事四处散播于青珏帝君不利的传言,且能将此事说得如此真切的,除了这时常寻着借口来晹宸宫求道的宛音公主,还能是谁。求道这么多年,依旧做不到在青珏面前管住自己那一丝半点小心思,也真是难为她了。 “兄长,那我先行一步?”梓渊试探道。 “嗯。去吧。” — 青珏斜卧扶桑树下,一壶清酒在侧,正细细研究父君留下的有关八件妖器的竹简,三万年期已到,青樾若是立下功绩便可重返九重天宫,那为长空取剑一事也该谋划谋划了。 噬魂剑已被寒芷降服,收为己用,若是寒芷不死,要那噬魂剑易主也非易事。可若要她死,必定一战。左右为难之际不如从这秘典中探索一二,既然这噬魂剑能让寒芷降服,那必定是有其他法子的。 清酒入喉,许是微风料峭,青珏轻轻打了个喷嚏,一旁的承禹如临大敌,立马为青珏披上大氅。 青珏一惊,道:“如今你可真是将我如老头子般对待了,连这皮毛大氅都用上了。” 承禹嘿嘿一笑,“岂敢岂敢,近日帝君为救小殿下修为消耗过盛,正是需要将养的时候,小臣这也是为帝君着想。” 青珏嘴角闪过一抹讥笑,这一声喷嚏,哪里是受凉,明明就是自己那胆大包天的妹妹不知此时又在谁面前念叨自己了。 不过能让她如此放心大胆吐槽哥哥的人,想必只有那化敌为友的栀瑶公主了。 所谓知妹莫若兄,素来以不羁著称的青樾上神此时正一手捧着梨花醉,一手抱着栀瑶公主坐在汋水河畔大肆推销自己那英伟不凡、冷峻雅正的哥哥青珏帝君。 栀瑶虽是魔族女子,却是个有气节、有深度的女子。她早已对魔族男子那荒淫无道、视女子为玩物的习气早就厌恶透了,奈何自己虽身为公主,却无力逆天,只得顺从。也幸得自己身为公主,又是众多皇子公主中长得最像长空的,才得了那么一点点偏爱,没被长空早早指婚。 故而当青樾斩了靖夜,像是给所有魔族男子敲下警钟,才让原本肆无忌惮蹂.躏女子的魔族男子有所收敛。栀瑶虽是恨她,却也敬她。 恨只是因她在自己的生辰宴上上演这么一出大戏,让自己整整五百年困在杀戮的梦魇中,若不是母妃愿意放下玩乐去求父君为自己救治,恐怕自己至今也会深陷梦魇无法如常生活。 那一掌虽是将青樾打得五脏俱裂,但两位性情相近、嫉恶如仇,在大是大非面前从不含糊的女子也从此一笑泯恩仇了。如今杀兄之仇解了,倒让青樾有了一个全新的主意,那就是将自己的好友三万两千岁的魔族公主栀瑶,嫁给自己十一万岁的哥哥,来个亲上加亲。 只可惜啊,青樾忽略了一点,栀瑶的父君与她哥哥同岁,在没见过本尊的情况下,栀瑶不得不将青珏想象成了跟父君一样,满脸胡楂、大腹便便,一脸慈祥的模样。 如此厚爱,栀瑶自觉承受不起。 第56章 情劫 青珏原以为自己此生大抵是不会遇见什么狗血之事了,不承想苍天有眼,让他一朝遇一双。 原是不慎听了个墙角,得知梓渊因心悦一只小妖所以才费心四处游历只为将她找回,便想着将他留在凡间与青樾共同应对寒芷,说不定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灿若桃花之口还能从妖尊口中打探些消息。 本以为会是一场二神战妖尊的佳话,不承想这梓渊心心念念之人竟就是妖尊寒芷,令众人错愕不已。 梓渊与寒芷幼时相遇、结识凡间、相伴三百年,本是情深意重一对爱侣,却因老天君觉得杂毛小妖配不上自己的儿子,故而布下“慈爱局”,不惜令开阳星君暗杀寒芷也要将二人分开,致使梓渊心性大变将自己活成断袖模样。而寒芷终是命大得妖王寒祈相救收为义女,可始终恨意难消,不择手段爬上今天的地位只为有朝一日踏平天宫问一问梓渊可曾有过真心。 自己赶到孚汋山时,已是爱不得、心生恨、你不死我就亡,一死三伤的局面。唯一的无伤者就是在天辰阵中昏睡不醒的凡人女子碧云。 青珏晓得那天辰阵乃师尊赠予青樾飞升上神之礼,只是不知为何结在了碧云身上,而那有过几面之缘、时常跟在妹妹身边的书生已被拦腰斩断,魂圈在妹妹的真身结阵中。 青珏站在云头,只觉无语,既以真身结阵,却又只护住一个魂魄,真是浪费至极。瞧瞧那浑身是血的梓渊和魔族公主,真为他们感到不值,交友不慎呐! 眼看妹妹即将被寒芷给吞了,青珏目光也凌厉了许多,霄尘剑出鞘,不着一丝血气的斩下九头妖尊寒芷其中两个蛇头。 寒芷大惊失色,没想到自己苦心修行多年,饮了无数凡人骨血,竟还是与青珏实力相差这般大。可时至今日已无路可退,不如全力以赴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只见寒芷真身陡然增长两倍,轻轻一震就险些引得孚汋山山崩地裂。青珏也不做多想,以真身结阵将孚汋山罩得严严实实,此时别说是山崩了,就算一块石头也不可能伤到山中百姓。 青珏浅浅瞟了妹妹与梓渊一眼,还好,没什么大碍,待降服寒芷拎回去躺上七八日也就好了,只是那凡人就有些麻烦了。 寒芷虽眼露怯意,却也知晓如今这结界已经设下,唯有拼死一搏才能换来一线生机,九头蛇身散去,一娇小红色身影手持噬魂剑直直向青珏刺去。 青珏此生最引以为傲的便是这剑术了,四海六界也只有奕殊、长空能与自己切磋一二。如今又来个寒芷,青珏心中不免有些高兴,终于可以肆无忌惮战一场了,几万年不曾开战,自己这把老骨头都快闲出毛病了。 青影红光相斗,黑云中夹着道道青色闪电,孚汋山小失几个山头。霄尘剑本就是上品神器,其灵性不亚于上仙,又有青珏神力加持,不过须臾,寒芷已经不敌。 青珏也不手软,方才见到寒芷的时候就知晓她这些年偷偷从凡间掳走的无辜女子已能堆成小山。以邪道修习,终是要以血偿还的。 长剑直入,乘胜追击,霄尘剑直逼寒芷胸膛,即将一击刺破之时,一道紫色身影闪过,青珏只觉气息熟悉,猛然收剑已是来不及了,霄尘剑直直刺入梓渊胸口,与此同时,噬魂剑也未收入,直击梓渊腹部。 一时间,仿若定格。 除却父母离世后,青珏又一次感受到了心痛欲裂,一向冷静无情的脸终是随着心痛扭曲,原本执剑的手也在无力颤抖。 青珏急急将霄尘剑召回,身上的凛冽之气更盛,将寒芷与噬魂剑震开数尺,一双大手牢牢将梓渊接住,拥在怀中为梓渊注入灵力续命。 寒芷被眼前的一切惊得不知作何反应,许是从未想过她一心以为弃她负她之人如今竟愿意舍身为她挡剑,终是感受到了,这九万年来,梓渊对自己始终如一,可惜一切都晚了,只得哭花妆容不顾身份跪地乞求青珏全力相救。 梓渊重伤如此也不消停,一面调笑着哭得撕心裂肺的青樾,还不忘安抚他的心上人与她互道衷肠,更是让青珏不要再为自己浪费灵力了。 青珏哪里听得梓渊这通胡话,又急又怒让他闭嘴,可这灵力渡得多消散得也快,梓渊还是在一片痛哭中含笑闭眼。 而寒芷此时才明白过来,自己终身所困的执念,不过是虚妄,自己心底深埋之人亦是这世上一心爱恋自己之人。若是在奉为妖尊的那天就去天宫与梓渊当面问个清楚,也不至于蹉跎万载。 终是寒芷自了命,陪同梓渊散人间。寒芷抱着梓渊渐渐消散的身体,自断经脉随他而去。这世间怨偶又少了一对,而青珏却是心如刀绞。 究竟这情为何物,使人肝肠寸断不惜赔命。原有芙月为他跳了诛仙台,后有沈烟为了靖夜跳下诛仙台,现又有梓渊为护妖女为其抵命,这情,当真是让人魂飞魄散也在所不惜? 青珏看着已被妹妹撕扯成破布的衣角,平定心绪后缓缓将梓渊与寒芷最后的一丝气息收到了锁灵囊中,打算将其带回晹宸宫为他们重新结魂,再送入轮回,助他们来世能圆了双宿双飞的美梦。 一旁躺着的噬魂剑早已失去先前的红光,除却剑身上篆刻的噬魂二字,与普通长剑也没什么区别。唯有那白玉剑柄还能看出一丝贵气。 青珏轻轻一召,噬魂剑毫无排斥之意,径直被他收入袖中,倒是让青珏有些惊喜。不过终究是一柄妖剑,还是先将其封入乾坤袋才好。 — 骤风急雨初停,一方百姓对刚才那孚汋山上的青影红光如流逝的雨水般毫无记忆。青珏拎着这一众残兵败将回到青樾凡间居所时,顺手将这汋水城百姓的记忆全给抹去了,如今他们只记得天降暴雨,雷电相依劈折了几座山头。 青珏看着眼前这一死两伤一昏厥,还有一只围着自己不停叫唤的小狐狸,顿感头疼,只得将承禹从九重天召了下来,让他顺便带上四位口风严谨又较为得力的仙娥一同看顾这一屋子伤残。 承禹初入凡间,看着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小殿下住在如此破烂的屋中,身上十余道伤口冒着紫黑色的血,心疼得一直絮絮叨叨如同老妈子一般。 青珏恨不得赏他一剂哑药换得世间永久安宁,可相较妹妹那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似乎承禹的唠叨也不算什么了,故而这一道哑咒赏给了青樾。 这般杀鸡儆猴,承禹也是看了个明白,生生将许多话给咽了回去,可是又有些担心,冒死问道:“帝君,如此将小殿下的嘴给封了,如何知道她疼是不疼呢?” 青珏不以为然,“疼算什么,不死就行了。” 承禹哑然……这不死……是什么意思? 青珏白了承禹一眼,道:“不死,字面意思。若再发出什么难听的声音惹得本君分神发了噩梦,估计那不字也能去掉了。” 青珏的话很轻,但听得承禹心惊肉跳,恨不得自己伺候走路都不带声响,离开之时还顺手将青樾殿下新得的宠物狐狸给捞走了,若是惹得帝君生气,那这狐狸虽小,做一条围脖也是极好的。 青珏一人分四影,一影为青樾渡入灵力疗伤,一影为栀瑶渡入灵力疗伤,一影为碧云渡入灵力疗伤,余下一影为那个对自己妹妹有非分之想名叫文笙的文弱书生修补躯体。如此一日下来,青珏累得已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所幸碧云无碍,栀瑶也好了大半。 碧云睁眼便瞧见自己跟着立着一寒气逼人的男人,愣住了。细细一瞧,这男子剑眉英挺,凤目生威,薄唇带着丝丝冷清,不正是栀瑶喜欢的模样么。再一瞧,似乎与青樾有几分相似。 “看够了没?” 青珏目似寒星,声似寒潭,碧云骤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到了阴曹地府,可一观四周,似乎又在青樾的宅子了,思绪飞扬了许久才想起来,自己彻底失去知觉前似乎是被眼前这位英伟男子给拎走的。 碧云想到此处,脸色煞白,战战兢兢地答道:“不知先生何人?多有冒犯还望恕罪。” 青珏浅答:“青樾的兄长。你若无事便起来帮着照看一下那名叫栀瑶的女子,屋中还有四名仙娥,你随意差遣便是,只是不能离开这屋子,你可明白了?” 兄长?仙娥?碧云更是懵了,愣神许久才将思绪离了个清楚。这青樾是神仙,那她的哥哥肯定是个大神仙!抱紧他的大腿必定是吃穿不愁了。 凡人心中所想不必费多少心思便可听得,青珏嘴角闪过一抹讥笑,转而看着床上躺着的魔族公主,对这小丫头竟心生好奇。 原以为她在记起青樾后,会不再与其来往,可她二人不仅关系越来越亲密,这栀瑶还有一次舍生忘死地去救青樾,女子之中如此至情至性之人少之又少,她与妹妹也算是绝配了。 想到此处,青珏不禁打了个寒战,她二人该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吧!不行,得尽快把这丫头救过来,一探心绪才是。 栀瑶做梦了,梦境中她身处一片花海,花海中坐着一白衣男子,手扶琴弦很是好听。栀瑶循声而近,男子的面容也越来越清晰了。即将看个真切时,一股紫檀的气味萦绕鼻间,让栀瑶那双深邃明亮的大眼睛不自觉地睁开了。 青珏定定看着栀瑶,栀瑶呆呆望着青珏。这男子与梦中所见之人竟一模一样! 而青珏终是探清了,她与妹妹关系纯洁。 若不是碧云提醒,栀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干了有生之年最为丢脸的一件事,那就是她望着青珏的同时,嘴角一滴口水掉落,幸得碧云眼疾手快,一把将帕子捂住了栀瑶的嘴,才不至于让她过于丢脸。 青珏浅浅瞟了栀瑶一眼,冷哼一声,留下一句“若是有事再来寻我”,便离开了。 直至青珏身影消失,犯了花痴症的栀瑶才猛地将碧云抱在怀里,急急问道:“碧云,碧云!这位公子是谁呀!” 与栀瑶相交三载,岂会不知她的喜好,这青樾的兄长不正是应了栀瑶那过于严苛的择偶标准么,碧云悄声道:“瑶瑶,你小声一些,他可是位大神仙!” “嗳?大神仙?”栀瑶歪着头,一脸不解。 青尘意 第39节 碧云郑重地猛点头,道:“他自称青樾的兄长!我瞧着他们二人也有几分相像,青樾姐姐既是神仙,那她的兄长不是大神仙嘛?” 栀瑶一听,一下子僵住了。这……这竟是与父君同岁的青珏帝君!!!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住,各位仙友。 昨日贪杯,想冒死效仿青珏痛饮一番,不料险些把自己送走! 作为与你们同日知晓剧情的废柴大大,断更一日,甚是抱歉! 从此立誓,再喝是狗!望监督!感谢在2022-11-29 21:17:34~2022-12-01 20:51: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潇潇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大胆 青珏曾不止一次觉得有这么个妹妹真可谓是“神生一大幸事”,这次的感觉尤为明显。为何?短短三日,他不仅身子疲累,还得受着心理折磨。 那不着调的妹妹总算是醒了,可醒来的第一件事竟是对他无限吐槽,还不知好歹地吵嚷着没有糖莲子便不肯喝药。青珏虽是恨不得立刻宰了她,却还是将袖中早已备好的糖莲子给她扔了过去。 转身之际不住叹息,如今竺渊已然一双子女承欢膝下,奕殊也是闲云野鹤一人自在。翀苍终是磨死了一群老顽固娶了百花仙子为妻,整日待在极乐宫里耳鬓厮磨、切磋厨艺,对于生养麒麟崽一事毫不上心。 唯有自己,摊上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小东西,一把年纪还要被她如此折腾。若是她能沉稳一点,自己此时也是可以端坐晹宸宫喝酒舞剑的,而不是现在一人分三角,为她疗伤,为她的魔族朋友疗伤,为她的人族朋友接骨续肉。 疗伤、疗伤、疗伤……青珏如今满脑子只有疗伤,疗完伤喘口气接着来续骨。 比起疗伤,为这叫文笙的凡人接骨续命才是更加复杂的事。接连三日,青珏几乎不眠不休才得以将文笙断成两截的身体给接上了,可光是接上有啥用,还得走一趟南极仙翁那处求一株仙灵草为他还魂除浊息。 青珏双目紧闭为文笙渡入灵力,神思虽是飞扬了些,仍能感觉到一丝魔气正在靠近。想来也是那魔族公主好了七八成,才能下地行走。也好,如今只剩下自己那倒霉妹妹和这倒霉书生了。 魔气渐近,一条柔滑带着玫香的丝帕拂过青珏额头,惊得青珏骤然睁眼,盯着眼前美艳的女子问道:“你这是作甚!?” 栀瑶许是没想到青珏这般反应,错愕之色一掠而过,看着青珏近在咫尺的脸,绯色更盛,道:“为您拭汗呀!” 栀瑶也答得痛快,青珏并未从她心中听到其他声音。可依旧对这除却母后外第一个为自己拭汗的女子心生介怀。 青珏冷声道:“不必。” 栀瑶眨了眨大眼睛,一脸天真地问道:“为何?虽只是细汗,却也会不舒服的。” 青珏哑然,该如何拒绝?她说得似乎有些道理,只是自己舒不舒服同她有什么关系? 栀瑶见青珏不语,心想,难不成这就是父君所说的欲拒还迎? 青珏浅浅抬眼,意味深长地看了栀瑶一眼。而栀瑶并不知道青珏已将她心中所想全给听去了,毫无顾忌地继续揣摩青珏这个眼神的深意,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青珏微微挑眉,又将双目闭上,还是第一次有女子在意他是否高兴,而非自己高不高兴。故而更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性不答为好。 可怜的栀瑶现下更懵了,举在半空的爪子也有了酸麻之意,以现在的情况,自己是该默默退出去,还是该继续为帝君拭汗呢? 转念又想,父君说了,既然作为魔族公主喜欢的人自然是要抢回去的,若是不大胆一些,等到好白菜都被猪拱了的时候,肠子都得悔青。 对,就这么办。 栀瑶想到此处,完全不顾及青珏微变的脸色,又轻轻擦拭着青珏的额角,这棵好白菜既然抢不回去,那就让他把自己抢回去好了。 青珏被栀瑶这一沓沓的小心思和手腕上若有似无的幽香扰得心烦意乱,眉头紧皱低吼道:“若不想他死立刻出去!”随即封闭五感,他可不想再听到任何长空的教女真经了。 栀瑶愣神片刻,有些震惊又有些不舍。早就听闻青珏帝君冷心冷性,后宫空置十一万年,且从未与任何女神、女仙传出八卦,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若是死皮赖脸留下,那魔族王室的颜面也会被自己丢尽,且文笙要是因自己而救治不及魂归地狱,青樾醒来必定要将自己剁了。 思来想去栀瑶决定还是先退出去,来日方长,追夫何妨。 五感皆闭,青珏自然没将栀瑶的这些小心思听进去,只知第二日栀瑶将一盘盘腻味又造型各异的点心给呈了上来,桂花糕、红枣糯米糍、蟹粉酥、茯苓糕、马蹄糕等恨不得将青樾屋里唯一的一张小桌铺满。 承禹抱着双手看着这一桌子甜糕,不住摇头,原以为帝君这桃花在天族泛滥了些,不承想到了凡间还能被魔族公主给看上。只是这小公主也不打听打听就敢将这些腻味糕点往帝君跟前送,只怕也是个没希望的主儿吧。 栀瑶看着承禹又是摇头,又是叹息,问道:“承禹哥哥,莫不是这些糕点不合帝君胃口?” 承禹惶恐,道:“公主莫要折煞小臣了,直呼名讳便好,这声哥哥小臣着实承受不起。”嘴上这么说的,可心中想的却是:我约莫比你父君还长几千岁,这声哥哥虽是叫到我心坎里去了,可这辈分似乎瞬间矮了一截。 栀瑶恍若未闻,继续问道:“承禹哥哥,帝君平时都喜欢吃什么?” 承禹托腮假意思索片刻,道:“喜欢喝酒。晹宸宫的酒窖这些年来建得快比帝君的寝殿还大了。” 栀瑶不禁感叹,原来同是好酒之人,这样一来不就更好拉近距离了么,只是不知道他是否与青樾一样喜爱吃肉。“承禹哥哥,帝君可爱吃肉?” “不爱。”承禹答,“这九重天就咱们小殿下爱吃肉,别看翀苍帝君一身的好厨艺,可他只爱做不爱吃,而咱们小殿下呢,不会做,但是爱吃!小臣曾经以为这小殿下与翀苍帝君配成一对必然是极好的,可惜啊!翀苍帝君娶了百花仙子,还害得我损失好几颗夜明珠。” “嗳?”栀瑶不解,“为何翀苍帝君娶了百花仙子反而害得您损失夜明珠呢?” 承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连呸了两声,道:“公主殿下,您就当没听小臣说过此事啊!” “何事?本君也想听听。”承禹正欲离开,不承想一个转身撞上了青珏冰冷的眼眸,霎时间周身冰冷,有些气息不顺。 见青珏微微挑眉,似有不耐烦之意,承禹慌忙跪下,道:“那年小殿下打跑前来求娶的孟陵神君后,帝君这些年不是为小殿下备了许多嫁妆么。于是天宫就有仙友设下赌局,看咱们小殿下最后是嫁给翀苍帝君还是梓渊殿下……小臣自是知晓小殿下与梓渊殿下交好,故而与翀苍帝君成婚的几率要大些……所以……” 青珏听完,冷哼一声,道:“待本君回天宫,让所有参与赌局的仙者一一来崇华殿领罪!” 承禹一听,恨不得将自己变成一只王八,再也不要露头。 于栀瑶而言,魔族最多的便是赌坊、妓院,故而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惹得帝君这般动怒,不过她现下最好奇的就是帝君为青樾准备了多少嫁妆,竟然仙者们不惜身份设下赌局。 栀瑶悄声问承禹,“承禹哥哥,帝君为小樾樾备了多少嫁妆啊?” 承禹悄悄露出五个手指头又晃了两下,栀瑶幡然领悟,果然够丰厚的,这小妮子命真好。 一旁的青珏看着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完全没将自己放在眼里有些不快,厉声道:“若是想看,待青樾痊愈随她去天宫一观便可!” 栀瑶一听,心中大喜,忙不迭地将一盘桂花糕捧到青珏面前,声色激动道:“可以吗?帝君,您真的愿意带我去九重天玩玩吗?” 青珏看了看眼前这盘甜味逼人的桂花糕,眉头紧皱,后退一步道:“去之前,你得先行禀告父母才是,否则若是长空以为是本君将他女儿拐走打上晹宸宫来要人可就难办了。” “那您将他打回去不就完了嘛?” 栀瑶心直口快,全然不顾及青珏一脸错愕,他方才可是听错了?这小丫头竟让自己将她父君给打回去? 栀瑶看了看目瞪口呆的青珏和承禹,又道:“怎的,您可是六界战神,莫不是连我父君都打不过?” 青珏轻咳一声,道:“你若是这般急切地想让你父君死在本君手里,本君倒是不介意,只不过这买凶弑父的罪名就得你担着了。” 栀瑶撅了撅小嘴,道:“让您将他给打回去,又没让您将他给打死,轻轻地,轻轻地,懂吗?”说着怕青珏不理解,还附带上了手势。“再说了,我可没有买凶弑父哟,您这尊大神我可请不起。不过你要是不介意我以身相许的话!我也不介意您揍我父君一顿!” 青珏听完,竟有一种想为栀瑶鼓掌的冲动,可真是长空教出来的好女儿啊!这脑子天马行空完全跟他一模一样!同时也是个认脸认钱不认人的主,有意思。 栀瑶从神色上也看不出青珏现下是什么心思,倒是承禹嘴角浮上了一丝玩味的笑,也只有自己这个跟了他十一万载的贴身跟班才知道,青珏帝君现下对这小公主产生了一丝丝好奇。 栀瑶看着青珏即将转身,急忙追问道:“帝君,行不行您说句话呀!” 青珏驻足,转身定定望着栀瑶,嘴角突然扬起一抹危险的笑意,满目深情厉声道:“不行!”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2-01 20:51:38~2022-12-02 21:00: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初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出游 七日过,青珏拖着一身疲惫回到了晹宸宫,这一趟凡间七日游真是耗时耗力,还惹得一心窝子气。 青珏此行不仅劳心劳力为妹妹疗伤,还救治了她在凡间结识的几位小友,又顺手将梓渊送她的小妖狐给净化为一只灵狐,一番折腾下来,自己也差不多损耗了近万年修为。所幸自己活得久,还承了父君毕生修为,不然有妹如此,完全耐不住她这般祸害。 气也皆是因为那该死的凡人文笙激动之余竟当着自己的面抱着青樾转了两圈,好在没探出青樾对他有何不该有的心思,不然指不定自己会将这费心费力跑遍三界才救活的凡人一掌给劈死。 还有一气就是那个魔族公主栀瑶。那日本想着月黑风高,青樾伤愈陪她在屋顶上浅酌两口,顺带问问她何时想随自己回天宫。 不承想中途栀瑶杀了出来,也想缠着他一道去天宫。她心中所想,青珏怎会不知,碍于她对青樾有舍命相顾之义便把晹宸宫的令牌给了她,好言相劝道:“本君与你父君同岁,按辈分你理应唤我一声叔叔,瞧着你为青樾舍生忘死、共同进退的份上,这晹宸宫的令牌我便赠与你了。拿着本君的令牌天上地下随你走。趁着年少,多多游历才是。若是到了本君这把年纪,怕是哪里都不想去了。” 青珏这番话的意思简单明了,就是我和你爹一样大,应该是她的长辈才对,让她把不该有的心思收起来好好游历,免得老来遗憾。可如今看来,这小公主并未领会自己的一番良苦用心。 青珏前脚刚到晹宸宫泡在温泉中调息静气,后脚守卫天将来报,魔族公主拿着晹宸宫的令牌求见帝君。青珏先是一惊,又是面无表情的生无可恋。“传她进来吧。” 一旁的承禹有些明知故问之意,道:“传她来此处等候?” 青珏冷冷看着承禹,承禹摸了摸项上安稳的人头,道:“小臣让栀瑶公主去崇华殿等您。” — 崇华殿中,一碧衣少女东张西望,对这殿中一切布置喜欢得不得了,白玉台、白玉桌,连凭几都是白玉的,软垫以金丝银线绣着扶桑花,比窗外那一簇簇红似骄阳的扶桑花雅致多了。 栀瑶看着月白色纱幔,暗想,难不成这青珏帝君最喜欢的颜色乃月白色?这几日看来他的衣裳不是月白便是青色,如今连宫中纱幔都是月白,想来这月白色就是他的最爱了。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碧色衣裙,与他也是极为相配的。 青珏出现在崇华殿时,给原就冷清的宫殿又蒙上了一层寒霜,栀瑶并不在意,似乎自她初见青珏起,他这一身寒意就未消散过。 青珏刚出浴,衣着打扮也随性了些,未束发,只一条浅青色额带配一身浅青色长衫,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慌如小兔的栀瑶问道:“你怎来了。” 栀瑶悄悄抬眼看了看眼前慵懒中又透着层层优雅的青珏帝君,脸红得如同一个悄然成熟的苹果,柔声答道:“小女从未来过九重天,故而想跟着青珏帝君上来看看。” 青珏向来听人说话不仅是听,还会读取别人心中所想,可今日一读,栀瑶所说与所想竟是一样,倒让青珏有些震惊,道:“这九重天也没什么好玩的,一会儿我带你逛逛便是。” “真的?” “本君从不骗人。”青珏冷冷道,“你在此处等我,换套衣裳就好。” 说完,青珏浅浅瞟了一眼宫中仙娥,须臾,一碟碟精致的糕点、一杯清茶已呈到了栀瑶面前。栀瑶大喜,这些糕点都是自己平日里爱吃的,且这晹宸宫做的糕点比自己以往吃过的都更为精美。 青珏再次出现时,已是一身白衣配银冠,优雅之息不减,凛冽之气更盛,随意一站就让人有了十足的压迫感,一众仙娥的头埋得更低了。 栀瑶似乎很喜欢青珏这身打扮,手中的糕点霎时不香了,取过帕子将手随意擦了擦,蹦跳到青珏跟前,两眼放光,虽是心中没什么想法,可她那一脸痴相早已将她的心境暴露无遗。 “帝君,您可真好看。” 由衷的赞美与崇拜让青珏有些不知所措,尴尬一笑道:“多谢,走吧。” 承禹一听,心中狂风暴雨骤起!!帝君他方才说,多谢?! — 九重天上的瑶池不仅作为被仙者吹嘘的资本,千万年来也被凡间文人墨客传颂得神乎其神。偌大的池子一望无际,万株色彩各异的流光芙蕖更是让一池碧水五光十色、璀璨耀眼。 栀瑶一路抚着石栏,生怕错过这每方石栏上所雕刻神态各异的小狮子,“帝君,为何九重天上的石栏都刻着小狮子?不该是雕龙画凤铸麒麟么?” 青珏淡然答道:“怕麻烦。” 青尘意 第40节 若真是在这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根石栏上刻上龙族、凤族、麒麟族和九尾狐族,那可不是一般的费劲,且稍稍哪族的刻得不好,还会引来争议,不如这小狮子憨态可掬。 看着栀瑶似乎特别喜欢这狮子,青珏道:“晹宸宫偏院还拘着一只碧眼雪粼狮,若是喜欢,让承禹陪你同去,驯得了它,本君便送你了。” 栀瑶欣喜若狂,可想起曾经命丧自己手中的奇珍异兽,又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吧,我怕它在我手里活不过七日,连累它无辜殒命就不好了。” “何解?” 栀瑶幽怨地看了青珏一眼,缓缓道来。栀瑶因是长空众多子女中长得最像自己的,所以也算是众多兄弟姊妹中能得到一点点偏爱的那个。故而长空也会将自己猎得或寻得的珍奇小兽赏给栀瑶玩耍。 无奈栀瑶虽是和长空一样喜欢奇珍异兽,可饲养方法却是很不得当。带着三色金蟾玩“打地鼠”,教六耳狸猫憋气大法,用响尾幻音蛇试毒,与七彩靡霄鸟赛跑……如此不按习性又不着调的玩法,让到她手中的小兽都活不过七日。 长空痛定思痛,从此再不赏赐栀瑶这些奇珍异兽了,还是赏些金银珠宝较为妥帖。不仅如此,长空的百兽园也下了命令,只准栀瑶看、摸,坚决不能带走! 青珏听完,哑然失笑,道:“无妨,本君的宠物向来皮实耐造,你只管去玩便是,若是驯不了也莫要逞强,伤了自己我还得费神为你疗伤。” 这一抹笑不偏不倚落到了款款而来的宛音眼中,在九重天呆了三万载,从未见青珏笑过,如今倒是对着一不知名的女子笑了,这女子是谁?是何来头? 宛音急切向前,笑意盈盈地向青珏请了安,又转而向栀瑶福了福身子。青珏见宛音前来,先前的笑意早已荡然无存,礼节性地向她颔首示意。 一旁的承禹见宛音过来,心中不住打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就不知这宛音公主端不端得住了。 承禹正脑补一处大戏,不承想心思太甚被青珏瞪了一眼,又忙将这些小心思给压了回去,满眼期待地望着他们三人。 栀瑶莞尔一笑向宛音回了一礼,心中感叹原来天族女子都是这般岁月静好的模样,举手投足间皆是馥雅动人。 “青珏兄长,这位妹妹是?”宛音首先发问。 青珏目不斜视盯着远方,浅浅答道:“青樾的好友,魔族四公主栀瑶。” “原来是魔族公主,失敬失敬。”说着,宛音又向着栀瑶福了福身子,脸上却带着讥讽之意。 栀瑶并未将宛音那抹讥讽之意放入眼中,一面忙着回礼一面问道:“姐姐是?” 宛音答:“东海五公主宛音,天后的妹妹。” 语落,栀瑶周正地向宛音揖了一礼,道:“栀瑶不识,还请宛音公主见谅。” “无妨。” 宛音嘴上虽是说着无妨,可心里却是将栀瑶骂了个遍,什么妖女、狐媚蹄子、以色侍人等等,一句好话也没留下。 青珏冷冷瞟了宛音一眼,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只觉有时候这读心术也不是什么好事。 反观栀瑶,心中并无杂念,一心只觉得眼前这位公主很是端庄,只是似乎对自己有一丝敌意。 青珏无奈,这哪里是一丝敌意,她都恨不得将你丢进瑶池淹死了。 “走吧,我带你去别处逛逛。”青珏冷声道。 “兄长等等。”宛音见青珏欲走,忙出声制止道,“今日长乾宫设家宴,天君特命我来晹宸宫邀请兄长的,还请兄长一会过来。” 青珏冷冷应了一声,带着栀瑶与承禹离开了,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好笑,若是寻常家宴又何须她宛音来请,且日前就听承禹说,东海龙王、王后今日上天探望孙儿孙女。此番邀约必定要出幺蛾子吧。 栀瑶见青珏自见了那宛音公主后脸色就不怎么好,由此断定,青珏必定不喜欢此人,说不定还有些厌恶,只是不得已还要去赴宴,不如自己与他同去?一来可以长长见识,二来说不定可以为他挡下这朵桃花。 青珏闻得栀瑶心中所想,讥笑道:“想去蹭吃蹭喝明说便是,何必寻这些弯弯道道。再说了,本君从无桃花,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栀瑶瞬间愣住了,想被人下了定身咒一般伫在原地,一双大眼盯着青珏都不知道眨一下,半晌,她才回过神来,悄声问一旁看戏的承禹,“承禹哥哥,你们家帝君还会读心术呢?”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2-02 21:00:07~2022-12-03 21:24: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咸鱼一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赴宴 于青珏精通读心术一事,天族除了位分高一点的神仙,其余众仙是不知道的。且这群神仙素来自傲,必然不会去打听几位尊神会什么不会什么,免得知晓过多,打击过剩,伤了自己的进取心。 再说了,天族众神也深谙一个道理,就算强到天下无敌,也得为自己留个退路,所有傍身之技被他人全然掌握不会是什么好事。 如今青珏在栀瑶面前自行暴露出来,承禹也不知如何是好,傻傻站在一旁,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得在青珏凌厉的目光中和栀瑶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又急忙摇了摇头。 栀瑶虽只有三万两千岁,但魔君子女众多,察言观色自然就是必修课了,故而比起三万岁时还懵懂天真、四处惹祸的青樾多了些通透。自然知道承禹不便回答,那青珏肯定是已将这读心术修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 栀瑶仰天长叹一声,“真好,我也想四处偷听别人的小秘密。” 两道炽热又锐利的目光袭来,栀瑶猛然发现说错话了,立刻一脸谄媚地看着青珏,干笑两声道:“帝君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帝君通晓读心,自然是为保六界安宁,与我小小女子哪能相同。” 青珏听着栀瑶胡诌,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可从他周身仙气逐渐变冷这一点来说,他应该是有些不高兴了。栀瑶明媚的脸庞上又换上了无辜的笑,道:“帝君,你可以教教我吗?” 青珏静静地看着栀瑶,冷哼一声,不屑道:“不可以。” 原以为栀瑶会大失所望,没想到这丫头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如释重负、满心欢喜,“幸好没答应教我,万一真让我拜师,那我岂不是亏了。” 青珏愕然,自己做她的师父,她很亏吗? 栀瑶似乎看出青珏心中所想,直言道:“不亏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可不想多个爹。”说完又蹦蹦跳跳向前摸狮子去了。 青珏哑然,看着栀瑶俏皮的身影,受挫感陡然而生。 一旁的承禹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自青珏飞升上神后,不论是凡间仙山还是各族之后都送上拜帖想要求见青珏帝君拜其为师。 晹宸宫这些年来拒了不知多少帖子,就连宛音公主也被帝君当面拒绝。若不是天后出面,可能宛音公主连晹宸宫的大门都没机会踏进。如今这栀瑶公主倒是豁达,只是青珏反而有些不快。 青珏淡淡看了承禹一眼,道:“若是心思活跃,便回宫去为栀瑶公主准备一身赴宴的衣裳,既是本君带去的人定然不能让她受了委屈。” 承禹又是一惊,帝君这是打算带着栀瑶公主去赴长乾宫的家宴? — 时天颇暖,与晹宸宫的满院火红相比,长乾宫的一片幽蓝更显幽雅静谧。自老天君离世后,这长乾宫每一株紫葳木都受了竺渊百年修为,终年不败,一地的紫葳花瓣如同一条幽蓝的长毯,从宫门口一直铺向内殿。 梓渊离世,竺渊仍处在悲伤之中,且他并不知道青珏已将梓渊与寒芷的气息结为一株连理树种在晹宸宫后院,还以为自己的弟弟为降服妖尊战死凡间,故而兴致不高,无奈岳父岳母前来,也只得设宴款待。他知道青珏定然不喜,但既然岳父提出想邀青珏帝君赴宴,自己也不好拒绝,便让宛音去说,来不来青珏自行决断便是。 岚依自是知道夫君心中所想,却也知道小妹心中所想,父君母后今日前来说是来看外孙,实则想探探青珏口风,若是有意,便为小妹定下亲事。相处多年,岚依怎会不知青珏为人,他若有意倒好,若是无意,望小妹不要落得与芙月公主一样的下场才好。 一殿五人,三种心思,皆与青珏有关,只是令众人没想到的是,青珏来了,还带着一位魔族女子。乍一看,二人还异常般配。 青珏指引栀瑶向竺渊和岚依行礼后翩然落座。竺渊看着青珏身边头一次出现青樾以外的女子,顿时八卦之心如熊熊烈火,也全然顾不得天君身份了,密语传音道:“快说快说,何时来的相好?” 青珏睥了一眼琉璃台上的竺渊,莫看他此时典则俊雅,心思却是随意至极,已然自行为青珏和栀瑶脑补了一场一见钟情的大戏。青珏冷冷密语答道:“青樾的生死之交,请来为我挡挡桃花。” 竺渊愕然,想来青珏已经知晓岳父岳母的来意了,不好再多问什么,只得干笑两声,朗声道:“青珏帝君也来了,那便开宴吧。” 栀瑶原以为宫宴都该载歌载舞,不承想自己第一次赴这天宫的宴会竟是这般死气沉沉,天君两口子虽然看着和气,却也过于端庄了些,让人在不经意间也想学着他们正襟危坐。 对面的东海龙王、王后及方才有过一面之缘的宛音公主脸色都不怎么好看,特别是宛音,见着自己进来的那一刹那,脸都白了,如今更是白中泛青,看来自己的出现真是坏了她的一桩美事,不过既是情敌,何须手下留情,既然帝君对她无意,那么自己一定要把握机会把这棵好白菜收入囊中。 青珏抿了一口酒,浅浅瞟了瞟身侧这小心思源源不断的栀瑶,玩味一笑低声道:“有空琢磨他人心思,不如啃上两口桃子,这可是蟠桃,少啃一口你都亏,可比白菜好吃多了。” 栀瑶一听,两眼放光的样子就如同青樾吃肉一般,好在虽是魔族,但也是个公主,礼仪举止上比青樾强了一星半点,看来长空对子女的教导也算是用心了。这么一比较,青樾的豪放真真是自己疏于管教造成的。 “青珏帝君。”东海龙王起身向青珏举杯,“小女这些年在天宫幸得帝君指点迷津,这杯酒小臣代小女谢过帝君。” 青珏浅浅举杯,道:“谢就不必了,本君不过是遵照天后所托,照拂一二罢了。” 岚依闻言不禁一怔,起身福了福身子,道:“帝君言重了,多谢帝君赏予薄面,代为教导幼妹。” 青珏向来不喜客套,只对岚依颔首示意后便不再搭话,场面又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宛音见青珏对待自己父母如此冷漠,若是今日将谣言之事拿上来讲,必然是不可能顺水推舟成就自己一番美梦了,搞不好还落得个得罪白羽凤族的下场。 宛音起身对着青珏揖了一礼道:“宛音多谢青珏帝君谆谆教诲。”转脸又对栀瑶柔声道,“今日家宴,还请栀瑶公主随意自在一些。” 这话本该竺渊来说,但如今看来宛音并未将自己当做外人,也罢,竺渊岚依性子好,他们不计较,又何须旁人计较。青珏只顾喝酒,不再答话。 栀瑶假意微笑报之,心中却是极为失望。原以为依承禹所说,这东海龙宫必定会拿流言蜚语辱自家女儿清誉一事让青珏帝君给个了断。没想到宛音公主竟这般沉得住气,难不成她父君母后也跟自己那不着调的父君一样诸事不理?还是说他们也一样畏惧权势? 青珏又是冷冷一眼杀来,栀瑶连忙收起心思俏皮地吐吐舌头,迅速将一块蟠桃塞进口中,装作无事发生。 这无聊又沉闷的宴会终是在一阵阵尴尬寒暄中散了,青珏实在不知该带青樾这小友去哪里游荡,去烨宁宫?似乎奕殊还在闭关,去极乐宫?翀苍两口子不一定喜欢被人叨扰。 所幸饭饱神虚这个毛病不止凡人有,连这魔族公主也有。从长乾宫出来,栀瑶便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其间突然兴起拿出魔族特有的传音笺洋洋洒洒写了好多字,然后又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青珏问:“你困了?” 栀瑶揉揉迷离的双眼,娇气十足地答了个,“嗯。” 青珏有些高兴,不如趁此机会将她送回去,自己袖中还揣着噬魂剑呢,得了这么些日子都没机会拿出来细细研究一番。 青珏想到此处,礼貌又不失期待地问道:“本君着人送你回去?” 栀瑶浅浅打了个哈欠,道:“太麻烦了,您随意给我找间屋子睡上一会儿吧,若是现在回去,一会我还得上来,就不费这功夫了。” 青珏哑然,突然不知如何拒绝,只得将栀瑶又带回了晹宸宫。只不过这三万年来,没了青樾惹是生非,青珏最大的爱好便是铸剑了,一来二去不仅神兵阁塞得满满当当,连这晹宸宫凡是闲置的屋子都塞满了兵器,现下惟一空置的屋子就是青樾的寝殿了。 青珏断然不会让栀瑶去睡青樾的寝殿,那暮夕殿自青樾走后,一桌一布从未变过,虽是时常换新,却也跟原来的一般无二。 青珏看着承禹,想让承禹想个法子,可承禹故意将头别到一旁,看着天边的七彩烟霞与仙鹤共舞闷不作声。相伴十一载他可从未见过帝君对谁如此上心,故而他心中所想的是别麻烦了,直接让栀瑶公主宿在朝阳殿即可。 可瞧着青珏看他的眼里带着杀意,忙拱手道:“启禀帝君,晹宸宫现下已无闲置屋子,若是将公主带到仙娥居所暂做休憩也不太合适,不如……在小殿下的寝殿旁为公主辟个卧房可好?” “不如请公主宿在您的寝殿”这句话被承禹生生吞了回去,他深深地知道,若是今日将此话说了,那么自己与明日的太阳就算是永别了。 青珏摇了摇头,这承禹的性子也是逐年活泼了,如此下去,只得将他放入凡间历练一番,尝尝人间六苦再将他召回天宫。也罢,就在暮夕殿旁为栀瑶辟个卧房吧,反正她也不可能在这九重天待一辈子。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2-03 21:24:34~2022-12-04 23:0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elton、歌以言之、jenn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浮光 天着墨蓝,烟霞尽散。一抹红气从烨宁宫悄然窜出,飘然越过南天门,翻过翠微山到了妖界。 寒芷的死讯早已传遍妖族,奈何除却座下几位弟子个个法力低微,还不足以与天族抗衡。可妖尊被天族三大尊神联手斩杀,若此仇不报妖族恐怕以后再无立足之地。 寒芷座下大弟子摩莱是她收养的孤儿,打小便跟着她,也是众弟子中修为最高、悟性最好的。如今寒芷一死,摩莱悲痛欲绝,终日与酒为伴,更是想要举妖族之力上天河讨个说法。 红气渐渐凝结成了人形,负手立于摩莱身前,身上的妖气比寒芷更甚,摩莱恍惚以为是寒芷复生,可气息似乎不对,摇摇晃晃起身问道:“不知阁下是?” 此人一身玄衣,黑纱覆面,声色清冷中带着三分不屑,“你不必知道我是何人。若要寻仇,只管去便是了,本君助你。” 语落,一记霸道的掌风从摩莱身上穿过,摩莱骤然晕倒,玄衣男子也随即消失。 青尘意 第41节 — 青珏看着眼前的噬魂剑有些犹豫,这剑曾经在他手上被寒芷夺走,都没来得及一观,如今让他转手拿给长空,不免有些心痒。不如自己先摸索一番,毕竟这是六界第一妖剑,迹星铸造它的时候必定花了一番心血的。 白玉剑柄青钢剑,剑身轻薄,双刃锋利可削发丝,虽剑身篆有噬魂二字,却也十分雅致。噬魂剑自那日被青珏收入袖中,戾气便少了许多,如今也只是剑心隐隐泛红,一身戾气也并无伤人之意。 白玉剑柄、白玉箫、白玉棺……似乎总有某种联系,莫不是迹星与寒仪都爱白玉? 想到此处,青珏又看了看崇华殿的白玉台,似乎自己也较为喜欢白玉,果然啊,喜欢白玉之人都爱铸造兵器,只不过自己所铸的兵器与迹星、寒仪所铸的八件上古妖器相比,可真算不上什么。 青珏缓缓拂过噬魂剑剑身,噬魂剑骤然红光乍现,着实让他一愣,立即召来霄尘剑在手,以防有变。青影红光对峙许久,噬魂剑周身红光粼粼,却无攻击之意,反而那缕红光带着些许亲昵缠绵,让青珏有些诧异。 青珏再次伸手,一抹红光毫无恶意地窜入了他的眉心。待他再度睁眼之时,已身在一个梦境中了。 碧空如镜,几朵俏皮的白云浮在空中缓缓拉长身影。青山绿水林木参天,二位白衣男子面朝潺潺溪流,坐在百花丛中一人抚琴,一人吹箫,身旁彩蝶飞鸟环绕,全然未觉有人闯入。 琴声空灵悠远,配着沉稳的箫声,自然而又轻灵,令青珏沉醉,徒活十一万载,竟从未听过这般天籁。正值心驰神往之际猛然发现吹箫的男子手中那支白玉箫十分眼熟,细细一看,不仅眼熟还很熟悉,正是出现在昆仑山寒冰洞中,又多次出现在芙月跳下诛仙台的梦境中的那支玉箫。而吹箫男子头上那条红色发带也如梦境中一样耀眼。 二人始终背对着青珏谈笑风生,而青珏也不知何故无法向前,只觉那抚琴的男子背影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这个背影。 琴声歇,箫声止,潺潺水声伴着二人笑语,抚琴男子突然转过头来对着青珏微微一笑。这一笑却让青珏整个人都仿若掉入寒冰谷底,瞬间凝结不得呼吸…… — 青珏浑浑噩噩踏入凡间青樾所居的环香阁时,青樾并不在屋中,那只被自己渡为灵狐名唤旺财的小狐狸一直看着自己瑟瑟发抖。青珏看着这可怜巴巴的小狐狸,叫什么旺财啊!叫狐威武多好。 青樾不在,青珏也只好独自躺在院中的罗汉床上对月饮酒,一壶接着一壶梨花醉下肚,看得一旁的旺财更是胆战心惊。 青珏浅浅瞟了它一眼,道:“怎的,莫不是青樾出门干坏事去了,你如此紧张?” 旺财一听,更是吓出一身冷汗,急忙蜷到墙角装睡。 青珏冷冷一笑,“谅她也不敢再做出什么惊天大事来。” 语落,随着气息渐进,青樾一脸谄媚地走来迎面一个大礼行得青珏措手不及,“青樾见过哥哥,哥哥近日可还安好?是不是心中对小妹我甚是挂念,故而来我这老破小屋赏月喝酒?” 青樾故意将老破小三个字着重了些说出来,想来还在记恨前些日子青珏吐槽她这老破小屋不如晹宸宫舒适。 青珏闭上双眼,淡淡答道:“你那小友烦得紧,趁她小睡之际,本君才得以出来走走,饮一杯酒。” 青樾看了看小桌上那六七个酒坛子,这叫饮一杯酒?那这杯子得多大呀?!且栀瑶方才给自己的传信笺中不是说哥哥对她照顾有加,还在自己的寝殿旁为她辟了卧房吗?怎的在哥哥口中成了烦得紧呢? “既是烦她,你为何又带她四处游逛,还在我的寝殿旁为她辟了个卧房?”青樾势必要拆穿哥哥这虚伪的嘴脸,让他承认他就是对栀瑶照顾有加。 青珏慵懒睁眼,眉尾轻轻挑了一下,看着今日有些活泼的妹妹,道:“并非本君红鸾星动,只是想着她于你有舍命相护之恩,我们白羽凤族向来有恩必报,所以本君才对她礼待有加。且本君也探听清楚了,她之所以悄悄离开魔界乃是因被她父君逼婚,要将她嫁给魔族一位外戚世子,她不愿意嫁才离家出走的。本君将她在天宫也算是为你报了这一恩情,帮她摆脱这桩婚事。” 青樾依旧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哦?如此让她住在西院厢房便可,你为何还要独独为她辟出一间卧房来呢?” 青珏长腿一抬轻盈起身,将原本凌乱的酒坛子规整了一番,淡然道:“晹宸宫的厢房都被我拿来存放兵器了,除了你的寝殿,别无闲置房间,故而只得在你的寝殿旁为她辟个卧房,日后她走了我便又多了一个存放兵器的地方,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青樾原以为哥哥苦心为栀瑶辟个房间是为了让她日后再来有个住处,不承想只是为了存在兵器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可心底有疑还是得问的,青樾贼兮兮地说道:“我还以为你喜欢她呢!” 说到此处,青珏猛然想起那个凡人文笙,阴沉着脸问道:“说起这个,你是不是喜欢他?” 青樾一怔,问道:“谁啊?” 青珏目露寒光,道:“明知故问。” 青樾扭捏不答,反而让青珏心中有了底。不知为何,在得知妹妹心有所属之时,青珏心中隐隐作痛,这痛是因为自己悉心呵护九万年的妹妹恋凡?还是因为他方才在梦境中看清的脸,青珏不知。 青珏只知自己鬼使神差地走到青樾面前,似抱非抱地将她圈入怀中,更是心痛难耐,最后只是告诫了她一句,“世间哪得逍遥客,纵使灵台两清明。”便游离般地回到了晹宸宫。 栀瑶睡醒,正欲四处寻找青珏,刚至前院就见青珏一身酒气归来。栀瑶有些担心地迎了上去,可青珏并未搭理,也未搭理伸手来扶的承禹,径直走进朝阳殿关上了殿门。 栀瑶不解,自己不过小睡片刻似乎错过了很多重要时刻,悄声问一旁同样懵圈的承禹,“承禹哥哥,帝君这是怎么了?方才我睡着的时候他遇上什么烦心事儿了吗?” 承禹想了想,似乎方才帝君从朝阳殿里出来就已经一身寒气了,也不说去了哪里。可闻身上的酒味,应是去了凡间喝了梨花醉,至于所谓何事,承禹也不清楚,只得无奈摇头。 朝阳殿殿门紧闭,且还被青珏设下结界。噬魂剑一身柔和的红气跃在殿中,对青珏很是亲昵,而青珏神情复杂地看着它,多次想要将这噬魂剑给熔了,却又想探知方才自己所见的梦境是否为真。 纠结许久,青珏又将手抚上噬魂剑剑身,一抹红气再次窜入他的眉心,这次他再度将梦境中二位白衣男子的面容看清了。 抚琴的男子正是他自己,而一旁吹箫的男子,是奕殊……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2-04 23:02:30~2022-12-05 21:4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蓉城之光、大陆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掠影 九天雷动,东海上空已是黑云压境,摩莱集结妖族十万大军驻扎东海与天族叫嚣,竺渊为保岚依母家,亲遣五万天将保全东海龙宫。 青珏本欲往玉清幻境向师尊借来昆仑镜一探往昔,现下也只得将此事搁浅下来,且不论他与奕殊前世如何,如今同为这九重天的尊神,自然是要以天下苍生为重。 好在栀瑶也悄悄下凡回去找青樾了,不然将她卷入与妖族之争中,对于不喜管闲事的长空来说就是大难。 原晹宸宫的守卫天将瑾华如今已是九天将军,青珏麾下一员猛将,由他统领五万天将青珏很是放心,瞧着妖族叫嚣几日却无动静,想来是在等着他青珏帝君现身了。 青珏一身戎装早已备好,只是许久不曾同时出现的三位尊神今日竟齐聚晹宸宫,所言皆是妖族之事。 除去奕殊,青珏、竺渊、翀苍意见统一,叫嚣而已,只要他们不觉得累,只管大喊大叫,若真要来犯,一柄霄尘剑足以让他们滚回妖界好生待着。 而奕殊觉得就算青珏帝君为天族战神也不可掉以轻心,如今妖族倾巢出动,还是他与青珏一同,调齐十万天将与之一战。 奕殊一语又将青珏拉入那个他抚琴奕殊吹箫和谐又美妙的画面中,突然觉得与之并肩作战似乎有些不妥。 青珏道:“那便静观其变吧!” 翀苍灵机一动,道:“既然妖族倾巢出动,不如咱们去端他老巢!” 三神闻之,不敢苟同也。 竺渊道:“翀苍阿弟,上苍有好生之德,虽是异族,却也不可强行镇压灭其根基。各族有各族的生存法则,若是真的将其收入麾下,在管制一事上又是费心费力且不讨好。” 奕殊淡然道:“正是如此。万物生长皆有其法,你我何必多操这一份心。” 青珏浅浅睥了翀苍一眼,道:“也不是不可以,不如本君现在就去将那妖族降服,把妖界交给翀苍阿弟打理,大家觉得如何?” 竺渊、奕殊附和道:“如此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翀苍一惊,猛然摇头,道:“不可不可,我还是在极乐宫当个闲散帝君便好,劳几位兄长费心了,这等大事完全不必交予我。” 青珏挑眉道:“哦?本君战六界掌律法,奕殊阿弟掌生死定兴衰,而这掌礼乐主名禄的差事几万年来你做得也是极好的,可万万莫要委屈了自己,想要妖族地盘本君为你取来便是。” 三神一听,骤然变色,竺渊是止不住发笑,奕殊一脸冷漠,而翀苍满眼恐惧。 须臾,翀苍拱手道:“于我麒麟族来说,如今大事便是繁衍后嗣,这战事就有劳诸位兄长劳心了,告辞!” 语落,翀苍如脚底抹油般全然不顾及自己帝君身份跑出了晹宸宫。 奕殊不禁叹道:“十一万岁了,依旧这副模样,一点长进也没有。” 青珏浅浅看了奕殊一眼,负手叹息,“长进过盛也并不是什么好事,如今我们四个中也只有他能保有本心了。” 奕殊似笑非笑地看着青珏,浅声道:“活的日子久了反而也不见得是什么乐事。” 一旁的竺渊不明所以,“您二位这是感悟神生?” 青珏正欲答话,指尖一阵疼痛袭来,不好!青樾出事了! — 青珏赶到孚汋山时,漫山大火已将草木燎去大半,青樾一身血气,衣裳和封云枪已被鲜血浸透,全然分不清是她的血还是围着她那群妖族将士的血。 霄尘剑破云而下,青色剑气凛冽霸道,将青樾周身一丈内的妖族将士拦腰斩断,血气四溢。为首的妖族男子虽是躲闪及时,却也险些失了右臂。 青珏随之挡在青樾身前,周身寒气更盛,眉眼中尽是杀意,能将他妹妹伤成这样,眼前这男子也有些本事。 男子倒是无惧,眉头微皱瞧了瞧右臂上的伤,又是玩味一笑,略带挑衅地看着青珏兄妹。 青珏浅浅一探,原来此人便是寒芷座下大弟子摩莱,虽是妖气不俗,却也不足为惧,还是看看青樾伤势为好。 转身之际,青珏愣住了。青樾虽是浑身透着血迹却还是难掩那一身嫁衣的绚丽,一时间心中似被撕开了一道裂口疼得厉害,半晌才厉声问道:“你做这装扮是何意?” 青樾被哥哥这么一问,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可心中那些与凡人文笙成亲的经过已全然浮在心中,且被青珏探得清清楚楚。 摩莱放声大笑,嘲讽道:“青珏帝君,怎的?你妹妹一身嫁衣如此耀眼,竟没派人去九重天邀你下凡观礼么?” 青珏冷冷盯着青樾,想听她亲口回答,狞笑问道:“嫁衣?” 青樾被青珏周身腾起的怒意彻底吓懵了,紧紧拽着衣角抿着嘴唇不知从何说起。 “脱下来!”青珏不顾众人眼光,低吼道。 青樾一怔,只见天边云层已瞬间变黑,一道道青色闪电密集交错,青珏眼中寒意已足以将她冻住,身上那青色火焰更是腾起丈高。 青珏见青樾不动,厉声吼道:“立马将你这身衣裳给本君脱下来!!” 青珏知道,若是这身衣裳让天族任何一人看到,这妹子他是无论如何都保不住了,如今之计,只得杀光在场妖族众人,再为底下围观的凡人洗去记忆,故而必须让青樾将这身衣裳脱下! “别啊!青珏帝君,你妹妹好歹是天族上神,您让她当着我妖族一干将士面将衣裳脱了,你天族的脸面得往哪里放啊?”摩莱自以为得了能人相助,功力涨了五成,如今说话也嚣张了些。 不承想话音刚落,自己已被霄尘剑一剑穿心,死死钉在远处的云层上,当场毙命。 妖族将士见摩莱身亡瞬间乱了阵脚,四散逃走。可惜为时已晚,青珏周身青色火焰迅速蔓延开来,只是一瞬,妖族精锐化为缕缕黑烟,消散在这漫天大火中。 青樾从未见过这般场面,就算少时陪着哥哥征战六界,也从未见他赶尽杀绝,如今看来是真的动怒了,且是怒不可遏。 青珏再次冷冷命令道:“将你这身衣裳,脱下来。” 青樾此时真的怕了,一怕累及文笙一家,二怕连累栀瑶不得哥哥倾心,三怕哥哥为自己做出更大动静。无奈之际将封云枪收回,颤栗伸手准备解开腰带。 一道白光刺眼,奕殊踏着白光自九重天而来,轻轻按住了青樾冰冷的手,眼中不带一丝温度,声色倒是和煦如初,道:“青珏帝君,此事可不是单单脱掉这身嫁衣就可随意了结的,还是请青樾上神回九重天由天君定夺吧。” 青珏静静看着奕殊,眼神复杂,完全不掩饰自己不快之意,半晌,丢下一句“随意”拂袖而去。 从未觉得回九重天的路这般艰难漫长,青珏原以为自己的那番提醒对妹妹而言是有用的。世间哪得逍遥客,纵使灵台两清明,是为了告诉她纵使头脑清醒的人也不一定能潇洒一生,故而要自省自重。 不承想她竟真的胆大包天嫁与凡人,恋凡于仙者来说本就是重罪,更别提神族了。事到如今她的罪过也只能由自己这个做哥哥的一力承担了。 青珏心思沉重踏入南天门,承禹已焦急等候在此,说是天君着人来请,让青珏帝君归来立即往灵霄殿议事。 灵霄殿内众仙齐聚,竺渊、翀苍端坐琉璃台上,奕殊的位置还空着,想来还未押着青樾归来。青珏缓缓行至殿中,在众仙的跪拜中登上琉璃台坐上自己的位置。 竺渊又急又气,本想问问青珏到底怎么回事,是否如奕殊传音所言,而青珏落座便直接闭眼,一副请勿打扰的模样。 翀苍倒是淡然,斜倚凭几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手中的翠玉茶杯。 须臾,奕殊已然端坐殿中,寒霜覆面,全然不见以往的和煦,眼中除了点点寒星,还有丝丝快意。此时,一身血气覆嫁衣的青樾也在众仙诧异的目光中跪于中央。 青尘意 第42节 缄默许久,竺渊带着七分愤怒三分失望问道:“青樾上神,你所犯之事是你亲口说来,还是由本君召来昆仑镜一探究竟?” 看着跪在众仙热烈目光中的青樾,想到那个由他吹笛哄睡两万年的小神女,如今这般狼狈的模样,说不心疼是假的。神族唯一的女娃,自己此生势要拼死相护之人的妹妹,弟弟唯一的至交……可处在高位有太多的身不由己,竺渊也只得公正处之。 从未周正行礼的青樾此时端正地向竺渊行完三跪九叩之礼,柔声道:“禀天君,是我贪恋凡尘,爱上凡人,私下与凡人文笙成婚,所有罪责皆由我一力承担,望天君饶过文笙。” 语落,青樾又是一记响头,引得青珏睁眼。青珏那一身失望、一抹心痛怎瞒得过竺渊,竺渊冷笑道:“你倒是利落,那凡人自有他的定数,本君无权将他如何。只是你可曾想过,因你的出现,已影响了他的运薄,先前司命星君为他定好的一切都不作数了。你若是真心为他,当初就不该恋凡!当断不断害人害己!” 青樾自是没想到这么多,此时被竺渊一提点,心瞬间凉了半截,所想皆是文笙现下如何。 青珏闻得青樾心中所想,竟莫名对那文笙起了一丝妒恨之意,冷冷开口道:“到了此时,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为好。” 青珏一言不止为了提醒青樾保全自己,也为了让她清楚,在座众神皆能听得她心中所想,让她适可而止。 众仙虽是不敢言语,可一沓沓的小心思早已令四位尊神不堪其扰,竺渊怕问得越多,神族脸面丢得越多,为表公正直接问道:“青珏帝君,依天族律例,青樾上神所犯之罪该如何定论?” 该来的总会来,青珏缓缓闭眼,深吸一口气,道:“依天族律例,上神以上阶品与凡人私通,当打入惩仙塔三月,每日受三道天雷穿骨之刑。” 青珏声色淡漠,却是让在座仙者与青樾一惊。仙者所惊乃是因为没想到这神族对其恋凡惩罚比仙者更甚,而青樾所惊是因为怕自己没命去见文笙。 恰好这一想法又让青珏听了去,青珏全然不顾在场众仙,将手中翠玉杯子捏了个粉碎。 翀苍见青珏盛怒,将手中的茶杯放好,高声自语道:“这不还没私通么?只是拜个堂穿个嫁衣而已,需要这么大阵仗?” 翀苍又瞟了瞟琉璃台下一众仙者,道:“不过话说回来,在座各位仙君,你们不觉得自己有问题么?若不是你们一无体贴二无情趣,咱们青樾上神犯得着去凡间婚配?” 翀苍一言,让在座仙者面色尴尬,竺渊正欲开口挽救一二,不料被青珏截和,一道寒光扫过,厉声道:“闭嘴吧你。” 翀苍觉得好心没好报,故而不再言语,继续把玩茶杯,直到青珏跪到青樾身边,请求将罪责一并揽过,惊得在座仙者同跪,才又有了些无奈感。 竺渊此时更是无奈,青珏向来只拜师尊,只跪父母。如今虽是单膝跪地,却也足以让他坐立不安。可瞧着奕殊一脸淡然,翀苍也只能以喝茶来掩饰紧张,自己也只得端住架子,安稳坐着,柔声问道:“青珏帝君,你这是何意?” 青珏的想法自然是简单的,替青樾揽下一身罪责,淡然道:“本君承父君母后恩泽,却教妹无方。小妹顽劣,今日铸下大错,皆是由于本君平日里疏于管教。养不教,兄之错,今日惩罚由本君代小妹一力承担,还请天君应允。” 青珏的话不仅狠狠地砸在了在座众神心中,也砸在了青樾的心中。青樾原以为依哥哥赏罚分明、杀伐果断的性子,对自己必然不会纵容。不承想今日他为了自己,纡尊降贵跪在众神面前,只为求得竺渊为自己顶罪。 青珏也没想到从前一旦惹事便会等着自己庇护的妹妹今日不哭不闹,无比从容地将所有罪责一一揽下,还对自己磕了一记响头,说了一句让青珏无比动容的话。 青樾说:“哥哥,你护了我九万年了,把我护得很好,有你这样的哥哥,已是毕生一大幸事,无憾。”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与归魂谷重要剧情衔接,为本文次重要剧情,烦请看过归魂谷的小伙伴见谅!感谢在2022-12-05 21:42:10~2022-12-06 22:00: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111111111、逸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心绪 夜风拂过,晹宸宫满园花木随风轻摆,青珏负手立于那株长势极好的金山茶之前,芙月与奕殊的脸在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一身寒意也铺开丈余。 依旧是梦中那幅画面,芙月含着血泪立于诛仙台旁质问自己为何不愿娶她,奕殊手持白玉箫,一身红白相间的长衫懒散裹身,脸上带着诡异的笑静静看着青珏。 想起那日奕殊从自己手上劫走青樾,眼里闪过的丝丝快意,让青珏有不寒而栗之感。不知怎的,每每青樾遭难,他总能梦见奕殊与芙月,同样的场景,反复数次,像是在告诫自己什么。 可他也多次伺机探过奕殊气息,体内除了九尾狐族灵息转动并未发现其他,莫不是因芙月一事奕殊早就心生芥蒂?若是如此还需去寻奕殊将此心结解开,再去探寻噬魂剑所背负的秘密。 魔气渐进,一缕熟悉的玫蕊幽香将青珏从思绪中拉了回来。青珏眉心紧蹙两指按揉着睛明穴,低声问道:“何事?” 栀瑶看着青珏落寞的身影,倒是没了前日那般急躁,只轻轻答了一句,“帝君,小女有事求见。” 青珏并未转身,想起妹妹刚打入惩仙塔的那日,自己悲痛之余恨不得立马冲到凡间将那文笙一掌拍死。随后又看到栀瑶在惩仙塔前为了青樾又哭又闹失了体面,才断了那份心思,径直回了晹宸宫。 曾几何时,他也幻想过妹妹穿上华丽的嫁衣嫁给某位神君的场面,他能兄代父职风风光光送妹妹出嫁也算有所安慰了。 可是真当青樾一身红色嫁衣跃然眼前,青珏的心犹如万千蚂蚁啃咬啄食,令他恍然失神,更是恨不得将青樾拖入十丈红尘之人千刀万剐。细细一想,青珏也分不清这究竟是何种情愫了。 如此心境之下,青珏也无心与栀瑶多言,冷声道:“更深露重,公主若无要紧事可待明日再叙。” 栀瑶愕然,愣神片刻问道:“帝君可是在为我昨日大闹惩仙塔一事生气?” 是以,青珏才想起来,对,这丫头已经连着大闹惩仙塔两日了,比起自己心疼妹妹又碍于身份颜面没能一掌劈了那惩仙塔,栀瑶倒是为自己出了一口气。 “男女有别,且公主乃闺中女子,怎好入暮来寻我这老头子,若是传扬出去,有辱公主名声。” 此言一出,倒是让栀瑶心中一沉,前些日子不还有说有笑么?把酒言欢一同出游的时候怎没见他端着长辈的架子,今日这般冷漠倒是让栀瑶有些难过了。 青珏闻得栀瑶心中所言,却也不想辩解,现下他也摸不清自己的心境究竟如何。以往只觉得这小丫头乃青樾好友,于青樾有多次舍命相护之情,且品行不坏,将她留在身边一则为她躲去长空安排那不靠谱的婚事,二则也让沉寂多年的晹宸宫多点欢声笑语。 如今于青樾私自与凡人成亲一事,他确然是有些迁怒于她,既为好友,也知天规森严,却纵着青樾任性妄为,实在不该。 栀瑶方才过来时承禹就提醒过自己,帝君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已经三日不曾开口说话了,见到帝君那一身寒意,栀瑶也想过退缩。 可转念一想,青樾还在惩仙塔里受刑,青珏自小便对她呵护有加,那日让青樾当众脱掉嫁衣其实也是为了救她。如今青珏的心中定是比任何人都还要难受,若是自己此时弃他而去,不是让他一人更加悲凉么。 不承想见是见了,话也说了,这是这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言冷语倒让栀瑶心中一下没了底,没头没脑地答道:“无妨,帝君的清誉比小女的更为重要。” 青珏心思全在奕殊与青樾身上,自然也只觉得这丫头蠢得可笑,哑然失笑道:“如此,便有劳栀瑶公主体谅本君清誉,速速将事说来,也好早些回去。” 栀瑶咬着下唇有些委屈,半晌才开口道:“惩仙塔三十日,凡间亦是三十年,除了文笙一家,碧云也很是挂念青樾,可否请帝君开恩,让我到塔里看一看青樾,一个时辰就好,也好为他们报个平安。” 青珏冷冷看着栀瑶,一直强压的怒气终于在听到文笙二字的时候倾泻而出,任由周身火焰燎起数尺,咆哮道:“挂念?报平安?本君精心呵护了九万年的妹妹,就因他一介凡夫花言巧语蒙蔽,犯下如此大错!你如今却让本君来体谅他们的牵挂!又有何人体谅过本君?你以为那天雷穿骨之刑是什么?那锁心环是什么?若不是本君冒着被法力反噬堕入魔道的风险暗中助她,不出七日她就该灰飞烟灭消散世间了!还轮得到他们来挂念?!” 栀瑶哑然,于青樾一事上,她也有推波助澜,明知天规森严却想着凡间短短一世不会被众神发现,且还让青樾及时行乐,莫要辜负良宵,所幸文笙一直克己复礼才未铸成不可挽回的大错。如今见青珏这副模样让栀瑶又是心疼又是自责,想要上前宽慰两句,却终是开不了口。 见栀瑶垂头不语,青珏冷冷睥了她一眼,讥笑道:“你若想进惩仙塔陪她,也并无不可,晹宸宫的令牌入个惩仙塔还是容易的。知道天将为何拦你么?别说一个时辰,于你魔族而言,只需一炷香的时间那惩仙塔便可让你也灰飞烟灭。” 栀瑶此刻呆住了,如今才知晓原来此前她拿着晹宸宫的令牌连神兵阁那种地方都能随意出入,却进不了惩仙塔是因为青珏有意护着她,不让天将放她进去。 “帝君……我……”抱歉的话终还是卡在了喉头,栀瑶双目含泪,全然没了以往的意气风发、妙语连珠。 青珏微微摇头,摆手道:“不必说了,去吧,告诉那家人,青樾一切皆安即可。”不若如此又能如何,妹妹舍命都要护住的人,难不成自己当真杀到凡间犯这大不韪。 看着栀瑶一步三回头的身影,青珏黯然,若是成魔也挺好的,不必有这么多条条框框束着自己,也不必顾虑良多。如此一看,他倒有些羡慕长空了。 一闪而过的念头将青珏吓了一跳,父君将毕生修为交予自己就是要让他顾及天下苍生与青樾。突然冒出这等想法,实属不该。 青珏看了看袖中隐隐泛红的噬魂剑,这些日子受这剑的影响也着实有些大了,不如先将它锁了封入神兵阁,待青樾出塔后,再探寻一二吧。 — 青珏第一次觉得九重天的日子如此难熬,如今才过了七日,他已是心力交瘁,本想去烨宁宫找奕殊问上一问,却被沐霖告知,奕殊游历去了。 竺渊到底登门造访了两次,只是两次身后都跟着宛音,让青珏不想与他多言,草草寒暄了几句,便将二人打发了。 竺渊自然晓得青珏心中所想,可自己身为天君,但凡出宫必定身后跟着二十四名仙娥伺候,如此浩浩荡荡的队伍,想要避开这个久居长乾宫的小姨子也是不可能的。 今日全靠岚依设法将宛音留在身边,竺渊才得以第三次造访晹宸宫。可这才踏入宫门,就被那一院火红扶桑都掩盖不住的阴郁给吓到了。 竺渊踏入崇华殿,见青珏冷冷坐在白玉台上,翀苍坐于左侧,满脸堆笑,殿中仙娥跪了一地,每位仙娥手中都托着一道精美的菜肴。 青珏显然如今吃什么都是食不知味,而翀苍自婚后这脑子仿佛愈发不好使了,此种状况,竟还为青珏奉上佳肴以示赎罪。 青珏见竺渊进来,冷冷问道:“怎的,你今日也是来请罪的?” 竺渊屏退左右,脸上的威严之态一扫而空,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踱入殿内,道:“知我者莫若兄长也,兄长如此是否还在怪罪我为青樾妹妹套上那锁心环?” 翀苍连连点头附和道:“对对对,青珏兄长,给妹妹套上锁心环的可是竺渊兄长,跟我可是没有半点关系!我只是听命于竺渊兄长,将妹妹押入惩仙塔罢了。” 翀苍一语出,两道凌厉的目光同时向他杀来,竺渊咬牙切齿道:“本君让你将青樾妹妹押入惩仙塔可没让你将她给推进去啊!好歹才大战一场,你不会温柔点?” 翀苍嘴角一沉,低声道:“谁让那小丫头腹诽我玩世不恭寻不到帝后没人要!我可是在众仙面前为她辩解的!她还如此不知好歹!”说完又愤愤看着青珏,“我说青珏兄长,为何我娶帝后这么大的事儿咱们的青樾妹妹竟是一无所知!?你这归魂谷与世隔绝到了这般地步?” 青珏眉宇微蹙,揉了揉额角,浅浅答道:“你宫中美酒太多,一时喝高兴了,忘了让青樾沾沾这份喜气。” 翀苍嗤之以鼻,想起自己大婚那日,三位天族尊神在极乐宫酒醉险些当众一舞的场景,后背不住发凉,如此情境也要用到青珏与奕殊二位兄长大婚之时才好。 竺渊见气氛缓和了不少,低声问道:“青珏兄长,那锁心环之事……” 青珏答:“你是天君,本就该秉公处理,若因青樾乃神族唯一的女子就对她诸多纵容包庇,日后她只会犯下更多错事。” 青珏又看了看翀苍,道:“你我三人同位,全然不必在我面前伏低做小,该是如何便是如何,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翀苍摆手,不予认同,道:“于公,四神宫自然是同位。于私,你永远是我兄长。就如今日我与竺渊兄长来,只是以兄弟的身份而来,并非一宫之君。妹妹出事,做兄长的哪有不心疼的道理,当然你这亲兄长自然要比我们两这兄长难受许多。” 竺渊闻言,撩起袍子随意坐到了青珏脚下白玉台上,道:“翀苍阿弟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我那日为青樾妹妹带上那锁心环也是想让她收敛心性,虽我神族男子不解风情,咱们也可在仙者中为她细细搜罗,全然没必要为了一凡人将自己置于这般境地。” 青珏一叹,“若是真能如此忘掉便好了。” “若是不忘,又能如何?”奕殊随声而入,青珏看着风尘仆仆而归的奕殊有些恍神,一身白衣,罕见的红色发带……只差一支白玉箫了。 奕殊瞧着三人诧异的目光,冷声道:“怎的,你们在此兄友弟恭却想要将我排除在外?莫不是咱们的情分如今也浅得至此了吧?” 三人面露愧色,细想那一日他们确然怀疑过奕殊此举旨在为芙月复仇,如今直面奕殊质问,骤然觉得如此怀疑生死之交甚是不当。 “我去烨宁宫寻你,沐霖只道你外出游历了……” 青珏正想解释,奕殊似乎又回到了少时的模样,严肃高傲地从袖中取出一块白色锦帕放于青珏跟前,道:“出塔之后设法让她吃下这忘心草,便可将那孽缘全然忘掉。” 语落,奕殊扬长而去,只留下那条红色发带一直在青珏心中纠葛。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满血而归!让宝贝们久等啦!!爱你们感谢在2022-12-06 22:00:51~2022-12-12 21:03: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云梢月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蜀道难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cho、番邦帝王攻 2瓶;hele44、咸鱼一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本心 忘心草,生长于极寒之地,且生长周期极不稳定,或许几千年长一株,又或许几万年长一株。而这忘心草若不是真心想要忘记谁,吃下百株也是无用。 奕殊费力将此物寻来,可青珏却完全没把握青樾会将此物吃下从此与那凡人一刀两断,不过他更希望等不到青樾出塔之日那凡人就移情别恋。如此一来,让青樾吃下这忘心草就易如反掌了,可能还不需要这忘心草,青樾就能忘个干净。 青樾在惩仙塔煎熬的三十日里,栀瑶每日奔波于汋水城和惩仙塔之间。那日见过青珏勃然大怒后,她只去过晹宸宫三次,一次是为青珏送梨花醉,一次是为青珏送去一套自己亲手做的衣裳,而最后一次,是为青珏送去了文笙的死讯。 不是不想去,比起青樾文笙,她更心疼青珏。可如今心疼无用,还是为青樾照顾好文笙一家为好。 其实青珏自妹妹入塔后的二十日便知道了她此生不会服用忘心草。 那日他带着已被自己渡化为三尾灵狐的旺财下凡买酒喝,正是栀瑶送来的三壶梨花醉勾起了他体内的酒虫,三壶而已,怎够畅饮。 一举收下九壶梨花醉,青珏又带着旺财故地重游,去了青樾的环香阁。凡间二十载,原以为这宅子自青樾走后便荒了,没想到院中一草一木生机勃勃,家具地面也不着一丝尘屑,还有翻新过的痕迹。 青尘意 第43节 闻得有人的气息过来,青珏隐身立于院中,看着已过不惑之年的文笙带着白发苍苍的父母蹒跚而来,放下大包小包一番捯饬似有长住之意,莫不是文笙打算在此住着等青樾归来? 再一看,文笙已将一幅青樾的画像挂在正堂中痴痴看着,嘴角带着一抹宁静而舒心的笑。 青珏不解,于他而言已过半生,他竟不怨?是以,青珏就这样在院中定定站着看了文笙一日。他的痴情没让青珏生出多少喜欢,至少消减了几分厌恶。 骤然闻得文笙死讯,青珏的脸上闪过一抹不可置信。完全没想到区区一文弱书生,竟会用自缢的法子了结自己,只为到归魂谷去寻那等了半生不归的青樾。 沉默良久,栀瑶看着青珏将手中的茶盏捏了个粉碎,全然不顾她错愕的目光,直奔汋水城而去。 此时青珏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要将那小子的魂为青樾拘起来,保他无虞。 看魂官正在受刑,归魂谷的大门未开,文笙也只能跟个没头苍蝇一般乱撞。撞对门路还好,一时不慎让恶鬼吃了,或者日子久了染上浊息都不是什么好事。 所幸青珏赶到之时,文笙刚刚魂魄离体。文笙自是识得青珏,于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尊神且又是青樾的兄长,怎敢忘记,正欲行礼,面如寒霜的青珏大袖一挥,就将文笙的魂装入袖中丢进了王冲为他建的神庙中,不仅为他设下结界,还将一抹神识留在了他身上。 拘下文笙,青珏又急急赶回天宫,离青樾出塔之日还剩四日,如今她已知晓文笙自缢,只盼她不要做出什么傻事才好。 惩仙塔由坚不可摧的万年寒冰所砌,听闻当年父君为了建这惩仙塔在昆仑冰川苦凿千年。而老天君觉得这晶莹剔透的寒冰宝塔需配上紫藤缠绕、清泉蜿蜒才算美景。 可惜美则美矣,惩仙塔终年寒气逼人,稍有不慎便会寒气侵体,连守塔天将身上都得带着避寒珠才能常年镇守。如今这栀瑶公主倒是不管不顾,哭累了直接趴在寒冰阶梯上睡着了,也不知她是真睡着了,还是已被这万年寒冰给冻傻了。 守塔天将见青珏帝君疾步而来,不免有些紧张,青樾上神被关二十六,虽从不见帝君亲临,但每日都有一道磅礴的仙力化为一道强光破塔而入,他们也都知晓乃青珏帝君的手笔。 如今尊神亲至,他们一时间倒是有点摸不准青珏的脾性了,生怕他一剑将这惩仙塔劈了,自己连跟谁交代都不知。 青珏淡淡扫了二名天将一眼,冷声道:“你二人且放心,这惩仙塔一时还倒不了。只不过你们竟纵得魔族公主睡于这至寒的台阶上,也不怕魔君上来与你二人拼命?” 语落,青珏也不顾二位跪地求饶的天将,将毫无知觉的栀瑶抱起,幽怨地看了看惩仙塔大门探了探青樾气息。 还好,只是心伤,没死,先将这不知深浅的小公主救起才是。 — 栀瑶在一片紫檀气息包裹中醒来,看着这张自己日思夜想的脸近在咫尺,多少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正想伸手捏了捏证实自己是否在做梦。一双肿如红枣的眼睛正好对上青珏眼中一片浩瀚星辰。 青珏瞟了瞟怀中面色苍白的栀瑶,冷冷道:“若想死得快些,你可以多去惩仙塔前趴上一趴,那塔连台阶都是万年寒冰所建,轻而易举便可毁你千年修为。” 熟悉的语气倒是让栀瑶清醒不少,奈何周身不济,确实使不上力气。想要答话,也只觉得虚弱无力。青珏看着难得如小猫般乖巧的栀瑶,声色也柔和了许多,“睡吧,一会儿就好了。” 语落,栀瑶便如中术一般,沉沉地闭上双眼,再无知觉。 一路上,识趣的仙娥仙侍见青珏帝君怀中抱着美人都知道垂下头去,唯独有一个不识趣又嫌命长的晹宸宫掌事仙官承禹。自青珏抱着栀瑶踏入晹宸宫大门,他就一直跟在青珏身后,明目张胆地看也就不说了,那一沓沓的小心思还明目张胆地冒了出来。 “帝君是不是看上栀瑶公主了?” “帝君这是要打算老牛啃嫩草?” “栀瑶公主这是抱得白菜归了吗?” “帝君与栀瑶公主喜欢哪种喜宴?” “帝君日后会与栀瑶公主生几个孩儿?” “小殿下会不会帮帝君带孩子?” …… 十几条小心思一涌而上,让青珏不堪其扰,转身将栀瑶塞进承禹怀中,道:“如果心思太多就将栀瑶公主送回卧房,再去请药王来看上一看。” 承禹不仅一时不慎险些撞到青珏,还没头没脑地答道:“帝君您的医术这些年来可是比药王好上许多,为何你不亲自为栀瑶公主看?” 了无声息般的沉默伴着青珏铁青的脸,半丈高的青色火焰伴着霄尘剑的铮鸣声让承禹再次感受到了青珏帝君的威仪。抱着栀瑶仓皇而逃连见礼一事都给忘了,他只怕自己再停留一刻,保不齐现下凡间的猪圈里会多上一只小猪崽子。 青珏并不是不想亲自照料栀瑶,只不过方才归来之时太过张扬惹得众仙侧目,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分神没带着栀瑶遁进晹宸宫,而是抱着她从惩仙塔一路走了回来。许是文笙一事让他也神思受损吧!对,都怪那可恶的文笙! 如今此事已在天宫传开,若他料得不错,站在天族八卦至高位置上的竺渊与翀苍现下正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故而若是再撞上他亲自为栀瑶验伤,以竺渊的处事速度,保不齐明日就可以吃上自己的大婚喜宴了。 毕竟是从小一同长大知根知底的情分,青珏所料一点没错,他才刚从仙娥手中接过茶盏,竺渊与翀苍已在晹宸宫大门前聚首,二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带着七分好奇三分戏谑踏入崇华殿。 遇上此等大事,青珏自然是要在崇华殿好好待客的,见二位尊神脚踩清风步履欢快,想来是已经做好万全准备,只待他青珏尊口一开了。 竺渊已经屏退左右,如儿时一般与翀苍奔到青珏身前,双手托腮,满脸好奇地问道:“兄长?可是好事将近?” 翀苍亦是同款姿势,挑眉道:“听闻那魔族公主美艳无方,咱们天族任何一位公主出来都是比不上的。” 竺渊点头附和道:“且只有三万两千岁,兄长真是好福气。” 青珏看着这两张从小到大闲起来就这般让人咬牙切齿的嘴脸,浅浅抿了一口茶,道:“如今你二人这副模样要是让岚依和百花仙子看去,不知作何感想。” 翀苍一脸不满,冷声更正道:“兄长!你要我跟你说多少次才能记住!吾妇名唤兮云!兮云!再说了,她如今已不是百花仙子了,只是我极乐宫帝后,你可莫要再唤错了,兮云会伤心的。” 青珏不屑一笑,道:“本君唤错她的名字她也伤心不到哪里去,若是有朝一日你将她的名字唤错了,那她才该伤心。” 翀苍白了青珏一眼,“也没见你将岚依嫂嫂的名字唤错。” 竺渊忍不住如儿时一般拍了一下翀苍的头,道:“别打岔,说正事呢!” 翀苍幡然醒悟,又是满脸期待地问道:“兄长,喜宴打算设在什么时候?” 青珏遥望天边烟霞,露出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缓缓道:“许是十万年之后?” 竺渊眉尾微挑,道:“长空等得到这么些年?” 翀苍邪魅一笑,“兄长好计策啊!熬死了他,娶了他女儿,再去将他的魔界一柄接管了,还不用称他一声岳丈。想想都觉得畅快!” 竺渊忍不住为翀苍拍手叫好,身为一宫帝君,他总能出其不意,只当一名闲散帝君着实委屈他了,他就该将司命星君收于麾下,开个天族茶楼,说书之余还能写写话本子。 青珏冷哼一声,对着这两个榆木脑袋道:“这等快事还是交由翀苍阿弟比较合适。” 话已至此,二位尊神自然也明白了晹宸宫的这杯喜酒近来是喝不上了,还是莫要自讨没趣的好。只是不知道连青樾妹妹都开窍恋凡了,这青珏帝君何时才能情窦初开,正视本心。 翀苍颇有深意地看着青珏,又是一叹,“可惜啊!” 竺渊附和道:“确实可惜。 青珏自是知道他们在可惜什么,不过自那日瞧着青樾一身嫁衣,自己突然不知道本心是什么?情愫又为何物了。只知当时他对文笙又妒又恨,可当瞧见文笙为了青樾自缢之时,又多了些心疼,多了些宽慰。 他本怀疑过自己对青樾生了不该有的情愫,可当看着文笙魂魄离体还不忘给他端正行礼之时,心底似乎被什么触碰了一下,骤然觉得若这男子不是个凡人该多好,那便是这天上地下除他之外最疼青樾之人了。 至于栀瑶......情之一字还是不碰为好。 第64章 拒婚 天色清朗,栀瑶在一阵阵刺耳的琴声中醒来,眉头拧成一团,轻揉额头细声问在一旁服侍自己的小仙娥,“姐姐,这是谁在弹琴,怎的这般……这般动人心魄?” 栀瑶本想直言难听二字,可转念一想若对方是个初学者,这样的评价似乎过于刻薄了。 仙娥仓皇看了栀瑶一眼,将头埋得更深了,不敢作答。 栀瑶错愕一阵,瞬间明白了。这晹宸宫能让人慌张至此的,也就只有那一宫之主了,难道他青珏帝君竟不通音律?栀瑶窃喜,这样一来感觉自己又与看似无所不能的青珏帝君又近了一步。 恰逢承禹送药过来,见栀瑶一脸窃喜,问道:“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帝君的琴声竟有如此魔力,让你这般高兴?!” 栀瑶抓住承禹便问:“承禹哥哥,帝君的琴是在何处学的?” 承禹一怔,这个问题显然有些难答。吩咐仙娥退下后,才一脸神秘地说道:“自学的。” 栀瑶又是一阵错愕,“听闻翀苍帝君掌三界礼乐,且音律的造诣只在厨艺之下,为何帝君不去向翀苍帝君求教一二?” 自青樾走后,承禹在天宫已经许久没人同讲八卦了。承禹也不见外,直接坐到一旁,从袖里摸出一包瓜子与栀瑶分食,眉飞色舞道:“那是一个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的午后,一位初登天界的仙者,为天君和三宫帝君都送来了礼物。估摸着这小仙记错了帝君喜好,将一把瑶琴送了过来。” 栀瑶道:“嗳?帝君不是喜欢兵器么?这小仙送礼怎的也不提前做做功课?” 承禹道:“谁说不是呢,可转念一想吧,也不怪小仙不敢送兵器。你想啊,帝君有时候自己铸的剑都不满意,怎会看上别人铸的兵器。” “有道理!”栀瑶点头附和。 承禹接着道:“那日帝君得了瑶琴,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上压根就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可我正准备将琴收入库房的时候,帝君竟抚起琴来!!” 栀瑶心头一紧,问道:“帝君以前抚琴么?” 承禹坦然答道:“从未。” …… 一阵相视无言的沉默后,承禹道:“本来帝君一时兴致过了就罢了,没想到那日正巧天君过来找帝君商议要事,在宫门外就听见琴声。天君隔着院子就问:‘帝君从哪儿提上来的仙娥?弹得这般刺耳,凡间公驴拉磨的声音都比这琴声悦耳百倍。’帝君听完也没见他发怒,只是当着天君的面将又随意抚了一遍,且这一抚便是断断续续三百年,连翀苍帝君亲自上门想要教他都被他赶了出去……” 栀瑶听完,腔调奇怪地说了一句,“脑阔痛哟!抚了三百年却毫无长进。” 承禹一愣,问道:“公主殿下,你这说的哪里的话?” 栀瑶嘿嘿一笑道:“游历凡间之时学的。”说完,栀瑶猛然想起自己不知睡了几日有没有错过青樾出塔,又问,“承禹哥哥,我睡了几日了?” 承禹晃了晃三个手指头,答:“三日。” 栀瑶一惊,又问:“帝君的琴抚了几日?” 承禹思忖片刻,答:“小殿下入塔的第二日便开始了。” 栀瑶一惊,长叹一声,道:“我竟睡得这般死,第三日才被这摄人心魄的琴声给叫醒……” 承禹摆手道:“非也非也,是帝君给你施了昏睡诀,想让你睡得安稳些。”承禹有些期待地看着栀瑶,想到曾经小殿下哭闹的时候帝君都是直接给哑咒,如今竟担心栀瑶公主哭到气绝。 栀瑶并无承禹期待的感激之色,愤愤道:“那我岂不是三日没去看小樾樾了!?帝君真坏!” 哈?承禹一时有些懵了,多少神女仙女巴不得削尖脑袋往帝君怀里蹭都没成功,如今她不仅让帝君喜提天族第一大八卦成了帝君第一个怀中女子,还得了帝君些许特殊照顾,没想到她竟说帝君坏……果然女子的心境都是不可揣测的。 “我去找帝君。”语落,栀瑶急急从榻上蹦了下来,寻琴声而去。 — 栀瑶不知自己来得是不是时候,她刚穿过别院花丛,就瞧见青珏跟前还站着一人。那人已是梨花带雨,顶着巨大的琴声,身子摇摇欲坠似乎都快站不住了。 栀瑶刚想探头就被承禹拉了回来,悄声道:“公主啊!你此时可去不得,宛音公主听闻帝君将你抱回晹宸宫已是恨你入骨。听长乾宫的宫人说,她茶盏都摔了几套呢!” 栀瑶后背一凉,道:“她是不是也想摔了我?” 承禹对栀瑶使了个眼色,连连点头。 院内的青珏一心只在抚琴,他在琴声中加诸法力,确保青樾能听到,也能为青樾醒神。惩仙塔那种地方多睡一刻便会多一分危险,还是警醒些好。 宛音似乎对青珏之举很是不满,本是来寻青珏说话的,不承想青珏全心抚琴,全然不顾一旁的自己,这才梨花带雨想要博得青珏一丝怜惜。 终是曲落,青珏也未抬眼看宛音,只冷声道:“公主今日又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宛音愕然,踌躇片刻道:“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听闻晹宸宫将有喜事,故来问一问帝君。” 青珏淡然:“晹宸宫确有喜事。” 青珏所说的喜事自然是明日青樾出塔一事,而宛音和承禹以为的喜事是青珏大婚一事。宛音一听,已是心乱如麻,想要问清那女子究竟是谁却又张不开口。 一旁听墙角的承禹更是一脸雀跃,问栀瑶,“公主,你喜欢什么样的喜服?” 青尘意 第44节 栀瑶一脸懵,“明日去接青樾需要穿喜服吗?你们天族的规矩好生奇怪。” 承禹这才反应过来,帝君所言的喜事是什么,不过如此看来,只帝君心意的也只有栀瑶公主一人,心中甚是得意,忙摆手道:“我是这样听说的,这不从没在惩仙塔接过人么……” 说完,承禹转身擦了擦额角的虚汗。 青珏看着宛音哭成这样,不禁有些心烦,道:“你究竟所为何事?哭成这样传扬出去,莫不是又成了本君为老不尊欺负于你。” 话音刚落,奕殊缓步而来,浅浅睥了一眼听墙角的栀瑶和承禹,如沐春风般向青珏走去,嬉笑道:“嗯,确是为老不尊。” “奕殊阿弟,坐。”青珏浅浅一声,却并无邀宛音同坐的意思。 奕殊翩然落座,眉目间带着些许调笑,道:“兄长怕是没听说,东海传得沸沸扬扬,说不日这宛音公主便要嫁入晹宸宫为后,这几日九重天又盛传兄长怀抱美人入宫,可怀中抱着之人却并非宛音公主。故而现下倒是让四海六界拿不准了,兄长究竟娶谁为后,纳谁为妃。” 青珏冷冷睥了一眼宛音,答:“无稽之谈。本君从未有娶后纳妃的念头,现下没有,往后也没有。那些谣言因何而起从何而出,想必有人心知肚明也无需本君多做言语。” 奕殊道:“确是无稽之谈,可宛音公主的名声也因此谣言受损,兄长还是得想些法子,早日将这谣言断了才好。” “依你所言,该如何断才好?” 奕殊道:“不如兄长将这帝后娶了?” 青珏淡淡扫了奕殊一眼,又看了看宛音,这一眼却是无声胜有声,让宛音心底多了些寒意,却还想再次争取一番。 宛音眉目间娇柔流转,带着抽泣声道:“青珏帝君,宛音自知配不上您……” “知道就好。”青珏直接出言打断,让宛音脸色煞白,一阵错愕,全然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奕殊长叹一声,依旧带着笑意,眼眸却深不见底,道:“除却这宛音公主,愚弟倒是想不到有其他更适合做兄长帝后之人,这些年白羽凤族似乎也没什么出挑的女子。不如兄长……” 青珏不以为然,挑眉道:“不如你先娶位帝后,本君再娶。” 奕殊笑道:“也可。”续而转头问宛音,“不知宛音公主意下如何?” 宛音本就惨白的脸更是覆上一层寒霜,怔怔眼前这两位面带戏谑的尊神,福了福身子道:“蒙奕殊帝君错爱,小女告辞。” 看着宛音愤恨又急促的身影,奕殊悄然一笑,道:“是她看不上我的,这可怪不得我。” 青珏无奈耸肩,与奕殊以茶代酒,会心一笑。 栀瑶这是第一次见到奕殊帝君,原只听父君说他肃雅端正、不苟言笑,如今一看却是这般和煦,与父君口中的冷面帝君甚是不符。 冷面帝君这一雅称倒是可以送给青珏,不过又猛然想起父君曾说过青珏帝君是天上地下最为不要脸的神仙,栀瑶现下倒是好奇他究竟有多不要脸才能让父君提起他来那般怒目切齿。 青珏奕殊自然是将三丈外栀瑶的心声听得一清二楚,奕殊隐隐发笑道:“你这红颜知己倒是品味独特。” 青珏微微摇头道:“我倒觉得这世间女子皆是口味独特。” 奕殊剑眉轻挑,“哦?那于世间男儿呢?” 语落,奕殊发间那条红色发条恰逢其时随风轻摆,青珏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低声回道:“男子也是如此。” 第65章 纠葛 青樾出塔前,青珏与栀瑶已在惩仙塔前站了许久,错落有致的紫缠绕着晶莹剔透的粉,让惩仙塔看着倒是别致。 栀瑶暗想,这天族确是品位不俗。魔族受刑的地方必然是一片血腥的幽暗,还得配上几只秃鹫才算应景。而这天族受刑之地却是一番美得让人忍不住驻足欣赏的景色,不禁赞叹道:“这万年寒冰倒是与众不同,娇俏得令人移不开眼。” 青珏冷冷回道:“受刑的仙者多了,那洁白的寒冰墙自然也就染红了。” 栀瑶闻之,心中一紧,那抹抹淡红中,也混着青樾的血。不觉道:“既是受刑的仙者多了,那为何不考虑是不是天规是否过于陈旧腐朽,而不是一味惩罚仙者。” 话音刚落,两名守塔天将吓得急忙俯身跪下,栀瑶愤愤盯着惩仙塔面有怒气。 青珏只是淡淡瞟了她一眼,道:“休得放肆。” 栀瑶此时才反应过来,看来自己又是一不小心口不择言了,只得偷偷咂舌,周围又恢复了沉静。 随着惩仙塔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一阵夹杂着血腥的寒气扑面而来,青珏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顿时额间青筋暴起,双拳捏得咯咯作响,周身火焰也燎起丈余。 青珏此时只恨自己当初没能一掌劈了惩仙塔,才让青樾落得这般下场。 一旁的栀瑶更是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想要上前却是心如刀绞完全挪不动脚步。 青樾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现下已是白发苍苍、目现白瞳,皮肉纷飞、体露白骨的模样,还竭尽全力挤出一抹微笑,让大家觉得她还好。 可这笑只撑了一瞬,随着青樾坠地也就消失了。 栀瑶吓得猛跑过去,青珏已化作一道青影越过,将青樾轻柔抱在怀中,不敢多用一分力气,怕她破败的身体承受不住。 一路行来,青珏一身火焰与怀中已是血肉模糊的青樾上神引得众仙侧目,晹宸宫的宫人见着青樾这副模样回来,更是心惊不已。 承禹本在暮夕殿为青樾收拾寝殿,刚出殿门看到青樾的那一刻脑袋一片空白,险些扑上去抱着青樾嚎啕大哭,这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百般疼爱的小殿下啊!如今伤成这样怎能让人不心疼。 青珏自是不想废话,让承禹将暮夕殿的鹅毛软榻加厚三层才将青樾轻轻地放下去。转头又拨了十二名仙娥任栀瑶差遣,道:“天雷灼烧的伤碰不得水上不了药,只得以灵力灌养,你们速速为青樾换身衣裳,定要轻轻的!本君去取些丹药就回。” 栀瑶连连点头,待青珏转身,才小心翼翼地将青樾身上那身褴褛的衣裳轻轻脱下。确如青珏所言,青樾身上许多伤口与衣裳已是黏在一起,且不能碰水,稍有不慎便会扯下皮肉。 看着青樾梦中紧皱的眉头,栀瑶又是阵阵心疼,手上也不敢丝毫怠慢,终是将她一身衣裳褪去才看清了,比起身上露出的白骨,脸上与手上的皮肉纷飞已算小伤。 此时栀瑶无比悔恨,只恨自己当初极力撮合她勇敢去爱,只恨自己没能晚几日告诉她文笙的死讯,只恨自己不能为她分担这一身伤痛…… 青珏归来的时候,青樾已换好衣裳,整个人被包裹在云朵般的柔软中。青珏看了看青樾殿中那面等身铜镜,似乎并不想让青樾看到她如今的模样,便让承禹着人将它搬了出去,至于什么时候搬回来再议。 灵息运转,青珏端坐床尾将一颗颗金丹以灵力渡入青樾体内,栀瑶担心地看着他们兄妹二人,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是无能,法力过于低微完全帮不上什么忙。 一旁的承禹也失去了以往那副悠闲的模样,神色紧张地站在栀瑶身旁。 在青珏额间汗珠不住滑落眉宇之时,已过去了两个时辰。其间竺渊、奕殊、翀苍再次聚首,只不过这次竺渊身边带着岚依,翀苍身边带着兮云,四人坐在崇华殿饶有兴致地看着奕殊。 奕殊倒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自在,淡然喝茶。直到迟熠来禀说青珏帝君正在过来的路上,而青樾上神似乎伤得很重,还未苏醒,他的脸上才有了一丝凝重。 岚依一听,心痛不已,以往她与青樾关系甚好,如今已为人母,心中更是柔软,听闻竺渊将青樾罚入惩仙塔受三十日天雷穿骨之刑的时候,她就与竺渊置气了好一阵。如今青樾终于熬到出塔了,却还重伤不醒,岚依更是埋怨地看了竺渊一眼,却又不好发作。 竺渊自是知道妻子心意,天规如此,自己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示意她稍安勿躁,待青珏过来再说。 兮云乃一介地仙,虽已贵为帝后,但也十分安分守己,除了庖厨只爱倒腾花草,自然不知惩仙塔有多厉害,不过看着一屋子愁云惨雾外加近来翀苍无事便往晹宸宫跑,她也能料到青樾这伤很不一般。 青珏虽是疲累可听闻三宫皆至,想来也是担忧青樾之故,只得又打足了十二分精神疾步而来,见今日来得倒是整齐,青珏心中还是隐隐有些安慰的。 既无外人,相互见礼一事能省则省,竺渊率先问道:“青樾妹妹现下如何?” 青珏摇头,“不太好,天雷灼得她皮开肉绽白骨森森,锁心环又险些废了她一条腿,能活着出来已是万幸。” 岚依大惊,那锁心环是竺渊为青樾套上的,也不顾竺渊脸色如何,径直上前见礼道:“青珏兄长,可否允我去瞧瞧青樾妹妹?” 兮云也跟了上来,“请青珏兄长也允我去看看青樾上神。”她还在凡间的时候就想要见一见天族唯一的女上神,本来那次百花盛宴有缘相见的,却因与翀苍掐架一时将她来参加百花盛宴的另一目的给忘了,如此与青樾失之交臂。 今日闻得青樾伤得如此惨烈竟还能从惩仙塔里出来,她心中更是敬佩不已,定要与之一见才能心安。 青珏自是不好驳了二位颜面,便招来承禹让他带着天后与兮云帝后去往暮夕殿,自己端起案前一杯清茶一饮而尽。 奕殊面覆寒霜心中有笑,这仅仅是他想要的一点结果罢了。 — 栀瑶已见过岚依一次,初见只觉得天后端庄,今日再见又觉得岚依不仅端庄,且还温柔有礼。 岚依自是知道栀瑶不识得兮云,便又向栀瑶引荐了兮云帝后,才急急走到青樾榻前。看着以往在自己面前俏皮可爱的青樾如今青丝变白发,小脸血肉模糊,似一只受伤小兽般蜷缩着,眼泪更是止不住了。 栀瑶觉得,岚依这无声哭泣看着要比宛音那梨花带雨惹人疼惜得多,宛音跟在姐姐身边多年,竟没学到一点精髓也是可惜,若是她有这样一位姐姐该多好。 兮云来的路上想过无数个皮开肉绽、白骨森森的画面都不及眼前这一幕触目惊心,青樾虽是睡得恬淡,可但凡女子知道自己的容貌毁成这样也会一度崩溃的,兮云如今只希望翀苍能多来晹宸宫相助青珏帝君为青樾疗伤。 较暮夕殿的哭哭啼啼,崇华殿这边气氛就要凝重得多,青珏一言不发不住喝茶,竺渊得知青樾险些被锁心环割去一条腿,更是心中不安也不知说点什么。 翀苍来时为青樾做了一堆她爱吃的东西,放了满满当当两个食盒,看来也是用不上了。 唯有奕殊,神色依旧淡然,让人摸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暮色将近,晹宸宫也随着夜色沉寂了下来,青珏想起今日无意中捕捉到奕殊嘴角那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不觉有些惊心。且不说那抹笑容诡异,就青樾之事桩桩件件都与奕殊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沈烟是奕殊提上来赠与青樾的仙娥,且青珏也去往蓬莱仙山打探过,确有此人,只是于容貌上似乎与青珏所知的沈烟有几分差别。如今沈烟也是灰飞烟灭,想要探其究竟亦是不可能的了。 再者,自己明明已经设下仙障将汋水城罩得严严实实,摩莱是如何得知青樾身在汋水城,又是那般凑巧撞上青樾成婚的? 青珏看着眼前奕殊费心寻来的忘心草,再次将噬魂剑取了出来,二指拂过剑身。那剑似乎被青珏忽略了几日,今日见面尤其缠绵,一身红气绕着青珏亲昵,让青珏很是不习惯。凝神闭眼,须臾便再次闯入了噬魂剑所存记忆中。 这次的画面很是凌乱,两张熟悉的面孔依旧是自己与奕殊,只不过不知发生了何事,二人似乎有些争执。长得与奕殊相似的男子心神接近崩溃,以一只白玉箫抵挡,不允许与青珏相像的男子靠近。 而长得与青珏相像的男子眉心紧锁,双目紧闭,手指一拨琴弦尽断…… 青珏站在一旁,看得云里雾里,莫不是这便是自己与奕殊的前世?原来他二人这么早就有了纠葛!可这又跟噬魂剑有什么关系? 这段记忆很是短暂,待青珏醒神,噬魂剑已是安静地躺在他手中了。 青珏急急翻出魔族典籍,细细查阅魔族始祖迹星的过往,骤然发现,迹星最后出现的地方,竟是孚汋山…… 孚汋山,自己降世的地方,噬魂剑现世的地方,亦是青樾历劫的地方,且不说青樾之事与这孚汋山有何干系,光是自己与噬魂剑一事就足以让他怀疑自己就是那魔族始祖迹星转世。 思量至此,青珏不禁有些后背发凉。若真是如此,依噬魂剑里藏着的点点记忆,那奕殊不就是妖王寒仪转世么?可奕殊确为迦南帝君亲生,九尾狐族又怎会不知自己儿子的前世今生? 第66章 赠剑 青樾昏睡的三日,宛音公主不计前嫌日日都来,不知是不是想开了,还是刻意为之,她每次前来必定是寻着青珏去往灵霄殿议事的时辰。 宛音不仅巧言夺过栀瑶手中的药碗亲自喂青樾吃药,还显得异常亲昵地为青樾拭汗。让一旁的承禹尴尬不已,栀瑶倒是还好,她觉得能如此尽心照料,想必是从前与青樾关系不错的。 只是让栀瑶颇为不解的是,每日宛音临走前,总要阴阳怪气的以长辈的身份将自己说教一番。 她说,青珏帝君性子冷清,留在他身旁伺候不免受些冷落,即为魔族公主万不可委屈了自己。 她说,栀瑶年岁尚小,可莫要放着魔族的大好男儿不要。 她说,天族不比魔族,规矩多,拘得紧,想来妹妹习惯了在魔族随性自在,在天宫住得很是不开心吧,还是早些回魔族的好,免得父君母妃担心。 栀瑶答,既然姐姐这么喜欢魔族,不如同去,还可帮她物色物色自己的哥哥们,嫁入魔族为皇子妃也是极好的,如此一来还能让魔族与天族永结秦晋之好。 一来二去切磋了几回,宛音落了下风。正巧今日说话时青珏进来,便附和了句,“听闻魔族太子倬阳君一表人才、风流倜傥,身边只有一位正妃,也是魔族难得专情之人,不如本君差栀瑶回去帮你问问?” 宛音闻言自是又惊又气泪洒当场愤恨而去,然而青珏希望她再也别出现了,初见时的灵动可人早已在这夯长的岁月里被她造作得一丝不剩,如今有的只有如待芙月般的后怕。 栀瑶见青珏为她说话,自是欢喜雀跃,本想与青珏来个击掌庆祝,却被青珏静若寒潭的眼眸给吓回去了,手掌呆呆地举在半空,又尴尬地收回。 青珏眉头微皱,埋怨道:“你也不怕她伤了青樾。” 栀瑶一愣,“她们并不交好吗?这几日我看她悉心侍候青樾,且时时落泪,便以为她们关系甚笃,才耐着性子不与她争辩的。若是真心要辩,我能将她辩哭。”说完还不忘双手叉腰显示她的不满。 青珏挑眉,上下瞟了一眼这看似刁蛮的小丫头,道:“她是青樾贬入归魂谷之后,才到天宫的。” 青尘意 第45节 “哼,那我明日便不放她进来了。”说着,栀瑶故作凶狠地祭出了长剑,还做出了一副嗜血的模样。 青珏看着栀瑶手中那看似凌厉的长剑,眉心微蹙,问道:“你这剑哪儿来的?” 栀瑶一喜,答:“我父君亲手所铸,怎的,帝君也看出来它很厉害了吗?” 青珏冷笑一声,眼里透着不屑,道:“六界之中也只有他的手艺能与凡间铁匠相媲美。只是苦了你了,拿着这等兵器还能自信满满与寒芷抗衡。” 青珏的第一句,栀瑶以为他在夸父君,这第二句嘛就很明显了。 栀瑶正想为自己那确实不太会铸剑的父君辩解两句,不承想青珏说:“一会我陪你去选选,本君这些年还是铸了几柄好剑的。” “真的?”栀瑶一愣,接着又是大喜,万不曾想到青珏竟会赠她宝剑。 青珏冷声答道:“本君从不说谎。” 语落,青珏闭上双眼封闭五感,开始为青樾疗伤。短短三日,他耗费了万年修为,才将她受损的元神修补好,白发也恢复了大半青丝,只是这一身伤还得将养几日。 青珏为青樾疗伤期间,栀瑶总在身边陪着,有了以往为青珏拭汗的经历,如今她也不敢妄动了,只能看着青珏的额带渐湿,待到额带欲有滴水之势时,青珏才会睁开双眼。 时日一长,青珏也渐渐习惯了栀瑶身上的玫蕊香,比起淡雅的梅蕊香,似乎这玫蕊香更是怡人。若是梓渊还在,他也会喜欢吧。 原听栀瑶提过,梓渊还在时,将自己压箱底的缝纫秘术都传授于她了,故而那日看到后院的连理树,知道了那树的由来,栀瑶崩溃大哭。 青珏将神思收回,浅声道:“走吧,我陪你去挑选佩剑。” 浅浅一声倒是令一旁睡意朦胧的栀瑶惊坐而起,起身之时还不忘擦擦嘴角,怕留下什么见不得人的痕迹。 “困了?”青珏问道。 栀瑶连忙醒神道:“没有没有。”说完还努力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力证自己活力满满。 青珏自是知晓青樾出塔前,她每日天上凡间两头跑,不仅要顾着青樾,还得照看文笙一家,从未懈怠。 青樾出塔后,除了为青樾疗伤,其他事宜皆是栀瑶一手包办,她总担心宫娥一时不慎弄疼青樾,凡事皆是亲力亲为,每日也只趴在青樾床前小憩片刻,从未离开半步。 看着栀瑶眼下乌青,青珏有些不安,柔声道:“这几日辛苦你了。” 栀瑶第一次听到青珏这般轻言软语,骤然有些不适,狐疑地打量了青珏片刻,道:“帝君该不是反悔了,不想赠剑于我了吧?” 青珏眼眸一沉,一言不发拂袖而去,果然,她跟青樾都是一路货色。 栀瑶不明所以,摊了摊手求助地望向承禹,承禹连忙向她使眼色,示意她赶紧跟上去。 栀瑶这才反应过来,嘱托承禹好好看着青樾,连蹦带跳跑了上来,紧紧跟在青珏身后,生怕走丢。 青珏走向西边厢房,大手一挥,落锁的大门一下子打开了,栀瑶暗暗点了点木架子上整整齐齐摆着的剑匣,这一个房间竟放了百余个,突然觉得,曾经自己造访过的神兵阁已经不算拥挤了。 青珏道:“自己去挑吧,看上的直接带走。” 栀瑶看了看这密密麻麻剑匣,问道:“帝君,这剑该怎么挑啊?” 青珏愕然,“你原本的剑如何挑的,现下便如何挑。” 栀瑶委屈道:“可我以前没得挑啊……” 好吧,青珏算是明白了,长空就是这样敷衍他女儿的,无奈说道:“你且走上前去,一手抚在剑匣上,感应到哪柄剑与你有回应,便选哪柄。” “竟这般神奇?” …… 青珏突然很怀疑长空这三万年来教导了栀瑶些什么,不禁开口问道:“你父君母妃这三万年来是如何教导你的?” 栀瑶思索片刻,如数家珍道:“习字、弹琴、练舞、修行、捕兽。” 青珏一听,还算正常。不料栀瑶一只手指掰完,举起另一只手继续道:“喝酒、打架、赌钱、叶子戏、逛青楼……” 听得青珏险些一口老血喷涌而出,连忙摆手制止栀瑶说下去。可转念一想,若是真就教她这些,那她的礼仪似乎也学得比青樾还好,还善缝纫,且从未闯下大祸……如此一想,青珏又觉得,是自己教导无方。 “罢了罢了,你快去选剑吧。” 最终,栀瑶摸遍了晹宸宫大小房间都没寻到一柄与她达成共识的长剑,无奈之际,青珏带她走进了神兵阁。只要不是那几柄封印着的妖器,其他的也随她选,反正世间最好的两柄剑现下都在他青珏袖中。 栀瑶看着神兵阁这些雕工斐然的剑匣,自知这里的剑恐怕她是配不上的,但瞧着青珏真心让她挑选,也只得一一摸上一遍了。 果不其然,栀瑶摸了十几个剑匣,里面的剑依旧不为所动,心酸无奈之际,栀瑶将手覆上了一黑漆剑匣,不料那黑漆剑匣瞬间周身泛光开始抖动,强大的灵气翻涌让周围的剑匣纷纷掉落。 青珏一怔,看了看惊慌失措的栀瑶,又看了看那欲破匣而出的挥星剑,道:“此剑名为挥星,乃万年玄铁所铸,能与霄尘剑拆下八十余招的,天上地下唯此一柄。” 原本就被这强大灵力所吓到的栀瑶如今更是惶恐了。那日汋水城一战,她可以亲眼看着青珏帝君一剑斩杀妖族首席大弟子摩莱的,那摩莱的修为起码是她的七成以上。这可是能与霄尘剑抗衡八十余招的神剑,栀瑶此时觉得自己十分卑微,十分不配。 青珏倒是不以为然,“既它已认你为主,那便将它收下,善待于它。若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它,那便潜心精进修为,莫要懈怠。” 栀瑶一听,也只得如此了,便将颤抖的小手再次覆上剑匣。此时,剑光更盛,璀璨夺目得令栀瑶有些睁不开眼,却还是鼓足勇气将剑匣打开了。 只见那挥星剑剑身如墨透着赤光,栀瑶一脸疑惑,问道:“嗳?方才那光不是柔和的水红色么?怎的打开剑匣竟是这般耀眼的赤红。” 青珏浅声道:“那只不过是它与你产生连接时发出的光芒,如今才是它本来的模样。怎的,不喜欢?” 栀瑶急忙摇头,“哪有!如此风姿卓绝的长剑,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自然是喜欢得紧。” 语落,栀瑶两眼放光地拿起挥星剑,“似乎有些沉。” 青珏道:“玄铁剑自然是比青钢剑要沉些,待你修为有所长进之时便也不觉得了。” 栀瑶欢喜将挥星剑抱在怀中,激动道:“多谢帝君,多谢帝君!” 青珏浅浅瞥了一眼栀瑶怀中的挥星剑,嘴角带着一抹难测的笑意,如此,也好。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打工人卑微的应付完年底各种材料、表格才来更书,明日睡饱多更些,爱你们,么么哒! 第67章 意外 栀瑶抱剑先行,青珏抽空去了趟烨宁宫,既然那噬魂剑中的记忆关乎自己与奕殊,不如去奕殊那处测测他的反应。 自芙月离世,奕殊游历千年归来,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以前不觉有异,近日细思,似乎桩桩件件都与奕殊有关,就连司风、司火二神这些年来,既没消散也未苏醒,与其说是重伤,不如说是中术,可中了何术青珏就无从而知了。 烨宁宫依旧一片流光溢彩,各种稀世奇花在奕殊的悉心养护下艳压三宫。青珏如往日一般正想去后院寻奕殊,却被匆忙赶来的沐霖拦住了。 沐霖揖礼道:“青珏帝君安好。我家帝君现下不在宫中,待帝君回来,小臣定会告知于他,请他往晹宸宫去寻您。” 青珏看着后院若隐若现的仙障,又瞟了瞟额间隐隐泛着红气的沐霖,浅声道:“如此,那便有劳沐霖仙官了。” 那抹红气许是受奕殊随身带着的珊瑚簪子影响吧。 回到晹宸宫,青珏还未踏入暮夕殿便已感知到青樾醒了,醒了也就罢了,这不知死活的丫头竟想将栀瑶迷倒,然后去凡间寻她那凡人相好。 青珏只觉五脏溢血,气得快要炸掉了,推门而入,厉声道:“你这副模样,还想去往何处?!” 栀瑶此时也反应了过来,担忧又气恼地看着青樾,倒是让青樾更为心虚了,“躺得太久了,想要出去走走。” 很显然,这般睁着眼睛说瞎话对于青珏还说,毫无用处,青珏冷冷一笑,瞬间将青樾周身要穴全给封住了。 这下青樾彻底急了,怒声吼道:“干什么,快将我解开!” 青珏也怒了,他自然是知道妹妹此时心中只有那个凡人而全然顾不得自己,咆哮道:“干什么?你这副鬼样子,你想干什么?” 栀瑶此时才完全反应过来,青樾想要去凡间寻找文笙,将她即将落地的双脚塞回被褥中,又贴心地为她掖了掖被角,轻轻为青樾拭汗,似有责怪之意,更多的却是疼惜。 本以为青樾能就此有些悔意,不承想她一门心思想的只有那凡人文笙,丝毫不顾及青珏这几日是如何为她疗伤,栀瑶又是如何不分昼夜地守护于她的。 青珏此时只觉当初就不该将那凡人魂魄拘起来,应该让青樾自己去找。青珏冷冷告诫道:“你若胆敢拖着这副身子就下凡去寻那书生,本君就算赔上万年修为也定要让你那心心念念之人灰飞烟灭。” 青樾自然是知道,自小哥哥对她放的狠话从未真的实行过,但对别人放的狠话却是从未食言过。他若想要文笙灰飞烟灭只不过损上他万年修为被天雷劈几下罢了。 可于文笙而言,从此以后六界将再也寻不到他丝毫气息了。 青樾看着怒火中烧的哥哥,绝望道:“你若让他灰飞烟灭,我陪他灰飞烟灭便是!怕你不成?!” “你!”青珏一时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身上的青焰已有腾起之势,狞笑片刻道,“你大可一试!” 语落,还是软下心来坐到床角为青樾渡入灵力疗伤,他着实猜不准这任性的妹妹会什么时候溜下凡间,还是得早早将她的伤养好。 栀瑶见着青珏兄妹二人置气,觉得青樾确实有些不顾及青珏的感受了,那日青珏虽是对着自己大发雷霆,指责自己身为好友却纵容青樾知法犯法,落得酷刑,可栀瑶并未生气,倒是突然理解又心疼青珏。 今日这般景象,栀瑶也不想青樾再对她哥哥有着诸多误会,忙宽慰青樾道:“樾樾,你别错怪帝君了。你这一身天雷灼烧的伤碰不得水上不得药,连包扎都不能。你的伤能恢复这么快全靠帝君一人以灵力将养着。你不知道,你刚出塔那日,更是……” “好了,不必与她多费口舌。”青珏粗暴打断栀瑶的话,如果只是疗伤,完全费不了这些功夫,栀瑶法力低微,完全不知青樾的元神已破损,修补那元神才是费心费力之事。 青樾没有答话,似乎很是好奇自己出塔那日究竟是何等残容,才能使得青珏下令将她殿中的镜子都给撤走了。 青珏冷笑一声,道:“好奇?待自己伤好了去驱使昆仑镜查探一二不就知道了。别被自己的鬼样子吓得原地去世就好,咱们白羽凤族可丢不起这份脸。” 青樾自是不服,可不服又能如何,如今她这一身皮开肉绽、筋骨寸断,就如青珏所言,自己贸然下凡也只是送死,现在的她可能连个妖族喽啰都斗不过,引魂扇也驱使不了,更别提那封云枪了。 青珏看着心思逐渐活络起来的妹妹,先前的怒气也荡然无存了,也罢,她活着就好。 — 自那日宛音被青珏当众揶揄之后,再也没踏入晹宸宫半步,再次得到她的消息,是承禹传回来的八卦。说是宛音公主近日与奕殊帝君不仅每日并肩游逛九重天,还多次一同往返凡间,似是好事将近。 栀瑶啃着手上岚依姐姐送来的小蟠桃,与承禹背靠着背坐下院中那棵最大的扶桑树下谈论此事。承禹以往只觉得这世间女子善变,可没想到这也变得忒快了,不过短短五日,曾经扬言非青珏不嫁的宛音如今已投入了奕殊怀抱。 栀瑶倒是觉得,及时止损才是身为女子最该明白的道理,若是知道那人心中没有自己,却还要胡搅蛮缠不仅有失颜面,还丢了气节。 承禹觉得颇有道理,待栀瑶从袖中掏出第二个蟠桃之时,他再也忍不住了,问道:“我说栀瑶公主,您究竟使了什么法子引得天后这般疼爱您,连这蟠桃都是一筐筐地给您送来,以往青樾殿下都没这待遇。” 栀瑶看着自己跟前两个桃核和手中啃了一口的桃子,道:“嗳?这蟠桃这般金贵吗?我只是跟岚依姐姐说,那日宴会上的蟠桃太好吃了,我长这么大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桃子,岚依姐姐便问了我的出生到成长之事啊。” 栀瑶又啃了口桃子,接着道:“只不过当我说完自己有许多兄弟姐妹,偶尔能得父君一点关爱时,岚依姐姐就不住落泪,说我这般苦楚还能长得如此可人,实在是不易,当即便认下我做妹妹了,还说以后只要想吃桃子,便让宫娥与她传话。” 承禹忍不住想要为栀瑶鼓掌,却又不禁赞叹道:“天后果然是心善之人。” 栀瑶一脸得意答道:“那是!虽我有三位姐姐,可从未得她们正眼瞧过,岚依姐姐却是不同,她虽已有四位亲妹子了,可待我这义妹却不比亲妹子差。” 承禹噗嗤一笑,道:“你呀,也是心善之人。” 骤得夸奖,栀瑶甚喜,掏出一个蟠桃丢给承禹道:“剩下的三个我可是留给青樾的,只能分你一个了,你可莫要说我小气。” 承禹看着这充满灵力的桃子,哪里会嫌栀瑶小气,这可是自己服侍帝君五千年才能换来的一次赏赐啊!只是承禹不解,为何都丢给青樾殿下,而不分给帝君,“栀瑶公主,您不打算分帝君一个?” 栀瑶故作为难道:“其实吧,也不是我不想与他分享,只是他的口味太过奇特了,不一定喜欢吃桃子,你看,我给他做的糕点他不就一口不尝嘛。” 承禹摇头浅笑,道:“公主呀!帝君从小便不喜甜食,这世间糕点也就翀苍帝君做的桃花酥他能吃上几块,其余的……他能咬下一口都算是恩赐了。” 栀瑶一听,双眼骤然发光,道:“承禹哥哥,你说我若是让翀苍帝君教我做桃花酥,他会不会答应?” 承禹眉心微皱,思索片刻道:“小臣倒是觉得翀苍帝君定会答应,于三宫而言,他们最希望看到的便是青珏帝君大婚。” “谁要大婚?”青珏恰逢其时地进来,让栀瑶和承禹险些受惊倒地。 青尘意 第46节 承禹辩解道:“没,没谁大婚……” 青珏今日心情似乎格外的好,也没追究,见栀瑶手中还握着一个蟠桃,顺势拿了过来,轻轻咬下一口,道:“我还以为你们在说奕殊与宛音的婚事。” 栀瑶、承禹大惊,“什么?他们竟已开始商讨婚事了?”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2-16 22:02:55~2022-12-17 21:1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咸鱼一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之喜 于奕殊与宛音的婚事,震惊的不止是晹宸宫,长乾宫与极乐宫也是花了些时间才将此事全然消化。 岚依骤然心感愧疚,这几日来,她只忙着来晹宸宫看青樾疼栀瑶,全然没有顾到自己的妹妹。而今突闻妹妹要与烨宁宫议亲,岚依心中不觉欢喜,却是一种隐隐担忧。 竺渊见岚依忧心忡忡,不住宽慰道:“吾妻这是在担忧什么?奕殊不比青珏兄长差多少,宛音能嫁入烨宁宫为后,那也是桩好事。” 岚依长眉微蹙,柔声道:“妾身自是知晓奕殊帝君甚好,可不知为何,妾身每每与奕殊帝君相处,总觉得他心底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且总觉他让我们瞧见的,并不是真的他。” 竺渊道:“不是与你说了多次了,在本君面前不必自称妾身。本君倒是觉得你多虑了,奕殊自芙月离世后确然是性情大变,可本君觉得他如今比小时候那张严肃的臭脸好太多了,你是没见过他小时候……” 竺渊絮絮叨叨与岚依八卦了很多奕殊小时候的事,岚依才勉为其难舒颜,只不过那种不安感既已铺开,又岂是一时能解的。 翀苍也是震惊许久,本以为他会立刻跑去烨宁宫沾沾喜气,不承想他在喝下一大碗桂花甜酿后,又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如今他的心中只有一事牵挂,那便是努力努力,一举生下好几只麒麟崽子。 温情熏香芙蓉帐,香汗交织吟声长。缱绻缠绵之际兮云分了神,她本就受奕殊提携才有了今日荣光,自然是觉得宛音高攀了奕殊。且此事此时定在九重天炸开了锅,可翀苍却将所有的兴致都放在了她身上,折腾得她连连求饶。 气息起伏不定,温热丝毫不减,如此闺房之乐,怎可随意消遣。待到翀苍酣畅淋漓搂着兮云入睡之时,说了一句话,让兮云用尽全身力气将他一脚踹下床去。 他说:“我定要在奕殊之前生儿子!让我的儿子也去欺负欺负他们的儿子!” — 青樾从未见过宛音,本因她是岚依的妹妹,心中有了几分好感,可又听承禹八卦栀瑶受了她不少刁难,最终也是喜欢不起来了。不过现下就算自己哥哥要娶亲都抵不上将伤养好下凡寻找文笙要紧。故而青樾每日努力吃使劲睡,把所有心思都用在了养伤上。 栀瑶见她如今能笑能闹,也不必时时守在床前了,既已抱得神剑归,不好好与它亲近一番,且不亏哉。 本指望青樾能赠她一套剑谱,可想到青樾向来使枪,定是不会舞剑的,栀瑶又去寻青珏,不承想青珏一言不发将她带到书房,指着一架子书册,道:“本君少时习过的剑术也就这些而已,你先看看,有不懂的再来问我。” 栀瑶看着整齐码放的上百册书,只觉头大,低声问道:“帝君,这里的书卷你用了多久习完?” 青珏思忖片刻,道:“似乎几百年?” 栀瑶突觉嗓子有些干疼,百年……若是让她修习,少说也得一万年吧…… 忽如一夜北风来,晹宸宫里百花残。在栀瑶的刻苦修习下,晹宸宫前院的花木凋零了大半。严格来说,是被利剑削得毫无章法可言。 所幸神树扶桑和金色山茶有青珏仙障护着,别院和后院也没让她踏足,否则,青珏只得带上被褥卷上青樾到霖夕宫暂避几日了。 栀瑶看着这一院花木,也甚是难受,可青珏似乎还有其他事情要忙,自己也不敢前去叨扰,只能看着这一堆残花碎叶怅然若失。 承禹手捧清茶、水果而来,看到这一园残花败木心中一惊,又瞧着栀瑶如此垂头丧气有些于心不忍,将茶盏递上前去,问道:“公主可是遇到难事?” 栀瑶接过茶盏,叹息道:“这挥星剑威力过盛,我全然驾驭不好它。” “要不去求教帝君?” “帝君近日为救青樾已经够累了,且他似乎还有别的事要忙,一早便急急出宫了,我也不好因一点小事将他寻回来。” 承禹看着这一园断枝,心中不住感叹:这还叫小事啊!若是不慎伤了神树扶桑,那可就是抽筋扒皮的大事了。 无望之际,承禹猛然想到除去帝君,还有一人现下应该有空教导栀瑶剑术,那便是如今青珏帝君麾下最勇猛的将领瑾华仙君。 瑾华原只是晹宸宫的守门天将,青樾在胡作非的年纪,他才刚从凡间仙山提上天宫,接下的第一份差事就是来守晹宸宫大门。 瑾华年纪虽小,很是勤学奋进,趁自己值守晹宸宫之便,每每青珏练剑,他必定会认真观摩学习,时常因为学得太过认真而忘了换班时辰。 一次瑾华休沐,偷偷在瑶池边的密林中练剑被青珏撞见,青珏见瑾华所练招式皆是出自自己之手,心中不免有些好奇。 瑾华面红耳赤地向青珏讲述了来龙去脉,本以为偷学剑术会换来青珏帝君一通责备,不承想青珏只浅声说了句,“日后要学只管到我跟前来学,我还能再指点你一二。” 如此一来,瑾华便跟着青珏修习剑术三万年,而今也是统领天族五万将士的一员猛将了。 是以,让瑾华来教导这未来帝后的剑术再来不过,想必他也不敢拒绝。 承禹心中的小算盘打得极好,果然如他所想,瑾华不仅没有拒绝,且还即刻便投入到了这未来帝后精进剑术的教学之中,承禹长舒一口气,现下他也可以放心回去打理那一院残花败木了。 — 青珏闻得奕殊宛音商议婚事,他自是高兴的,只不过他高兴的是,如今有宛音在侧,他也好放心去查噬魂剑、司风司火二神及他与奕殊前世之事。 青珏许久没踏入玉清幻境了,眼前的光景倒与从前无异。自六界平和,师尊也将他们四个教导成才后,便深居简出,多数时候皆在闭关不会外客了。 今日前来,青珏只为借一借昆仑镜,绕过一汪灵泉,在仙鹤齐声长鸣中,元始天尊轻步而至,见到青珏依旧是从前那副慈爱的模样。“吾徒青珏,经年未见,可还安好啊?” 青珏闻言,向元始天尊周正行礼道:“拜见师尊,青珏一切皆好,劳师尊挂心了。” 元始天尊抚了抚长长的胡须,道:“可我听得青樾却是不好。” 青珏面露愧色,道:“是我有负父君所托。” 元始天尊淡然一笑,道:“时也命也,一切皆有定数,你也不必过于介怀。你今日前来,可是为借昆仑镜?” 青珏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师尊。青珏却为昆仑镜而来,还请师尊相借。” 元始天尊大袖一挥,碧波翻腾的昆仑镜跃然出现,“你且拿去吧,待你寻得答案再来还我。不过切记,不管看到什么,都不可被过往迷了心智才是。” “是。” “三日后老夫开坛说道,你且带青樾前来,老夫也许久没见过她了。” — 青珏回宫之时,晹宸宫前院已在承禹等一众仙者的竭力修复下,与他出去之时无异,唯一不同的是,没了栀瑶的气息。 本就因师尊那句“不管看到什么切勿被过往迷了心智”所困,如今栀瑶又不在宫中,青珏只觉有些心烦意乱,问道:“栀瑶公主呢?可是回魔族了?” 承禹瞧着青珏似乎有些紧张栀瑶,问道:“帝君这是在关心栀瑶公主吧?” 青珏阴沉着脸,冷声道:“你觉得呢?” 承禹早已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答:“小臣觉着,帝君就是在意栀瑶公主,不然也不会如此不安。” 青珏冷冷盯了承禹半晌,一声不吭径直往朝阳殿走,承禹不以为然紧跟着青珏脚步。 果然,刚至殿门前,青珏转身,极其不耐烦地问道:“你倒是说啊!” “说什么?”见青珏面色铁青承禹故作恍然大悟道,“您说栀瑶公主啊!小臣带她去跟瑾华仙君学习剑术了。您可要去看看?” 青珏“嘭——”的一声将承禹关在门外,大声喊道:“不去!”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今日多更,那就更两章吧!只是我中途去煮了个火锅,所以有点晚,哈哈哈哈! 今天又是爱你们的一天!笔芯。 第69章 惊喜 有些人嘴上说着不要,身子却很实诚,有些神也是,譬如青珏。 接连两天,青樾都是不问世事吃饱便睡,青珏怎会不知她心中所想,不过是挂念那个被他圈在神庙中的凡人罢了。 青珏看着睡意正浓的妹妹,想到要驱动昆仑镜探知过往,耗费的修为甚多,故而青珏犹豫再三,还是将昆仑镜放好等到青樾痊愈再说。 栀瑶这两日也是天着胡粉便跑得不见踪影,青珏开心了不过须臾,又觉得有些不习惯。看着承禹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青珏浅声问道:“有事?” 承禹答:“小臣看着帝君似乎有些烦闷,不如小臣陪您出去走走?” 青珏浅浅抿了一口茶,眼眸中看不出一丝波澜,道:“去哪儿?” 承禹故作思量,道:“要不然去看看瑾华仙君练兵?” 青珏眼中闪过异样,却又很快平复,依旧嘴硬道:“不去。” — 栀瑶见青珏款款而来,先是震惊,而后又有些许好奇,好奇他此番前来是不是怕她耽误了瑾华仙君,故而前来教训一番。 反观瑾华,在承禹将栀瑶送来之时多少有些疑虑,如今看到甚少踏入凌云殿的青珏帝君亲至,便已笃定,栀瑶公主就是晹宸宫未来帝后。 二人这些小心思怎能瞒过手眼通天的青珏帝君。青珏神色冷淡,直接略过栀瑶,走向瑾华,道:“本君许久没与你切磋剑术了,今日正好得闲,来与你切磋一二。” 瑾华心中不禁咯噔一下,这许久已是万年之久了,今日帝君骤然来寻他切磋,莫不是因自己不自量力教导帝后,引得青珏帝君有了醋意? 心思单纯的瑾华哪里知道青珏帝君这读心术的厉害,还未想到应对之策时,青珏已然霄尘剑在手。瑾华立刻又开始反思,自己究竟做了何事引得帝君喝下如此浓醋。 思前想后,突然!灵台一片清明,瑾华意识到,方才教导栀瑶公主时,不慎碰到了她的手……莫不是这些都被帝君给瞧了去? 青珏听着瑾华这些莫名的小心思,有些不耐烦了,“怎的,打是不打?” 瑾华哪里敢拒绝青珏帝君,只得硬着头皮祭出佩剑与青珏帝君过招。却没想到青珏所用的招式正是方才他教导栀瑶的,只不过在他对栀瑶的教导上又加上了拆招方式。 十招落,青珏收回霄尘剑,冷声问已经看花眼的栀瑶,“看清楚了吗?” 栀瑶急忙点头,可似乎又有些不明白,又急忙摇头。 青珏浅浅睥了栀瑶一眼,道:“瑾华,你继续教吧,本君先回宫了。” 瑾华有些慌了,连声挽留,“帝君不如留下再做指点,小臣愚钝,怕教不好栀瑶公主。” 青珏不答潇洒向前,栀瑶忙宽慰道:“不怕不怕,教挺好的,咱们继续。” 青珏闻言驻足片刻,带着怒气头也不回地走了。 栀瑶看着青珏那似有怒意的背影,道:“你完了,刚才定是你没全力与他过招,他生气了。” 瑾华倒吸一口冷气,道:“小姑奶奶,您可确定帝君他是在生我的气?” 栀瑶眨了眨天真明媚的大眼睛,道:“难不成他还能生我的气?” 瑾华甚是无语,果然是青樾殿下的好友,脾性也是这般相似。 其实青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有些气不顺,听着栀瑶夸赞瑾华教得挺好,心里很不是滋味,可他也并不觉得这就是吃醋。他认为,当看到青樾一身红衣下嫁凡人之时,那种心痛才叫吃醋。 青尘意 第47节 承禹瞧着青珏挥兴而去败兴而归,心中莫名有些高兴,自他三千岁被青珩帝君指派到青珏身边侍奉至今,还是头一次看到青珏的心境一日五翻,比起那高高在上冷漠异常的帝君,他还是更喜欢如今有喜有怒的青珏。 承禹冒着被贬下凡的危险,再次迎上前去,也不管青珏面色有异,跟着身后说教道:“帝君,其实追求女子就得学学翀苍帝君,您看他当初求娶兮云帝后的时候,那只能叫一个体贴入微……” 青珏不语,一双清冷凤目在承禹身上上下打量,倒是让承禹有些不好意思了,搔首道:“帝君,您这样看着小臣,可是想听听翀苍帝君是如何求娶兮云帝后的?” 青珏依旧不语,只是微微摇头。 “那帝君可是想读一读凡间的话本子?学习一二?”说着承禹从袖中取出两册话本,呈到青珏面前,这可是他随青珏到汋水城照顾青樾之时,偷偷藏下的珍品。 青珏浅浅瞟了一眼案上的话本《爱上美娇娘》《青草掩情长》,邪魅一笑后抬眼玩味地看了看承禹,缓缓开口道:“其实本君倒是可以让你如愿去往凡间爱上一位美娇娘,若是一位不够,两位也是可以的。” 承禹摆手道:“嗐,您可别说笑了。”语落,猛然发现自己失仪,仓皇跪下,“小臣不敢。” 青珏冷冷一笑,不再言语,撇下承禹独自走向后院。 晹宸宫的后院自他将用梓渊和寒芷气息所结的连理树埋入之时,就成了禁地,不仅设下三重仙障,还特命二名天将看守。 连理树时常受他灵力将养,也从幼苗长成一株小树了,树上一紫一红两道气息缠绕,甚是好看,再过千年便可将二人魂魄投入轮回,希望到时候能为他二人生出些缘分来。 看完连理树,青珏沿着暖泉小溪又往密林深处走去,青樾的灵狐旺财与他养的碧眼雪粼狮就在此处。晹宸宫有一汪暖泉,他将暖泉之水引向后院,故而后院也成了灵兽们的好居所。 旺财初来之时与碧眼雪粼狮原本极不对付各不相让,日子久了,也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情来。今日见青珏过来,两头灵兽一拥而上,蹭到青珏袖下卖萌讨巧。 青珏单手抱起旺财揉了揉它逐渐丰盈的毛发,又看了看这只通体雪白,双眼碧蓝以长至自己腰间的雄狮,骤然想起曾经与栀瑶提过,要让碧眼雪粼狮同她玩耍,如今倒是给忘了,不如待她回来,就将她带过来。 殊不知此时的栀瑶公主已从凌云殿习剑归来,见青樾已经沉沉睡去,又寻不到青珏,百无聊赖之际,便一个人游荡到了瑶池边上。 以往入暮瑶池边上定会宛音带着竺渊一双子女玩耍,而今她与奕殊正是情浓时,自然这瑶池也清静了不少。青珏的九灵墨旋鲲也正好在池中戏水,上下翻腾之际引得周围流光芙蕖环鲲而舞,很是壮观。 栀瑶看着这父君梦寐以求而不得的庞然大物,突发奇想想要骑上九灵墨旋鲲游逛一番。思到此处心痒难耐,栀瑶看了看腰间晹宸宫的令牌,笃定这大鱼不会将她如何,翩然起身,一跃便踩到了大鱼背上。 九灵墨旋鲲骤然发觉背上有人,且还是与那烦人的长空气息相近之人,还以为是长空又不死心,着人前来盗取,顿时很是气恼、狂性大发,翻腾不止,将一池芙蕖搅坏不说,还将吓得魂飞魄散的栀瑶从背上狠狠拍了下来。 若不是这几日多吃了些蟠桃,修为法力得以大幅提升,遭此一拍,栀瑶必定四肢分家。正在栀瑶惆怅自己将会落在何处之时,熟悉的紫檀香气袭来,坚实有力的双臂将她拥入怀中。 青珏自是感应到九灵墨旋鲲有事才急急赶来,不承想才近瑶池就瞧见鲲将栀瑶从背上拍了下来。青珏甚是无奈,本想让栀瑶狠狠摔上一跤长长记性,可却不知为何,自己还是不由自主地迎了上去,将她接住。 这一接不要紧,栀瑶那丰盈香软的身子骤然贴上惹得青珏有些气血上涌也就罢了,问题是她那红润娇唇还无意间从青珏的脖颈划过,这更是让青珏整个人都僵住了。 栀瑶更是呆住,一双手紧紧搂住青珏脖子,心跳快得离谱不说,小脸红得就如前几日青珏啃下的那个蟠桃。 二人鼻息似有若无地交汇着,对方的心跳声也是听得一清二楚,青珏缓缓落地,一双手似乎抱得正欢,全然没有将栀瑶放下来的意思。 承禹带着一众仙娥赶到之时,正巧将这一幕看去,心中甚是欢喜,恨不得立马就将此事于四宫传开,可他那般活络的心思怎可能瞒得过青珏。 青珏冷了十一万载的脸上一抹红晕一闪即逝,将栀瑶放下。栀瑶看着众仙娥火辣辣的眼神,脸上更得若大火烤过一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青珏骤然想起竺渊每逢尴尬之事定会轻咳两声缓解气氛,于是他也学着竺渊轻咳两声,本想以示威严告诫两句,不想话一出口,变成了,“日后莫要擅自爬到九灵墨旋鲲背上了。” 虽然此话没什么,可那声色柔和得让承禹都觉得吃惊,栀瑶更是听得一愣一愣的,低声答是。 本以为就此便没戏看了,不承想青珏向前两步又回过头来,对伫在原地还未回神的栀瑶说:“准备准备,明日师尊开坛讲道,我带你和青樾同去,也好见见世面散散心。” 语落,也不顾栀瑶诧异的眼神,对承禹道:“带栀瑶公主到库房选些珠钗首饰。” 青珏交代完毕打算回宫,可看着栀瑶和承禹二人满脸狐疑,完全不动,再次寒霜覆面,冷声道:“还不走?等着本君将你二人背回去么!” — 栀瑶自是知道青樾得知此事定会取笑于她,故而打算瞒着。不承想青樾竟打算在元始天尊开坛讲道的日子赴凡间寻文笙,栀瑶无奈只得将青珏要带她二人去玉清幻境的事告知于她,同时,在青樾的威逼利诱下,将昨夜之事告诉她了。 青樾闻之大喜,觉得哥哥那棵万年铁树终于开花了,在将自己的脸涂上五层香粉以用来遮盖她脸上还未痊愈的伤痕后,语重心长地拍着栀瑶的肩膀说:“瑶瑶呀!今日这道会还是你与哥哥同去为好。” 栀瑶并未明白青樾的良苦用心,问道:“为何?莫不是小樾樾你身子还有不适?” 青樾摆手,道:“我该去寻文笙了,若是再不将寻回,他该变成孤魂野鬼了。” 说着青樾一滴泪滑落,正巧掉在栀瑶手心,青樾哀怨地看着栀瑶,道:“瑶瑶,我交予你一个绝美的任务可好?” 栀瑶眉头微蹙,问道:“什么任务?” 青樾颇为正经地说道:“色!诱!我!哥!” 栀瑶闻言,瞬间愣住了,可自己还未想好如何拒绝青樾之时,身上的衣裳已被青樾一把扯开,一抹春色呼之欲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青樾丢了出去。 栀瑶正欲在心中大骂青樾是个重色轻友的王.八.蛋,却被推门而入,同样还未反应过来的青珏帝君一把接住。兄妹二人一人扔一人接,真是配合得无比默契! 青珏看着怀中酥.胸半露的栀瑶,又瞟到转瞬即逝的青樾,瞬间九天宫阙为之一颤,咆哮之声传遍宫野,“青樾!你给本君滚回来!” 第70章 如愿 玉清幻境的七彩烟霞随着赴道会的神仙离去已然淡了很多,原本答应师尊带着青樾赴道会,最终青珏也没去成,反倒是与魔族公主的桃色八卦四处纷飞,令诸神谈之有味。 而始作俑者青樾已逃往凡间,青珏不想将她抓回来暴打吗?不,青珏在等着她回来跪地求饶。 青珏木讷放下栀瑶后,转身回到崇华殿静坐。现下已然没了方才青筋暴起、双目通红的样子,他很淡然,淡然地端坐饮茶。只是周身寒气不知不觉铺开百丈,连晹宸宫外都能感觉得到今日的青珏帝君,惹不得。 栀瑶被六名仙娥扶回卧房换完衣裳后,再没踏出房门。昨日虽是自己占了青珏便宜,可也只是双唇轻轻一掠,只有他二人知晓。 而今日就不同了,帝君身后跟着承禹和一十八名仙娥,青樾那猛然一扯,衣裳倒是无恙,可将肚兜给她扯坏了,一片雪白半遮粉晕在青珏面前暴露无遗。如此境地,她还有何颜面见人。 青珏虽是静坐核喝茶,可眼前浮现的依旧是那一抹若隐若现的桃色。果然,全然暴露不如这般欲遮还羞勾人心弦。想起栀瑶身上的玫香、柔软的触感和自己那般亢奋的心境,青珏只觉羞耻,心中一直默念,情之一字,轻则伤筋动骨,重则灰飞烟灭,万不可碰。 承禹偷偷瞟着青珏的脸一直变幻莫测,倒是觉得青珏心底应该很开心,想想他曾经是怎样对芙月公主的,而今又是怎样对栀瑶公主的,完全是天壤之别,是何心意自然明了,承禹就怕这当局者不明了。 作为青珏帝君坎坷情路上的助推手,承禹思量片刻又冒着头被拧掉的风险开口了,“帝君?栀瑶公主已经将自己关在屋中半日了,您可要过去看看?” 青珏眼中看不出什么心绪,面色出奇的冷淡,道:“若是担心,你大可以自己去看看。” 承禹一听,傻眼了,这帝君还真是不开窍啊,这种时候他不主动上门致歉,难不成还等着栀瑶公主主动来见他?再怎么说也是他妹妹扯坏了人家公主的衣裳,害得她不好意思出门的。 青珏冷冷看着承禹,承禹自是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青珏,只得赔笑道:“帝君,此事确是小殿下不对,可受害的是人家栀瑶公主啊,您做哥哥的可不得将此事先行担下,待小殿下回来,再让她亲自前去请罪。” 承禹所说青珏并非没想过,此事确是青樾不对,害得栀瑶清誉受损,可自己似乎魔怔了一般,时不时眼前就会浮现出那片桃色及昨日栀瑶双唇掠过自己脖颈时的颤栗感。若是此时她再出现眼前,青珏只怕自己想得更多。 青珏所想,亦是栀瑶所想。短短两日,她与青珏可以说是进展神速,她确然是对青珏一见钟情,故而在凡间为他拭汗、做糕点,伏低做小当了近两月的跟屁虫。可她虽是勇敢追爱,却从未想过这么快便与他有了肌肤之亲,更没想过有生之年她的肚兜竟在心爱男子面前滑落。 此番情境,她也没脸这么快见青珏了,想到此处,栀瑶怅然,要是有两壶梨花醉助她浇愁就好了。 思绪至此,敲门之声恰逢而至,承禹轻叩门弦,道:“栀瑶公主?帝君命小臣为公主送来糕点,还请公主开门一见。” 栀瑶一听,心中甚喜,开门见承禹捧着三叠糕点及两壶梨花醉立于门外,更是欢喜了,“帝君让你送来的?” 承禹脸上带着得意的笑,道:“那是自然,特别是这梨花醉,可是帝君特意交代的。” “帝君还说了什么?” “帝君说,公主吃饱喝足只管睡便是,一会儿不管听到任何响动,都别出来。” 栀瑶一愣,“为何?” 承禹用嘴角斜了斜前院,微微摇头,示意栀瑶不可说。 — 青樾回到晹宸宫之时,青珏已然坐在扶桑树下拭剑了,想到前几日与瑾华小做切磋,今日又可以与自己的妹妹大战一场,青珏还有些高兴。 青珏看着青樾走近,袖子里还揣着那凡人的魂魄,早已没了当初的那般痛彻心扉和妒恨,他只是很想知道,青樾将这凡人带上九重天来,是想如何了结。 青樾虽闻不得哥哥心中所想,可得知是他将文笙圈在自己的神庙中,又在文笙身上留下一丝神识保他无虞之时,青樾已然做好了接受哥哥一切责罚的准备。 有兄如此,此生大幸。青樾走到青珏面前,还未等青珏开口,扑通跪了下来,叩首道:“青樾谢过哥哥庇护之情。” 青珏依旧冷着脸,道:“大可不必。我白羽凤族嫡出神女不惜为一介凡人入惩仙塔受三十道天雷穿骨之刑,想来这世间也没你不敢做的事儿了。” 青樾见青珏其实并无怒气,悄然向前蹭了两步,“哥哥,若是没有您,樾儿早死千百回了,自小便是您护着我,如今没有您护着,我也不可能从惩仙塔里活着走出来。” “是以?” 青樾答:“是以,小妹日后便打算长居归魂谷,担好看魂官一职,再也不给哥哥惹麻烦了。” 青珏冷冷一笑,眼中寒意泛起,心中很不是滋味。自二百岁拉扯至今的妹妹,为了一介凡人,甘愿放下上神身份只做一小小看魂官,青珏心中骤然失衡,拔出霄尘剑就往青樾身上抽去。 自他得知自己非亲生子的那一日起,他对青樾便是又爱又妒,直至父君离世前将自己的凤胆剖给了他,还将晹宸宫帝君之位给了他,他心中更是无尽感念。故而他时时刻刻想的就是要将妹妹培养长大,再将这原本属于她的帝君之位交给她,自己闲云野鹤归隐山中。 不承想她有朝一日为了一介凡人身份地位什么都不要了,只想做个小小看魂官,与一游魂长相厮守,他不该怒吗? “祭出封云枪,今日赢得过本君,四海六界随你想去何处便去何处,不必委屈自己待在归魂谷。”青珏厉声道。 见青樾跪地不动,青珏长剑指向她的袖口,又道:“是你祭出封云枪,还是我将你的引魂扇收回?” 引魂扇本就是青珏所铸法器,若真心想要收回,也是极其容易,如此一言,不过是想激起青樾与他一战罢了,三万年不曾动手,还望她莫要生疏,免得日后只知沉迷情爱,不晓得护着自己。 青樾自是不肯交出引魂扇的,只得召出封云枪。封云霄尘同出,九重天又再次重现三万年前时常可见的景色,两道青影在晹宸宫上空缠斗,剑气划破九霄云彩,枪声铮鸣回响宫宇。 竺渊见天边青光凌厉,想来也是青樾已好,正在为青珏磨剑,想要前往晹宸宫与承禹等人再赌上一赌,看看今日青樾会被霄尘剑抽几下。 无奈身为天君,身后跟着的仙娥实在太多,且自己的儿子不知何故,性子完全不似自己,也不似岚依,倒像是奕殊与青珏的加强版,端肃严正,还时时拿出一副长者姿态提醒自己需得行端坐正,有这样一位天族太子监管,竺渊只想早日退位,肆意玩耍。 栀瑶从未想过自己以往能饮三壶梨花醉的,今日两壶便已醉倒,全然不知屋外发生何事,只觉吵闹,睡意朦胧之际又扯下一床被褥将头给蒙上酣然大睡。 只是她全然不知,如此一睡,再想见到青樾已是难事。 封云枪的铮鸣声还未消散,青樾已然战败,不仅被霄尘剑抽得一身紫青印子,还被揍出了一个翘臀。青珏终是舍不得下狠手教训青樾,还是随了她的意,两指一拨,以一道金光将青樾送回来归魂谷。 既命中注定如此,那便如了她的愿吧,只望她别再作出什么大动静来就好。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身边的小伙伴一个接一个阳了,从未谋面的小可爱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呀!爱你们! 第71章 利用 翌日清晨,睡意正浓的栀瑶在一阵刺耳的琴声中睁眼,她心中大呼:不会吧,今时今日帝君还有心思磨小樾樾的心性吗? 栀瑶再次扯过被褥蒙上耳朵,可那魔音环绕令她毫无睡意,只得快速起身奔向青樾寝殿,看看青樾有如此魔音相伴,还能否睡得安稳。 不承想青樾软榻上早已空无一人,栀瑶又往前院寻了一圈,依旧不见青樾踪影。招来仙娥一问才知,青樾昨日已被帝君送回归魂谷了。 栀瑶甚是不解青珏此举是何意,为何要将自己灌醉,又将青樾送走,莫不是急着赶自己走? 思量至此,栀瑶瞬间心中空了一大截,急急循着琴声而去。青珏正置身别院在姹紫嫣红、蝶舞纷飞中弹得肆意、弹得尽兴。见栀瑶前来也没将那磨耳的琴声停下,只浅声问道:“醒了?” 栀瑶受这刺耳琴声影响,想要捂耳又觉失礼,只能硬着头皮站在青珏跟前,正欲开口询问青樾之事,青珏直接开口道:“为了一凡人连骨肉血亲都可舍弃之人有何好见的,见了也只是糟心。” 栀瑶闻言,不予认同,道:“于情一事本就发乎身心全难自控,小樾樾此举,也是情有可原,帝君莫要怪她。再者,她虽爱恋文笙,可心底还是有你我的。” 青珏浅笑道:“你倒惯会体恤她。” 青尘意 第48节 嘴角浅笑外加眼中柔光正好与栀瑶清澈动人的眼眸撞到一起,一时间心弦萌动、眼及心底。须臾,两片红晕飞上了栀瑶的脸颊,青珏修长消瘦的手指也在琴弦上停了下来,只觉周遭一切出奇安静。 时天颇暖,场面更暖,正值二人含情所致不知何语时,承禹疾步而来,将青珏脸上难得的一丝柔情打回寒冰谷底。 承禹颔首揖礼道:“帝君,不好了,魔君来了!此时正在晹宸宫外。” “长空?他来做什么?”青珏淡然,完全没想到人家的女儿此时正在他身侧,也没想到昨日那香艳场面已传至魔界。 承禹悄悄看了栀瑶一眼,说:“来向您讨要女儿……” 栀瑶一惊,父君是怎么知道她在天宫的? 青珏眉心微蹙,骤然醒悟,道:“许是昨日那番留言已传至魔族了吧。” 栀瑶哑然,难道父君已然得知自己失颜?见青珏起身,栀瑶也顾不得思量父君到底知道些什么,赶紧跟在青珏身后往宫门走去。 长空负手而立淡然看着晹宸宫匾额,一身玄青色袍子看起来比三万年前更显威仪。青珏浅浅看了长空两眼,二人本是同岁,可如今长空这体态与竺渊不相上下,果然成婚使人忘乎所以…… 栀瑶见长空亲自来寻自己,甚是欢喜,也顾不得他究竟听说了些什么,飞身扑了上去,像个娃娃般挂在了长空身上,长空一扫先前的威仪,慈爱地拍了拍栀瑶的脑袋,道:“胡闹,这是天宫,快下来。” 栀瑶挽着长空的手臂,娇声问道:“父君,你怎么来了?” 长空冷脸,敲了敲栀瑶额头,道:“怎的,不来?等着你被那老头子吃干抹净了再来?”说完,长空不忘狠狠瞪了青珏一眼。 “父君,您误会了。”栀瑶正欲辩解却被长空直接打断。 “误会?误会什么?四海六界都传遍了,我魔族四公主与青珏帝君已有肌肤之亲,不顾身份悬殊公然上演一幕忘年之恋!”语落,又苦口婆心劝解,“我的宝贝女儿哟,你选谁不好,挑个和你父君同岁的老头子,你让我这老脸往哪儿搁?” 栀瑶一时语塞,她确实心悦青珏帝君不错,可那肌肤之亲、忘年之恋似乎传得有些过了,她连青珏的心意都还不能确定,哪儿来什么恋不恋的。 青珏似乎毫不在意,淡然看着亲昵的父女俩,道:“既然来了便请魔君进殿饮杯热茶。” “对对对,晹宸宫的茶可好喝了。”栀瑶附和道。 长空不屑一顾,道:“谁稀罕你这口茶。”说着就抓着栀瑶手腕,“瑶瑶,咱们走。” 栀瑶自是不愿意走的,扭捏道:“父君,不是这么回事,那些都是谣传。我与帝君清清白白,绝无肌肤之亲,且我在晹宸宫是为了报恩,若非青珏帝君相救,女儿早被妖尊寒芷给打死了。” 栀瑶虽然不知那日她在青珏脖颈上浅浅一吻算不算肌肤之亲,可于青樾扯坏她衣裳丢入青珏怀中一事绝非肌肤之亲,这点她是可以肯定的! 长空驻足,疑惑地看着栀瑶,又用凌厉的目光扫了扫青珏。青珏自是知道他想问什么,又道:“崇华殿已备下热茶,不如进去再说?” 长空冷哼一声,“不必,就在此处说便可。” 青珏淡然道:“本君院子里还有一只碧眼雪粼狮可供赏玩。” 长空一听,又有珍兽,面色虽冷却掩盖不住双目放光,淡漠道:“如此,便有劳青珏帝君了。” 崇华殿内,长空得意地揉着碧眼雪粼狮的头,栀瑶将与青樾相识到孚汋山战妖尊寒芷,又逢青珏帝君搭救还赠她神剑一事娓娓道来。 栀瑶原以为父君听后会应允她留在晹宸宫报恩。不承想,长空听完,嗤之以鼻,冷意更甚。 长空淡然看着青珏,道:“怎的,是你自己与她说,还是本君与她说?” 青珏自然知晓长空所言何事,其实他也没打算瞒着栀瑶,只是一时没寻到时机开口,浅声道:“都可。” 长空冷笑一声,看着自己天真烂漫的傻女儿,道:“你可知你为何会突然想起那杀兄仇人的脸?” 栀瑶愕然,摇了摇头。 长空接着道:“那年青樾上神当着你的面斩下你三哥头颅,害得你梦魇五百年,这五百年里,你母妃依旧沉迷叶子戏对你不管不顾,若不是那日本君路过你的寝殿,看见梦中哭喊,给你种下禁制,恐怕你还得夜夜被噩梦所困。” 栀瑶那双与长空近乎一样的大眼睛泛起波光,颤声问道:“不是母妃去求您来为我诊治的吗?再说这与帝君又有什么关系?” 长空冷冷一笑,“当初就该不顾她的哀求将你养在你母后宫中。” 栀瑶心中一沉,泪光乍现,却被她强忍了回去,道:“这世间没有想要离开孩儿的母亲,自然也没有想要离开母亲的孩儿。虽我母妃酷爱叶子戏,但她这些年从未亏待于我。父君若是将我养在母后宫中,便能确保母后在照顾三位兄长两位姊妹之余还能分我一丝关爱吗?” 长空自知理亏,也不好再辩。确然,于他而言妻妾成群儿女成堆,他能对栀瑶多一分疼爱也全然只因为这个女儿长相有八分像自己。 沉默许久,长空道:“以往是父君疏忽了,你不想嫁那川成将军之子,咱们便不嫁,寻个你喜欢的魔族世子嫁了便是。至于此事跟青珏帝君有什么关系?你大可以想一想,本君亲手种下的禁制,这世间除了他青珏帝君,还有谁能解得了。” 栀瑶闻言,有些不解又有些吃惊看着青珏,问道:“为何?” 青珏刚将茶盏放至唇边,愣神片刻依旧淡然喝茶,似乎不想做任何辩解。 长空狞笑,轻抚着栀瑶的头替青珏答道:“为何?为了救他的妹妹啊!他青珏帝君不惜唤起你最痛苦的记忆,引得你一掌劈下青樾上神得以归位。这样的男子怎值得你倾心?” 续而,长空又看着青珏道:“我原还一直想不通,为何你竟舍得封去青樾一半的法力,就不怕我魔族寻仇吗?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青珏帝君!您老可真是好计策!” …… 缄默许久,栀瑶眼眶中的泪终是含不住了,滴滴滑落,掉在青珏案几前,晕成一朵泪花。她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定是狼狈极了,却还是强挤出一抹笑容问青珏,“帝君,您一直以来只是为了利用我来助青樾归位吗?” 青珏神色淡然,依旧不语。他不敢抬头,不敢正面栀瑶此刻的模样,此时他只觉心有些隐隐作痛……可又无力辩驳这一事实,他从第一次见到栀瑶起,便在盘算如何利用她来解除青樾身上的封印了。 承禹自然懂得青珏就算以往是有意为之,如今对栀瑶已是倾心,只是还没将自己的心境看个透彻罢了。看着栀瑶痛心疾首的模样,承禹恨不得替青珏把话都说明了,正欲张嘴却发现自己不仅被施了哑咒,还被施了定身术,只得站在一旁干着急。 曾听说书先生讲过,沉默便是最好的答案了。栀瑶见青珏始终不语,想来是默认此事了,强颜欢笑向青珏揖了一礼,道:“这些日子,承蒙青珏帝君照顾,小女感激不尽,往后便不打扰了,告辞。” 栀瑶挥泪转身,对着长空挤出一个明媚的笑容,道:“父君,咱们回家吧。” 长空冷冷看了青珏一眼,道:“青珏帝君,如今青樾上神已然归位,六界祥和,噬魂剑本君也无所谓了,只望你能遵守与本君的第三个要求,那便是从今往后不要再来骚扰我女儿!”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我很好,谢谢宝宝们关心,每天在一堆小阳人里厮杀,还活蹦乱跳的。 大家一定要听话,多喝热水!多运动!多吃维生素!! 第72章 复归 魔君寻女的消息一夜间便在九重天铺开了,背地里说什么的都有,唯不见说青珏老牛啃嫩草的,倒显得魔君长空有些不识抬举了。 竺渊和翀苍本想第一时间杀到晹宸宫获取第一手八卦,不承想刚到晹宸宫便吃了闭门羹,承禹虽是被下了哑咒,还是神色哀怨地将两封信笺交予竺渊与翀苍。 青珏信中言简意赅,只有四个大字:无事,不见。 如此更是让二位尊神更加笃定了,青珏帝君受了情伤,如今正将自己关在晹宸宫里舔舐伤口…… 和风向晚,梨花的清甜伴着醇厚酒香层层叠叠挥洒在晹宸宫别院。承竺渊厚爱,如今这九重天至西天梵境都在流传魔君长空棒打鸳鸯一事,作为众神最为放心不下受了情伤的青珏帝君,此时抱着白玉酒壶,对月豪饮。 青珏斜倚榻前,手指有意无意划过琴弦,却没留下一丝声响。一注玉华倾泻入喉,激起的朵朵水花亦没有浇熄青珏堵在心头难上亦难下的忧愁,特别是栀瑶临走前那幽怨的一眼,让他觉得,似乎有了此生不复相见的意味,怅然若失。 只不过青珏认为,此番心境绝非动情,也绝非受了情伤,他只是有些无聊而已。若说是伤,此时此刻他觉得还不如那日看着青樾一身嫁衣来得刺眼,来得伤神。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作为一直以来头脑比头发清晰的承禹仙官几次三番想要点醒青珏告诉他,他对青樾的痛心疾首完全是因为自己精心栽培的稀世奇花却被一头野猪连盆嚼了。而对栀瑶公主更像是想要端走别人的花自己藏起来小心呵护,这完全是不一样的感情。 无奈青珏自那日长空寻来就直接给承禹施下七日哑咒,承禹能怎么办,只得努力心里想,使劲想,打算用不服输的小心思来拓宽青珏狭隘的情路。结果换来的却是青珏说想要一个人清静清静,身旁不需要谁伺候了,让所有的仙官仙娥不可靠近自己两丈内。 没了承禹那些活络的小心思,青珏萧条的背影更显落寞,漫漫长夜手边只得一白玉酒壶相陪,承禹想要上前奉上几块糕点一碗热汤,却发现如今的别院已是仙障重重,想要踏足,门都没有。 晹宸宫宁静淡漠的夜,如同栀瑶离去时的眼神,在月色中深深刺痛着青珏的心。他本想悄然往魔界走一趟,看看长空是否真如来晹宸宫讨要女儿时那般对栀瑶好。可不知为何,竟突然想起方才在瑶池边偶遇的宛音。 以前的她虽是顽劣任性心思活络了些,可看着也是有血有肉颇为灵动的。而今相见,端雅大方倒是真的了,可她举止更似提线木偶般,僵硬疏离。 青珏不知是否自己产生了错觉,只觉十分怪异,且她额间竟也透出的丝丝红气,那红气与沐霖额间的一模一样。 青珏怕自己看走眼,还特意去问过翀苍可曾探得什么不寻常的气息?翀苍说并未瞧见,还取笑他是否因宛音弃他转嫁烨宁宫了,这才引来他多看两眼。 青珏无奈,赤金麒麟族乃世间最为祥瑞亦是最能发现妖物的一族,翀苍说没看到,即便青珏心中有疑,也不好再辩。如今细细一想,且不说沐霖,宛音额间的那抹红气,曾经确是没有的。 梨香绕喉,思绪缠绕间青珏不知不觉间拎着酒壶从别院行至寝殿前,望着那株已过七尺的金色茶花,青珏浅浅唤了句,“奕殊……” 这一唤,令青珏骤然清醒,心中大惊。他为何会无缘无故唤起奕殊的名字?莫不是受了袖中噬魂剑的影响? 青珏虽不想知道自己与奕殊前世究竟是哪种关系,可如今所有的事似乎都在将他往前世的事情上拉扯,让他不得不探寻真相。 思量至此,青珏将朝阳殿门紧闭,召出噬魂剑横于殿中,强大的魔息也瞬间铺开,缠绕在他身旁。 一旁悬着的霄尘剑顿感魔气袭来,霎时铮铮寒光随时准备为青珏驱魔,见那气息对青珏毫无歹意,才逐渐平静下来。 青珏一身冷意立于噬魂剑前细细观摩,噬魂剑在寒芷死后许久才缓缓将那一身妖气洗去,恢复到本来的模样,虽也是红气缠身,但噬魂剑所带的红气是魔气,而非宛音和沐霖额间的那抹……妖气! 妖气?突然窜出的思绪令青珏不禁后脊发凉,为何宛音和沐霖额间会带着妖气,若是因奕殊袖中发簪才染上的妖气,那这妖气为何在奕殊身上不见分毫,且翀苍还瞧不见。 青珏心中有些忐忑,又轻轻拂过噬魂剑剑身,问道:“你是否还有东西要给本君看?” 语落,噬魂剑的气息又变得亲昵缠绵起来,它确有很多记忆想要为青珏一一展现,奈何此前青珏心思都在青樾身上,才至今日不得解。 看着噬魂剑愈发浓郁的红气,青珏泛起了一丝悔意,仅凭一柄魔剑自己竟信了它所有,且还怀疑自己就是魔族始祖迹星转世,不免有些滑稽。故而当那抹红色再次打算入额之时,青珏抬手一挥,将噬魂剑投来的红气给拍散了。 噬魂剑似乎感应到了青珏心思,失望之余收敛了魔气与霄尘剑一样静静悬在殿中只待召唤。青珏哑然失笑,倒是个懂事儿的。 黑暗吞噬着朝阳殿中的一切,青光粼粼的霄尘剑和红光乍现的噬魂剑此时也如同寻常宝剑一般沉寂在夜色中。良久,一抹白色身影映着月色缓缓流动,刺眼白芒闪过惊得殿外守候的仙娥们骤然睁大双眼,却又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昆仑镜在青珏的召唤下如一方瀑布幻境挂于朝阳殿中,波涛涌动间,凡间几十世翻然而过,耀眼的光芒伴随波涛而下划破黑暗映射到了朝阳殿外每一个角落。 看着寒光凛凛的昆仑镜,青珏犹豫了。犹如他当初飞升上神之时就想取来昆仑镜一探过往,可肩负父君所托,肩负晹宸宫帝君、天族战神一职,他不敢看亦不想深究。 而今,噬魂剑背后的秘密,司风司火二神究竟为何而伤?奕殊与自己前世的纠葛究竟如何?一切一切青珏都太想探个究竟,包括自己教养多年的妹妹为何会看上一介书生…… 迷雾重生,就算不为自己,青珏也想探个究竟,便俯身向葬着四位原始尊神的无极宫的位置拜了三拜,随后端坐昆仑镜前,凝神施法。 一抹银色柔光自青珏额间蜿蜒着与昆仑镜相接,泠泠的水声将青珏的神识慢慢带入了一方平静的湖面。青珏站在湖心,看着湖底翩然走过的两个熟悉的身影骤然觉得腹腔腥甜翻涌,猛然睁眼之际,腥甜已由嘴角溢出。 青珏食指轻轻拭过嘴角,瞧着已被一抹鲜红着色的手指,心中大惊,原只想着竭尽全力救治青樾,却没想到如今青樾是安然无恙了,自己却是连昆仑镜都驱动不了,还遭到了法力反噬。 青珏愣然看着眼前这面变幻莫测的神镜,心有不甘却又只得将其收回袖中继续调息。 一阵凉意凛冽而至,从鼻腔一直窜到前额,最后蔓延全身。青珏只觉腹腔腥甜再次翻涌,一片喷涌而来的血花瞬间将窗前的绸纱晕上了大片红梅。 泼墨般的血迹震惊了候在殿外的一众仙侍,承禹震惊之余再也站不住了,正欲冲入青珏寝殿之时,一抹缃色身影在他之前夺门而入,只留下一片玫蕊馨香。 承禹进到殿中时,青珏已是面如白纸无力倚在榻前,衣襟早已染成血色。见栀瑶正欲奋力扶起自己,心中惊喜之余,还不忘略带嫌弃道:“你怎么来了?” 栀瑶不语,似乎怒气未消不想答话,可眼中已是强忍着水汽翻腾,见承禹进来,厉声道:“还不快来帮忙。” 青珏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弹指间将朝阳殿大门紧闭,还将窗纱上的血迹一扫而空。 栀瑶见青珏重伤还不忘清理血痕,不解道:“怎的,天族的英雄都怕让人知道自己负伤,还得这般遮掩吗?” 青珏浅浅一笑,道:“可能我是个比较怕丢脸的英雄。” 栀瑶哑然。 承禹身上哑咒未解,将青珏扶上软榻后,咿咿呀呀比画半天栀瑶看不懂,问道:“承禹哥哥,几日不见你又犯事了吧?这又是讲了哪家八卦被帝君给禁言了呀?” “还不是因为你……”承禹情急开口,不承想竟被青珏悄然解了哑咒,正欲说得更多,被青珏一记寒光杀住了。 青珏冷声道:“传话下去,今日之事,谁敢向外透露一个字,堕入畜生道永不入仙籍。” 语落,惊得栀瑶和承禹忘了问为什么,也不敢问为什么。 青尘意 第49节 栀瑶只觉得能让青珏传下那毫无人性的命令必定兹事体大,虽不知为何青珏要将此事全然瞒住,但他既然要瞒自然有他的道理,自己也不必多问。 青珏闻得栀瑶心中所想,嘴角又浮上一抹淡淡的笑意,没想到这小丫头竟这般信得过自己。 在晹宸宫自由出入了这两个月,栀瑶对晹宸宫的一草一木乃至青珏的吃穿用度都已掌握得十分全面。瞧着青珏胸前一片血红,栀瑶竟比看到青樾刚出惩仙塔时还要心痛。 而青珏自降世至今十一万载,第一次伤至如此,心中却莫名有些高兴,不知为何,在他看到栀瑶夺门而入的那一刻,他竟有些庆幸自己伤了。 可转念一思,若是被那盗珠人知道他此时重伤,袖中的启电珠和引雷珠估计也保不住了。故而青珏才设下严令,不准晹宸宫以外任何人知晓他的伤势。 栀瑶找出一套月白长衫本欲为青珏更衣,可瞧着青珏静若寒潭的眼眸中竟透着丝丝暖意,一时不知所措,该上前为他更衣?还是将衣裳拿给他,让他自己更换? 青珏闻得栀瑶心中所想,可他此时最在乎的还是栀瑶为何会来,是否消气,于是青珏又浅声问道:“你为何会来?” 栀瑶挣扎许久,算了,伤至如此许是动不了了,不如自己帮他将衣裳换了。思忖片刻,栀瑶还是将手放到了青珏的腰带处,准备为他更换衣衫。 这寻常的动作若是换作平日里宫中仙娥来做,青珏眼中也不会泛起一丝波澜。而如今栀瑶那双白皙纤细的手才放上去的时候,青珏心中已是掀起惊涛骇浪,犹如凶兽撕扯。 他忙将栀瑶的手按住,食指轻绕,一身干净的衣裳已然换好,栀瑶大惊,一双手不知该安放在何处,她竟然一时心急忘了他们是可以用法术更换衣物的…… 青珏瞧着栀瑶美艳的小脸上迭起层层红晕,气鼓鼓地嘟着嘴,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小兽。竟鬼使神差地捏了捏栀瑶的小脸,柔声问道:“还气吗?” 如此撩拨哪里是仅三万两千岁的栀瑶能承受住的,栀瑶亦是鬼使神差地捧住了青珏的手,忽闪着深邃的大眼睛猛然对着青珏手背嘬了一口,脸瞬间红成了熟透的桃子,头顶冒出缕缕青烟,二人四目相对了半晌,栀瑶猛然反应过来夺门而去。 留下青珏躺在榻上不明所以,这难不成就是魔族表达爱意的方式?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阳了8天,突然不知道写啥了= =好难过!我是中了遗忘株吗? 第73章 幻境 清云舒展,一轮孤月悬于天边静洒余晖。青珏此夜睡得甚是酣甜,故而睁眼之际骤感袖中之物无踪,惊得他大喝一声,“承禹!” 殿外守候多时的承禹闻得青珏唤他,急急入内,见青珏满颜震怒有些不明所以,却是俯身跪下又不敢多问。 青珏横眉冷对,眼中挥之不去的震惊与疑虑,问道:“栀瑶何在?” 这一问更是让承禹为之茫然了,浅声反问道:“栀瑶公主来过吗?” …… 气息凝结,承禹的一番话如同一记强劲内敛的寒意将青珏从头到脚震了个冰凉,昨夜重伤之时,不顾一切冲到榻前的不是栀瑶,那是谁? “昨夜,可曾发生什么?”青珏问道。 承禹瞧着青珏,只觉怪异答道:“昨夜帝君在别院饮酒后便径直回了寝殿休憩,并未发生了不得的大事。”语落,似乎又觉得忘了什么,补充道,“栀瑶公主也未曾来过。” 说完,承禹心中一阵窃喜,心中不停默念:好事将近,好事将近…… 青珏冷冷盯了承禹半晌,眼中利刃让承禹心中发毛,厉声道:“启电珠和引雷珠丢了。” 一语落地,承禹也如同掉入寒潭,眼前再次浮现出当初司火殿与司风殿中瘆人的惨象,可细细一想昨夜确然晹宸宫未发生什么稀罕事儿,且栀瑶公主也当真没来过。 承禹声色颤抖,道:“禀帝君,昨夜晹宸宫确实未见异象,小臣一直守在朝阳殿外,未曾离开半步。” 转息间,青珏已将晹宸宫所有人的思绪探了个遍,确如承禹所言,他们所见皆是他青珏帝君拎着白玉酒壶从别院一直畅饮至寝殿,尔后并未踏出寝殿半步,也未见任何人踏入他的寝殿,更不见什么栀瑶公主了。 青珏摆手,承禹他自是信得过的,可自己所见之幻象确实蹊跷,且此时青珏心中凉意泛滥,虽不知自己究竟为何能悄无声息地中了幻术,但于幻术一事而言,普天之下也没人能强过奕殊了。 与此同时,蝶舞纷飞映着满园稀世奇花的烨宁宫后院,仙障层起红气翻涌,似稍有不慎那些诱人的红气就会破障而出,将整个烨宁宫吞噬其中。 奕殊端坐水晶亭中,衣襟大开,胸腔起伏未定,一道道樱红唇色在他白皙袒露的肌肤上清晰可见。风火雷电四珠受红气控制此时正萦绕奕殊身前,而他身下跪着的,正是不日便要嫁入烨宁宫的宛音。 他早就知道以青珏的性子定会将青樾护在归魂谷后便可不顾及自身强启昆仑镜,这也是他唯一取得启电珠和引雷珠的机会,故而他不惜舍下万年修为使用狐族秘术造下幻境,以青珏最珍视的形态出现,取走了启电珠和引雷珠。 只是令奕殊万分意外的是,他幻化成为的人竟不是青珏从小便舍命相护的青樾,而是魔族公主栀瑶。是以,他看着自己身下呆若木鸡的宛音,骤然替她感到不值。苦心相伴三万年,从未得到青珏正眼相待不说,还为了青珏沦为自己的玩物,简直可笑! 奕殊漠然看着宛音衣裙上绽开的一品红梅,有些触目惊心却令奕殊不住发笑。诚然,这虽是二人初尝鱼水滋味,可他并未感到多开心,迸发之际,徒留满心空洞与悲哀。 看着缕缕红气从眉眼空洞的宛音额间窜出,奕殊大力捏起宛音的下巴,丝毫不带一丝温情。想起宛音那日无意间撞破他一体存两息,并以此为胁让奕殊助她除掉栀瑶嫁入晹宸宫,更是令他笑难自禁了。 女子?凡青珏身边的女子就连青樾他都想尽方法除掉,又怎会将女子亲手送给青珏?果然,这动情女子实乃世间最愚不可及之物。 且女子滋味纵然千百年间世人吹嘘得再□□,他亦品尝了,除了令他短暂的欢愉之后,剩下的只是连连作呕,并无半分舒心,想必青珏也是如此吧?不如将栀瑶一并杀了?也让青珏免遭此番苦楚。 神思至此,奕殊周身红气更盛,嘴角邪笑更是肆无忌惮散开。随即将宛音如破败花朵般甩到一旁,使得宛音的额角狠狠磕到桌角,却毫无反应,一双大眼睛仍如鱼白般无神。 静默许久,奕殊依旧淡然,翻指间红气一过已将宛音一身淤青抹去,衣衫如旧端坐亭中,而宛音眼中的呆滞也全然无踪,娇羞地坐在奕殊怀中,看着奕殊深情的双目,俨然一副娇羞小女子的姿态。 仙障撤下之际,烨宁宫那妖冶的红气早已消失无踪,此时的宫娥眼中,只有恩爱有加的奕殊帝君与未来帝后。惟有奕殊心中知晓,这九尾狐族的秘术魅惑起人心来,可比妖族秘术好用百倍。 — 青珏在殿中静坐许久,一身阴郁之气令承禹不住打颤,看着青珏阴沉着脸再次召出昆仑镜,承禹怛然失色,仓皇跪下劝阻道:“帝君,这昆仑镜驱动一次便要耗费千年修为,这几月来为了青樾殿下,您的修为已是消耗过剩,连雷电二珠也能在你眼皮底下被盗,若是再次贸然驱动昆仑镜恐会伤及元神,仙体不保呀!” 青珏目光淡然而深邃,诚然这些日子为了青樾,他已然消耗近十万载修为,不过好在早已将父君修为承为己用,就算再耗费些许驱动昆仑镜,也没什么大碍。 且此时青珏笃定盗珠之人必定是奕殊,那幻境虽看似天衣无缝,可最终在青珏袖袋里留下的是烨宁宫百花之味,而非栀瑶身上独有的玫蕊馨香。 青珏不知奕殊此举何意,若是为了复活妖王寒仪那完全大可不必,这烨宁宫帝君的地位莫不是还不如那妖王之位?可从他取走神珠却对昆仑镜无意一点来说,想必是已经对过往一切了如指掌,亦无惧青珏探寻。 如此,他若不寻,又怎知奕殊究竟是何目的,会否伤及竺渊与翀苍呢? “不必多言,你只需召来瑾华在殿外为我护法即可。”事未明了,青珏必定不会与竺渊、翀苍多言,若只是他与奕殊需要了结的过往,又何须赔上六界安宁。 语落,青珏忆起昨夜那过于真实的幻境,又道:“你且先去极乐宫找翀苍将问心镜借来,悬于殿外,在本君驱动昆仑镜期间,关上晹宸宫大门,不会外客。” “是。”承禹自知那问心镜乃麒麟族圣物,哪有这么好借的,且帝君言明不得将昨夜之事告知任何一宫,承禹不得已只得胡诌了青珏帝君向翀苍帝君借取问心镜只为到魔界向栀瑶公主表明心意一事。 如今问心镜倒是得手了,只望青珏帝君了却大事之后,莫要将自己抽筋扒皮贬为凡间一小猪崽子才好。 青珏此时哪有心思过问这问心镜如何借到,待瑾华、承禹持着问心镜立于殿外之时,青珏已然召出昆仑镜悬于殿中。较上次的霸道磅礴、波澜壮阔,略带侵蚀,此次召唤出来的昆仑镜如一汪清润见底的暖湖,每一片激起的水花皆显柔和之意。 青珏顿感腹中腥甜之气再次翻涌,一注凉意直逼前额,但神识已注,只得强行运转灵息将气血压下,顷刻间青珏已然身处一处陌生地界。 他前世是如何降世的,魔族典籍天族典籍皆有载,如今他想探知的,只是那些典籍不敢记载的秘事,那些迹星与寒仪的秘事。 不见六界战火纷飞,周遭清雅幽静。青珏所见只是凡间一上雨旁风、无所盖障的茶楼,迹星与寒仪的身影跃然眼前。较周遭粗布麻衣的凡人来说,二位器宇不凡的华服公子相对而坐,脸上皆是挂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气氛着实有些危险而微妙。 青珏正欲上前细观,不承想相对冷脸不到一刻的迹星与寒仪茶盏间推送的皆是笑颜,二人侃侃而谈,所言皆是兵器铸造、音律所得,一副早已相熟的模样。 谈至兴起,迹星全然不顾他人眼光,翻手为琴。自在洒脱的模样倒是与向来板正的青珏大为不同。寒仪以箫为和,一妖一魔、一王一尊畅然合奏数曲后,将一方凡人记忆全部消除后,翩然而去不留下一丝痕迹。 看着浩瀚的昆仑镜,青珏有些纳闷,若他记得不错,他向昆仑镜注入的神识乃探寻迹星与寒仪初见的场景,而此景之下二人倒是像极了相识已久的老友,莫不是迹星与寒仪当真是一见如故,从此结伴而行? 青珏轻拭嘴角血痕,再次以神识注入,烟岚风起,寒露萋萋。转眼间青珏已驻足一湾碧水如披帛缠绕的山头,青珏一时不知此处是何神山,远观有海,似蓬莱又似漆吴。 叮咚泉声深处隐约可见一处繁花簇拥的竹楼,竹楼简约清雅,倒不及楼前那偌大的铸剑熔炉引人侧目。青珏环水而过,见竹楼前端坐抚琴之人正是迹星。 较今世不通音律的青珏来说,迹星的琴技可谓是绕梁三日仍沉醉其中。只是寒仪不在,没有箫声相伴,迹星的琴声中多了几分寂寥。 琴声渐没,一旁铸剑熔炉里燃了七七四十九天的魔焰之火随琴声而熄。迹星指间一抹蓝色光剑晕开,原本炽热的熔炉中寒光乍现,魔焰随即褪去,一柄精巧的匕首悬于其中。 迹星淡然向前,将匕首握在手中很是欢喜,道:“不知送给寒兄已做防身,不知他可否会喜欢。” 语落,迹星已然拿起匕首细细打磨了起来,不知是一时兴起还是为了美观,他不仅在刀柄上镶嵌了砗磲、琥珀、琉璃,还在狭长的匕身上刻下一朵异常妖冶的山茶花。 精雕细刻良久,正值青珏眼花缭乱之际,迹星揉了揉疲惫的眼眸,自言自语道:“此物便叫妖瀛匕吧,赠与妖王防身,这样的名字才衬得起它。” 青珏闻言,大惊。原在昆仑山梦境中所见的妖瀛匕与此时所见的妖瀛匕竟是大相径庭,莫不是寒仪拿到妖瀛匕后又将其改造?可如此精美的山茶花,寒仪怎舍得将其抹去? 青珏想起殿前那一树金色山茶,又看了看迹星双手捧着妖瀛匕那张纯净而又欣喜的脸,一个莫名的想法生于心间令他不寒而栗,莫不是迹星对寒仪有意?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2022年的最后一天,我还是个阳,远方的小可爱们一定要保重身体呀!感恩你们的陪伴,让我在这一年中成为了更好的自己!祝愿远方的你们,平安顺遂、万事胜意! 感谢在2022-12-28 17:34:22~2022-12-31 16:33: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咸鱼一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前世(一) 风吹云舒,天色渐朗。久久未能回神的青珏看着镜中的自己,再度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莫非前世,他与奕殊真如昆仑镜所见的模样? “不管看到什么,都不可被过往迷了心智才是。” 恍神之际,师尊的声音骤然响彻耳畔,将神思杂乱的青珏一下子拉了回来。青珏稳住心神,再次倾心而注,迹星与寒仪一世再次跃然于平静如水的昆仑镜中…… 三十万年前,天地初开,于天地之间降世的不仅有诸位神尊,魔界和妖界也是自成一体,皆有自家尊者。 六界战火不断,直至玄青龙族、白羽凤族、九尾狐族、赤金麒麟族一统天族后,才有了六界逐渐和平的景象。而于六界平稳有功的不止天族,还有素来闲云野鹤,一不留神当上魔尊的迹星。 迹星乃天地间一块灵石所化,无父无母无兄无妹。本孑然一身四处游荡,不承想误打误撞越过仙魔之界幻灵河闯入了魔族地界。 又因天生一副悲天悯地的好心肠莫名其妙卷入当时正在一争高下的魔族七君斗争中,更是无奈之下将七君同时打败,灭了魔族内乱之火,自此统一魔界。 而年少轻狂的妖王寒仪与迹星不同,他自出生便肩负起了一统妖族的大业。较迹星的一心壮大魔族不受外族侵扰,与六界和平共处来说,寒仪的心思旨在统一六界,坐上天地共主之位。 然,天族的青珩帝君,魔族的迹星尊者都是他野心路上的绊脚石,三人实力相当,可若是三族对抗,任何一族都得赔上惨重的代价。故而寒仪心生一计,拉拢魔族,共伐天族。 早就听闻魔尊迹星淡如芷水,与任何一族都不曾交好。若是他能说动魔族结盟共伐天族,将天族拿下后顺势也能将魔族收于麾下,那他天地共主的位置不就稳坐了么? 是以,寒仪几次送上拜帖想与迹星增进关系,却被告知魔尊迹星在六界初成后便四方游历不在魔族,众人皆是寻他不得。 最终寒仪不惜使用妖族秘术诱得一与迹星相熟的魔族将领说出迹星喜在凡间茗茶听书,便时常徘徊凡间各个茶楼,终于在一残破小楼中寻得迹星。 迹星看着眼前这身形清瘦、面容俊逸,和煦儒雅中又透着英悍之气的玄衣男子,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行为举止略显拘谨也完全不像一族之尊,反倒像个初涉世事的舞象少年。 寒仪一手托腮,眉宇微蹙打量着眼前这坐立不安的迹星,心中徒增许多好奇,这样一个不善交际之人是怎样登上魔尊之位的,难不成全靠一双拳头说话? 二人相互猜度却又没有挥袖而去,如此尴尬的气氛倒是让先前准备好一通说辞的寒仪哑然,只得报以一个看似友善的微笑。而迹星看着寒仪笑得有些呆,于是乎自己也回以一个呆呆的笑容。 不承想妖王与魔尊的初次见面、首次微笑落入世人眼中是那样的高深莫测、动人心弦。 沉默良久,寒仪觉得再这样静坐下去他与迹星可能只是凡间喝茶的泛泛之交了,不承想此时说书先生讲到的铸剑之法全是胡诌,引得寒仪嫌弃侧目,迹星也是连连摇头。 虽寒仪于铸剑之喜全然不及种花,可听着这番胡言乱语也实在有些闹心,正欲施法将那说书先生的舌头绞下,迹星悄然一笑,双手捧起茶盏将寒仪拦下,道:“兄台也喜铸剑?” 寒仪冷哼一声,收敛妖气,浅浅答了一句,“只是略晓一二,不承想今日还能遇见胡诌铸剑之法来招摇撞骗之徒,简直是误人子弟。怎的你这铸剑行家竟不出言喝止?” 世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第一魔剑噬魂乃迹星所铸,能与之抗衡的也只有天族青珩帝君手中那柄霄尘剑,自己所铸的陨神刀虽也是天下第一妖刀,可比起这两柄利器来说,还是逊色不少的。 迹星噗嗤一笑道:“一看兄台就少来凡间听书,这说书先生嘴里哪得几句实话,且若是他既能铸剑又能说书自己便可成为一代枭雄,何必来费这口舌之苦,博众人之笑。” 寒仪不以为然,道:“那可未必,既要说与众人听,不能自行学习铸剑之法,也得向铸剑工匠多为请教,信口胡诌算是怎么回事,这不辱没我等铸剑之人么!” 青尘意 第50节 迹星闻言,骤然觉得寒仪说得甚是有理,却又觉得一点小事便要绞人舌头有些残暴,劝解道:“那也不必绞人舌根,当成听曲儿图个消遣便可。” 寒仪不屑道:“兄台爱好可真是别致,这等杂音有什么可听的。若要听曲儿,自是听琴声悠远、箫声幽沉、笛声清润,不如我带你去寻个听曲儿的好地方?” 迹星浅笑,不承想妖王寒仪在音律造诣上也颇有心得,但想到寒仪要带自己去那脂粉生香的艺馆又不免有些头疼,只轻声道:“不了不了,若是兄台想听琴音,鄙人倒是可以为兄台抚上一段,烟花之地还是少去为好。” 寒仪一听,迹星竟会抚琴,一时喜上眉梢,问道:“莫不是兄台也善音律?” 迹星不语,淡然一笑,翻手间,一方瑶琴赫然浮于手边,二指轻挑,旷如远山之空灵,令寒仪讶异得久久不能回神。 迹星见寒仪这副模样,还以为妖王也只是会聆听罢了,不承想迹星琴声未断,寒仪已然一支白玉箫在手,箫声含蓄深沉,与迹星空灵飘逸的琴声相得益彰。 琴箫和鸣,一时间不仅惊呆在座众人,引得茶楼外路人驻足聆听,连先前慷慨激昂的说书先生也停了下来,不住抚摸白须品着这一空灵缥缈之音。 一曲罢,迹星寒仪相视而笑,只觉相见恨晚,寒仪骤然兴起觉得此情此景需痛饮一杯才算真正结识,故而相约换个酒坊洽谈畅饮,却在洗去凡人记忆之时,忘记了付茶钱。 这一忘也让寒仪在与迹星结伴游历了三百年后才猛然想起自己寻找迹星的目的,是为了讨伐天族,一统六界的。 说来也巧,在三百年间寒仪迹星抚琴吹箫,没有六界之事纷扰,活得好不自在。唯一困扰他的就是时常收到妖族长老传信,令他不得不暂时放下玩乐,回妖族议事。 而就在寒仪踌躇该如何向迹星提起讨伐天族之事时,他二人又在凡间结识了同样喜欢铸造兵器又喜四处游历的青珩帝君。 初见青珩在昆仑裂谷,迹星与寒仪为寻稀世奇花水晶兰而去,而青珩却是为了凿那万年寒冰。 寒仪除却吹箫还有一大乐趣就是种花,若不是妖界因常年浊息环绕越是精美的花越是不容易存活,妖族各位长老又野心勃勃,寒仪只想当个闲散花农,终日莳花弄草与迹星抚琴吹箫。 而今迹星所居的漆吴山乃一处风水俱佳之地,故而寒仪所想便是在迹星那简陋竹屋外种满奇花异草,自己也可在躲避长老啰唆的时候前去小住一番。 昆仑山乃神山,虽是终年积雪,山中草木却也万物长青。奇花异草遍地皆是,就连本是通往冥界独有的曼珠沙华在这里也是常见。如今迹星寒仪来寻的便是那比曼珠沙华还要罕见的水晶兰。 青珩此行却是为了凿那万年寒冰回到天宫建座玲珑剔透的宝塔用来惩戒犯下天条律例的神仙。本该是剑拔弩张的场景,却在青珩听闻二人前来只是为了寻那水晶兰,并慷慨地从袖中掏出两株水晶兰递给了寒仪时一笑而泯。 待事后寒仪反应过来觉得自己一代妖王被两株水晶兰就给收买颇为丢人的时候,他与迹星已然帮着青珩凿下万年寒冰,还助其运回了天宫建成了惩仙塔…… 自此以后二人行变成了三人行,迹星抚琴,寒仪吹箫,青珩煮茶,一神一魔一妖时常结伴而行游历于九州山川大海之间又是三百年。 三百年间,虽三人身份不同,所铸兵器也是大相径庭,但毫不妨碍他们互相埋汰,相互切磋。 直至迹星寒仪所铸八件妖器问世,且相互感应之时,青珏才猛然想起,自己乃天族战神,身负安定六界之责,而这八件妖器若是使用不当便会为天地间带来一场浩劫。 迹星虽向来就看不上天族规矩众多且还迂腐,但他的想法与青珩是相同的,万物生灵皆有自己生存的法则,只需遵其道、行其法、守其纲便可和平共存。 青珩之忧,亦成了迹星之忧。妖器始终是妖器,若是落在心正之人手中,也就一柄防身利器而已。可若是落在心思邪妄之徒手中,以兵器自身所带戾气加持,魔化邪心也是迟早的事,故而在为自己留下噬魂剑,将妖瀛匕赠与寒仪后,迹星连同寒仪与自己所铸的六件妖器悉数转赠青珩,让他自行处置。 青珩对迹星此举颇为诧异,可想到千百年间迹星从未犯过外族,魔族在他的教化下安于魔界潜心修行从未有过残害生灵之举,便也释然了。 然而他二人心中所想,却非寒仪心中所想。 第75章 前世(二) 千百年来,寒仪心中所想从未变过。妖族只因是妖原身妖媚丑恶、性子随意自在了些就被排挤至北冥蛮荒之地,终日活在黑暗之下。而道貌岸然、食古不化的天族却能颐养天宫,执掌三界。 寒仪心中不平,却又舍不得伤了与青珩这几百年来结下的情分。如今迹星私下将缚仙铃、妄生镰、锁灵锏、戮心戟、返魂枪全部交予青珩保管,倒是让寒仪不仅生出了怒意,还多了几分猜疑。 琴箫流转,伴着潺潺流水和清雅茶香,引得漆吴山彩蝶环绕、百鸟争鸣。迹星虽未言明,却也听出寒仪今日的箫声中似乎多了几重心事。 迹星只是抚琴并未将其揭穿,也当做无事发生一般与青珩畅叙,直至天君密语传音请青珩回去议事,迹星才向寒仪求证是否心有所念。 寒仪看着迹星,若有所思半晌,还是没将他想要联合魔族一举灭天的想法说出,只是浅声道:“近日身子有些乏力,不知是否离开妖界太久之故。” 迹星愕然,虽知寒仪说谎却也没想到他处,只以为寒仪思乡心切,笑道:“若是如此,那寒兄不如回妖界住上几日,若是想念愚弟了,再来这漆吴山小住便是。” 寒仪道:“怎的从不见你有思乡之心?” 迹星道:“我本就乃孚汋山一灵石所化,误打误撞进了魔界成了魔尊,如今魔族在我徒儿夙泠的带领下一切皆好,既无分裂魔族的大事,我又何须操那份心。” 寒仪苦笑,暗自摇头,若他能似迹星这般心宽似海,也不会有今日之忧愁了。诚然,他不是迹星,也做不了迹星。 踌躇良久,寒仪回到妖界,迹星闲散惯了,且已将身上大任悉数卸与夙泠,自然也继续留在漆吴山过着抚琴莳花、闲云野鹤的日子。 直至青珩归来后两日,寒仪才从妖界欣然而归。许久未见自是相谈甚欢,迹星虽觉得寒仪此次回来似乎与从前不同,但也未做他想。 当夜,三人便对月当空寻酒为乐一醉几日。待青珩酒醒,寒仪已然无踪,而他也身中奇毒,一身法力无法施展,与凡人无异。 “迹星,迹星!”青珩顿感周身无力慌忙爬向倒在一旁的迹星。然而迹星在青珏的猛烈摇晃中清醒过来,只觉头疼异常。见迹星清醒,青珩又道:“你可还好?寒仪呢?可见寒仪?” 迹星捂着沉闷异常的头缓缓坐起,见青珩举止异常,忙运功调息才将脑中疼痛之感压下,“许是酒烈,宿醉了。你可还好?” 青珩看着手心青黑色印记,摇头冷笑道:“呵,我许是中人暗算了吧。” 迹星闻言,拉起青珩手腕一观,果然是中毒的迹象,且那毒已然蔓延至大臂,若是毒气攻心,青珩必定元神俱灭。 青珩顺势也拉起了迹星手腕,一观,果然,中毒的只有他而已。 迹星自是一头雾水,然青珏已了然于心,天君密语传音已到,妖族以寒仪为首,现下已杀过天河之滨,在南天门前与天族将士殊死一战。 而今天族战神身中奇毒,法力尽失,天族三君正带着十万天兵与寒仪抗衡,寒仪自然是笑得妖冶、笑得肆意。 须臾,南天门前血流成河,天边云彩皆为血色。青珩看着天际逐渐变红,一双眼眸悲慨万千,多次尝试皆不得其法,反而使得那毒气窜上肩头,渐有攻心之势。 迹星看着束手无策的青珩,猛然想起曾几何时他与寒仪闲聊之际,寒仪曾言看不惯天族自视过高、迂腐陈旧之风,若是将这六界放在他手中必然比现在更加随性自在、潇洒自由。 然,寒仪却未想过,自古以来人性本恶,若无规矩束缚,也无管制,这天下必定茹毛饮血、动荡不安。 迹星曾只将此话当成戏言,不承想今日他竟真的一举攻天。攻天也就罢了,他竟不惜给青珩下毒,千年相处的情分,到头来还不如那一统六界的虚妄。 迹星无言,只将青珩双手捧起,周身蓝色气焰也随之腾起,青珩大惊,欲将双手收回,问道:“迹兄这是何意?” 迹星答:“为你解毒。” 青珩冷笑道:“他妖族想要做那天地共主,莫不是你魔族不做此想?” 迹星只管运转法力,声色不变道:“各族有各族的生存法则,千万年来,只要我魔族有愿意爬上三千神梯羽化成仙的我从不阻拦,有甘愿沦为妖族的我亦无心去管。世人皆苦,悲喜自渡便可。我魔族所求也不过无人敢欺、六界安宁而已。” 青珩闻言,想起迹星将那无柄稀世妖器全数赠予自己,顿感羞愧,道:“是我冒昧了,还望迹兄勿怪。” 迹星淡然一笑,道:“无妨,若是六族永世修好,便是这世间无上乐事,又何必非得争个你死我活。” “是啊!”青珩叹息道,“可惜寒仪终究不懂其中的道理。” 语落,青珩一口污血喷涌而出,惊得迹星急忙收手,看着青珩手臂已全然布满青黑痕迹,迹星眉头更紧了些,“青兄,我实在看不出寒仪这是用了什么毒,竟能将我渡入的法力全然消化。” 青珩绝望地看着漫天飞血,道:“看来今日便是我天族大劫,终究是我的错,信错了人,酿就如此大祸。” 迹星看着原本水红的天空此时已然一片沉沉血色,且血珠如雪花般飘散凡间,也知道此时天族的情况并不乐观。迹星长叹一声,身上蓝色气焰盛极一时后,转而熄灭。 青珩诧异看着迹星以转移之术将毒气从自己身上转走,霎时一身青色火焰焮天铄地,周身法力也瞬间得以施展,错愕大叫道:“迹兄!” 迹星嘴角一抹黑色血痕溢出,摆手道:“不必管我,速去支援!我还能撑上几日!待你大胜之日,再来为我解毒!” 青珩踌躇不定,原本他一身涅槃之火,离世之日即是重生之时,若是今日天族要亡,待他涅槃之日也能一洗今日之耻。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迹星竟然为了助他,将毒气移至自身。 “你如今这样,我怎能安然离去!” 迹星强压着毒气,厉声道:“快走!若你真放心不下,便为我结下仙障护法,我定能撑到你回来为我解毒!快走啊!” 见迹星如此声嘶力竭,青珩无奈为迹星结下天辰阵后转身离去。待他手持霄尘剑赶到南天门时,天君、迦南帝君与辰泽帝君已渐渐不敌寒仪攻势,天兵也死伤大半,妖异的黑色已将大半白息吞噬。 寒仪见青珩飞身而来很是诧异,冷声问道:“迹星呢?” 青珩淡然答道:“自是安然无虞。” “安然无虞?”寒仪冷笑道,“若是他安然无虞,那么今日死的便是你了!” 青珩冷哼一声,道:“你且放心,真心待我之人,我青珩罄其所有必定保他安然无虞,而费心害我之人,那可就不一定了。” 语落,青珩目似寒星,带着腾腾杀意长剑相向,与寒仪激斗起来。 霄尘剑凌厉刚猛,无坚不摧,且青珩剑法超群以快著称,在陨神刀的怪异变幻的攻击下锐气不减、寒光闪动。 青光红影斗破天际,激战七百余招,寒仪渐渐不敌,而青珩气息平稳,似乎再战七百回合也是轻松。青珩见寒仪大势已去,一招虚晃后,向后急跃而出,寒光晃过寒仪双眼,顷刻间长剑已然刺入他的腹部。 青珩冷冷看着还未回神的寒仪,浅声道:“解药,拿出来。” 寒仪不顾嘴角溢血,大笑道:“解药?给你青珩帝君下毒还用可解之毒,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青珩一怔,道:“非我小看你,而是过于看重我们的关系了。” 语落,青珩正欲一剑刺入寒仪胸膛,不承想此时妖族长老已然交上降书,求天君饶过妖族,妖族原自此退居翠微山后,永世不犯天界。 霄尘剑最终在距寒仪胸口一寸处停了下来,六界早有盟约,投降不杀之,纵是怒火万丈,青珩也只得放他归去。 仙妖大战也就此告一段落,天君本欲究青珩渎职之过,却不想还未开口,青珩再次丢下天族一众伤兵残将远赴凡间。 再到漆吴之时,泉水枯竭,山石嶙峋,原一片翠色的漆吴山似被大火灼烧般凋零。原供三人而居的竹楼也是破败潦倒,满园稀世奇花已然化为一地枯草。 青珩大惊,本以为是寒仪劣性不改来寻迹星报仇,可想到自己刺他那一剑,最少也得休养半月,又怎能来寻迹星。且有天辰阵护着,除非迹星自行离去,否则旁人奈何不得。 青珩心急如焚,以搜寻之术探寻四方却探不到迹星与天辰阵一丝气息。心乱如麻之际只得一真身翱翔天宇穿梭于凡间各大灵山。 直至探至孚汋,才寻到灵泉边上趺坐疗伤的迹星。 迹星见一尾巨大的白羽凤凰飞旋而至,早已苍白的脸上浮出一抹浅笑,有气无力道:“还是被你寻来了。” 青珩化为人身,将神力注入迹星体内,道:“你为何要躲?” 迹星答:“非也,这孚汋山乃我降世之地,此处灵泉可解毒疗伤,若不是这几日灵泉将养,恐怕我早已是身首异处了。” 青珩长舒一声,道:“你可知我寻不到你甚是着急,若不是寒仪已然重伤,我定先杀到妖族向他要人。” 迹星轻笑道:“他倒是来寻过我,留下一瓶缓解毒发的丹药便一言不发走了。” 青珩一怔,道:“他不是说此毒无药可解吗?” 迹星答:“确然无药可解,但能缓解。”说着又报以青珩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道:“你瞧我不是好多了吗?” 然而,这强撑的笑容下,只有迹星才知道,这药究竟有无奇效。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设定好的情节被我一举推翻,全部重写,明天开始稳定更新。 追更辛苦,爱你们! 第76章 前世(三) 青珩倾心为迹星疗伤半月,加以孚汋山灵泉洗涤,虽不说迹星的毒解了大半,可看着迹星逐日红润的面色,也算是心安不少。 天族遭此大劫,宫宇自是多为破败,重建天宫的重担也因青珩不告而别压到了三君身上,天君几次传音青珩而不归,甚为恼怒,只得亲遣迦南帝君寻迹到孚汋山来请。 青尘意 第51节 迦南本不想来,重建宫宇一事交予辰泽一人便可,何须如此兴师动众。但天君执拗,总觉得这晹宸宫重建若不得青珩过目,日后必定扯皮啰唆,故而定要迦南将青珩带回。 初到孚汋,迦南见漫山灵兽、灵泉相依甚是有趣,若是青珩想在凡间建府,这也不失为一处宝地。可细探周遭,并无开衙建府之迹,倒是瞧见青珩为魔尊迹星疗伤顿感诧异,道:“青珩,你放着宫宇重建不管竟是为了这魔头疗伤?” 青珩见来人是迦南,浅浅睥其一眼,道:“你且好好说话,若无迹星,今日葬在这孚汋山的就是本君了!” 迦南愕然,待青珩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为他讲了个清楚,他那紧皱的眉头才有所松懈。迦南眼神复杂地看着迹星,道:“你该为神族才是,为何入了魔族。” 迹星浅笑道:“只需守住本心是神是魔又有何差别。” 迦南一听,深以为然,“我来助你。”随即趺坐一旁,与青珩一同为迹星疗伤。 迹星笑道:“有劳天族小友。” 原本这灵力渡入得快,消散得也快,但迹星为了让青珩放心,强压体内翻涌的气血,将渡入的灵力压入气海,致使他看起来无恙。青珩不知道的是迹星此举稍有不慎,便会爆体而亡。 迹星装出已然大好的模样,诚心谢过迦南,又对青珩道:“你且先回天宫瞧一眼,我在这灵泉之中泡上几日便无恙了,待你的晹宸宫修葺完好再来寻我也无妨。” 青珩正欲拒绝,迦南点头附和道:“天君可说了,今日若是我将你请不回去,明日便让辰泽也一同过来。若是辰泽来了依旧请不动,后日便让太上老君一同来请……”语落,悄然瞟了迹星一眼,浅声道,“你也不想天族众神皆知你与魔尊私交甚笃吧?” 青珩不以为然,道:“就算知晓,又能如何?我与迹星正如我与天族三君关系一样,还怕旁人说道不成?” 迦南道:“自是不畏人言,说不定还会被世人歌颂。” 迹星一怔,道:“歌颂就不必了,想我千百年来与寒仪同进同出,已被世人传为断袖,若再加上你青珩帝君之名,想来日后我若离世,也落不得什么好名声了,你还是赶紧回去修葺宫殿吧!” 青珩哑然失笑,确然他在与迹星、寒仪结交前听过不少关于二人有断袖之癖的传言,深交后才知不过是知己罢了。想到此处,青珩又担忧起来,迹星如今为了他与寒仪决裂,以寒仪睚眦必报的性子,不知二人日后如何相对? 迹星似猜得青珩心中所想,道:“无须担忧我与寒仪,我所作之事只为天道,而非为你一人,若他寒仪确然为了此事记恨于我,我与他的情分也到此为止了。” 见青珩不语,迹星又道:“你的天辰阵还圈在我身上,还怕我出事不成?快些回去吧。” — 见青珩与迦南的身影化作星辰,迹星才将这些日子压制起来的灵力和毒气一股脑释放出来。若是渡入灵力化解有用,那日他便不必将青珩身上的毒引到自己身上了。 这些时日能为他缓解毒气的,只有寒仪留下的那瓶丹药,他不对青珩说,是怕青珩杀入妖界向寒仪取药。于妖族伐天一事上他确实对不住寒仪,故而被这毒气折磨上几月也是应该。 且青珩已然重伤寒仪,若是此时再去取药,必定又是一场血雨腥风,他不想寒仪丧命,千年知己,若不是为了天下苍生,他更愿与寒仪为伴,游走四方。 迹星艰难起身,手指触碰着温润的泉水,丝丝暖意从指尖流入心头,难得今日有些气力,迹星骤然想要弹奏一曲。翻手间瑶琴跃然膝上,迹星手指还未抚上琴弦,却见水中倒影多了一人,白衣胜雪,鲜红发带映在水中别样耀眼。 迹星浅声道:“伤好了?” 寒仪不语,将一琉璃瓶放在迹星身旁,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迹星道,“这是何意?” 寒仪背对着迹星,冷声答道:“此乃我近日练就的解药,你且放心吃下便可,我已着人试过了。” 迹星拿起药瓶,手上的青黑之痕从触碰到药瓶的那一刻便已退散不少,“为何救我?” 寒仪刚行两步,又停了下来,道:“从前,你是我寒仪此生唯一的朋友。自此以后,你我两清。” 迹星闻言,失落之感遍布全身,道:“以后呢?” “以后?”寒仪道,“还会有以后吗?我妖族已然从北冥退居翠微山后,魔尊觉得,咱们还有以后吗?” 迹星愕然,原妖族所居北冥之地算是荒凉,却也好过如今翠微山后不见天日、满目疮痍。 “对不起。”迹星浅声道。他原只觉若是让天族一统六界必然生灵涂炭、人界凋敝,却不想妖族战败,获取的代价也是如此惨重。 寒仪身子微微倾了倾,半晌才道:“成王败寇,有何对不起的。只望日后你魔族与天族永世修好,别让我妖族再有机可乘。” 迹星一听,摇摇晃晃站起身子,上前一把抓住寒仪手腕,痛心疾首道:“你究竟何时才肯收手?” 寒仪猛然将手抽出,拔出白玉箫横在他与迹星身前,厉声道:“妖族被赶到那不毛之地,我的陨神刀也被青珩夺走!你让我如何作罢?如何甘休?” 迹星摆首道:“收手吧!就算让你一统六界又如何,你确定你能比天族管辖得更好吗?” 寒仪不为所动,道:“我只知我妖族会更好!” 说完,寒仪口中突然喷出一口鲜血,令迹星心中一紧,想要上前一探,却被寒仪以白玉箫拦住,“你别过来!” 迹星大惊,愧疚之感油然而生,骤然失色道:“你是不是取髓为我炼制解药了?” 迹星虽为灵石所化,但他也知晓妖王一族真身乃是上古凶兽——狰,在天地未开之时就存活于世间了,故而狰髓可解天下奇毒,只是取髓之法极其残酷,且作为妖王怎会轻易为人取髓。 寒仪不以为然,狞笑道:“若中毒的是青珩,我必然不会为其取髓,不承想你竟将青珩身上的毒以转移术引至自身,还强压毒性告知青珩你已好转。倒是让我摸不清你魔尊迹星是纯还是蠢了?” 迹星看着寒仪面色渐青,心中甚是难受,也不顾寒仪嘲讽,柔声道:“待我为你疗伤。” 寒仪冷笑道:“不必,收起你的假惺惺,本座不需要。” 迹星劝解道:“我迹星此生只奉你为知己,那日为青珩引毒疗伤只想六界安宁,并没想到天族取胜会将妖族赶至不毛之地,你且先让我为你疗伤,我愿与你共享魔界。” 寒仪冷冷看了迹星一眼,“知己?若为知己你竟帮着旁人来取我性命?若为知己,却不知我想要的,自始至终只有那九重天宫而已?魔界,本座不稀罕,你自己留着玩儿吧!” 迹星哑然,若为六界,他为青珩引毒疗伤无错,可若为寒仪,他确实有负知己二字。 “我知你此生都不会原谅我,我亦无颜服用你取髓而制的丹药。此恨难消,那便让我以命相抵吧。”说着,迹星便将手中琉璃瓶化为灰烬。 寒仪错愕,双目猩红看着迹星手中粉末随风散去,咬牙切齿大吼一声,“随意!”便拂袖而去。 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在他走后不久,迹星竟真的自毁元神,消散世间。 九天诸神离世,便会引得星辰陨落,而魔尊骤然离世也不过是四海翻涌,大浪拍打了几日罢了。 寒仪负气一走了之,自是不知迹星如此决绝,得知他已离世的消息是寒仪到昆仑山追忆过往时,被从天而降的青珩持剑拦下才知晓的。 青珩横眉怒对,寒仪错愕失神,他本以为就算迹星将解药熔了,只消让他再被毒气折磨几个月定会到妖界寻求自己再取解药,故而寒仪在回到妖宫的时候再次为迹星取髓炼制了一瓶解药,带在身边,只为迹星受不住折磨来寻他。不承想自己一时负气离开便是永世不见了。 寒仪静静看着青珩,道:“怎的过了一月你青珩帝君才寻上门来报仇?他既为你引毒疗伤,你不该当即就来取我性命吗?” 青珩冷冷道:“取你狗命固然重要,却也不及为他修复元神。” 寒仪眼中闪过一抹亮色,道:“可修复好了?” 青珩道:“修复好了又有何用,他既无求生之心,也只得静置万年许能得以重生。” 寒仪取出腰间妖瀛匕,食指抚过那匕身那盛放的山茶花,淡然道:“既是取命,那就来吧。” 说完,寒仪目光凶狠,短刀直入刺向青珩。青珩举剑相迎之际,寒仪刀锋骤然反转,对着自己的胸口狠狠刺了进去,在昆仑雪地映上绽出朵朵梅花…… 第77章 相隔 青珩对着寒仪尸身迎着大雪静坐了两日,终是亲手打造了一口白玉棺将其与妖瀛匕封印在了昆仑谷底。他不是没想过将其送回妖族,可看寒仪那戾气十足的元神,青珩还是觉得将他封印起来睡上几万年较为妥当。 风调雨顺,六界皆安,在魔君迹星与妖王寒仪离世的三万年里,天族四君皆已娶后,魔族在夙泠的手里也是日渐强盛,与天族也是定下永世修好的盟约。 只有妖族,新任妖王寒祈虽是寒仪义子,行事作风却比寒仪更为奢靡浪荡,终日沉迷女色,却又野心勃勃想要为义父报仇,光复妖界。可惜修为法力比寒仪逊色不少,故而也只能在妖界作威作福。 历经三万载,被青珩放在一枚巨蛋中缓慢安然沉睡的迹星元神终于长成一尾杂毛凤凰。青珩自是欣喜异常,借由带妻子榛榛游历之际,将其渡为白羽凤族收为养子,却待其比亲子更盛。 五百年后,迦南帝君带着身怀六甲的妙心帝后途经昆仑,妙心被雪峰上的一株红梅吸引,定要近身一观。迦南拗不过即将临盆的妙心,只得陪她一道落在璀璨异常的梅花前。 梅香沁人心脾,妙心更是喜欢得不得了,一时兴起折下几枝梅花想要带回烨宁宫插入花瓶。不承想那艳丽梅花竟是寒仪血气所化,更没想到那抹血气在二人毫无感知的情况下窜入妙心体内,是以,上世妖王就此成了九尾狐族神祇。 青珏默默观望着昆仑镜,直至镜面再次平静如寒潭,他的心却如惊涛骇浪狂卷而过。承禹在门外大喊几声都未能将他从往事中拉扯回来。 无奈,承禹只得破门而出,看着青珏目光呆滞,身下已是一片血光,“帝君!帝君!不好了,冥主冷炎着人来报,极阴之地守卫悉数被杀,似有人在那里用过妖族法阵。” 青珏全然没想到奕殊竟会这般迫不及待,不过一日,他已杀入冥界。“这般急不可耐吗?”青珏轻声道。 承禹不知青珏所言何意,问道:“帝君,您在说什么?” 青珏摇头,道:“天界可见异象?” 承禹摆手道:“风平浪静与往日一样。” 青珏稍作调息,有父君凤胆相协,先前为驱动昆仑镜而消耗的灵力已回转大半,只是面对元神已然觉醒的寒仪,青珏不知还有几分胜算。 见青珏起身,承禹与瑾华紧跟身后,可瞧他所向不似冥界,承禹又问道:“帝君这是去哪?咱们不去冥界查探吗?” 青珏浅声道:“去烨宁宫。” 百花凋落,枯叶遍地。原本赋有一园稀世奇花美名的烨宁宫如今却是鹿走苏台、毫无声息。青珏看着烨宁宫那一个个已然化为石像却不为人知的宫娥,怒声道:“这就是你说的风平浪静与往日一样?” 承禹被青珏这么一吼,才从无比震惊中回过神来,忙跪下请罪,道:“帝君恕罪!奕殊帝君今晨传讯三宫,说要闭关,故而小臣也未做他想,所以也没向您禀告。” “宛音呢!”青珏厉声道,“宛音可与奕殊一同闭关?” 承禹仓皇答道:“小...小臣不知。” “还不速去长乾宫询问?!”青珏骂完,又对瑾华道,“你速回凌云殿调集五万天将驻守南天门。” “瑾华领命!” 待二人身影消失,青珏仰天长叹道:“十四万载已过,你还放不下妖王的身份么?这九尾狐族帝君的身份终是比不过你那妖王身份么?还是说,我等的情分永世这般浅薄?” — 妖界早在迎回妖王之时就已翻腾了,此时的奕殊早已不似在九重天那般儒雅端肃,红气缠身、白袍覆体,红色发带伴着一袭银发飘然轻舞,妖冶之气浑然一体。 奕殊自封天妖王,取义很是简单,先夺取天族,进而一统六界,故而称为天妖王也很是得当。 宛音一身残衣覆体,双手被绑于身后,跪在奕殊身前,口中塞着的白色锦帕早已被鲜血染红。宛音眼角血泪滴落,充斥着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奕殊,却又无法言说。 奕殊淡淡睥了宛音一眼,道:“本座还愿把你带在身边是你的福分,别不知好歹。若不是借由你手对长乾宫设下幻境,本座哪能这么快唤醒元神,重返世间。” 奕殊一语,倒是让宛音想起那些日子由她亲手为姐姐姐夫及侄子侄女备下的一碗碗致幻甜汤,心中悔意更浓,紧咬牙关,悲愤欲绝。 奕殊冷笑道:“不必这般看着本座,不过是幻术罢了,又无害性命,最多让他们那本就不高的修为消散一点罢了,何必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语落,奕殊轻轻捏起宛音下巴,唤了一声,“夫人。” 宛音执意想将头转向一旁,不料奕殊手中力道变大些许,狠狠掐着宛音下颚,直至青紫色的印记覆上宛音白皙的脸庞才肯收手。 “无趣。与本座颠鸾倒凤之时怎不见你这般烈性?”奕殊不屑道,“如今倒是做出一副贞洁烈女的样子,若你能安心听话,待本座拿下天族之时,倒是可以封你为妖后,保全你那素喜谄媚弄权的东海龙宫。” 宛音闻言,眼角血泪更盛,却仍是一副不愿屈服的模样,挺直脊背立在一旁,眼中之意似要将奕殊千刀万剐。 一道凛冽剑气划过,妖宫上空骤然划过三道青色闪电,青珏只身闯入妖宫,一剑斩了殿前护卫,立于奕殊面前。看着眼前这不似奕殊的奕殊,青珏只觉心头一痛,道:“奕殊,别闹了,趁现在六界还不知晓此事,你先随我回宫。” 奕殊冷冷看着突如其来的青珏,手指轻轻敲着几案,冷声道:“奕殊?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本座乃妖王寒仪。你口中的奕殊,元神早已被本座给吞噬了。” 青珏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男子,道:“不可能,你身上明明还有奕殊气息!” 寒仪冷冷一笑,道:“怎的,昆仑镜没让你看全么?当年他娘折下的那枝红梅,正是本座血气所化。不承想竟入了狐后身体,藏到了奕殊体内。若不是那日你闯进昆仑裂谷,中了寒芷那小丫头的圈套,本座元神又将你认成了迹星,情急之下唤醒了奕殊体内那道血气,飞身到昆仑救你,恐怕今日之事也不至于此了。” “哈哈哈哈哈哈。”寒仪看着青珏,笑得有些癫狂,“我本安然躺在棺内,想着永生永世都见不到你了!不承想你竟真的转世了!还成了青珩那老东西的儿子!你与他倒真是缘分不浅呐!” 青珏闻言,心中本是一丝暖意萌生,却又瞬间凉透,道:“十四万年了,前世的恩怨纠葛你还放不下吗?” 寒仪道:“若你魔族被赶至这荒郊野地,终日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请问魔尊迹星,你能放得下吗?” 青尘意 第52节 青珏叹息道:“本就是你无故攻天在先,明知不敌却要拼死一搏,就该想到战败的结局,何故还要攀扯其他?” “若不是你,我会败吗?”寒仪厉声道。 青珏道:“我只遵从天道,从万民之心,若你哪日能似天族般心存仁善,先人后己,我定奉你为尊,对你唯命是从。若你所争只为地界,我亦愿意与竺渊商议,将北冥以南富庶之地划予你妖族管辖。” 语落,青珏意味深长地看了寒仪一眼,又道:“你不觉得若是你以奕殊帝君的身份与我同去和竺渊商议,再上翀苍为助,此事更为妥帖么?一同长大的情分你若是忘了,我们三人亦不会忘却。” 青珏所言确实让寒仪心中为之一动,四人虽是相差百岁却也是一同长大、一同拜师、一同习艺、一同修道,十一万载倾心相对,他们从未对他疑心。 反观妖族,那年他只是向族中长老严明想要放弃妖王之位与迹星畅游四海,就换来了十一位长老以命相挟,让他联合魔族一同伐天。 他自知迹星一生闲云野鹤,故而不想扰他清梦,只得对情谊并没有那么深的青珩下手。不承想迹星竟然不惜自身奇毒难解也要助青珩击退妖族。 最终他还是不忍迹星受毒气折磨,在重伤未愈的情况下,不顾众人反对,剔骨取髓为迹星制作解药。本想借机与迹星重修旧好,却没想到终是事与愿违。 如今再见,迹星已然成了天族帝君,还是他此生最恨的人青珩之子,若当初没与青珩相遇,他本该与迹星一生一世一双人,琴箫为伴踏遍世间。而那伴随了他两世的恨意也终究让他成不了纯粹的奕殊,那便继续做寒仪吧,至少,还能活得痛快些。 青珏见寒仪沉默半晌,自是以为他心为所动,再次劝解道:“待我将宛音记忆抹去,你与我回烨宁宫,复那一宫花草宫娥,再将你种在司风司火二神身上的禁制解了,自此以后安然做你的奕殊帝君,将此事永埋心间,可好?” 寒仪眼神复杂地看着青珏,又是一阵狂笑,道:“你觉得,我还回得去吗?” 语落,那消失多年的妖瀛匕跃然寒仪手中,红光一闪,直直向青珏刺去。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我还蛮心疼奕殊的,真是各有各的苦衷,各有各的难言。 第78章 相救 前世,寒仪将妖瀛匕插入自己心间的画面历历在目,青珏并未躲闪,也没拿出霄尘剑抵挡,寒仪邪魅一笑,丝毫不打算留情。 刀悬半寸,一道金色剑光将妖瀛匕挡了回去。利剑铮鸣之声响彻宫闱,寒仪也被震得后退两步,定睛一看,挡在青珏身前的人竟是翀苍。 翀苍手持麒麟族神剑映洲,一身浓烈杀意早已不是在九重天上那目光清澈,儒雅风趣的潇洒公子了。 翀苍冷冷盯着寒仪,道:“那日你虽用异香盖住九尾狐族独有的幻灵香,便以为能瞒过我吗?不挑明,只是顾及你我一同长大那胜过亲生的情分。本以为司风司火二神重伤,青珏兄长拿走启电珠和引雷珠你便会从此沉寂,与我等如初。不承想你竟能隐忍这么些年!只为妖族反天?” 青珏不经一怔,终是明白了翀苍当时为何要在司火殿一片血腥之气下食下幽冥果了。以他那吃东西还讲究一个雅字的性子,若非在司风殿探得奕殊气息而震惊疑心,又怎会在司火殿吃得那般随意。 寒仪讥笑道:“谁跟有你一同长大的情分,我乃妖王,而非奕殊。不论时光流转多少年,亦是如此!” 翀苍闻言,先前凛冽之气一扫,倒是有些执拗少年的影子在身上,瘪嘴道:“那你将奕殊还我!” 青珏又是一惊,本想赞叹翀苍刚才那凛冽霸气之姿,却不想不到片刻打回原形。他这哪里是在应对敌人,明明就是在对寒仪撒娇啊! 寒仪顿觉好笑,道:“还不了,他的元神已被本座吞噬了,若想救他,杀了本座。”说完,寒仪双指轻轻拂过妖瀛匕,匕身上那朵妖冶的山茶花隐隐泛红。 “那本君现在就杀了你!”翀苍双目泛红,提着映洲剑向寒仪刺去。 寒仪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翀苍一剑刺空,转而也飞身而起,长剑横削,寒仪侧身一闪,又是一剑落空。 青珏趁二人激斗,转而将宛音身上桎梏解开,又为她裁来云霞为衣,不料宛音轻蔑一笑,道:“怎的,青珏兄长方才不是要洗去我的记忆吗?现下又来救我,是何意?” 青珏冷声道:“无妨,救归救,记忆还是要洗的。” 宛音愕然,正欲争辩两句,却被青珏一掌劈晕,收入袖中乾坤袋内。 翀苍剑法行云流水,与寒仪斗了近七十余招,还是露出了破绽,被寒仪一掌袭到左肩,肩骨随即震裂。青珏见状,霄尘剑出,将翀苍护到了身后,“你先走,本君自会将奕殊给你带回来。只此事不可告知竺渊。” 翀苍忍着剧痛,冷笑道:“若不是因为他是奕殊,自小带我长大之人,司风司火殿一事我又岂会连你都瞒。现下我只想将我的奕殊兄长寻回,此事自然是不可让天族众神知晓的。” 寒仪看着执迷不悟的二人,又是一阵狂笑,“该说你二人是痴还是傻?本座乃妖王寒仪,非你二人口中奕殊,亦无惧天族众神知晓本座的身份。何须你们庸人自扰。” 翀苍大喝道:“今日本君就算战死,也得让你将奕殊的元神给我吐出来!”语落,又欲提剑而攻。 青珏及时将翀苍拦下,道:“莫要信他胡言,九尾狐族神祇的元神岂是他说吞噬便能吞噬的,奕殊元神此时应还在他体内沉睡,你若杀了他,便等于杀了奕殊。” 翀苍哑然,此时他倒不知眼前这妖异非凡的男子该不该杀了。 寒仪闻之大笑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青珏帝君呀!我只是想与奕殊比一比,是他九尾狐族的幻术更胜一筹还是我妖族幻术更佳,却不想他竟陷入我妖族幻术中沉睡不醒。我倒是觉得他九尾狐族的幻术要更胜一筹啊!” 青珏一惊,问道:“你究竟何时开始布局,将奕殊至于这般境地?” 寒仪眉头微蹙,却是一脸得意,道:“自是那小子舍不得昆仑裂谷那一地繁花又回去移花却遇到了想来夺取妖瀛匕的寒芷时。”语落,转身略带戏谑地看着青珏续而道,“也得多谢青珩,封印本座之时,还不忘为我种下那一园奇卉。不承想我那丝血气附着奕殊身上,他竟与我喜好相同。” 青珏冷哼一声,道:“你知他为何为你种下那一园奇花?只是因为他知你喜欢而已。他曾因你自戕在雪地里整整坐了两日,看你元神戾气不减,才狠心将你封印,只待时光洗涤你的怨恨。” 寒仪笑道:“他与迹星一样,总是这般自以为是,可谁又稀罕他的安排呢?” “我稀罕。”青珏浅声道,“我稀罕。当初因你之事我选择自戕以求心安,却不想这一世才真正让我觉得心安,活得甚是满足,纵使幼妹顽劣,却也亲情、友情皆在,甚是知足。” “哦?”寒仪目露寒光道,“既已知足,那便让出晹宸宫,将天族交予我妖族统领不是更好?” 青珏浅睥寒仪一眼,道:“天族众神,只为济人困厄、福泽众生。你妖族如此境地亦是你等肆意妄为求来的。倒也不必同情。” 青珏字字珠玑,早已不似以往好言相劝,语落之际,霄尘剑寒光粼粼,已然感知主人所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寒仪眉心刺去。 寒仪一时躲避不及,鬓间银发被削去一缕。看着散落的发丝,他又是邪魅一笑,眼中透着不屑,“哟,这就动手了呀?不知你青珏帝君驱动昆仑镜留下的伤可好全了?仗着青珩给你留下的修为就以为能与本座相斗吗?” 青珏轻蔑一笑,道:“以父君留下的修为足矣,毕竟你也曾是他老人家的手下败将。” 青珏一言狠狠戳在寒仪心窝上,当年若非他手段卑劣,恐怕妖族连天河之滨都攻不过去,能得以打上南天门全凭青珩对他的信任,而非他的实力。 寒仪冷声道:“那便试试今日究竟是谁取走谁的性命。” 见二人准备开打,翀苍小声提醒青珏,“可别将他伤得太重,还得救回奕殊呢。” “废话。” 青珏斥完翀苍,提剑而去,剑光流转,刚猛凌厉却又变化繁复,寒仪以妖瀛匕应对,却也自如。 妖界狂风大作,前来支援的妖将也越来越多,青珏对峙寒仪,翀苍只得压制左肩疼痛清扫支援小将。以一敌百终是有些吃力。 一股玫蕊馨香随着一抹红光而来,挥星剑一举为翀苍挡下身后三名妖将,翀苍自是识得栀瑶,只是不曾搭话罢了,如今见到却也深感诧异,一边应战一边问道:“你怎的来了?这可是妖族地界,你一小小魔女,竟这般不知死活。” 栀瑶扶起翀苍,没好气地说:“怎的,还瞧不上我这救你一命的小魔女了?” 栀瑶心中独白却是,“若非看在青珏青樾面子上,本公主才懒得救你呢?” 翀苍哑然失笑,道:“那便多谢公主看在晹宸宫颜面救下本君,日后本君定为公主布下佳肴聊表谢意。” 栀瑶笑答:“好说好说,你只需教我如何做桃花酥便可。”话音刚落,又觉不对,嘟囔道,“怎么你也会读心术。” 翀苍叹息道:“天族四子还没有谁不会读心术的,兄长们皆会,就我一个不会,岂不是心思被人听个遍却无力掩饰么?” “那将你这读心术也教我。”栀瑶毫不客气道。 看着妖兵越来越多,翀苍骤感今日大意,道:“你我先能全身而退再说。” 青珏一心应战寒仪,却又迫不得已听到栀瑶与翀苍全部对话,心中虽因身陷囹圄栀瑶挺身而出而开心,却又觉得若是今日不能护她周全,自己必定痛心疾首,趁着闲余,厉声问道:“你为何会来此处?!” 栀瑶自知青珏是在问她,高声答道:“挥星剑带我来的啊!许是感知你有难吧!”顿了顿又道,“我说大哥,你若得空赶紧把他们当家的解决了可好?人家从小到大也没和这么多人打过架,若是一会儿不敌,你可别赖我拖你后腿。” 一语引得翀苍发笑,险些又被妖族众兵砍伤,看着蜂拥而至的妖兵,栀瑶顿感无力,要是小樾樾在该多好,虽两次与她经历大劫,却都是被她护在身下的,如今妖兵越战越多,这翀苍帝君好像没传说中那般厉害,真是让人头疼。 翀苍闻得栀瑶心中所想,怒道:“竟敢小瞧本君!要知道本君可是天上地下唯一一头赤金麒麟!体内赤金血可净万物!此时不敌也不过因为肩骨碎裂所致!” 栀瑶连连点头附和,“是是是,小女不识,翀苍帝君最厉害了!快打吧!少废话!我真的快撑不住了!” 栀瑶并未玩笑,此时她只想化为蚂蚁一走了之,可又不忍丢下青珏,只得硬着头皮抵挡妖兵。若不是挥星剑神力卓绝又认了她为主,恐怕她早已被剁为肉酱了吧。 青珏自然知晓栀瑶法力如何,与寒仪厮杀之际,还不忘取出噬魂剑将栀瑶周围妖兵悉数绞杀。现下他也真是应了青樾那句,双剑在手,何其潇洒。事到如今,他倒有些想念那骁勇善战、任性妄为的妹妹了。 寒仪看着噬魂剑出,一时恍神,“噬魂剑竟也认你为主了?” 青珏浅声道:“不论前世今生,它都只属我一人。于你也是,不论前世今生,只要同心,你我亦是最好的朋友。” 寒仪癫狂大笑,“谁稀罕与你为友?” 语落,只见寒仪左手捏诀,片片雪花骤然而至,不到片刻,妖宫已是白雪皑皑,青珏大喊一声“小心!”翀苍与栀瑶已是逃脱不及,瞬间消失在茫茫白雪中。 第79章 被囚 若说不觉震惊,那是假的,青珏从未见过如此幻境,眼前的妖宫暴雪直落,翀苍栀瑶转瞬消失在巨大的白色旋涡中,且那旋涡越来越小,似有转瞬即逝之意。 情急之下青珏一头扎入雪境,全然不顾身后寒仪那肆意又接近疯魔的笑声。 栀瑶抢先落地,因修为最低无应对之力,只能顺着气流狠狠地摔入雪堆中,砸出一个等身雪坑。栀瑶急忙抬头吐掉满嘴雪花,又将额间睫上附着的点点冰花拍去。 翀苍与青珏自是仙气护体,翩翩落地,衣角鞋边不着一丝痕迹。傲然立于雪中而不失优雅之姿,令栀瑶脑中突然蹦出“风雅”而字。 青珏上前将栀瑶扶起,看着这一眼望不到边的雪地,道:“此乃幻境,虽是一片雪白不见他物,你二人也需打足十二分精神,切勿掉以轻心。” 栀瑶起身拍了拍衣裳上附着的冰花,抱怨道:“早知如此便不来救你了。看我一身绝美的衣裳,被糟蹋了!” 这身衣裳是梓渊与她结识时赠她的礼物,平时她甚是爱惜,都舍不得穿,难得穿出一次采风,却莫名随着挥星剑一路杀到了妖族。 青珏淡淡一笑,“你们女子惯爱口是心非。” 栀瑶哑然,她确然是打心眼里喜欢青珏的,但青珏为救青樾利用她一事,她还未完全原谅。如今前来主要是因为挥星剑将她指引至此,又想着青樾,她又不能见死不救,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如今听青珏说她口是心非,瞬间心中怒气上腾,“你不是精通读心术吗?竟读不透我此时心中所想,啧啧,看来这妖王的幻境可真是厉害啊,连你青珏帝君的法力都减退不少。” 青珏哑然。 翀苍看着二人斗嘴,一直发笑,这情景不就跟当初的他和兮云相似吗?只是不知这青珏要嘴硬到什么时候了。 翀苍心里非常清楚,方才掉入幻境的若只他一人,青珏绝对置之不理,只顾与寒仪交战。所幸栀瑶也一同掉入幻境了,他才能得青珏多几分照管。 然,栀瑶那小丫头似乎并不明白青珏的苦心,看来他们之间发生了不可告人之事啊!翀苍扯了扯栀瑶衣袖浅声问道:“他可曾对你做下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翀苍口中的大事自是那般没脸没皮之事,而栀瑶理解的却是青珏利用她一事,故而答道:“他确实做了不可饶恕之事。” 翀苍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自觉退到一旁,道:“你们继续,我就不打扰二位雅兴了。” 青珏浅浅睥了翀苍一眼,道:“不是你心中所想。” 栀瑶好奇道:“他想的是什么?” 青珏将栀瑶好奇的小脑袋推向一旁,道:“赶紧找出口吧!再这样耽误下去,保不齐天宫又得重建了。” 翀苍看着青珏那宠溺的动作,摇头道:“怎不见你拿出方才劈宛音时的力道了?” 虽说青珏救宛音的时候翀苍在与寒仪大战,可余光还是瞟到了青珏那毫不留情的一掌。翀苍当时颇为震惊,明明可以用术法将其迷晕,为何偏偏要劈上一掌,如今见了栀瑶,他算是明白了。 青珏又睥翀苍一眼,“你若再多言两句,我必将你右肩也给打碎。” 翀苍闻言,顺势席地而坐,道:“你不说我还忘了,既然如今我为伤患,那便有劳你二人寻到出口之时再来唤我。”说完,翀苍闭眼调息为自己疗伤。 青尘意 第53节 栀瑶看着翀苍浑身冒着金光,指尖溢出鲜血也是赤中带金极为耀眼,不禁舔了舔嘴唇,道:“听说赤金麒麟的血可净万物,乃上上品。” 青珏淡然答道:“想喝?不如将他宰了为你助兴?” 栀瑶一听,只觉背脊发凉,骤然觉得青珏十分可怕,连自己从小一同长大的异姓兄弟都可以宰了喝血。还好此时翀苍封闭五感听不到青珏这话,否则他定要一跃而起与青珏大闹一番。 栀瑶忙摆手道:“罢了罢了,若是喝了这麒麟族帝君的血,恐怕我魔族就此遭殃了。” “放心,本君不说,天族不会找你寻仇的。” 栀瑶一怔,幽怨地望着青珏说:“我是怕遭天谴!天族众神皆是上古瑞兽所化,你以为是我魔族和妖族啊,皆是上古凶兽所化。老天爷自然是要喜爱你们多一些的。” “对哦,你魔族一脉乃蛊雕所化。”青珏恍然大悟,须臾又着重加了一句,“果然是上古凶兽。” 栀瑶咬牙切齿看着青珏甚是无言,决定不再与他搭话,埋头苦寻破镜之法。 青珏看着栀瑶一副想要将自己干掉却又无能为力的模样顿觉十分可爱,可如今确然不是逗她取乐的时候。随即双目紧闭,持霄尘剑在手,口中念念有词。 只见他周身青色火焰渐盛,霄尘剑也是电光缠绕。正值火光粼粼之际,青珏长剑一挥,苍茫白雪瞬间消散,转而到了一片繁花盛开、溪水潺潺之地。 栀瑶本打算用父君教她的破幻之术探查出口,突然发现眼前景象已变,高呼道:“我们出来了?!” 青珏道:“并未。” 栀瑶:...... “不承想我以三成法力竟只劈开一重幻境。” 栀瑶嗤之以鼻,“我还以为你探到什么好方法破境,没想到是以法力强劈。” 语落,猛然想到曾经青樾跟她提起,青珏原是打算制个法器将寒芷困起来打,却一不留神将法器给炼炸了的事。栀瑶突然有些担心,却又不好言明,试探问道:“帝君,你不会破幻之术吗?” 青珏答:“破幻之术只对妖族、魔族幻术有用,这可是九尾狐族所设幻术,又岂是破幻之术能解的。” 栀瑶一怔,半晌才惊呼道:“那...那妖王寒仪竟是九尾狐族?他是奕殊帝君?难怪方才我看他有些眼熟,只不过发色不同一时竟没将他认出。” 青珏浅浅睥了栀瑶一眼,道:“是否本君也该将你的记忆洗去?” 栀瑶作势将嘴紧闭,道:“大可不必,我什么也没听见。你方才说什么?嗳?我是不是失聪了?帝君,你说什么?” 看着装模作样的栀瑶,青珏顿时无语,正欲讽上两句,却见栀瑶已被前方一朵摇曳的雪白芍药吸引而去。 “嗳,这花好漂亮!” 一句“当心”还未出口,栀瑶已经将芍药捧到鼻尖细嗅起来。嗅着嗅着,栀瑶神色略有怪异,目光呆滞不说,还隐隐透着红光,扭头望着青珏一双小手直直掐到了青珏脖子上。 这要掐吧就得费些力道,如此装神弄鬼的小把戏却想要瞒过他青珏帝君,真该问问长空是给她多生了个脑子呢,还是少生了一根筋。 青珏甚是无奈,看来只得再打晕一个装到乾坤袋内与宛音作伴了。正欲抬手劈下之时,看着栀瑶近在咫尺的小脸又有些不舍,只得为她施下昏睡诀装入袖中。 翀苍早已调息完毕,偷偷瞟着青珏所为,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要宴请多少仙者,备下多少美酒佳肴了。 “既已无碍,还不速速与我联手破境?”青珏声似千年寒泉,一举令翀苍心间美梦破碎。 翀苍本想继续当个柔弱的美男子,可瞧着青珏眼中寒光凌厉,还是起身施法为好。“那小丫头蛮可爱的嘛,你怎的将人家迷晕装入袖中,留在身边取乐不好吗?” 青珏邪魅一笑,道:“怎的,留你在本君身边取乐还不好吗?” 翀苍顿时背脊发凉,连声拒绝道:“不了不了,还是破镜为好。” 青影金光相辉映,青珏翀苍与幻境缠斗了不知多久,从漫天大雪到春暖花开,从夏树苍翠到秋风萧条,终是破了四季才得以站在火山之上…… 翀苍看着脚下滚烫的熔岩,无奈问道:“青珏兄长,这还是幻境吗?” 青珏长叹一声,道:“是。若已破镜,此时我等该在妖宫才对。如今此景亦在境中。” 翀苍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快破镜吧!兮云还等着我回宫喝汤呢!” “既是兮云等你喝汤,你又何须从九重天杀下来?” “自是为了奕殊。” 青珏浅浅看着翀苍,冷声问道:“既已知晓司风司火殿之事与他有关,为何不早些告诉本君!莫不是你心中并未把我这兄长当回事?” 翀苍冷笑道:“只是疑心,并无证据,且奕殊自小与我三人一同长大,他是什么脾性你还不知晓吗?当初芙月因你跳下诛仙台,他心底有多难过你知晓吗?自小你便与竺渊兄长更为亲近,自是不知晓他的心思,但是我知道。芙月再有不是,那也是他疼爱至极的妹妹,他对芙月的感情不会比你对青樾的少上半分。若是哪日青樾离世,你会如他一般?还是不惜火烧六界为青樾陪葬?” 翀苍句句发自肺腑,亦是道出青珏内心真实所想。确然如此,若是青樾离世,不管最终她能否涅槃,他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为青樾复仇,而不管是奕殊还是寒仪,从头至尾没伤过他青珏半分。 青珏沉默半晌,浅声道:“先破镜吧,若是寒仪已然攻上九重天,我等不仅要迎来一场恶战,还得想办法保住奕殊元神和肉身才是。” 第80章 战火 九天星辰渐落,在无边大火的映衬下,天际凡间皆是一片通红。寒仪早在青珏入幻境时便带着全族壮年举兵攻天,一举从天河之滨战到南天门前,被瑾华所带五万精兵及三尊所设法阵抵在南天门外。 瑾华带兵御敌,竺渊多次密语传音寻不到青珏、奕殊和翀苍,只得不顾自身法力消散披甲上阵,与天族众将士一同抗敌。 竺渊虽感法力消散却也不落下风,战得正是肆意之时,拿着妖瀛匕迎面而来的寒仪让他骤然失神。是奕殊吗?可似乎气息完全不对,且身边也全无仙泽。 看着眼前既是熟悉又感陌生的寒仪,竺渊一时愣神,和奕殊一样的身段脸庞,那志骄意满的神色也与少时一般无二,只一袭银发十分耀眼,与奕殊截然不同。 “奕殊?”竺渊唤道。 寒仪得意挑眉,一脸狡黠地看着竺渊,狞笑道:“奕殊呀?在本座肚子里呢!” 肚子里?! 竺渊闻言,不觉一怔,心中悲愤难抑。看着眼前这与奕殊一般无二却又妖气凛然的脸,怒不可遏。举剑向神色自得、肆意嚣张的寒仪劈去。 寒仪早就布好了局,以前的竺渊他不放在眼里,如今法力减弱的竺渊他更是不放在眼里,悠然自得对弈十招便已将竺渊打得嘴角溢血。 幸得瑾华眼尖,击退周身妖将后第一时间护在竺渊身前,将妖瀛匕强行击回,才没伤到竺渊分毫。 战火肆虐,天族众神亦是各施其法全力阻挡,妖族亦是越战越勇,毫无惧色。不论是白甲附红,还是黑甲泛褐,刀剑相击之声回响于天界久久不得平息。 — 青珏、翀苍破镜而出时,寒仪早已不见身影,妖宫一片幽暗宁静。二人凝神探寻片刻,面面相觑。本欲即刻返回天宫,青珏骤然想起栀瑶还在袖中,大袖一挥,栀瑶如苹果般从青珏袖中滚了出来,摔在地上不住喊疼。 “你还有没有人性了?不过与你玩笑,你竟将我迷晕,还将我丢了出来!怎的,不记得我冒死相救的恩情了吗?”栀瑶一脸恼怒,从地上爬起来就开始检视衣裙,甚是担心被青珏这么一扔,梓渊送她的衣裳就这么破了。 青珏不以为然道:“本君有神性,无人性亦是正常。若是说起恩情,本君救你的次数可不止一次两次吧,咱们就此抵消如何?” “可是我还没原谅你……”栀瑶小声嘟囔道。 青珏盯着栀瑶看了片刻,眼眸平静似水,道:“快回魔族去吧,长空该担心你了。” 语落,拉着翀苍便消失在栀瑶眼前。栀瑶骤然失神,“我亦不原谅你,也不重要吗?” 青珏、翀苍赶到南天门时,众神皆至,三位天尊趺坐念诀,重重阵法将九重天宫罩得严严实实、坚不可摧。妖族天族皆是死伤无数,竺渊、瑾华及几员猛将也正与寒仪殊死缠斗。 竺渊之子亦是天族太子溯予,不过三万来岁已是锋芒初显,手持长剑不顾肩头受伤与一众妖将鏖战。 一道青影划过绯色云霞,霄尘剑破空而出,一举斩下溯予周遭数妖首级。一团青色火焰也随之铺开,青珏立于焰中,凡触妖者皆是一瞬化为灰烬。 溯予看着将自己护在袖下的青珏,欣喜道:“青珏帝君,您可算来了!”岚依素来对子女管教严厉,溯予亦只敢在私下称青珏为伯父,其余场合皆是毕恭毕敬称其帝君。 青珏将乾坤袋内的宛音放出,交给溯予,道:“带你姨娘回到阵中,此处有我。”语落,青珏眸中寒意更浓,冷冷盯着眼前一团团黑影,周身火焰燎起丈余。 溯予看着怀中昏迷不醒的宛音,虽是心有不甘,却还是先行退下了。 翀苍一心只为奕殊,映洲剑自是直向寒仪而去,见竺渊已是重伤,一剑横于寒仪身前,命瑾华将竺渊带走。竺渊自是不愿就此离开,还未等他开口,一道青影闪过,已将他和瑾华扔进了身后法阵中。 竺渊正欲破口大骂,可看着青珏那不可一世的样子,虽是觉得可恨又顿觉心安。既是战神归位,那自己安心疗伤便好。 天族众将见青珏归来,一时间士气大振,虽已负伤,却是越战越勇。 寒仪瞧着眼前完好无损的青珏、翀苍,调笑道:“哟,这么快就破镜而出了?怎的,将那魔族女子献祭了?” 翀苍反驳道:“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卑鄙无耻呢?只会利用他人的血为自己铺路。” 语落,翀苍悄声问青珏,“原来九尾狐族那幻境如此邪性,竟要献祭女子才能得以破镜。” 青珏道:“非也,那幻境是寒仪以狐族幻术加以妖族幻术造的,所以才如此邪性。九尾狐族乃上古神兽,又岂会术中带邪。” “原来如此。” 青珏浅浅睥了眼翀苍,“师尊就在上方,若你这番言论被他听去,保不齐他会让你重返上清听学万年。” 翀苍咋舌。 寒仪听着二人对话,骤然失笑,“如今大战在前,你二人倒是潇洒,还能闲聊,看来是本座低估你们了。” 翀苍冷声道:“许是你对本君有所误解吧。本君只是不喜争斗,并未修为法力低微。而今你占了奕殊肉身,还将他元神封印,本君定不饶你。” 青珏见翀苍举剑攻之,随即提剑共战。且不说奕殊原就修为深厚不在翀苍之下,如今加上寒仪取得神珠将被青珩封印的元神及法力一并解开,翀苍虽是法力卓然,亦是不敌。 青珏先前为救青樾已是消耗过剩,而后又因驱动昆仑镜不慎落入寒仪幻境落下内伤,如今更是强行劈开四重幻境,现下对阵寒仪,虽面无异色,却也有些力不从心。 寒仪本就步步为营,算计好了一切。在昆仑裂谷见奕殊逼问寒芷,且得知奕殊亲妹为青珏兄妹二人所害之时,就将缕缕复仇之火种入奕殊心中,令奕殊时常纠结,最终还是躲不过心魔,步入寒仪计策之中。 奕殊本意只为给青樾一点教训,诛杀魔族皇子一来算是为民除害,二来也够她受上万年折磨。却不想青珏有意袒护,不惜请出昆仑镜得罪魔族也要将其保下,安然无事贬为看魂官。 此举令亲眼看着妹妹跳下诛仙台灰飞烟灭的奕殊甚为恼怒,恨意丛生,失了心智。寒仪此时乘虚而入,一点一滴攻入奕殊心神,此后便是一副躯体内藏着两个元神。 神妖纠葛之际,最终道心不再的奕殊沦为寒仪附属,不仅为其解除封印燎宫夺珠,还在青珏打算为青樾取得功绩重返天宫时,再次为她造就一段禁忌之恋。 最终引得孚汋山大战,青樾恋凡一事公之于众打入惩仙塔受刑三十日,青珏也为救青樾损伤颇深。 只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天公作美,噬魂剑被青珏取走后,也恰逢其时放出前世记忆,让他不惜自身也要取昆仑镜探知一二。如此好的机会,寒仪自觉若不加以利用,那便不配称为妖王。 天河之水愈渐红艳夺目,天族妖族将士皆是损伤大半,唯有青影金光与红气还在缠斗。只不过金光渐弱,翀苍已是重伤,原本金丝银线所织的袍子已被染成血色,却依旧不肯后退半分,势要取回奕殊元神与躯体。 青珏看着寒仪手中的妖瀛匕,那是自己前世所造之妖器,却是一点破解之法也没有。妖瀛匕只认寒仪为主,故而寒仪妖法大盛,妖瀛匕的威力也比曾经强了百倍。 霄尘剑与妖瀛匕厮杀,强烈的撞击引得九霄动荡,青珏终是踉跄半步,引得寒仪笑意更盛,“若是你等愿意交出天界,本座大可饶你一族不死。” 青珏冷笑道:“大放厥词,三尊皆在,你就算敌过本君又如何,你还能将天尊的阵法破了不成。” 寒仪淡然以舌尖轻轻舔了舔妖瀛匕上翀苍的血,道:“杀了你,再取他三人性命,何难之有?” 语落,又看向翀苍,道:“这血味道不错,正巧本座久战有些口渴,取一碗来解解渴?” 还未等翀苍反应过来,妖瀛匕已向翀苍袭去,青珏利剑一挡,又是一阵铮鸣之声引得天界一颤。 寒仪狞笑道:“不必着急,取了他的血本座再来取你的凤胆,听说青珩将他的凤胆也给你了啊,那涅槃之火本座倒是很有兴趣。取了你的凤胆再去将青樾的取出,两重涅槃之火加身,这六界之主的位置必然就是本座的了。” “老匹夫,你休想!六界之主你不配!” 清甜少女之声传来,栀瑶提着挥星剑双手叉腰,立于远处云头之上。 青珏愕然,看着这不知死活的黄毛丫头瞬间觉得自己先前将栀瑶放出让她回魔界待着一决定甚是错误。如若将她置于袖中待大战结束再将其放出,也不会出现眼前这一幕了。 寒仪浅浅瞟了栀瑶一眼,道:“哟,原来他们没将你献祭幻境呀!那本座便好心送你一程。” 青尘意 第54节 “小心!” 栀瑶还未反应过来,妖瀛匕与一道浅青色身影已跃然眼前。 第81章 纷飞 血珠飞溅,青珏挡到栀瑶身前,右肩被妖瀛匕划了一道口子,见妖瀛匕再次回旋,青珏以霄尘剑挡之,拉着栀瑶退到法阵前。 若是寻常刀剑划伤,自能及时愈合,可这是上古妖刀,更是迹星所铸,戾气不是一般兵器可比拟的。青珏受这一刀,瞬间便红了衣袖。 寒仪看着青珏,浅声道:“果然。”随即将妖瀛匕收回手中,看着那朵妖冶的山茶花,有些神伤。 栀瑶本想掏出手帕为青珏止血,却不想被青珏推到一旁,险些摔倒之际,还听青珏低喃了一句,“多事。” 栀瑶愣神片刻,虽是有些恼怒,却被心疼占了上风,咬着牙又跑到青珏面前,将那条绯色的帕子强行绑在了他的肩上。 青珏长叹一声,此时显然不是与栀瑶计较帕子颜色问题的时候,青衫已着血污,再绑上一条粉嫩扎眼的手帕又算得了什么。 翀苍心里只有奕殊元神,自是在寒仪分神之际举剑而攻。寒仪自然轻巧应对,一记凌厉的掌风横过,翀苍向后直飞了出去,背脊撞到了三尊结下的法阵上,伴着一声巨响,翀苍惜之如命的赤金血也从口中喷出。 兮云身怀六甲被众仙圈在法阵之中,见翀苍重伤倒地,惊恐愣神,眼泪夺眶而出,奈何受一众仙娥和岚依的限制,无法破阵而出,一时心悸晕了过去。 黑气逐渐占了上风,妖邪狂妄笑声响彻天际,栀瑶手持挥星剑与天族众将同仇敌忾,只是这一身紫色魔气在黑白交织中很是惹眼,稍不留神就成了箭靶。 青珏见翀苍重伤,单手捏诀让霄尘剑清剿栀瑶身侧妖将,而他持噬魂剑在手,一身青色火焰却拿着一把红息盎然的魔剑,比栀瑶还要扎眼,引得不明所以的天将妖将不住侧目。连竺渊和半空中竭力施法护住天宫的三尊都面露惊异之色。 妖瀛匕似乎受噬魂剑感召,妖气大盛,可对青珏却没了刚才的杀意,倒是如噬魂剑般有了些许温柔缠绵之意。 寒仪看到青珏手持噬魂剑的那一刻,那一身的潇洒恣意宛若迹星再生,令他骤然失神,眼中似有水汽腾起,低声唤了一句,“迹星。” 青珏冷声道:“本君并非魔尊迹星,本君只是九重天青珏帝君,青珩帝君长子。” 一语破了寒仪心中所有幻想,眼中泪光一闪而逝,冷哼道:“确实如此。” 青珏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浅声道:“若你愿意,你亦只是这九重天的奕殊帝君。” 寒仪疯魔大笑,“自那日从寒芷头上拔下血玉珊瑚簪的时候!我便不再是奕殊了!” 众仙本就看着寒仪这张脸极其眼熟,眼下听他二人对话,更是以为眼前这妖王便是奕殊帝君所化,一时间难以消化却又不敢言语。只有一同对抗妖族的九尾狐族众仙面色泛青,只想快些结束战役,得个真相。 寒仪一言倒是让青珏想起了此前奕殊一直拿在手里把玩的那支簪子,初见只觉那簪子妖异,却也没做他想,如今看来,寒芷当初哄骗长空妖瀛匕消散,实则是将其转化为发簪悄然带走。而芙月碰巧与寒芷有一支相似发簪。 许是因与寒芷交往过密,她的发簪上也附着了些妖气,故而奕殊见到寒芷的那一刻便以为是寒芷与芙月带了相同的发簪。将其拔下之时却不想就此解开了在昆仑谷底埋藏了十几万年的秘密,打开了通往前世纠葛的大门。 “十一万载相伴,难道还不及前世几万年虚妄?” 寒仪狞笑道:“与你们相伴的是奕殊,而非本座寒仪。本座要的自始至终便是那天地共主的位置。”语落,又对着青珏巧然一笑,“不必妄想以此唤醒奕殊的元神,他的元神早就被本座消化了。” 青珏不屑一笑,“消没消化,你心里大抵比谁都清楚,神族躯体又岂会供养妖族元神。” 一道红光闪过,噬魂剑在前青珏在后,直奔寒仪而去,寒仪以妖瀛匕迎之,却不想刀剑相交之际,一硕大的山茶花印记骤然出现上空,将两件兵器圈了起来。 噬魂剑与妖瀛匕也随着印记出现,戾气大减,如同普通兵器般安然躺在红圈之中。与此同时,神兵阁封印的六件妖器也似乎受到了召唤,同时发难,将神兵阁的灰石璃瓦震得四散纷飞。 青珏猛然想起竹简上写着噬魂妖瀛现,六方妖器归的字样,又在心中默默回忆了一遍封印之法。可如今大敌当前,寒仪绝无可能让自己施咒封印,只会趁机夺取。 寒仪嘴角带笑,邪意更盛,大袖一挥,横掠一片天将。青珏右肩伤口已冒黑血,却还是全力施法为天将挡去致命一击。 寒仪伺机再取妖瀛匕,却不想那印记自带天火,凡接近者皆被灼烧。方才打算群起夺兵的妖将也悉数身陷无法熄灭的大火之中,直至烧为灰烬。 “天火印?!”寒仪惊呼。 青珏原只在典籍中读过关于这天火印的只言片语,不承想今日得以亲眼所见,甚是意外。这妖瀛匕上的妖冶茶花就是天火印,那这天火印竟是迹星当年亲手种下的?他为何种下此印,难道就是防着他与寒仪兵戎相见的一天吗? 青珏虽是在昆仑镜中看过迹星过往,却是一点也摸不透他的心境,如今天火印跃然眼前,更是令青珏困扰了,他既愿意为寒仪而死,为何又要种下这天火印,且从未向任何人提及半句。 正值青珏、寒仪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其余六柄妖器已然冲破封印,还破了三尊法阵齐齐向天火印中飞去。其间也有不怕死的妖将想要取得其中一件,却在伸手之时就被天火环身,转瞬化为灰烬。 天火印范围渐渐扩大,直至将八件妖器全然圈在其中后,刺眼火光瞬间将妖器包围,似有将其全数融化之意。如此稀世场面引得交战的天妖两族暂时停了下来,众神众仙也是一手捏诀,以防再起变数。 寒仪冷笑道:“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青珏骤然明白了迹星当日苦心,他怕妖族发难,他怕六界战火不断,他怕与寒仪反目成仇……故而他在妖瀛匕上设下天火印,妖瀛匕与噬魂剑相争之日,亦是它们毁于天火之时。 火势渐大,八件妖器点点开始熔化,寒仪对着青珏大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从始至终都不愿与我并肩而战!为什么连最后一点念想都不肯留给我!” 说完,寒仪右手一挥,三支淬毒利箭向青珏飞来,青珏飞身旋起,躲过利箭,身后两名妖将一名天将却因中箭而瞬间化为腐尸。 青珏见状,又惊又怒,霄尘剑转瞬回到手上,对着寒仪猛然劈去。霄尘剑剑身虽是轻薄,其刚猛霸道之力却是六界第一。一剑猛击将寒仪逼退几步,却也使得青珏伤口裂开,那条粉红色的手帕已然泛褐。 栀瑶此前从未听说过天火印,如今一见只觉璀璨夺目,甚是好看,故而打斗之时还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却不想这一看就瞧见青珏一身浅青色袍子已然被血气染得透透的。且肩上的伤还直冒黑血,已是中毒已深的症状。 栀瑶也顾不得其他,提着挥星剑一路斩杀妖将来到青珏身前,与他同斗寒仪。可她终究是高估了自己,寒仪只是大袖一挥,便已将她击出百尺。 不知她是过于倔强还是有些傻气,抹了抹嘴角血迹又提剑杀了过来,青珏想要助她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看着她再次被寒仪以袖风清扫出局。 如此场面再不召回青樾,怕是九重天宫难保,如今神族也只有她一位身强体健的上神了,青珏放眼一观,三尊因妖器骤然破阵而伤,竺渊、翀苍亦是重伤不起,瑾华与几员猛将还在鏖战。 妖族虽是死伤无数,天族却也好不到哪里去。而寒仪如今没了兵器在手,与他也是不相上下。为今之计,只得召回青樾。只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中开谷,想必以后那归魂谷也不再是个清净之地了。 青珏一手持剑对阵寒仪,左手悄然捏诀,一束金光顺着青珏指尖而下,寒仪虽是知晓他此举是为召回青樾,却也无暇阻挡。没了妖瀛匕在手,他只得赤手空拳斗青珏,且他也没想到青珏如此重伤也没多少修为傍身却依旧能屹立不倒。 栀瑶再次顶着一身裂骨打到青珏面前时,青珏顿觉无奈又有些心疼,这丫头着实一根筋,且护好自己便可,何须为他费神。 寒仪似乎觉得将这小儿扔出去的游戏甚是好玩,与青珏交战的空隙起手又是一挥,不过这次栀瑶只飞出一丈便被赶来的青樾拥入怀中。 栀瑶看着英姿飒爽,手持长.枪的青樾,顿时哭出了声,“小樾樾,你怎么才来!人家好害怕!!快,快去救你哥哥!” 青樾看着眼前这哭得梨花带雨的小丫头,满是宠溺哄道:“好了好了,栀瑶小宝贝别哭了,等着我去将那贼人抽筋扒皮,再熬成汤为你压惊!你且先护好自己等着我。” 青珏余光瞟到这两个情意正浓的小丫头,又不慎将二人对话悉数听去,骤然觉得她俩才该是一对。直至封云枪横在青珏眼前,他才打消了这邪妄的念头。冷声道:“该干活了。” 青樾躬身行礼道:“遵命!” 转瞬,青樾一扫先前顽劣模样,眉宇间尽是英气,周身火焰也随之腾起,与封云枪一道刺向寒仪。却在枪尖离寒仪的脸只有二尺的时候青樾晃神了,不禁问道:“奕殊兄长?” 寒仪冷冷瞟了青樾一眼,道:“本座妖王寒仪!” 青樾闻之一怔,原只在上古史上听过的名字今日竟活生生站在青樾面前,欢喜之意自是有些压制不住,转头对青珏呼道:“他是活的上古妖王!哥哥!活的!我竟有幸战上古妖王!可为何他与奕殊兄长长得这般相似?” 青珏顿觉无语,大敌当前,她竟还有兴致废话连篇!“闭嘴!当心!” 寒仪又是一记掌风袭来,封云枪径直挡到了青樾身前。 “咦,上古妖王竟然玩偷袭,不体面!”青樾啐道,提着封云枪一记横扫,强劲之力震得寒仪踉跄半步。 晹宸宫兄妹二人一剑一枪再次铮鸣天际,道道青色闪电也随着封云枪的变幻划破苍穹,搅乱漫天红霞。 强拆百余招,寒仪终是有些不敌。伴着一刺耳哨声响起,众人脑中一阵嗡鸣,寒仪与残存妖族将士也瞬间消失云中。 青樾大惊,“哥哥,妖族还有这等高深术法呢?”见青珏不答,青樾又呼一声,“哥哥?” 转身之际,只看见青珏手中霄尘剑已然滑落,他也双目紧闭,身子直直向后倒去。 “哥哥!”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年底工作报告太多,晚更或有时不更,对不住追更的小伙伴了,过年补上! 第82章 情怀 九天云烟散淡,那一条由血染红的云帛终是渐隐渐无。八件稀世妖器在熊熊雷火中冰消瓦解,惟留青樾的哭喊声响彻云间。 天族与妖族一战,两方皆是元气大伤,寒仪带着残存妖将遁回妖界,天族也是死伤惨重,无力追击。而九天神祇多数重伤,青珏帝君更是身中剧毒。 若是青珏中毒初期便凝神调息,许能将毒逼出。可他中毒之后依旧负隅顽抗,以致周身气血涌动,毒息迅速蔓延全身。如今毒已入髓,青樾多次以灵力逼毒,收效甚微。 栀瑶强打着精神伴在身侧,虽不及青樾哭喊得大声,却也是泪水涟涟。一时间南天门前虽显得有些混乱,却也还是有条不紊地将伤兵败将挪回宫中休养。 一阵强烈的魔气袭来,原已泛白的天空再度着上一条紫色缎带。长空领着十万魔将,傲然出现在南天门前,看着这一地伤残,不屑道:“不承想你天族竟有这般窝囊的时候,被妖族打成这样。” 魔君此番重兵压境让天族众仙顿时心中一紧,却毫无惧意,纷纷执剑在手。青樾将青珏交至栀瑶怀中,召来封云枪在手,冷冷道:“就算我天族今日这般不济,也万不会让你魔族踏入天宫半步!” 长空浅浅睥了青樾一眼,本欲辩解两句,可想到昔日与青樾的种种过节,懒得再说,只道:“废话少说,老子在魔界逍遥自在惯了,谁稀罕来你这九重天受苦!把女儿还我,我立马就走。” 青樾一怔,转头看着栀瑶,长空什么时候这般在意她了,竟不惜出动十万魔将只为要回女儿? “你来就是为了要女儿?” 栀瑶自是知道父君所想,将青珏交至承禹手中后,缓缓上前,道:“父君定是来为天族助阵的,若是找我,他可舍不得如此大动干戈。” 知父莫若女,栀瑶一言将长空的心境揭露无疑,长空埋怨地看了栀瑶一眼,冷哼道:“若不是你祖父当年留下遗命,永世与天族修好、共存,本君今日就能一统六界了!不过话说回来,我也不稀罕,天族所辖三界繁文缛节太多,还是我魔界逍遥自在。” 话锋一转,长空又道:“如今也没我什么事儿了,栀瑶,走,咱们回家!” 栀瑶一听,默默向后退了半步躲到青樾身后,浅声道:“父君先行一步,女儿随后就来。” 天族众仙看着这父女二人颇为震惊,先是栀瑶挺身救青珏,如今魔君领着十万大军压境竟也不是为了趁火打劫。 长空哪里信得栀瑶鬼话,也不知青珏那老狐狸对自己女儿做了什么,令他心爱的女儿竟为一个与自己一样年纪的糟老头子神魂颠倒。“现在就走,可不要再与青珏那老家伙扯上关系了。” “我哥哥哪里老?”青樾反驳道。 长空嗤之以鼻,“老不老你心里没数吗?论辈分,栀瑶也该叫你一声姑姑了!” 青樾哑然,事实确实如此,可今日从长空嘴里说出来,倒是显得青珏有些拐骗幼女之嫌了。 栀瑶不以为然,许是因为躲在青樾身后胆子自然肥了些,坦然道:“可帝君他比父君还要英俊些。我就喜欢他长得好看!” 此言一出,将原本窃窃私语之声一扫而净,如此坦荡不愧为魔族公主。天族女仙爱慕青珏的也不在少数,却也不敢这般坦诚。 长空闻言,直翻白眼,作为魔界第一美男,他向来是很自傲的,如今听女儿说青珏美貌还胜他几分,心中骤然失衡,怒瞪栀瑶数眼,又不知该如何收拾这丫头才好。最终,大袖一挥,带着魔将转身离去。 栀瑶俏皮吐舌,催促青樾道:“咱们快把帝君带回宫中疗伤吧!都怪这老头子,耽误不少工夫。” 青樾自幼由哥哥抚养长大,自是不知道如何与父母相处,看栀瑶今日气走长空还沾沾自喜的模样,不禁问道:“你就不怕他真与你生气呀?” 栀瑶得意一笑,“这世间哪有父母真心与子女置气的?我父君虽是儿女众多,顾不上多少,可自小在吃穿用度上不曾苛待一人。妻妾也多,虽是做不到雨露均沾却也从不亏待任何一位夫人。你看我母妃,若是父君真不管她,她哪里有钱整日沉迷叶子戏?” 青樾暗暗点头,顿时觉得有父母还真好,不过有个全心全意守护自己的哥哥也挺好。 — 得三尊庇佑,金翠夺目的九重天宫安然无损,只神兵阁已化为废墟,青珏藏于其中的各式兵器也四处散落。只是三宫君上均是重伤陷入沉睡,这神兵阁重建一事也只得滞后。 天族遭此大劫,如今还能主事的只剩下青樾与太子溯予了。溯予虽只有三万来岁,却也是文韬武略、智勇双全。处事决策更是比他爹竺渊更有气度风范。再有青樾一旁辅之,处起事来更是得心应手。 栀瑶喝了三日药汤,又受青樾灵力灌养已是大好。如今青樾忙着奔走于各宫为重伤者渡入灵力疗伤,栀瑶自是与承禹片刻不离守在青珏身旁。 青尘意 第55节 青珏睡了三日,虽仍未苏醒,体内毒息还盛,但得青樾每日为其渡入灵力,且自身修为深厚,也算气息平稳。闲余,承禹绷了几日的神经终于放下不少,八卦之心再起,问及栀瑶如何得知青珏有难前去相助的。 栀瑶眉飞色舞地将自己如何追寻挥星剑杀到妖界与承禹说了一遍,提及翀苍之时,猛然起身,似乎想起什么,从靴中拔出一把短刀。 如此情境倒是将承禹吓得不浅,忙安抚道:“哎哟,我的公主殿下,您这是要作甚?” 栀瑶看着承禹一脸认真地说道:“赤金麒麟血可净万物,我去为帝君取点翀苍帝君的血来,你说帝君会不会康复得快些?” 承禹脸色骤然发白,颤声道:“您...您这是在与小臣说笑吗?” 栀瑶长眉微蹙,道:“你看我哪里像是说笑,极乐宫怎么走,你且带我过去。” 承禹忙将栀瑶拦下,“我的小祖宗,您可安心等着青樾殿下为帝君驱毒吧,可莫要起那歪心思。” “怎的?不是杀了上古瑞兽才会遭天谴吗?”栀瑶不解,“我只是取他一碗血罢了,难不成还能遭天雷劈身呀?” “此言差矣,如今三宫君上皆陷入沉睡,谁先醒来全靠毕生修为,且气血乃仙体之本,若是流失过盛,定会损其根本。此等紧要时刻莫说兮云帝后,麒麟一族都不会让你靠近翀苍帝君半分。” 栀瑶仰天长叹,“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在翀苍帝君重伤之时在他指尖放上一个碗,白白浪费了这么多赤金血,也太可惜了!” 如此一想,承禹也觉得,甚是可惜! “算了,我还是化作仙娥溜进极乐宫,伺机取上半碗带回,为帝君疗伤吧!” 承禹看着栀瑶,满眼皆是无奈,道:“公主殿下,虽说您也有三万余年的修为,可若要躲过极乐宫守卫天将,怕也是件难事,还是好好待在宫中,等青樾殿下回来吧!” 栀瑶对承禹的说法甚是不满,“怎的,看不起我修为低微呀?好歹我也是战过妖王的人,你难道没见我那日风姿卓绝吗?” “是是是,殿下确是英姿卓绝、无可比拟。” “那你还拦我!” 承禹叹息道:“不是小臣想要拦您,实在是您这一身魔气十分耀眼,一看便知乃魔族中人。您若再化为仙娥更是惹人怀疑。” 栀瑶看着自己身边淡淡紫色气息,曾经觉得甚是好看的紫气如今看来也有些碍眼了,还是天族一身白息更为淡然。思忖片刻,道:“既是如此,你留着照看帝君,我去寻瑾华仙君带我去极乐宫取血。” 承禹闻言,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死死拉着栀瑶不让她离开青珏寝殿半步。二人闲谈拉扯皆被青珏听入耳中,虽是周身不济,受毒息灼噬,神识却已苏醒。难得青樾返天坐镇,他也可以安然睡上几日了,却不想这二人吵吵闹闹有些讨嫌。 遥想寒仪一路布局至今,他还能不死,全凭体内两颗凤胆运转。前世他确然为青珩引毒,可青珩为他所做一切却是更甚。一世恩情已然大到让他无以为报,就算替青珩护好青樾,守好天宫,带好凤族,也需几世来还。 栀瑶的出现,确然是他冷清寂寥的生命中一抹亮丽的色彩,除却青樾,他也只将她的音容笑貌记在心间。虽是两族交好,天条也未言明不得与魔族通婚,但上古至今也没谁开了这先例,毕竟夙泠一脉由上古凶兽蛊雕所化。 而他,前世虽为魔尊,却是灵石所化,今世又为白羽凤族,天族帝君,百凤之首,又如何能与魔族联姻? 听着栀瑶愿意为了自己以身犯险,甘愿遭受天谴也要取来赤金血为自己疗伤,青珏心中莫名生起一股怅然若失感,且这种感觉之前他从未有过,有心伤、有蹰踟、有失落,更有悲凉。 第83章 夹缝 九天烟霞复颜,仙鹤齐鸣之声响彻云霄,大战才过去几日,天宫已然复色,又回到最初那般平和安宁的模样。 青樾不舍昼夜奔波几日,也算是知晓当初哥哥救治自己之时有多耗费心力,好在有药王相助,虽有余毒未清,却也是复原八成了。至于为何沉睡不醒,不过是青珏封闭五感,一心睡觉罢了。 自青樾斩下魔族皇子首级的那一刻起,三万余年,青珏从未得片刻安宁,如今虽是天族重创,妖族也没讨到什么便宜,再加上八件妖器已由天火毁之,也再起不了什么波澜了。 魔族自古以来便是崇尚随心随性,对于天族的规矩礼数虽有不屑,却也敬重。且以长空的性子,除非断他财路、抢他女人、灭他珍兽,否则他才懒得插手天、妖二族之争。 如今青樾也在,溯予那小子亦能主事,且谋划有序、处变不惊,比竺渊少时强上不止一星半点儿。此时不睡更待何时? 只是想到日夜守在自己身旁的栀瑶,青珏又觉辗转难眠。与其直接面对,不如闭感休养。 青樾自从破了色戒,于肉食之上再也没了曾经那般痴迷,面对承禹奉上的各色菜肴提不起半分兴致。 承禹看着眼前食不知味的青樾,深感不妙。上次她食不知味时,出宫两个时辰便揍了三名仙君,如今又是食不知味,不知是谁又该倒霉了。 然而承禹心中只有晹宸宫大小事务,自然不懂情字一字深入肺腑,青樾没胃口全是惦记文笙的缘故。 那日见金光开谷,青珏传音密语告知天族有难,她来不及向文笙细细说明便即刻返回天宫了。如今一走又是半月,不知文笙谷中日子是否无趣。 栀瑶自是看出青樾心中所想,却不知文笙已在归魂谷中,浅声问道:“小樾樾,你是不是想文笙了?” 青樾微微点头。 栀瑶又问:“你可曾找到他了?” 青樾瞟了一眼承禹,凑到栀瑶耳边悄声说道:“他此时就在归魂谷,那日我受哥哥召唤重返天宫时未与他说明,如今半月已过,心中甚是挂念。” 栀瑶又惊又喜,遥想那日文笙缢于梁上,栀瑶对他骤然改观。以往只觉书生文弱无用,遇事必先保全自己。可看着文笙等了青樾二十六载,终是在尽完孝道后,一条白绫将自己送上另一条寻妻路,顿时心生敬佩。 如今听得有情人终成眷属,虽是神鬼有别,却也算是圆满了,不过还是有些担忧,道:“可是现下他属游魂,若不轮回终有一日也会消散世间,而我们动辄几十万载寿命,他又如何伴你一世?” 青樾狡黠一笑,道:“哥哥在他身上留下一抹气息,足以保他万年不灭。现下他自是不愿与我分离的,待日子久了,我再好好劝说于他,将他送入幽冥界再度轮回为人。届时,我再渡他仙缘,助他成仙。” “如此也不失为个好方法。”栀瑶道,“只是我没想到帝君竟愿意保他万年不灭。” 青樾道:“我也没想到,那日哥哥见我一身霞帔,眼中严厉神色是我从未见过的,本以为他会不惜法力反噬都要灭了阿笙,不承想他竟将他封在神庙中,保他不受妖邪浊息侵扰。” 栀瑶莞尔一笑,坚定道:“帝君不会的,他向来只在意你的喜恶,又怎会忍心诛了你心爱之人。” 青樾一怔,想到那日青珏浑身是血自云头落下,顿时心生愧疚,道:“与他兄妹九万载,我却不及你了解他。” 栀瑶叹息道:“帝君他心思细腻又过于在意身边人的感受,而常常忽略了自己,在这俯世清修的岁月长河中一定很是寂寥吧。” 青樾哑然,以往梓渊总说她少根筋,她还为自己辩驳,如今想来自己确实少根筋,连自己唯一的亲人心境如何都不曾好好了解过。 “不承想魔族公主于青珏帝君的了解竟是这般通透,受教了。”一袭黄衣入眼,溯予随声而入,见了青樾又周正行礼,唤了声,“青樾上神。” 青樾浅笑道:“殿中没有外人,不必如此拘束。” 溯予颔首道:“是,姑姑。”语落又朝栀瑶颔首示意。 栀瑶自是起身向溯予回礼,眼前的英伟少年虽是比自己小了两千多岁,可却已是天族太子,掌三界事务,既想要留在天族玩乐,自然还是得搞好关系的。 溯予含笑道:“栀瑶姨娘不必多礼,母后已将您收为义妹,虽我二人年岁相仿,辈分却是差上一截,故而应由溯予向您行礼问安。” 栀瑶那日因青珏心伤,与长空回到魔族之际全然忘了天族还有一位对她真诚以待的姐姐,平白吃了人家不少蟠桃,却又将人抛诸脑后,实在该打。 栀瑶羞愧道:“多日不曾向姐姐见礼,还望姐姐莫怪。待帝君醒来,必定往长乾宫向姐姐赔罪。” 一旁的青樾听得云里雾里,自己不在的日子,栀瑶竟成了岚依姐姐的义妹,果然岚依姐姐当真是宅心仁厚、温良谦和。 “帝君还未苏醒?”溯予愕然,“可我父君与翀苍叔父已经醒了呀?青珏伯父修为较他二人更胜,为何还不见苏醒迹象?” 青樾坦然道:“确是全无苏醒迹象,他体内余毒已然清除干净,至于为何不醒,我与药王均已束手无策。” 溯予叹息道:“我此番过来本是想问及关于宛音姨娘一事。那日伯父将姨娘交予我手中,姨娘喝了两日汤药已是大好,不过似乎神识受损,有些疯魔,找不到病因,便想着来向伯父询问一番,救回姨娘之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如今伯父未醒,溯予还是改日再来叨扰。” 栀瑶闻言,心中一惊,凉意遍布全身。那日青珏以身犯险杀至妖界是为了救宛音公主吗? 可转念一想妖王寒仪与奕殊帝君有关,且青珏那日说了一句,“是否本君也该将你的记忆洗去。”如此便足以说明,宛音之所以出现此间症状全是因青珏为她洗去记忆之故。所以,青珏杀到妖界并不是为了宛音! 心境大起大落太快,让栀瑶嘴角隐隐泛起笑意。溯予不解栀瑶这抹笑容含义几何,问道:“栀瑶姨娘可是想到了什么?” 栀瑶一阵,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只是突然想到翀苍帝君醒了,那他答应教我做桃花酥一事也该兑现了!” 溯予:...... 青樾噗嗤一笑,道:“此情此景你竟只惦记着为我哥哥做糕点,这嫂子确实不错。” 栀瑶难得面着羞涩,道:“胡说,我明明是做给自己吃的!” 青樾一手托腮,玩味地看着栀瑶道:“可我依稀记得我哥哥最爱吃的糕点便是那桃花酥了。” “我也爱吃,不成吗?” 青樾颇有深意地点头道:“既是如此,我便带你去极乐宫叨扰一番。” 一旁的承禹一听栀瑶公主要去极乐宫犹如当头一棒,瞬间清醒,却也只能祈求她莫要擅自为翀苍帝君放血才好。 — 月明星稀,一股熟悉的桃花香气夹杂着丝丝玫蕊馨香将青珏神识唤醒。 睡了几日身子不见轻松,反而倦怠不少,青珏缓缓起身,看着月光下摇曳的金色茶花,熟悉的脸又浮现眼前。可如今连他也渐渐分不清这是奕殊的脸还是寒仪的脸了。 青珏捻起一块桃酥,放于唇边,细细一嗅,不似出于翀苍之手,却也是酥香可口,清甜不腻。 正欲唤来承禹询问这桃酥出自谁人之手,承禹正好手捧清茶推门而入,见青珏正坐在榻前细品桃酥,又惊又喜道:“帝君!您醒了?” 青珏浅浅睥了承禹一眼,淡然道:“嗯。” 承禹不等青珏问话,又道:“果然还是栀瑶公主有办法!” 青珏眉头微蹙,道:“栀瑶?” “是的,这桃花酥是栀瑶公主做的。她说要做尽您最喜欢的所有东西,将您唤醒!” …… 青珏沉默半晌,缓缓问道:“此时她在哪里?” 承禹答:“在东厨做桃花酥呢!” 青珏又是微微皱眉,道:“怎的还做?” 承禹笑道:“为晹宸宫众人做的。栀瑶公主说了,晹宸宫人人有份。” 青珏悄然一笑,竟想用糕点收买人心,这小丫头心思也忒单纯了些。 青珏吃完桃花酥,又用法术变了一块一模一样的放到下面,细细抹去嘴角残屑安然躺入软榻中。 承禹看着青珏这一行径很是不解,低声问道:“帝君这是……还想再睡上几日?” 青珏淡然道:“嗯,不是说要做尽本君喜爱之物将我唤醒么?那我倒想要瞧瞧,她还能做出些什么。” 承禹愕然,沧海桑田十一万载,帝君这喜欢捉弄人的性子可真是一点没变! 青珏闻得承禹心中所想,略带挑衅之意睥了他一眼,道:“怎的,想要本君一同捉弄捉弄你?” 承禹仓皇摇头。 青珏甚是满意闭上双眼,“不想死的话,管好你的嘴,演好你的戏。若今日之事得第三人知晓,本君必定送你受尽人间六苦再将你召回!”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遇上我这样随时断更的大大你们也很崩溃吧! 追更不易,无以为报,只能笔芯! 待我有朝一日能实现梦想做个全职作者,必定不负期望,日日更新! 青尘意 第56节 第84章 生花 只因突然兴起,青珏又躺了三日。这三日间栀瑶不仅为他做了许多桃花酥,更是下凡买了梨花醉当做熏香放置床头。 酒虫挠心,青珏终是顶不住美酒诱惑,翻然起身,只是这梨花香醇入喉,又令他想到了王冲,细细算着而今他正在经历第二世,第三世能否将其点化,还得看他这世所作之事。 承禹看着青珏若有所思的模样,小心问道:“帝君何事郁结?” 青珏浅浅瞟了承禹一眼,答:“琢磨着为你寻个接班人。” 承禹大骇,俯身跪于青珏身前,道:“帝君可莫要打趣小臣,小臣自小便跟在您身边,若是离开晹宸宫,小臣亦不知如何自处。” 青珏淡然道:“瑾华已从值守小将一跃成为天族统领,只你还不思进取,终日只在意这些琐碎小事。” 承禹道:“小臣为帝君料理宫务,瑾华为帝君守护天宫,小臣与瑾华皆是乐在其中,若能有幸再陪上帝君几十万载便是知足。” 青珏自是知晓承禹所言不假,方才也只是一时兴起自以为是为他打算一番罢了,“不过戏言,不必放于心间。只是此前下凡遇上一有趣孩童,答应三世之后便来渡他,如今已是第二世,只望他此世万万莫行有损德行之事才好。” 承禹哑然,道:“帝君这是怎么了?您可是从未看走眼过,今日竟这般多思多疑!” 奕殊的脸不知不觉地又浮现眼前,青珏长叹道:“是啊!本君从前从未看错一人,如今,怕是老了吧。” “嗯,确然老了。”青樾推门而入,“此生竟有幸亲眼见着您老人家光荣挂彩还睡了八日!简直比见到上古妖王还令我惊叹。” 青珏淡然看着青樾,那日形势严峻故而还没来得及追问她手臂上那施展禁术而留下的独有紫痕,既然今日她主动送上门来,自是要追究一番的。 “你且退下。”青珏对承禹道。 待承禹退到殿外关上大门,看着这明亮的寝殿随着青珏一身寒意慢慢变冷,青樾心中一紧,先前的肆意荡然无存,心虚站在一旁只等青珏问话。 缄默良久,青珏浅声道:“你可是对那小子施展了返颜术?”他自是知晓,此种术法能使凡人返老还童,也可随施法者控制,返还至青壮之躯。青樾若想与文笙重围旧梦,弥补文笙这些年的缺失必定得施展此术。 然而此术用在凡人身上便是有违天道,故而为了防止此术滥用,除却天族几位上神外,其他仙者皆不可修行,也被列为天族禁术之一。 且青珩帝君在世之时便已将此条禁令载入天族律法中,并言明凡使用禁术者,手臂皆会出现一道紫痕,且永世不得消散。 青珏静静看着青樾,心中感慨万千。父君唯一的女儿却不惜为了一个凡人将他定下的条例一一打破,而这个凡人还是奕殊为了复仇计划送到青樾身边的。 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跟她说起奕殊设计一事,只得浅声警告道:“功过相抵,此次妖族攻天,你居功至伟,私用禁术一事本君便不再追究了。可若是再有下次,本君必定收回留在他身上那丝气息,让他随时在你面前消散。” 青樾自知此时不是得罪哥哥的时候,乖巧答道:“是,青樾记下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相伴九万载,青珏怎不知妹妹心中那数之不尽的花花肠子,如此听话必定有事相求,冷声问道:“有话直说,说完快滚。” 青樾嘿嘿一笑,道:“还是哥哥懂我!如今我返天宫已有九日,您知道的,作为归魂谷谷主,离开这么久是件极其不负责的事。现下您也醒了,竺渊兄长与翀苍兄长亦是无恙。” 察觉青珏神色有异,青樾犹豫片刻试探问道:“不知……我能否回谷静修了?” “呵。”青珏冷笑一声,怅然道:“竟这般放不下他么?这六界明媚也有不及你那幽暗山谷的一日。” 青樾见自己心思已被看穿,亦不想再做隐瞒,浅声道:“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青樾此生只许文笙一人,还望哥哥成全。” 语落,青樾下跪叩首,未得青珏回应,亦没有抬头的意思。 “你倒是答得干脆。” 青珏声色淡漠中又透着丝丝不屑。殿中寒意渐浓,似有随时凝结之意。青樾只觉静得可怕,却又不敢抬头,生怕对上哥哥那清澈失落的双眼,惹得自己心生愧疚。 静默许久,青珏悄然捏诀,朝着青樾额间一点,熟悉的金色光束沿着青珏指尖延伸至青樾眼前。 直至金光消散,青珏有气无力道:“去吧,开谷闭谷之术今日我便传予你了。从明日起,朝至天宫,晚返归魂。归魂谷谷主你且当着,天族战神之职你也暂代几日。本君乏了,容我再休憩些时日吧。” 青樾看了哥哥许久,并未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心绪,才黯然走出寝殿。 栀瑶本是要与青樾一同来看望青珏的,行至半路想到锅里还有一碟桃花酥,便让青樾先行一步,自己带上桃花酥再来。 不承想刚至朝阳殿门前,就见承禹颔首守在门外,想来是青樾在为青珏渡入灵力疗伤,便在殿外等候。看着神色黯淡,栀瑶一惊,忙问道:“帝君怎样?可是伤势反复?” 青樾摇头。 栀瑶急了,又问:“到底怎么回事?帝君醒了没?” 青樾又是猛地摇头,一脸苦恼答道:“我哥哥可能真的老了,他说让我暂代战神之职,他想休憩些时日。” 栀瑶哑然,看着这个比自己年长却少了好几根筋的丫头,只觉心疼青珏之意更盛,无奈道:“小樾樾,帝君可能是累了,但不代表他老了。他为天族和你劳心劳神十一万载,还不容许他有累的一天吗?” 青樾恍然大悟,喜道:“既是如此,我便放心了。那我先回归魂谷瞧文笙去了,哥哥就交给你啦!” 话音刚落,那道青色身影就在栀瑶和承禹眼前消失了。 栀瑶甚是震惊,满是同情地看着承禹,道:“这些年可真是苦了你和帝君了。” 承禹长叹一声,默默点头。 栀瑶哪里知道,方才她的话一字一句全部落入青珏耳中,令他很是感慨。徒活十一万载,除却父君母后,栀瑶是第一个关心他喜乐,关心他累不累的人。 待栀瑶捧着桃花酥进入殿中,青珏目光清澈与栀瑶四目相对,一身寒意早已消散,虽是面色苍白却也能看到一丝温度。 栀瑶先是一惊,许久没见能动的青珏心中甚是高兴,放下琉璃盏立刻蹦到青珏面前,细细端详良久,又用纤纤玉指戳了戳青珏肩头,打趣道:“小伙子身子恢复得不错嘛!” 青珏愣神片刻,哑然失笑。这一笑令栀瑶更是恍神,虽以前也见他笑过,可如今这笑竟带着七分温柔三分宠溺,让她顿时招架不住了,痴痴地说:“帝君,您笑起来真好看。” 青珏立马收起笑容,故作板正道:“莫要放肆。” 栀瑶恍若未闻,凑到青珏跟前本想细细一观青珏神颜,却不想嗅到一股梨花醉的味道,调笑道:“帝君,您这是偷喝梨花醉了吧!” 看着栀瑶近在咫尺的小脸,青珏心神荡漾。失神片刻又是一副清冷傲世的模样,道:“并未。” 栀瑶不信,道:“咦,那这一身酒香是怎么回事?” 青珏悄然捏诀隐去身上醇厚酒香,反而使得栀瑶身上玫蕊馨香更浓,萦绕鼻间久久不得平息。无奈只得以食指轻柔地将栀瑶脑袋推向一旁,冷声道:“许是你放在我枕间的梨花醉气味过甚,惹得我也一身酒气了。” 栀瑶闻言,淡然将桃花酥捧到青珏面前,并从袖袋中掏出两坛梨花醉,分了青珏一坛,道:“原想着你若今日不醒,明日我再将这梨花醉拿出,现下看来,正是饮酒庆祝的好时候。” 青珏问:“所庆何事?”他着实想不出现下有什么是值得二人把酒庆祝的。 栀瑶答:“自是庆祝您在营救奕殊帝君一事上多了得力帮手呀?” 青珏不解,眉尾不自觉向上挑了挑,莫不是暗指这得力帮手是她? 栀瑶自是知晓青珏心中疑惑,道:“天、妖一战,虽天族重创,可若非此役,天族众神又岂会知晓妖王寒仪的真实身份呢!我自是知晓您是想凭一己之力救回奕殊帝君的,甚至不惜为了保全奕殊帝君名誉隐瞒此事洗去宛音公主记忆。” 栀瑶看着神色微变的青珏,又道:“可我倒是觉得你们既是自小一同长大的情分又同为天族尊神更是不该为其隐瞒。当想办法将其救出,公正处之。且奕殊帝君乃九尾狐族,若是天族秘法不能将其解救,说不定九尾狐一族有相救之法?” 一语落在青珏心间,让他觉得甚是有理,不自觉又对栀瑶高看了几分。曾只觉得栀瑶与青樾脾性颇为相似,如今看来,脾性确然相似,心思却是不同的。二人虽是同为率性坦荡,栀瑶却是心思缜密、敏而多思。 于奕殊一事上他确然存有私心,那私心仅仅是亲如兄弟的情分,还有对芙月一事的愧疚。可当他知晓奕殊为了芙月而设计青樾,且如今青樾还深陷其中时,那抹愧疚就消失殆尽了。 而今他一心只想将奕殊救回,不管是为了天族、六界,还是他们十一万载的情分,都将再奕殊归位之日全部抵消。 栀瑶自是不知青珏心中所想,看着他望着自己出神,还以为自己慷慨之言触动了青珏心弦。本想着自己会娇羞满面,不承想心脏确是怦怦直跳了,可爪子却不听使唤地拍了青珏一掌,道:“墨迹什么!喝呀!” 青珏被这突如其来一掌拍得愣神,骤然觉得不能让栀瑶与青樾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还是将青樾圈在谷中较好……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1-17 23:59:05~2023-01-19 16:51: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啾~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思妄 清风泠月,自那日灵霄殿上青珏将实情相告后,天族众神与九尾狐族长者皆是沉默不语,一众仙者面色有异却不敢言明,营救之法未商议出来,流言蜚语倒是传遍天宫。 惋惜之声少有,苛责之声不断。 九尾狐一族自是亲自查验了昔日璀璨夺目的烨宁宫,而今一片狼藉,惹得几位长者潸然泪下。然,九尾狐族异心之徒也不少,营救之法想不出来,小心思倒是不少。称既是奕殊帝君甘愿归于妖族,就该在族中择贤能之士代其位、谋其事。 竺渊只浅浅瞥了言语之人,面色铁青看着一园废墟,久久不语。他自是知晓此役天族伤亡损失有多重,一切虽因奕殊而起,如今局面也是非他本意。 翀苍倒是直言,“贤能者代之?而今不该是合众仙之力将奕殊的元神、肉身取回,诸位莫不是要为烨宁宫新择主人?” 人群中一高亢的声音响起:“如此罪大恶极之人,如何当得我九尾狐族之首!?” 此言一出,九尾狐一族半是沉闷,半是附和,令青珏不禁想起父君离世那日,白羽凤族一干人等也是这般。寒意瞬满心间,冷声道:“人未救出,事未明了,如此便下定论,是否太早了?” 那人冷哼道:“事未明了?在灵霄殿上道出妖王寒仪复生与奕殊帝君有关的,可是你青珏帝君!此时怎的又出尔反尔了?” 青珏目视前方,漠然道:“本君自是将所知实情告知天君,若要究其始末知其本意,必然要将奕殊帝君救回方能大白。莫不是尔等不愿救人,只想谋位?” 翀苍不屑一笑,召出映洲剑在手,冷声道:“谋位?若是三君之中连本君都打不过,却想承下这烨宁宫的帝位,诸位恐怕是来搞笑的吧?” 九尾狐族众人见三君齐心,意思明确,必然是要救出奕殊帝君,尔后该如何处置再做定论。虽是不服,但也不再多言了。 此时一白发老翁拭去眼角泪水道:“九尾狐族有一秘法,若是遭大难致使元神沉睡,便可用其血脉相连之人的心头血唤之。可如今奕殊帝君一脉只他一人,此法也是枉然。” 闻言,众人又是阵阵沉默…… 青珏斜卧扶桑树下,如往日一般对花饮酒,那日老翁的话一直萦绕心头,若是芙月还在,让她取上一碗心头血凝结成丹诓骗寒仪服下便可唤醒奕殊元神。 可转念一想,满心惘然,青珏自嘲笑道:“若是芙月还在,又怎会有今日之祸。” 承禹闻言,正在手中剥皮的橘子险些滑落,栀瑶不知何时过来的,自然接过橘子问道:“芙月是谁呀?” 承禹浅浅瞟见青珏面色有异,不敢回答。静默片刻,青珏冷声答道:“奕殊的妹妹。” 栀瑶恍然大悟,在九重天混迹了这么久,自是听得不少天族八卦的,当然也是知晓曾烨宁宫的公主因逼婚不成跳下诛仙台灰飞烟灭的故事。 只是她的名讳似乎是这天宫禁忌,无人敢提。如今听青珏说起,才知道那寻死的公主名唤芙月。 “芙月、青樾,听着倒是与小樾樾的名字相似。” “四宫帝后素来交好,一早约定若是生的女儿取名便是同音不同字。” 栀瑶暗暗点头,又问:“若是这般交好,为何你当日拒婚于她?” 承禹瞠目结舌,骤觉栀瑶有些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意味。 青珏浅浅睥了栀瑶一眼,“为何要娶一个拿自己性命安危不当回事的女子?” “你们男子不都喜欢女子为自己舍生忘死吗?” “舍生忘死可是与为情寻死觅活大相径庭,且我想男子应该更为心悦懂得自持自爱的女子。” 栀瑶想了想父君后宫那群姨娘,似乎确然是那群动辄寻死觅活的不得宠爱。 “如今可是有解救奕殊帝君之法了?”能让青珏此时突然提及之人必定与解救奕殊一事有关,栀瑶浅声问道。 青珏抬眸定定看了栀瑶片刻,道:“以血脉相关之人心头血唤之,可如今烨宁宫一脉除了奕殊再无他人。” 栀瑶想到天族四君似乎年岁相当,便问道:“怎的奕殊帝君也与你一样孑然一身?”须臾,又叹息道,“好歹学学天君,为自己留下血脉,以备不时之需呀!” 青尘意 第57节 青珏嘲道:“莫不是你父君妻妾成群子女无数就是为了备下这不时之需?” 栀瑶狠狠瞪了青珏一眼,以前她确然不喜欢魔族那套行事作风,可自长空为寻她归家,两次亲自来接,她的心便也动容了,也悟得父母总是再有不是,终归是一心一意为自己的。 故而现下听得青珏揶揄父君,自得争论两句,“那还好过你神族茕茕孑立!” 青珏戏谑一笑,不作辩解,酒樽刚至嘴边,猛然想起一事,立身端坐问道:“溯予那日过来所问何事?” 栀瑶不满道:“自是你与宛音公主之事。” 闻言,青珏道:“承禹,速去长乾宫请太子殿下过来一叙,本君有话问他。” 栀瑶道:“怎的,你还真打算将你把人家记忆洗掉一事告知她侄儿呀?” 青珏不以为然,“此事自然不可言明。” “那你深夜将人寻来,所为何事?” “自是你提醒本君之事。” 栀瑶一脸懵懂,她到底提醒了他什么事,能让他大半夜将溯予从暖床中拉出来。 再见溯予之时,果然是一身的气宇轩昂都掩盖不住眼里的惺忪。溯予也是好奇,见青珏栀瑶院中饮酒,莫不是要拉上自己闲叙家常? “见过伯父,见过姨娘。” 青珏直接摆手让溯予上前,道:“溯予,你且上前,本君有话问你。” 溯予上前躬身问道:“不知伯父召见所为何事?” 青珏道:“宛音身子可有异样?” 溯予答:“身子无意,只不过神识受损,时而疯魔,时而如常。” 青珏闻言,再次问道:“确定身子无恙?可召药王看过?” 溯予觉得青珏今日有些奇怪,却又不太好打听长辈之间的恩怨,肯定道:“确是无恙,药王也诊过了。” 青珏浅叹一声,“可惜了。” 一语引得溯予发愣,栀瑶哑然失笑。 “伯...伯父,这是何意?”溯予问道。 青珏答:“无事。” 那日杀至妖宫,看着衣衫不整的宛音,他已料定,她与寒仪必定有染。如今询问也是想知道宛音是否有孕,若是有孕,寒仪是拿奕殊的身子与她寻欢的,那孩子必然就是九尾狐族之后,取其心头血去救奕殊也是可行的。 可如今宛音并无身孕,青珏又无法将此事告知眼前两个三万余岁的小不点,只得将其隐瞒,算是保全烨宁宫和东海的名声。 溯予百思不得其解,深夜被青珏帝君召来只为询问宛音姨娘身子是否康健,还是在栀瑶姨娘面前询问的,想来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情意。还在琢磨不透青珏是何深意之时便被请出了晹宸宫。 栀瑶也不知其意,小心思一沓沓涌了上来,却被青珏听得一清二楚。 花前月下,此时又只得他二人对月饮酒,自是不可谈及他人情爱之爱,青珏不便言明,可栀瑶的小心思实在太多了,一则疑他对宛音生情,一则疑他杀入妖宫是为夺回旧爱…… 反正就是越来越离谱,听得青珏忍不住冷声道:“本君心悦的女子从来就不是宛音那样的。” 栀瑶被这冷冷一言瞬间收回了所有小心思,酒后误事,竟将天族众神精通读心术一事给忘了! 栀瑶谄媚一笑,道:“帝君,我不是那个意思。”可心却不听话地补了一句,“别否认,你就是这个意思。” 青珏余光瞟到栀瑶那憨态俏皮的动作,嘴角浮上一抹笑意。 栀瑶一怔,知道此话绝对又被青珏听去了,猛然朝着胸口拍了两下,又对着青珏周正揖礼道:“天色渐晚,小女就不打扰帝君清静了。” 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月色袭人,栀瑶转身之际,脚下不慎打滑,身子径直后倾,眼看就要着地,青珏的脸骤然出现眼前,一磅礴的仙力将其支撑悬空。 月色朦胧,一院幽香伴着青珏身上独有的紫檀香气袭来,栀瑶神色迷离地望着眼前缓缓放大的面容,那般冷峻又是那般迷人,不觉身上一紧,牢牢拽住衣角。且心中甚是期待接下来会发生点什么,却又不知若是真的如她所想,她又该如何回应? 看着栀瑶紧闭双目,小脸也逐渐泛红,青珏戏谑道:“若下次再妄自揣测本君喜恶,给本君加上莫须有的罪名,本君必将你悬在扶桑树上摇曳三日不得停歇。” 语落,栀瑶久久不能回神,待紫檀香气消失殆尽,她才平稳地落到了地上,从方才的暖息暗涌中缓了过来。一地冰凉倒是激起了她点点怒意,起身拍了拍衣角,冷哼道:“臭老头子!难怪天族没有仙子敢喜欢你!也忒坏了!” 待残叶拍尽,栀瑶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瞬间喜笑颜开,道:“不过也好,没了竞争对手,好白菜更易入怀!” 第86章 求救 天妖之战过去月余,天族对三界防守更胜从前,各神山、仙山所居的神君仙者也是主动请缨,领了职责,对妖族严防死守,只待来日诸神归位,齐心渡化妖界。 寒仪这边也没消停,妖界早已被他施下结界,严密至极。那日大战若不是青樾及时赶到,天界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自己虽是败了,她兄妹二人也没讨得什么便宜。而今若想伺机再战,妖族将士也是不堪大任了。 寒仪调气养息半月,已是大好,闲暇之余踱入院中,静静看着一园茶花,虽不似往日长在烨宁宫时那般喜人,却也还算艳丽。 一阵微风拂过,寒仪指尖轻触眼前并蒂而开的茶花,冷声笑道:“花开并蒂何其艳丽又何其牢固,必先折损其一,才能毁掉另一朵。” 语落,寒仪将稍小的那朵摘下碾碎,须臾,另一朵茶花也如愿掉落。景似他愿,却又似人,寒仪笑得更加癫狂了。 “帝君。”沐霖自珠帘后走来,双目猩红,周身已不见半分仙气。见寒仪回眸,沐霖又道:“帝君,归魂谷的位置找到了。” 寒仪眼睑未抬,冷冷看着院中各色山茶,问:“在何处?” “悬浮于南海归墟之上。” 寒仪思量片刻,冷嘲道:“归墟里镇压的全是永生永世受尽苦楚而不得轮回的恶灵。怎的,青珏还怕归墟封印不牢,还要在上方以归魂谷压之?”顿了顿又道,“入口何处?” 沐霖道:“此谷开谷闭谷皆由青樾上神操控,无其他可破入口。小臣细观几日,上神每日辰时出谷,酉时归。谷门开启时会有一束金光自九重天而下,穿入南海上空。我等若要入谷,需待酉时青樾上神归谷时方能破门而入。” 寒仪闻言狞笑道:“不知闭谷之时上演一出火烧归魂谷,青珏帝君可会欣喜。” — 九重天,灵霄殿。 三君自伤愈便每日召集众仙在灵霄殿商议营救奕殊帝君之事,虽有不少仙者心存不快,但见三君如此笃定要将奕殊帝君救回再责其罪过,也不好妄言。 青樾虽然每日闷闷不乐而来,可想到栀瑶还在晹宸宫里,也算是欢喜的。只是上次在这琉璃台上静坐听着众仙议事已是三万年前的事了,如今身居高位,倒有点不适应,心思俨然已经飞回了归魂谷文笙那里。 青珏神色淡漠,静静看着下首端坐的青樾,同样心思杂乱。若是将文笙乃奕殊设计诱她犯下天条一事说出,青樾会是什么反应?可若是不说,又是满心愧意。 喧嚷半天,久经商榷而无果,朝会还是散了。二人回宫路上,除却承禹,其余仙娥皆是不远不近地跟着。青珏摆摆手,示意承禹也跟远点,才浅声问道:“为兄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青樾看着面色凝重的哥哥一半猜疑一半错愕,盯了青珏半晌,问道:“何事?你要成亲了?” 青珏面色一沉,双拳紧握,怒道:“不是!” 青樾无奈耸肩,摊手道:“我还以为咱们栀瑶小宝贝混出头了。” 青珏冷声道:“莫要胡思乱想。” 青樾俏皮吐舌,在遇上文笙之前,她也不知情为何物,如今看着一样不知情为何物的哥哥,她也不敢贸然开导,若是引得哥哥不快,祸及文笙,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且以她对栀瑶的了解,自是有十足的把握栀瑶能将她这顽固不化的哥哥拿下的。 “你与那文笙,可还好?”默然相伴走了许久,青珏终是没忍住,淡然问道。见青樾呆在原地不做回答,青珏又道:“你与他之事,本君全都知晓,不必震惊,亦不必忧心。只是……” 青樾自是知晓哥哥从始至终只为保全自己,但难得见哥哥言辞闪烁,想来是有什么不好言明的隐情,追问道:“只是什么?” 青珏长叹一声,道:“只是若他不过是奕殊为了寻仇在你身边布下的一枚棋子,你可依旧心悦于他?” 青樾闻言,看着远处飘落的槐花陷入沉默。 良久,正当青珏打算宽慰一二时,青樾释然一笑,道:“自然心悦。奕殊兄长不过是安排我与他相遇相知,然他为我舍生忘死,与我两情相悦皆是发自内心,这些皆是奕殊兄长控制不了的。” 青樾坦然看向青珏又道:“哥哥乃天族尊神,自是知晓万物生灵自身意识是不受外力控制的,故而,我为何要去计较那些无关紧要的事?” 见妹妹心胸宽阔,且如此坦然,青珏神色舒缓不少,浅声道:“如此,便好。早日劝他轮回,若想修仙,本君定会助他。” 语落,青珏飘然前行,留下目瞪口呆的青樾久久站在原地不能回神,直至青珏身影即将消失眼前,才猛然追了上去,问道:“哥哥,您是认真的?” 青珏淡然道:“本君何时骗过你?” 青樾虽是在归魂谷关久了记忆力不太好,可关于自小惹下的祸事却是桩桩件件都记得。如今细细一想,降世至今哥哥给她的素来只有偏爱袒护,从无欺骗。只是她没能想到,这份偏爱不仅愿意保她心爱之人魂魄不灭,还愿助他升仙。 此等大恩青樾恨不得立马跪下给青珏磕几百个响头,不料青珏冷笑道:“若想磕头,待本君离世那日,你在本君水晶棺前磕上三日好了。” 青樾上前拽住青珏手腕,撒娇道:“哥哥这般英伟不凡、身强力壮,定能活上几十万载,历经世间百世。” 青珏宠溺地敲了敲青樾额头,无奈道:“闲暇之余,还是请你的文先生好好教教你习文识字吧!” 青樾故作为难道:“那也得您老人家同意我久居谷里呀,这战神一职你不领回,人家只得早出晚归,哪有闲余陪着文先生咬文嚼字?” 青珏浅浅睥了青樾一眼,道:“怎的,心中只有情郎却无兄长?莫不是本君将你抚育九万载还不及情郎伴你两春秋?” 青樾谄媚笑道:“哪有哪有,自是哥哥最为重要。” 难得如此兄友妹恭的场面不仅让晹宸宫众仙娥大为吃惊,也让翩然而来的栀瑶又是吃惊又是羡慕,调笑道:“嗳?如今这兄友妹恭的场面倒不似从前了,是小樾樾吃错药了?还是帝君喝醉酒了?” 青樾上前挽住栀瑶,道:“自然是我吃错药了,哥哥哪能有错。” 栀瑶愕然,这莫不是被帝君施咒了吧,以往见面就掐,背地里便吐槽的兄妹二人,今天这反应很是离奇呀! 青珏静静看着她二人,嘴角带笑,不曾辩驳栀瑶的小心思,也不作解释,大步流星往寝殿而去。 直至身影消散,栀瑶才拉着青樾问道:“何事这般开怀?” 青樾本想坦然相告,可骤然想到待文笙位列仙班之日再将他引至栀瑶面前,栀瑶更是欢喜,故而,青樾故作神秘道:“听闻哥哥他已有心悦之人。” 栀瑶闻言,面色莫名绯红,且心中狂跳不止,嘴上却是不屑,淡然问道:“谁呀?我怎从未听说。” 青樾不怀好意地看了栀瑶一眼,道:“瑶瑶何时也爱打听八卦了?” 栀瑶轻咳一声,道:“你我自然不是八卦之人,只是此事关乎你哥哥,我与你情同姐妹,自是要多问一句的。” 青樾笑道:“只是姐妹吗?我还盼着有朝一日唤你一声嫂嫂呢!” “莫要胡说。”栀瑶连忙捂住青樾的嘴,又回头往朝阳殿看了一眼,见殿内灯火通明,这才将手放下,面色却是更为红润了。 青樾不住窃喜,瞧着夜色渐近,也不顾承禹为她布好一桌肉食,大袖一挥,胡乱将几道文笙爱吃的菜卷入乾坤袋中,凝神念诀,随着金光而去之时,还不忘提醒栀瑶,今日灵霄殿议事,哥哥未用茶点。 栀瑶对青樾的提点自是心领神会,早就为青珏备好了糕点。且这些日子她也没闲着,青珏兄妹赴朝会,她便去长乾宫与岚依叙话,再往极乐宫陪兮云聊天解闷,同时还不忘向兮云求教了好多种较为清淡爽口的菜式。 在青珏身边伺候了这么久,自是知晓他口味清淡不喜荤腥的,如今得兮云指点,厨艺更是突飞猛进,青珏每夜所食百合燕耳粥皆是出自她手。承禹也不禁感叹,随侍帝君十一万载从未见他接连多日夜间进食。 栀瑶自是得意,众人只知青珏每夜所食乃百合燕耳粥,却不知每日的熬制之法都大为不同,且她每日用来调味的花蜜亦是不同,自然便是同样的粥却是不一样的味道了。 同样与粥搭配的还有各色小菜、糕点,如此一来不仅青珏爱吃,还不觉腻味。 栀瑶如往日般叩开朝阳殿的门,将盏托放下,挪到案前,瞧见青珏正在描一副女子肖像。此女子面部留白,衣着像是自己又似青樾,栀瑶不禁好奇问道:“帝君这是在画谁?” 青珏眼睑也不曾抬起,答非所问道:“青樾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 栀瑶不觉一怔,细细回想方才青樾所言,是让她不要把哪句话放在心上,是他有心上人一事?还是唤她嫂嫂一事? 青珏自是闻得栀瑶心中所想,手中画笔也停了下来,正欲开解栀瑶心中所思,不承想心头骤然一紧,青樾密语传音而来。 青尘意 第58节 “哥哥!救我!”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每逢佳节胖三斤,祝我的小宝贝们财旺福旺运势旺,不仅味蕾满足,更是钱包鼓鼓!感谢在2023-01-22 16:29:28~2023-01-25 22:5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云梢月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灭谷 素来碧空如洗的南海今日黑云压顶,雷电缠绵。青珏破谷而入时,归魂谷已然一片狼藉,浓烟伴着烈火在谷中肆意蔓延。 栀瑶紧随其后,落地便瞧见一身青焰缭绕的青樾持枪立于前方。本想接近,却被涅槃之火逼得不敢近身,虽是至交,可那涅槃之火于魔族、妖族而言其威力一点也不亚于天火。 青樾此时神思崩溃双目通红直勾勾盯着浓烟处那熟悉的身影满是恨意。见青珏飘然护在自己身前,眼中血泪不止,嘶吼道:“杀了他!哥哥!为我杀了他!” 瞧着肆意蔓延的三昧真火,青珏就已知晓这又是寒仪手笔。六界之中,能将三昧真火驾驭得如此纯熟的,除却三尊就只剩下奕殊了,而今寒仪占了奕殊肉身及元神,能随意使用这三昧真火也不算奇事,只是令青珏没想到的是,堂堂妖王竟对一众无干游魂下手。 且能让青樾如此歇斯底里不顾一切要将寒仪除之,必然是因那书生的魂她没能护住。青珏召出霄尘剑在手安抚道:“你且退下,本君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青樾一身藕色衣衫已被鲜血浸染,血流顺着指尖从封云枪身滴滴滑落,脚下更是一片血迹,可她丝毫没有退缩之意,只重复着一句话,“杀了他,杀了他!” 青珏黯然叹息,悄然捏诀护住青樾栀瑶,霄尘剑对着浓雾深处刺去,须臾,又被挡了回来。 寒仪缓缓从浓烟中踱步而来,摆摆手颇有嫌弃之意道:“这游魂烧焦的味道可是一点儿也不好闻,还不如我族中小妖烤熟的味道,那叫一个香。” 青珏冷冷看着寒仪,道:“想不到妖王喜好竟是这般奇特,不仅对毫无还手之力的游魂下手,还将族中小妖烤着吃,果然口味清奇得紧。” 寒仪冷哼一声,道:“你以为都似你们天族所辖三界那般道貌岸然?说得大义凛然、仁善为先,不照样捕猎我族中小妖为食。” 语落,寒仪从袖中丢出三个人头,道:“既有狗胆猎食无辜小妖,那便以命相抵好了。” 看着滚落脚边的头颅,栀瑶惊得往后蹦了半步,青樾此时再无悲悯之心,枪尖挑起人头便向寒仪砸去。如今文笙当真是灰飞烟灭了,纵使她慈度众生也无法将文笙换回,她还何须悲悯他人! 青珏自是震惊不已,可瞧着妹妹此时疯魔之态若不及时阻止必定堕入魔道,只得施下定身术,解了她一身烈焰,强行令她趺坐一旁。栀瑶见状,亦是立马懂得青珏用意,扑到青樾身边安抚。 “火烧归魂谷已是大错,草菅人命更是错上加错。本君今日定是不会容你了。”霄尘剑寒光再起,直直对着寒仪眉心。 寒仪狞笑道:“凡人的命是命,你天族众仙的命是命,怎的我妖族的命就不是命了?既不能一视同仁又何须故作大义。” 青珏冷声道:“众生平等,因果有报,多行不义必自毙。人如此,妖如此,神更是如此。诸神踏错一步,皆是万劫不复,所遭苦难更甚他人,你亦在天族久居十一万载,莫不是连这都忘了吧,奕殊帝君。” 语落,青珏冷冷盯着寒仪,寒仪悄然一笑道:“不必妄想用此等法子将奕殊唤醒,无用。” 见青珏不语,寒仪转头对他戏谑一笑,又道:“不过话说回来,青珏帝君,本座为你除了心头大患,你不是该谢谢我吗?怎的还刀剑相向呢?” 青珏冷笑道:“本君何来心头大患,若有也只你一人,不如你今日自行了结?本君倒可以谢你一谢。” 寒仪眼中一丝凉意闪过,不屑道:“遥想那日你看青樾一身嫁衣眼中都快喷出火了,我还以为你是为了自小养大的媳妇儿被人抢走恼怒呢!想不到青珏帝君如此大度,不仅救下情敌,还私设禁地成全二人情意。” 闻言,青珏面色铁青。青樾栀瑶皆是一怔,齐声问道:“此话何意?” 青珏冷声斥道:“休要听他悖言乱辞!” 寒仪剑眉轻挑,故作讶异道:“怎的,你们不知道青珏乃青珩养子?不不不,”寒仪摆手又道,“不该说是养子,该称他为青珩帝君的童养婿。”又对青樾道,“只是可惜了,他倾尽所有庇护爱惜之人竟对他没有半分情意,还恋上了一个凡人。” 寒仪再次嘲笑道:“啧啧,天族战神青珏帝君竟还不如一介凡人。” “闭嘴!”青珏青筋暴起,飞身而起之际,霄尘剑也随即向寒仪刺去。 寒仪嘴角邪笑带着挑衅之意看着青珏双眼,急急后退也不应战,只灵巧躲开霄尘剑凌厉攻击。 一旁的青樾与栀瑶此时心中五味杂陈,青樾自是不能接受寒仪所言,紧紧抓着栀瑶的手,问道:“瑶瑶,他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栀瑶早已心坠寒潭,以往只觉青珏青樾乃一母所出亲兄妹,得哥哥偏爱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而今听得此言,加以先前青珏所说,让自己莫要把青樾叫自己嫂嫂的事放在心上,莫不是寒仪所言是真,且他心悦之人从头至尾只是青樾? “瑶瑶!你说话呀!他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青樾再次猛烈摇着栀瑶双臂,才将她从一阵阵错愕和心痛中拉了回来。 看着青樾现下模样,失去文笙已经让她近似疯魔,若是再告诉她寒仪说的是真的,那她今日必定心神俱毁堕入魔道。半神半魔,天地必不容之。 栀瑶不忍青樾再遭劫难,强撑着破碎的心,将青樾拥入怀中,柔声安慰道:“小樾樾莫要听那贼人胡说,他此举必是为了离间你们兄妹二人好借机再向天族发难。待帝君解决了他,自会寻回文笙气息为他结魂送入轮回的。小樾樾乖,稳住心神,莫要着了邪道才是。” 青樾心中升起丝丝暖意,将栀瑶搂得更紧了些,哭得也更大声了。半个时辰前,她欢喜回谷,文笙自是如往日那般倚在槐树下捧着一本闲书等她归来。 原想着今日得哥哥允诺助文笙轮回修仙乃是大喜,正欲伴着美酒佳肴劝说其早入轮回才好与自己早些在天界相见。不料青樾前脚入谷,寒仪便杀了进来,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道道三昧真火从寒仪掌心坠入谷中,瞬间火光肆虐。 青樾勃然大怒,不得已之下再次用真身结阵将文笙与谷中一干游魂精怪圈入其中,再与寒仪缠斗。原以为那日大战寒仪重伤,自己唤来哥哥便能将其镇压。不承想青樾求救符发出之际,寒仪一记火云将她真身打破,阵中一干人等瞬间灼为灰烬。 若非青珏及时赶到,说不定她已涅槃重生,只不过是堕入魔道。 青樾抱着栀瑶哭了许久,却不知此时的栀瑶早已心如刀绞,眼中水汽腾腾。浅声答道:“瑶瑶所说甚是有理,今日若非你在,我必定着了那贼人的道。”转念一想又哭道,“可为阿笙结魂并非易事,哥哥他真的能做到吗?” “放心吧!帝君神通广大,结魂一事于他而言并非难事。”栀瑶强压泪水让自己的声音听着正常些,“你想想后院那株连理树,不就是帝君用梓渊上神和寒芷的气息所结吗?再过百年,也可送入轮回重新为人了。所以小樾樾,你一定要相信帝君,他这般护你爱你,你可莫要让他伤心才是。” 栀瑶说完这番话,眼中泪珠再也控制不住了,她并不知晓青珏能否为文笙结魂,她只知道,若今日青樾有事,他必定也如青樾般疯魔,且更甚之。 再者若是青珏心中只有青樾,那过往种种不过只是她一人的刻骨铭心罢了,自己不如潇洒放手,成全他的心意。 青光道道斩开浓烟,原就残破不堪的归魂谷也随着神妖大战山石陨落,崩塌在即。 青珏持剑紧逼寒仪,可寒仪手无寸铁却是躲闪自如,似与青珏逗乐。青珏不禁一惊,一月未见,怎的这寒仪伤势恢复如此之快,且还功力突飞猛进。 连拆八百余招,青珏趁寒仪分神之际剑锋一横,将寒仪胸前衣衫划破。胸口一道还未结痂的伤口令青珏更是心惊肉跳,飞身后璇退开丈余,问道:“你竟肯为人取出心头血?” 寒仪轻蔑一笑,“别人?青珏帝君是否高看本座了?普天之下,能让本座心甘情愿取出心头血的,只有我自己。” “你取心头血灌养自己?”青珏又是错愕。 寒仪狞笑道:“这九尾狐族的心头血可是疗伤圣药,既占着这副躯壳,自是要物尽其用的。” 青珏一听,只觉头皮发麻,九尾狐族长者说过,若要唤醒奕殊元神,需取他亲近之人的心头血。而寒仪显然已服用他的心头血多时,为何奕殊的元神却不见觉醒?莫非,奕殊的元神从未沉睡? 青珏冷冷盯着寒仪半晌,道:“奕殊,莫要再演戏了。你我纠葛犯不上用六界陪葬。” 寒仪扭头直视青珏双眸道:“无论我是寒仪,还是奕殊,前世今生你都欠我的,你心中只有六界,那我便要亲手将这六界毁了,将你心爱之人毁了。” 语落,寒仪一记阴狠掌风直扑青樾而去,青珏飞身向前抵挡,不承想寒仪此时从他眼前一闪而过,一掌穿过了栀瑶胸膛。 栀瑶倒地的那一刻,青珏慌了,千万年来,他头一次手足无措,脑中一片空白。寒仪见状,笑声更是肆意,“声东击西,这招可是你教我的,青珏帝君。” 青樾方才目睹文笙消散,而今栀瑶又被寒仪掏出一个血窟窿倒在自己面前,一时间更是难以接受,直接心悸晕厥。 须臾,青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急急将施法将栀瑶护住,还将天族秘术天辰阵罩在了她与青樾身上。 霄尘剑再次出鞘,青珏周身杀意伴着青焰更甚先前。且此时的青珏双目赤红,身上不仅青焰缠绕,更有丝丝红气相随。 寒仪冷眼一瞧,道:“青珏帝君此种法相倒不似神祇,更似魔尊了。” “神也好,魔也罢。今日,不管你的寒仪还是奕殊,本君只送你归墟一条归途!” 第88章 情分 霄尘剑随着青珏冷意甚浓的声音向寒仪刺去,如今的一招一式皆是刚猛暴戾,不留一丝情面。且只一剑就将原本昏暗幽郁的归魂谷划开一道巨口,咸腥之气随即充斥四周,山石也逐渐开始崩塌,滚落南海之中,激起巨浪层层。青樾栀瑶圈在天辰阵中,随着地裂山崩坠入茫茫大海。 转眼之间,原本隐匿于南海上空的归魂谷首次现世人间,却是在它即将化为乌有的时刻。 青珏眼中没有一丝温度,临空与寒仪缠斗,偶尔巨石激起的浪花袭来也未将他二人的衣衫浸染分毫,倒是让青珏周身杀意更加浓烈了。 寒仪自知青珏此时对他已再无忍让,随手召来一柄重剑与之相抗,还不忘冷嘲道:“没想到青珏帝君恢复得这般快,莫不是九尾狐族又有哪位神女愿以心头血养之?” 青珏冷冷看着寒仪,“本君承下父君毕生修为,为的就是除妖卫道,斩尽世间邪妄卑劣之徒。从前对你诸多忍让不过是看在前世今生与你的情分上,但你今日所作所为令人发指,本君也无需再留情面。” 寒仪大笑,“前世今生?情分?哈哈哈哈哈哈,这可是本座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敢问青珏帝君,前世你可对我有义?今生,你可对我有情?” “前世你我二人本可相伴一世,一琴一萧游走天地间,一切皆止于你始终放不下心中执念,加害青珩,企图颠覆六界。而今,你更是加前世仇怨加诸无辜之人身上,还有何颜面提及情义二字?” 提起青珩,似乎又狠狠地戳向了寒仪心中之痛,“若不是他,你我本该相伴一世的。” “你我所求不同,有他无他早晚也会各行其道。” 寒仪冷哼道:“若是无他,我定会与你相伴同行,不再过问六界之事。” 青珏道:“为何有他就不可?” “三人行,必有一人是多余。”顿了顿,寒仪声带悲凉道,“如今看来多余的那个人或许是我。” 语落,又是一阵悲凉的笑声,刺向青珏心间。前世之事他已然心知肚明,可于寒仪的心意他却始终猜不透,他恨他怨他,却又舍命救他,知晓他元神消散,他也随即自戕。今生更是有幸一同长大,共历劫难,同为天族帝君。 可青珏不明白的是,他心中究竟是扎着一根什么样的刺,致使他宁愿放弃天族尊神的位置,也要为妖界一战,他真的是为了妖界吗?还是另有隐情? 而今,青樾重伤,栀瑶更是命悬一线,青珏也无暇再去顾忌寒仪究竟何意,一心只想将其封入归墟,待救回二人,再入归墟与他细纠。 两剑相击,南海上空云雨翻腾渐渐与海水相接,水漩涡伴着二人的激烈斗法愈渐汹涌,寒仪重剑在手虽与青珏修为相当却也渐渐不敌。 霄尘剑影翻飞,一道道青色闪电相伴,其威力更胜从前,森森寒气逼人,青珏飞旋而起回身相击,愣是将寒仪手中铁剑劈成两截。 青珏乘胜追击,剑锋流转向寒仪刺去,寒仪将心一横,闭眼准备承下青珏这一剑之时,一道金色光线自九天而下,映洲剑横于寒仪身前,替他挡下致命一击。 “住手!”翀苍飞身而下挡在寒仪身前大喝道,“说好要将奕殊兄长带回!为何青珏兄长你此刻痛下杀手!?” 青珏浅浅睥了翀苍一眼,“他伤我妹妹,杀我小友,灭我妹夫。致使归魂谷灭谷,此等卑劣之徒,我还杀不得了?” 翀苍听闻青樾重伤,归魂谷灭谷,虽是心中难安,可想到奕殊自小待他更胜芙月,不禁喊道:“杀不得!要杀也得将奕殊元神取回才行!” 青珏冷声道:“此人就是奕殊!他为何伤愈这般快?因为他取了自己心头血疗伤。那日你也听九尾狐族长者言明,九尾狐心头血不仅是疗伤圣药,亦能唤醒沉睡元神!” 翀苍扭头看着寒仪,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然却对上了寒仪的冰冷眸子,一时间只觉那透着丝丝不屑与杀意的眼神异常熟悉,“他所言可真?” “真亦假时,假亦真。是真是假又有何区别?”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激起翀苍心头万重浪,曾几何时他也问过奕殊一事真假,然当时奕殊回应他的,正是这句话。 翀苍颤声问道:“你究竟是谁?”又转头问青珏,“他究竟是谁!?” “当心!” 翀苍转头之际,寒仪一记阴毒掌风袭来,青珏出言提醒时便已将霄尘剑旋出为翀苍挡之,寒仪随即遁走。原本雷电交织的天空骤然放晴。 翀苍看着光洁如镜的海面,与奕殊幼时之时点滴浮上心头。天族四子虽是一同长大,但竺渊素来只围着青珏转,奕殊虽也是以青珏为尊,但在三位兄长中,奕殊对他是最为照拂的,且知晓他素来喜好,会为他搜罗世间珍奇乐器,也从不笑话他似女子般喜好庖厨,若是寻得美食秘方也是第一时间交到他手中的。 于此,翀苍更是笃定奕殊不管做什么,都有其道理,且不惜一切为他瞒下屠戮司风司火二殿之事。在得知奕殊不过是被妖王寒仪控制了心神之时,翀苍是欢喜的。只要过往罪责皆非奕殊犯下,他就能将他护下。 而今知晓,奕殊就是寒仪,寒仪便是奕殊,且方才身后那致命的一掌,更是将翀苍那颗原本坚定护他的心一瞬间击落海底。 青珏看着痴痴傻傻的翀苍双目呆滞又哭又笑,自是知晓他心中之痛,却又不知如何开解才好,只得厉声道:“还不速速与我下海救人!是要等着青樾涅槃,长空杀上九重天向我们讨要女儿么?” 翀苍抬眼看了看青珏,收回映洲剑,浅声道:“兮云临盆在即,若非他是奕殊,此时我是万万不会离开兮云半步的。你自行去救吧,我先走一步。” 青尘意 第59节 看着翀苍落寞转身,青珏也不好勉强,遁入海底之时,青樾和栀瑶已被天辰阵罩住,浮于归墟入口之上。金色大门上的卐字照在二人苍白的脸颊上,倒让她俩看似只是睡着一般。 青珏口中念念有词,将二人收入袖袋,又将归墟入口上的白凤印又加固了一重,才拖着一身疲累回到晹宸宫。 许久不见青珏面色如此难看,承禹在宫门迎接之时也是着实吓了一跳。青珏大袖一挥,将青樾放入承禹怀中。 承禹许久未见青樾这般重伤,腹部伤口血迹已经凝结,而指尖仍在滴血,自是大骇不已,正想问及缘由,抬眼一眼青珏怀中的栀瑶,更是惊得面无血色。 “愣着做甚!速去药王殿将药王召来救治!”青珏厉声冲承禹身后的仙娥吼道。续而又对承禹说,“将青樾送回暮夕殿,待药王过来,直接引去暮夕殿。” 承禹正想询问栀瑶公主该如何安置,就瞧见青珏抱着浑身是血的栀瑶,疾步走向朝阳殿。 青珏虽已封住栀瑶周身要穴,可栀瑶如今却是气息渐无了。浊息浸染,栀瑶胸前已然出现青紫之痕,且气息微弱,毫无求生迹象。 青珏将栀瑶放置床上,凝神静气为她渡入灵力,一众仙娥随侍一旁,为她拭汗擦血。上清境灵泉之水换了一盆又一盆,那受浊息所染的痕迹,却未消散半分。 青珏不眠不休在朝阳殿与暮夕殿间穿梭了三日,青樾已然伤愈苏醒,却只是不言不语,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默默流泪。承禹为讨她欢心,为她布下最爱的荤腥,也是引得她勃然大怒,摔了一桌碗碟后,嚎啕大哭。 青樾本欲求哥哥击退寒仪后设法收集文笙气息为他塑魂,不承想一战使得归魂灭谷,世间从此再无文笙半点气息,她岂能不心伤。 栀瑶经青珏精心救治,虽是内伤外伤皆愈,却受浊息侵扰心神,仍是沉睡不醒。青珏日夜守其床前,怕有一丝变故。于净化浊息一事,世间也只有翀苍。 可如今兮云难产,生生疼了三日还未将那混世小魔王生下,他又怎好去极乐宫寻翀苍过来。 正是犯难,承禹轻叩殿门,走了进来,看着面色时青时白的栀瑶,承禹浅声道:“帝君,极乐宫传信来了。” 青珏料想也是兮云生产一事,问道:“生了?” “生了,是位小皇子。” 青珏勉强一笑,道:“甚好。” “翀苍帝君还命人送来了这个。”说着,承禹将一个琉璃瓶捧到青珏面前。 青珏看着瓶内赤金流动,大惊,“他人呢?” 承禹为难道:“翀苍帝君留下赤金血便走了,说是此物极其贵重,不好假手于人,只得亲自送来,还问了问小殿下和栀瑶公主的情况。” “他还说什么了?” 承禹轻咳一声,挺直腰板模仿翀苍说道:“你们不是一直盘算着想喝我两口血么,如今我亲自给你们送来了,免得你们成日惦记!作为回报,待这丫头伤好了,作为大伯的你必须为我儿定个名字以示感谢。” 语落,承禹诚惶诚恐地跪到了青珏面前,余光却不住打量青珏反应。 青珏看着手中晶莹剔透的小瓶子,哑然失笑。为不将此血落下半分,他亲自捧起栀瑶小脸,将其小心翼翼灌了下去。 第89章 生疑 栀瑶醒了,醒来之时见周身侍候的仙娥们看她的眼神都有些许深意。较先前的恭敬,似乎多了几分妒意和几分嫌弃。 虽眼色有异,可见栀瑶起身,还是忙不迭地为她更衣。栀瑶骤然觉得这满目月白十分眼熟,且不似自己先前所居的寝殿,浅声问道:“这是哪儿?” 为首的宫娥答:“回公主殿下,此乃青珏帝君寝殿朝阳殿。” 栀瑶大惊随之欢喜之意涌上心头,原只觉得此屋陈设与朝阳殿极为相似,还以为是青珏依自己喜好又多辟了一个卧间,不承想这竟是他的朝阳殿。 “他竟让我宿在他的寝殿中……”栀瑶喃喃自语道。那日寒仪所言确然在她心中激起惊涛骇浪,且也疑心青珏是否如寒仪在将魔爪伸向自己前所言,不过把她当成是青樾的替代。 而今看着自己躺在他的寝殿中,心中阴霾也是一扫而空,面露喜色问道:“帝君现在何处?” “青樾殿下近日心神难安,帝君与妖王皆是束手无策,是以帝君几日来时刻在暮夕殿内陪着殿下。” 栀瑶闻言,渐渐泛起的凉意又将那喜悦之情迅速掩盖,神色转瞬落寞。若是换作从前,栀瑶只觉他二人兄妹情深感到开心,而今,她却有些嫉妒青樾了,寒仪的话如同魔咒般再次萦绕耳畔。 “你不过是青樾的替代品而已。” 她心中知晓,若是不将心中疑问解开,这根刺会一直扎在心底,难以释怀。可看着这一片熟悉的月白,和身上已是浅浅的紫气,想必青珏为了救她也耗费了不少心神修为吧。 “哎哟,我的公主殿下,您可算是醒了。”承禹应声而来,见到栀瑶此时站在自己跟前,甚是欢喜,恨不得将栀瑶从左到右从上到下细细打量几遍。 栀瑶不觉也被承禹欣喜的模样感染了,将那些不明所以的小心思抛诸脑后,问道:“承禹哥哥,我这是睡了几日?” “足足七日呢!”承禹道,“那日帝君抱着你回来的时候可把小臣吓坏了!帝君接连为你渡入了二日灵力,虽是伤愈可浊息缠身直到翀苍帝君送来赤金血为你清除体内浊息才将你救了回来。” 说到此处,承禹又不禁想起当时青珏以两嘴相接之法喂栀瑶喝下赤金血,一时间看栀瑶的眼神倒有些暧昧不清的意味了,不觉让她不觉身子一怔,面颊发热。 栀瑶本欲询问翀苍帝君为自己取血一事,可看着承禹这般眼神,反而有些害怕了,不解问道:“承禹哥哥为何这般看我?” 承禹猛觉失态,想起青珏千万嘱咐在场仙者不得将此事外传,更不可告知栀瑶本人,立马正了正声,道:“没事没事,只是恍神将您看成小殿下了。”叹息一声又道,“小殿下如今,甚是不好。” 栀瑶一怔,问道:“青樾现下如何?快带我去看看她。” 承禹拦住栀瑶,道:“帝君闻得公主醒来便让我先来瞧公主了,一会儿待小殿下神思平稳他再过来,且还嘱咐小臣告诉公主,此时不必去看望小殿下,她如今模样,怕是也谁都不想见。” “帝君可曾寻得文笙气息?” “寻了。”承禹叹息道。“可南海这般大,哪是这么容易寻的。且下面还镇着一个归墟,说不定坠入之时被归墟上所封的道道法印给熔了。” 栀瑶闻言,再也压制不住想要马上见到青樾的心,一股脑冲进暮夕殿,却瞧见青珏此时正将青樾拥入怀中,细细抚摸着头发安抚。 见栀瑶破门而入,青珏眉头微蹙,厉声道:“你怎么来了?出去!” 栀瑶愕然,还未反应过来时就见先前温顺无比的青樾骤然腾起,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又哭又笑道:“瑶瑶,你没事了吗?瑶瑶。瑶瑶,你陪我去寻阿笙好不好?咱们逆转时空去寻阿笙好不好?” 青珏扯过青樾,强行压制其心神,对栀瑶大喊道:“出去!” 栀瑶大为震惊,瞧着青樾此时比她预想还要糟糕的状况,只得退出房门。大门闭上的那一刻,仙障再起,将整个暮夕殿罩得严严实实听不到半点声响。 承禹赶到之时,只见栀瑶落寞站在暮夕殿外,身边仙娥跪了一地。 “哎哟我的公主殿下,你们魔族的极影步也忒快了,小臣追都追不上。帝君正在为小殿下息神宁心,此时真是关键时刻,特意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扰,所以才命小臣先去看您的。您看您,着急也不在这一时半刻对吧?还是先回宫休息休息。” 承禹自是不知栀瑶此时心中五味杂陈,若他二人只是兄妹,方才那亲昵的场面也能理解,若真如寒仪所言不是呢?那方才这情形又算什么呢? 栀瑶自是知晓青珏是为青樾疗伤,可寒仪的话如同一根长刺,时常搅得她阵阵心痛。 “他们真是兄妹吗?” 虽是浅浅一言,却让承禹心惊肉跳,他自小长在晹宸宫,随侍青珏至今,更是知晓这一宫大小事务。青珏乃晹宸宫养子一事,老天君早已严令提及者剔去仙骨贬下凡界。 如今这连青樾都不知晓的事情让栀瑶听了去,承禹一时间拿不住是青珏告知还是道听途说的。 “公主殿下您可莫要玩笑了,帝君与小殿下自然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您看他二人长得多像。” 栀瑶自幼长在关系错综复杂的魔族后宫,察言观色早已成为她的本能。承禹眼中闪过的惊恐自是一丝不漏落入她眼中。 “带我去极乐宫走走吧。喝了翀苍帝君一碗血,还没向他道谢呢!” 见栀瑶面露悦色,承禹心中绷起的弦瞬间放松了,若是她一直追问被青珏帝君听了去,那可不是妙事一桩。 然,令栀瑶承禹没想到的是,青珏虽在为青樾宁息静神,却也将他二人对话一字不落听了进去。青珏嘴角浮上一丝苦笑,又转瞬即逝,神色凝重地继续安抚青樾。 — 极乐宫逢大喜,赤金麒麟族终于迎来了第一位小皇子,可惜久久不得青珏赐名,只得被翀苍暂且叫做“小崽子”。 栀瑶穿过百鱼池,翀苍此时正一脸慈爱地逗乐儿子,嘴里不停叫着:“小崽子、小崽子……” 听得栀瑶头皮一阵发麻,上前向翀苍行礼道:“小女栀瑶,见过翀苍帝君。” 翀苍浅浅抬眼,睥了栀瑶一眼,打趣道:“哟,小丫头好得这般快,青珏那小子没白下功夫呀!” 栀瑶福了福身子,又道:“小女此番前来,是为了答谢翀苍帝君赠血之恩。” 翀苍本想隐其赠血一事,不料栀瑶极其不开窍,眉头一紧,冲到她跟前,低声道:“谁要你谢了!咱俩一人一次,扯平了!再说了!若是让人知道本君为魔族之人取血!麒麟族那帮老头子会在我耳边叨叨个没完的!闭嘴,噤声!” 栀瑶看着翀苍怀中雪白可爱的胖娃娃,摸了摸他软绵绵的小手,不禁悄声逗乐道:“那不如对外宣称是小崽子为我取血的?” 翀苍更是满眼嫌弃,立即弹开数尺,道:“滚滚滚,小崽子只有本君能叫!你不能!” 栀瑶撇嘴道:“谁让你不给孩儿取个正经名字,那我不只得随您一起唤他小崽子?” 翀苍又是狠狠瞪了栀瑶一眼,“这不是青珏那老东西还没前来赐名只得凑合一下嘛!” 栀瑶又问:“为何非得青珏帝君赐名?是天族传统吗?溯予太子的名字也是青珏帝君所赐?” 翀苍想起那日青珏让他一同入海救人,他以兮云生产为借口拒绝了,致使栀瑶不仅身受浊息所困,更是被归墟上的法印所伤,心中甚是愧疚,才以赐名之名向青珏示好赠血的。 青珏自是知晓归墟之上的法印对妖族、魔族皆有损失,天地间非赤金血不得解的。却又因奕殊一事对翀苍心存愧疚,不好出言求血,故而强行将自身修为渡入栀瑶体内为其化解。 然,今日见栀瑶所问,自是猜到青珏并未将她受法印灼伤一事告知,便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对了。 栀瑶见翀苍不语,追问道:“翀苍帝君,您倒是说话呀!” 翀苍又是深深睥了栀瑶一眼,道:“是是是!我赤金麒麟族传统如此,需得大伯赐名教导!” 栀瑶闻言,浅浅答了一句:“可您是麒麟族,青珏帝君是白羽凤族啊!” “天族四子本就情同手足!是否同族又有何区别。”语落,似乎又想起了奕殊,瞬间心情沉入谷底,“可惜奕殊兄长……” 提起奕殊,寒仪那张狠戾无比的脸又浮现栀瑶眼前,随之而来的便是他那一句,“你不过是青樾的替代品罢了……”令栀瑶又是久久不能回神,直至翀苍不顾威仪在她眼前挥舞手掌了,才从那惊心场面中回过神来。 “干嘛?”翀苍道,“莫不是你在归魂谷听到什么了?是不是青珏兄长所想有误?奕殊兄长的元神还未觉醒,那妖王寒仪也不是我奕殊兄长对不对?” 接二连三的问题让栀瑶不知从何答起,于奕殊帝君一事她了解甚少,更是不知翀苍所言何意,只得瞪大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翀苍。 翀苍见栀瑶反应,便知自己问错了人,悻悻道:“也是。这神族五子两女,唯有竺渊梓渊、奕殊芙月一母所生,若是他一心只为芙月寻仇犯下错事,我亦是能理解他的……” 栀瑶大骇,什么叫唯有奕殊芙月一母所生?青珏青樾真的不是亲兄妹吗? 翀苍闻得栀瑶心中所想,也是颇为震惊自己竟一时不慎说漏了嘴,忙掩饰道:“口误口误,怎地把青珏青樾那对顽劣兄妹给忘了。我跟你说,他二人少时没少仗着自己有两个凤胆和身负涅槃之火欺压我们……” 翀苍之后所言,栀瑶一句也没听进去,只知寒仪那句话真如魔咒一般,在她耳边时时回响。是以她连自己如何回到晹宸宫的都不知晓。 只知再见青珏时,他眸中寒意将她再次打入冰窖。 第90章 嫌隙 晹宸宫万年如一日的明艳璀璨,青珏一身白衣负手立于扶桑树下,神色淡然看着栀瑶,道:“你可否有话要问?” 栀瑶没想到才踏入宫门就能迎面撞上青珏,不知他是特意在此等自己,还是正欲出门。这猛然一问加上一片火红都掩盖不了的寒凉,倒是让她心里发懵,将先前在心中反复准备了多次的问题给忘了,只得木然摇头。 青珏意味深长地看了栀瑶半晌,微叹道:“那便代我先照看照看青樾吧。我去趟南海就回。” 随着冰润如丝的衣袖划过栀瑶手背,她才回过神来,心底不免嘀咕道:若文笙真的魂飞魄散,消散世间,他不是正好可以随了心愿,与青樾厮守终生吗?何故还要大费周章寻其气息? 青珏闻得栀瑶心中所想,甚是诧异。驻足许久才扭头略带深意地看了栀瑶一眼,本欲辩解两句,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大可不必,羽袖轻挥,头也不回地走了。 原以为她会不一样,故而他待她也与其他女子不同,不承想今日她心中还是生出诸多疑虑,来日就算自己与青樾再是清白,在她眼里也是不洁。 青尘意 第60节 早在父君消散那日嘱咐他不论何种身份都要护好青樾的时候,他就知晓,若非真心实意信他护他的女子,断然是会以青樾与他非亲生兄妹一事上大做文章的。 比起那些心思不纯的神女仙女,他更信侠肝义胆、爱憎分明的栀瑶。然,今日之事却非他所想,疑心生暗鬼,在她质疑自己用心的那一刻,是非真假于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南海与往常无异,浅浪轻拍礁岸,海鸟肆意翱翔。一道青影划破苍穹直入水中,激起一个极为微小的水花。青珏在文笙自缢那日便在他身上留下一道气息为保其魂。虽受那三昧真火灼烧,也着实不该就此消散。 看着青樾那副肝肠寸断的模样,他本以为这是一个斩断孽缘的契机,却还是不忍妹妹终日受那剜心之痛,锁心环之摧。 确然在他瞧见青樾那日一身耀眼嫁衣怒火中烧以致大开杀戒。可后来他也想清楚了,那怒火乃恨铁不成钢之火,是一心保护青樾的火,而非妒火。一直以来他都深知自己养子的身份,保护青樾已然成了他的本能。且如今更是知晓自己前世今生皆受青珩大恩,若是让他为青樾以命换命,亦是在所不惜的。 然而,今日他主动问及栀瑶,若她想知道前因后果自己必将全无保留如实相告。只不过此时的她显然已是将寒仪的话放入心中,生出了嫌隙。 青珏一面探寻着自己放在文笙身上的那抹气息,一面将与栀瑶相识至今的点点滴滴细细回忆了一遍。 诚然,在青樾拿下功绩重返天宫一事上,他确然是利用了她,可她也不计前嫌杀到妖宫相救了。怎的,受寒仪几句言语挑拨就不信自己了?青珏着实百思不得其解。 深海静谧幽暗,青珏早已越过归墟之上那金光闪闪的法印潜至伸手不见五指之处。 青珏凝神一探,果然在这死一般沉寂的地方寻到了自己当初放在文笙身上的那抹气息。潜心一招,一道微弱的白影随即躺在他手心。 — 栀瑶望着青珏离去的背影久久愣神,若不是承禹火急火燎上前唤她,恐怕她还会继续如同木偶一般站在原地等着青珏回来。 “栀瑶公主,您可别发呆了!快随我去看看小殿下吧!” “青樾?她怎么了?” 承禹叹息道:“帝君离开前在她身上设下禁制,是以她不能踏出暮夕殿半步。方才小殿下醒来闻得帝君有事出宫,便闹着要去凡间寻她夫君,此时正在殿内哭闹呢!” “我去看看她。”栀瑶此时不知该以何种心境面对青樾,还是强撑着踏入了暮夕殿。 二人虽是容貌各异,脾性却是十分相似。故而若真如寒仪所言,自己在青珏心中不过是青樾的替代品罢了,那她该如何自处? 看着受尽锁心环折磨蜷缩在一角失声痛哭的青樾,栀瑶的心霎时更痛了。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青珏的心境,自己与青樾不过短短几月交情,看着她这般模样已是痛彻心扉,更何况是将她一手拉扯长大的青珏。 栀瑶将青樾紧紧拥入怀中,用尽一身法术与那将青樾小腿刺得白骨初现的锁心环相抗,柔声宽慰道:“小樾樾,别哭了,帝君已去南海寻找阿笙。若是将他寻回,让他瞧见你现下模样,不是为阿笙平添忧愁吗?” 自那日见文笙被一把火燎成青烟之时,青樾已然忘记自己脚踝上还挂着一只锁心环了,裂骨之痛全然不及剜心之痛。 此时闻得哥哥已到南海寻人,她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着栀瑶胳膊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栀瑶被青樾抓得生疼也没将手臂抽出,柔声道:“是真的,小樾樾你别急,定要好好地等着阿笙回来才是。” 青樾此时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又大力摇晃栀瑶道:“都是我的错,若非我动了凡心,累及阿笙婚不成婚,家不成家,最后还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栀瑶双臂隐隐见血,她从未想过青樾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面容竟是这般大力,正待自己双臂即将被青樾捏碎之时,一记掌风袭来,将青樾拍到了软榻之上,青樾也随即双眼紧闭气息平稳陷入沉睡。 “疼了也不知道躲吗?”青珏满眼嫌弃地将栀瑶拽了起来,见她那一身被法力反噬的伤和被青樾活生生掐出来的血痕,不觉怒意腾腾。 “法力如此低微也敢与锁心环相抗!那可是罪仙戴满一万年才能自行消散的圣物!凭你这身三脚猫功夫就别妄想将其解开了!” 青珏一通忧心念叨倒是让栀瑶大有挫败之感,明明是他让自己代为照管青樾的,且自己不过三万来岁,法力修为自是与他青珏帝君不能相比的。再说了,若非此人是青樾,是他的妹妹亦是自己好友,她怎么可能顶着法力反噬也要为其舒缓疼痛! 栀瑶心中的愤愤不平倒是将青珏先前种种猜想与种种不快抹去大半。着急心疼之余,紧皱的眉头也舒缓了不少,一声不吭将栀瑶拉到扶桑树下为其疗伤。 “帝君可是寻到阿笙了?” 青珏听其称呼文笙为阿笙,原本紧闭的双眼浅浅睁开看着栀瑶,冷声应道:“嗯。” 既已找到文笙,栀瑶自是欢喜,追问道:“那阿笙此时在何处?为何方才不告知青樾。” 青珏瞧着栀瑶这般雀跃,心中骤然不是滋味,冷哼一声,道:“告诉她?她能激动得将你捏至骨断!” 栀瑶愕然,心中泛起层层暖意。难道不告诉青樾此事,是为了保护自己?可神思至此,寒仪那扰人心神的话又再度回响耳畔,让她原本温热的心再次沉到谷底。 青珏能探听栀瑶此刻所想,却无法探知寒仪为其埋下的心魔,自是得意栀瑶终是明白自己心意,可同时又瞧见她转喜为忧,眉头紧锁。 “你可是有事想要问我?”青珏再次问道。 栀瑶猛然回神,道:“啊?我……我想问阿笙现在何处。” 青珏不答,周遭气息转瞬冰冷又极具压迫之感。直至栀瑶伤愈,他收回法力时,才冷冷答道:“我将他放在幽冥界,服了还魂丹,冷炎会为他重新造魂结魄送回轮回的。” 瞧着青珏冷然而去的身影,栀瑶又是一阵愕然。她自是不知青珏心中所想,可似乎他先前是真的担心自己受伤,而此时又是真如初识般冷漠,倒是让她心中疑虑又是层层加深。 “我是替代品吗?” “帝君担心我的伤势是否因为青樾?” “他是因为我如青樾般称呼文笙为阿笙才生气的吗?” 在自己的夺命三连问之下,栀瑶心底的疑虑终是扩散了,以至于青珏走出百步依旧能闻得她心中所想,既是如此,解释已然无用,一切随缘吧。 “承禹。”青珏唤道,“去将栀瑶公主先前所居的屋子打扫一番,从今日起,栀瑶公主便可搬回去住了。” 承禹一怔,方才青珏离宫之时他还想着如今栀瑶公主大好,二人是否同居朝阳殿,让如一汪死水的晹宸宫再度沸腾。不承想短短半日,帝君的脸色又如往日般寒霜笼罩,全然近不得。 是以,承禹只得遵其命,着人打扫之际,自己偷偷溜到栀瑶身边,想要弄清楚这位深得他心的女子究竟为何惹得帝君如此不快? “公主殿下?”承禹在呆滞的栀瑶眼前挥了挥手。“怎的近日殿下您时常发呆。” 栀瑶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近日似乎确实时常有些呆滞,“怎的?承禹哥哥,帝君有什么吩咐吗?” 承禹摆手道:“没有,没有。小臣只是想知道公主方才对帝君说了什么?以至帝君如此生气。” “帝君生气了?”栀瑶甚是诧异又很是不解,“他为何生气?” 承禹摊手道:“小臣不知,故而来问问公主您方才可有说了什么令帝君不高兴的话。” 栀瑶歪头一想,道:“我只是问了问阿笙现下在何处呀?” “阿笙?”承禹压低声音问道,“是否青樾殿下的凡人夫君文笙?” 栀瑶连连点头。 承禹长叹一声,盯着栀瑶若有所思半晌才出言提醒道:“公主殿下,是否沉溺情爱之中的女子脑子都会变笨呢?小臣怎觉得你不如从前活变了呢?” 栀瑶又是一阵错愕,“此话怎讲?” 承禹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盯着栀瑶问道:“你可有唤过帝君阿珏?” 栀瑶摇头,“我为何要唤帝君阿珏?” “那你为何要唤其他男子阿笙?” 栀瑶深思片刻,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说,帝君他吃醋了?” 第91章 分离 栀瑶反复思量着青珏方才反应,辗转反侧却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且她瞧着青珏也不像是个会吃醋的主儿。堂堂天族尊神,心中有何想法大可直言不讳,又岂会吃醋? 瞧着窗外半轮清月照在床前,栀瑶思绪良多更是难以入眠了。是以,她只得起身绕着院中花木转了一圈又一圈,看着随侍仙娥已经熬不住了,她才贴心将其赶回屋中休息,自己向后院踱去。 晹宸宫后院不仅栽着为梓渊寒芷重新结魂的连理树,旺财和碧眼雪粼狮也养在那里。且守卫天将与自己甚是熟悉,若是此时她去玩玩珍兽也不会受到阻拦的。 栀瑶穿过一片火红的扶桑花,在守卫天将略带诧异的目光中,走向后院,对着连理树紫红相间的气息虔诚地拜了三拜,又向竹林深处走去。 旺财自被提上天宫就再没见过青樾了,也全然不知自己的主人数月来遭受无数劫难,现已近乎疯魔之态。除了偶尔得以见见青珏,其余时间它都与碧眼雪粼狮相伴。如今见了栀瑶自是十分亲近,在其身前缠绕亲昵。 碧眼雪粼狮上次见栀瑶,是在长空来做客,它被强行唤来让他逗乐那一次。当时看着栀瑶梨花带雨地踏出晹宸宫,还以为自己那冷心冷情的主子又错失良缘了。如今再见栀瑶,它心甚慰,于它而言,这六界之中敢与它亲近玩耍的女子,只栀瑶一人,故而也是绕在栀瑶身旁,任其搓揉头顶绒毛。 栀瑶瞬间被两个毛茸茸的小可爱融化了,索性抱起旺财,以碧眼雪粼狮为枕躺了下来,望着漫天星辰发起了呆。 细细回想,与青珏初识至今似乎他只做过一件对不住自己的事,那便是利用自己为青樾解除封印。其余桩桩件件皆是在救她,为她疗伤、为她挡剑、为她续命、赠她宝剑、赠她衣衫,带她赴宴…… 如今归魂谷遭此大难,青樾遭此大劫,她却因寒仪几句挑唆反复怀疑青珏用心实属不该。诚然,他是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可那也是为了解除青樾封印不得已而为之,若是换作自己,可能所为更甚于他。 想到此处,栀瑶骤然觉得很是对不起青珏,自言自语道:“若是我能早日想明白这些道理该多好。” 栀瑶不知自己何时睡着的,只知自己睁眼之时,怀里抱着狐狸狮子正在酣睡,而那个身着月白衣衫,面容清冷俊逸的青珏帝君此时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和这两头呼呼大睡的珍兽。 “醒了?” 青珏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却让栀瑶的心漏跳了一拍。 “嗯……”栀瑶不敢直视青珏双眼,难为情地低下了头却看见碧眼雪粼狮那团沁满水渍的毛,于是猛然擦了擦嘴角,尴尬道,“一时不慎,睡着了。” 青珏浅浅一笑,道:“莫要着凉才好。” 栀瑶一怔,帝君这是在关心她吗?神思恍惚之际,细细一瞧,青珏今日所着衣衫异常眼熟,正是自己先前送他那一套。原本栀瑶以为青珏不喜,故而从未见他穿过。今日骤然得见,倒是有些意外之喜。 青珏闻得栀瑶心中所想,并未解释半句,只浅声道:“承禹已备好早膳,梳洗一番便去用膳吧。” 栀瑶愣了愣,青珏这般温柔的模样是她从未见过的,阳光自他身后浅浅垂了过来,令她更是迷惑了,直至旺财使劲地舔她的脸,才让她从沉迷美色中醒悟过来。 栀瑶浅声应了句好,起身时还不忘扯着衣袖将留在碧眼雪粼狮毛上的口水擦了个干净,又抱着旺财嘬了一口,才连蹦带跳地向卧房跑去。 青珏看着栀瑶欢喜雀跃的身影,满眼失落,浅声道:“吃完我送你回魔族。” 青珏同样辗转反侧整晚未眠,一来困扰他的是为文笙重新结魂一事,若是将他再度送入轮回,又想渡他成仙,必然是要将他安排在一妥帖之人身旁的。而青珏能想到的妥帖之人真是王冲,且此时也正好是他所允王冲渡他成仙的第三世。 二则是因栀瑶。细观其心,他对栀瑶确然是动心了,还是那种闻得她亲昵称呼其他男子就犹如万千蚂蚁啃咬的动心。青珏自知神魔有别,虽然几次救治栀瑶已将她身上魔气去了大半,可她元神终究是魔。若他二人真心要在一起,要么青珏放弃神族身份一念成魔,要么栀瑶踏上三千神梯位列仙班。 若要他放下神族身份一念成魔,那便是对不起青珩用尽毕生心力对他倾其所有、悉心栽培,若说前世他有恩于青珩在前,那青珩为他修复破碎元神已是报恩。而今生,青珩不仅将他渡化为白羽凤族,更是将整族荣耀和自己亲生女儿交托于他手中。情之一字虽重,可青珩对他的情分丝毫不亚于自己那一点私情。 若要栀瑶踏上三千神梯闯过三千幻境飞升仙界,且不说长空能否答允,那三千神梯更是一级比一级更难攀登,稍有不慎便会元神俱灭,死无葬身之地。 故而,青珏左思右想,整夜未眠,最终选择挥剑斩情丝,从此与栀瑶再无交集。 — 栀瑶哪里知晓青珏这般深思熟虑,还以为二人心结已解,特意为自己选了一身绯色衣衫,配上一套新的发钗,看着镜中美艳中又不失娇俏的自己,不觉夸了一句,“甚好。” 捯饬完自己,栀瑶还不忘去暮夕殿看看青樾。虽然自知此时将青珏吃醋一事告知青樾极不妥当,但就算不能与她分享自己心中欢喜,依旧是要去瞧瞧她今日可有好转,顺带将文笙已被送入幽冥界一事告知于她的。 推开暮夕殿大门,青樾还在酣睡,看样子似乎是被青珏施了昏睡诀,栀瑶坐到床前,细细观摩青樾长相,确然是与青珏有七分相似的。 栀瑶捏了捏青樾的小脸,曾经在她梦中提枪削去她哥哥头颅,令她失神五百年的脸,如今看着却是越来越喜欢。看来一切皆有天意,若非当初她那肆意一枪令魔族男子有所畏惧,今朝的魔族还不知是何种模样,自己又不知此时嫁给哪位魔族世子为妻,统领侍妾。 想到此处,栀瑶不禁捧着青樾的脸又嘬了一口,悄然说了句谢谢,蹦到崇华殿用早膳。 看着一桌子精美异常的糕点,栀瑶又是一愣,这品相摆明出自翀苍帝君之手啊!怎的他今日不用哄他的小崽子入睡,却有空闲为晹宸宫做糕点了? 承禹自是看出栀瑶疑惑,媚笑道:“吃不吃惊?意不意外?” 见栀瑶猛然点头,承禹又道:“这可是今晨帝君亲自去极乐宫押着翀苍帝君做的,只为捧博您一笑。” 栀瑶咽了咽口水,道:“帝君敢去见翀苍帝君了?可是小崽子的名字拟好了?” 承禹一怔,忙拉着栀瑶低声问道:“小崽子是?” 栀瑶夹起一块桂花糕放入口中,细细品味半晌才道:“翀苍帝君的儿子,极乐宫的小皇子呀!” 青尘意 第61节 承禹结舌,许久才回过神来,道:“小……皇子名字定下了,帝君拟了一个乐衍,兮云帝后很是喜欢。” 栀瑶称赞道:“确然是个好名字,比小崽子可是好太多了。” 栀瑶看着盘中水灵可爱的橙子,骤然想到,若是日后与帝君有了孩儿,便可唤作小橙子,也蛮可爱的。 想到此处,栀瑶不觉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脸上还泛起了红晕,引得承禹阵阵好奇。 “公主殿下,您这是想到了什么趣事?” 栀瑶猛然回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没有什么趣事。” “那你笑得这般开怀?” “有吗?” “没有吗?” “没有。”栀瑶笃定道。 瞧着栀瑶故作平静的样子,承禹也不好再辩,笑意盈盈提醒道:“公主若是吃完了,帝君正在别院等您呢,快去吧!” “等我?”栀瑶很是不解,今日的帝君着实奇怪,有什么话还需到花鸟并茂的别院去说,莫不是他要对自己敞开心扉? 栀瑶一阵窃喜之下踏入别院,青珏负手立于大丛绽放的红玫前,周身不着一丝热烈。 见栀瑶靠近,青珏脸上又浮上了疏离的笑容,道:“你可有何心愿未达成?” “心愿?”栀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青珏为何莫名问她有何心愿,莫不是……栀瑶心中又是一阵窃喜。 青珏闻得栀瑶心中所想,眼眸又暗了几分,道:“嗯,心愿。本君为你完成心愿,尔后送你回魔族,也算替青樾报答你这些时日相护之情。” 闻言,栀瑶先前的欢喜随之抹净,似乎不敢相信方才所闻,再次向青珏确定,“你说……什么?” 青珏报以一个和煦的笑容,道:“近来承蒙公主不弃,代本君照拂青樾,于情于理,本君都当代她报答。且公主身份特殊,长居我晹宸宫有损公主名誉。思忖再三,本君今日便亲自送公主回魔族为好。” 一番疏离而冰冷的言论让栀瑶犹如置身冰谷,虽不知青珏是何深意,栀瑶还是强忍心痛,又问了一遍,“你这是在赶我走吗?” 青珏面不改色,道:“并未,只是出于为公主考虑罢了。神魔有别,公主还是早些回魔族为好,万不可因我这与你父君同辈之人毁了自身清誉。” 随着眼泪不断掉落,栀瑶已然失神,问道:“只是因你我身份有别?再无其他?” 青珏望着头顶七彩烟霞,怅然道:“如寒仪所言,本君与青樾非亲生兄妹,且父君离世前也千万叮嘱不管以何种身份,本君此生定要护她周全,是以,公主觉得,本君该以何种身份才能更好将其护住?” 栀瑶闻言踉跄半步,险些摔倒。青珏本欲将其扶起,却又捏紧双拳别过脸去,不再看栀瑶是何反应。 诚然,他自是知晓此生此世他与青樾只有兄妹之情,可若不如此告知栀瑶,只说因身份悬殊不能在一起,依她的性子必定不计后果也要爬上三千神梯。可以她现下修为,百级神梯足以要她性命,更不说那比幻境还要磨人心性的最后千级神梯了。 若许不了她一生,不如放她自由,还她一片安宁。 青珏自知身后的栀瑶现下心痛难耐,亦是各种揣测一齐涌上心头。然,他亦没有勇气回头看她,只浅声与其道别。 “还请公主自便。若想好有何心愿需本君相助,再到晹宸宫寻承禹便可。”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02 22:40:39~2023-02-03 23:42: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7257666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难违 临风饮酒卧花枝,神色淡然无悲喜。自那日栀瑶在众目睽睽之下哭着跑出了晹宸宫,青珏的脸上再无笑意,一夜间又回到了三万年前青樾刚被贬入归魂谷时那般黯然冷漠。 九重天八卦之声再起,却无人敢来求证。 承禹心中猜中了七八分却不敢问,那日他本已盘算该如何为帝君操持喜事,不承想却是迎面撞上心神皆悲的栀瑶从别院走了出来。 他问栀瑶任何,都没能激起她一丝反应,万分忧心之际,他只得擅离职守陪着浑浑噩噩的栀瑶一直走到魔界踏入魔宫,才转身回了晹宸宫。 再进宫门,帝君没有怪他,也没有传唤他,只是将自己锁在朝阳殿内整整两日,不赴朝会,不理青樾。任由青樾在结界中闹了两日,才将文笙之事告知于她,放她自由。 而青樾那日得知冷炎现下正为文笙造魂结魄,便一去幽冥界而不归,自是无暇问及栀瑶何在,也不知哥哥与栀瑶发生了何事。只知她每日用传信笺给栀瑶递话,栀瑶都不曾回答。而素来神经大条的青樾此时还以为栀瑶在晹宸宫中与哥哥你侬我侬,无暇搭理自己,故而也没做深究。 青珏沉思两日后,又与往常无异,除却灵霄殿议事,便是深居宫中不出,闲来钓鱼锄地下棋作画,倒是没了抚琴的兴致,也不再打探寒仪下落。既然他无心归位,又何须强人所难,做好防备便可,无须再费心神。 九尾狐族出了这等大事也无颜面对各位仙首立足九重天,几经商议由几位长者向天君请命,移居凡界神山,过起了不问六界之事,归隐修行的闲散日子。因各族寻不到德行修为能与三君比肩之人,故而也只得将原本奕殊身上掌生死定兴衰的担子又压到了青珏身上。 自此,原天族四君现下也只剩三君,昔日璀璨辉煌的烨宁宫如今已然尘封,只待来日太子溯予继位之时再将其重建做为他的寝宫。 青珏晃荡着手中酒壶,对着那株长势极好的金色茶花出神许久。昔日种种从他眼前翻然而过,恩也好怨也罢,他与奕殊再也回不到往日情谊了。酒壶微斜,洒下一片水韵,祭前世今生那份纯美之谊。 酒入愁肠却无消减,青珏行至别院,原本琼花玉树交错有致的胜景今日在他眼中倒是有了丝丝凄凉的意味,那日她的心定是伤透了吧? 原本梨香入口甚是醇厚,而今日这酒却是越喝越苦涩了,承禹瞧着青珏微微皱眉,急急挥手让仙娥奉上他最爱的桃花酥。只不过今日这桃花酥也不是栀瑶做的,不知还能否合他胃口。 青珏垂眸看了看这形状相似味道却是大为不同的桃花酥轻轻摆手,让其撤下,又颇为冷淡地看了承禹一眼,道:“以后这晹宸宫的膳食只管送去青樾殿中,本君这份不必再备了。” 青珏自小对于吃食便不上心,幼时更是让青珩为哄他吃饭煞费苦心,亲手庖厨不说,更是连瓜果蔬菜都是亲力亲为自己种植。 是了,青珩……父君……这个对自己恩情大过天的男人,想必也不想看到自己这副颓然自伤的模样吧。 承禹自是知晓青珏其实吃不吃都一样,五谷荤腥于他而言从来就不是刚需,只是这突然连糕点都不要了,倒是让他有些心慌。承禹试探问道:“那可要为帝君多备几坛梨花醉?” 青珏晃了晃手中白玉酒壶,估摸着还有凡间三壶酒的量,正想让承禹再去备些美酒,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世间美酒于他而言皆不醉人,可时常执酒在手也有损仪态,故而还是自己去一趟为好,便将酒壶收起,起身踏出宫门。 — 原本四季潮湿闷热的汋水城这个冬天骤然迎来大雪。鹅毛般的雪花从天而降,不仅为汋水城披上了厚厚的白衣,连那水势较大的汋水河也给冻住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青珏铺开周身仙泽细细将孚汋山一带探了一遍,确无寒仪气息才将仙泽收起,踏入汋水城门。 为不惹人注意,原本衣着单薄的青珏随手裁下云边为自己变了一身墨裘大氅裹在身上。不承想这一地雪白衬着墨色更是显得他端雅高贵,让原本雪中嬉笑打闹的女子停下动作目光灼灼看了过来。 九重天上的仙娥偶尔也有几个性子跳脱的敢以这样的眼神看他,只不过在他横眉冷眼之下也灭了那些想入非非的心思。而凡间女子并不识得他,只当是一家世显赫的公子途经此地,故而目光也肆意了些,在大雪的掩护中丝毫不觉羞涩。 青珏顶着沿途的热烈一直走到凡间他最为熟悉的地方。时过境迁,原先的小酒坊现下已成为一座富丽堂皇的酒肆,梨花醉味道依旧,也难得老板世代相传如此用心了。 一举买下满满两大坛梨花醉,青珏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一手拎着一个酒坛走了出来。身后小厮不禁感叹自己多年抱过无数酒坛磨炼出来的力道竟连这柔弱温雅的男子都不如,需得二人合力才能抱起一坛的酒被他随随便便单手便拎了起来,且一人拎两坛还毫不费力。 青珏寻酒出来,迎面而来一张异常熟悉的脸和那一道沁人心脾的玫蕊馨香让他很是诧异。 栀瑶也是震惊不已,不巧撞上青珏深似寒潭的眼眸,她将帽檐往下压了压,试图遮住那张白得骇人的小脸。看着他手上那两个巨大的酒坛,这该不会是他为自己备下的喜酒吧? 闻得栀瑶心中所想,青珏更是阵阵心痛,瞧着这一袭红裘也没能将她惨白的小脸显出几分红润,想来这几日她定是过得十分不好,才会出来借酒浇愁。反观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天命难违,瑞兽与凶兽生来便是宿敌,虽是天魔二族修好,却也不可逆转天命,强行结合。 不过片刻,雪花已覆满栀瑶帽檐长睫之上,青珏不知为何既不言语也不走开,倒是让栀瑶愈发尴尬了。 本想一走了之,装作不识,可想到青樾接连几日传来的信笺密密麻麻皆是问及自己安否,也不太好拂了她的颜面,只得微微向青珏福了福身子,从他身侧绕过踏入酒肆寻酒喝。 直至那股熟悉的香味越来越淡,青珏才渐渐收回心神,他想回头拉住栀瑶,可想到今日种种皆是自己费心所求,也顾不得周围少女惊愕的目光,直接消散在茫茫白雪中。 若说最会为他找事的,当数青樾无疑了。青珏前脚刚至崇华殿,青樾紧随其后追了过来。 不必问都知晓她走得如此急切是为了那凡人文笙,青珏取出已被自己灌满的白玉酒壶,端着酒杯问道:“结好了?” 青樾毫不客气夺过青珏手中酒杯一饮而尽,道:“嗯!结好了!我让冷炎将阿笙的魂魄送入轮回,可冷炎那小子却说受了您的吩咐,要等您亲自前去将阿笙送入轮回。所以我便上来请您了。” 青珏冷冷一笑,也只有求他的时候青樾才会用上敬语,不过自己也只有她一个妹妹,此生最为亲近之人,定是要保她无虞的情况下满足她心愿的。 “本君只能将他送入轮回,渡他成仙一事还需你这与他仙缘最深的人来完成。且此事最终成不成,还得看他自身造化,你可明白了?” “明白!” 日光穿过云层,却穿不透幽冥界那层层幽暗绿光。骇人乐音伴着不时传来的惊心哭叫让原本昏暗的幽冥界更显阴森。 忘川河水星光点点盈盈泛绿,似一块墨色缎子上覆着千万只萤火虫,虽是阴森也不乏梦幻。青樾握着文笙的手站在忘川河畔,将一系列注意事项事无巨细地跟他讲起。 青珏冷眼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许久,冷炎终是忍不住了,问青珏,“你这妹子虽是天族上神,可似乎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过忘川河是要喝孟婆汤的,她与那凡人嘀嘀咕咕大半天不是浪费光阴嘛!” 青珏冷声道:“你又不是今日才识得她脑子不太灵光,既然她想废话,那便让她废话就是。若她此刻不将废话讲完,一会儿回宫又该对着本君念叨个没完。不如给她二人足够空间,让她讲个够。” 冷炎又将青珏从头至尾打量了一遍,道:“啧啧,果然先出世那个地才是占尽先机之人。” 青珏冷冷一笑,不做言语。确然,他非青珩亲生,却是占尽先机的那一个。 “烨宁宫的事儿就这么了了?”冷炎自是不满天族就此放过奕殊,虽他只是到幽冥界借了极阴之地解开封印,可他也将看守幽冥之地的数十位鬼将一举杀尽,连一丝魂魄都不曾为其留下。 青珏浅浅望着忘川之水,淡然道:“不急。他这般执拗之人又怎会就此罢手。” 第93章 喜服 天静而空,风缓却冷。 月光下的洛阳城灯火璀璨,阁楼飞檐、绿瓦红墙在月色和灯火的映衬下更显荣华繁耀。 这一世的王冲年过半百已是洛阳首富,虽在当世商贾地位排在四民末端,但王冲素来乐善好施、仗义疏财,以救济困苦为本,故而也为自己博得了好名声,攒下不少功德。 凡间三世一过就该为他引渡成仙了,此时将文笙托付于他,也是为了让文笙能享用一些王冲几世积下来的阴德,长在福泽深厚的人家也能助他早日成仙。 若真将文笙引渡一事全权交予自己那顽劣又神经大条的妹妹,自己又不知要为她处理多少收尾事宜,还是防患于未然较好。 骤然见得眼前出现一青衣男子,正在作画的王冲稍有愣神,却无惊错之意,须臾便搁笔揖礼道:“不知尊驾深夜寻来,所为何事?” 先前青珏只觉王冲勤学多思、坦荡正派。如今见他一副处变不惊泰然自若的气度更是觉得自己没看错人。 “本君青珏。” 青珏的声音极浅,却极尽冷肃,浅浅一言便将王冲三世记忆全然打开,时空飞转,自那时与青珏相遇直至现世,行善积德变成了他世世执念。而今,他终是等到那个渡化之人了。 “拜见帝君!”王冲随即行下跪拜大礼,“今日再见尊者可是小人机缘已到?” 青珏露出手中琉璃盒,盒内藏着的一缕白烟正是他在凡界入口劫下的文笙魂魄。 “府上可有即将临盆女子?” “有!有!小人的三儿媳即将临盆。”王冲有些激动,莫不是尊神算到自己的家逢喜事,故而为他送来福泽? “速去请稳婆过来,本君今日赠你一孙。” 闻言,王冲自是欣喜,可转念一想,能让青珏帝君亲自送回轮回之人必定不凡,虽不论身份自己也不会怠慢于他,可还是不免好奇这位所托尊者是何人。 青珏淡然开口,“此人乃我未来妹夫,因战事拉扯不得已再入轮回,你且悉心教导,待时机成熟本君自会再来渡你二人。” 青樾一直隐于梁上,听得青珏称文笙为妹夫,自是心花怒放,险些从房梁之上砸了下来。青珏虽从来便晓得自己妹子是何德行,也免不得皱了皱眉,嫌弃地往梁上瞪了两眼,惹得王冲以为他家房梁有异,惹得尊神不快。 青尘意 第62节 直至文笙魂魄钻进王冲儿媳腹中,一阵难以入耳的嘶喊声渐落,迎来一声嘹亮的婴孩哭声,青樾悄悄将自己的一缕神识投到文笙眉心才依依不舍由青珏拖走。 是以,了却青樾心中一桩大事,她的步伐也轻快了不少,酣然枕着祥云满是惬意,全然没了前些日子那疯癫痴狂的模样。 青珏不住咂舌,若是日后自己女儿如他姑姑一般为爱痴狂,那自己定要将她抽筋剥皮轮回再造,免得丢人现眼。可转念一想,除却那个与之不可能的人他从未动过娶妻的念头,又何来儿女。 青樾瞧着灼灼烈日,总算是想起不曾给她回信,也不在晹宸宫中的栀瑶,看着跟前这一身冷意的老头儿,陡然觉得她是被哥哥欺负了。 “我的栀瑶小宝贝呢?” 青珏自是知道青樾在问他,可这小宝贝的称呼在他听来却是十分刺耳,想想她先前为了文笙险些将栀瑶手臂捏碎一事,哪里配得上称其一声小宝贝。 “哥哥?”青樾以为青珏没听见,又唤了他一声。 青珏嗯了一声,全然一副淡漠沉静的样子,似乎一点也不想搭理青樾。可青樾素来在他面前喜胡搅蛮缠,又岂是他这浅浅一声就能应付了事的。 “你该不会背着我欺负栀瑶了吧?” “并未。” “那她为何临走时不跟我说一声,也不回信?” 青樾自是不知她哥哥将栀瑶欺负了,还是欺负得透透的,以至栀瑶归家七日皆是以泪洗面,所幸长空妻妾成群儿女众多并未注意此事,栀瑶母妃又终日沉迷叶子戏完全没注意到女儿已经回来了,这才让她孤苦一人到凡间买醉。 青珏只知栀瑶去买梨花醉,而并不知晓这段日子她是怎么过来的,不便追问,也不敢追问。 直至半月后,一精致的梨花木匣子送入晹宸宫,青樾才知道,栀瑶一直躲在某处为自己绣嫁衣。 不过这嫁衣绣便绣吧,竟连新郎的喜服也给绣好了,只是这尺寸倒不似仿着文笙做的,倒是像为青珏量身定做一般。 若不是匣中放着栀瑶亲笔手书祝福自己新婚快乐,青樾指不定当成是翀苍帝君的恶意戏弄,只是这新郎喜服也忒大了,难不成文笙飞升成仙后能与哥哥身材一般? 苦想不得解,青樾抱着匣子径直闯入朝阳殿。不知为何,今日哥哥琴技突飞猛进倒是让她刮目相看了,想来这俯世清修的尊神确是无所不能,只要他想,就必定能将一门技艺修好。 于青樾的莽撞,青珏自是见怪不怪,只是闻得那匣子上带着一丝玫蕊馨香,手上活计也不禁停下片刻,又故作无事一般问道:“来得这般急切,所谓何事?若是又惹了什么篓子,本君是不会替你担着的。” 青樾将匣子往案几上一摆,拿出两套喜服就道:“瞧见没,栀瑶为我和阿笙的婚服都做好了!只不过阿笙这套似乎尺寸不太对。想来她是许久不见阿笙,便照着你的尺寸为他缝的。怎样?好不好看?” 说着,青樾拿着喜服在身上比划了起来,丝毫没注意青珏脸上隐隐泛白。 “好看。”青珏艰难吐出二字。 青樾喜道:“嫂嫂的赠礼我是收到了,那哥哥呢?哥哥可为我备下什么?” 青珏浅浅睥了青樾一眼,道:“本君为你备下了文笙一条命!”顿了顿又道,“勿要唤她嫂嫂,若是毁了她的清誉,你让她日后如何嫁人?” “嫁人?”青樾听着青珏这话极不对味,追问道,“嫁谁?你与瑶瑶不是朝夕相处,互生情愫么?莫不是长空不允?” 语落,青樾将手上嫁衣放入匣内,卷起袖子一副要出门打架的模样,道:“这老小子,一天到晚不干正事还妄想干预儿女婚事,待我去揍他一顿。” “回来!”青珏厉声喝道。 青樾狐疑看了哥哥一眼,“怎么嘛?我知道你不便对那未来岳父动手,所以我去帮你揍他一顿,揍到他愿意将瑶瑶嫁入晹宸宫为止!” 长空自是不允栀瑶嫁入晹宸宫的,神魔有别,他虽是儿女众多,却也不想最为偏爱的这个女儿逆天而行落得天雷劈身元神尽灭的下场。 然,青樾自是悟不得其中道理,俯世清修九万载,她除却一身武艺傲然而出,佛法道典辞赋历史她是样样不通的。且连竺渊、翀苍这等元始天尊座下弟子都将此事忘得干干净净,更别说是不学无术的青樾了。 “本君从无娶妻念头,又何须白白耽误了别人。” 青珏一语,将青樾从摩拳擦掌中拉了回来,她更是不解了。前些日子不是好好的嘛,何故今日这样。 “哥哥,您在说笑吧?且不说你与栀瑶是否有什么误会,身为白羽凤族之首,你该不会将这传宗接代的任务交予我一人吧?九尾狐族已是凋零,莫不是您还想看着白羽凤族也就此凋零?” “本君与她没有误会。天命如此,你我不必强求。”青珏神色淡然,沉默片刻又道,“再者,你我身负涅槃之火,涅槃之日即重生之时,又何须在传宗接代一事上庸人自扰。” 瞧着青珏神色无恙,又说得甚是冷淡,若不是与他做了九万年的兄妹,怕是要真的信他满口胡邹了。青樾自是知晓青珏从来就是这般脾性,说得越是淡然心中越是拧巴,妥妥是个口不对心的臭男人。 见青樾心思活络至此,青珏一时恼怒将手中琴弦拨断了一根,抬眸看向青樾时,眼中已是止不住的怒火外涌。青樾自然知晓此时不跑,再无腿跑,抱上木匣一溜烟跑没影了。徒留青珏一人黯然神伤,是啊!他确然是个口不对心的臭男人! 第94章 伤神 酒醒天已明,青珏掣肘托腮,深邃的眸子被长睫所覆,俨然一副安然的模样。而今寒仪不知所踪七百年,妖族再也掀不起波澜,六界也算安稳了。 王冲早已由青珏渡化拜于蓬莱仙君门下修行,而文笙因是逆天而行造魂结魄之人,故而还得在凡世中轮回修德,有了青樾神识相伴,也算世世无忧。 只不过每一世都是孤独终老,也非青樾故意为之,而是他始终心中执念其妻乃是仙者,终有一日会来接他,如此便不被世人理解,反而判其疯魔之症。好在尊神庇护,又得王家福泽相佑,也是世世荣华。 大事已了,青珏百年来闭门不出,连瑶池畔也再不见其身影,只有他自己知晓,只是怕触景生情罢了。今日又被溯予小儿叨扰半日本想借着酒意安享几日清闲,可眉心倏然传来的疼痛,惊得他骤然睁开双眼厉声问道:“青樾何在?” 突如其来的声响将承禹着实吓了一跳。早在三日前青樾殿下就离宫云游去了。百年来青樾时常下凡游历,一则为了看看文笙,二则为了寻找栀瑶。自那日送来喜服后,栀瑶便如同于天地间消失了一般,杳无音讯。 “小殿下她……三日前就离宫游历去了?” 青珏虽非亲生,也是承了青珩千年修为的,故而青樾有难他能第一时间感知,除却惩仙塔那次,其余时刻青樾遇险,青珏只是指尖偶尔有痛感。如今眉心再现痛感,想必已是伤及元神。 一道青烟消散眼前,承禹也就知道该去药王宫请人了。 青珏顺着神识指引,一路行至昆仑。瞧着那已然消失的裂谷再现眼前,不免心头一怔,是他疏忽了。 七百年前,寒仪遁走,他多次寻过妖界,寻过孚汋,也寻过漆吴,却没想到身负重伤的寒仪竟能再次以身犯险闯入昆仑神山。此山自青珩封下他来便是终年大雪不断,莫说凡人无法踏足,连原居山上的仙者都纷纷搬离此处了。 且这极寒之地也非疗伤圣地,山中所蕴龙气与妖气相冲,稍有不慎便会将他震得五脏皆碎。选此处隐身七百年,也委实大胆了些。 再入裂谷,青珏已是霄尘剑在手。看着四面冰柱与他初来之时一般无二,心中更是担忧青樾几分。沧海桑田浮世变幻,从前古灵精怪的妹妹而今虽是褪去稚气,却还是一样的傻气十足,此番遇险定又是怒气上头冲昏头脑。 白玉棺仍在其中,棺盖上所刻凤凰已被利刃削得不成样子,想来也是寒仪泄愤所为。周围的奇花一半受妖气浸染全然枯萎,另一半却是被斩下花头七零八落。 青珏不免觉得好笑,如此负气孩童行为当真是那端雅冷肃的奕殊帝君所为?又或是那阴阳不定的妖王寒仪所为?明明感知青樾此时就在百尺内,可青珏愣是没见其踪影。细细一探,更是令他大为失色,与青樾一同的,还有那道无比熟悉的魔气。 — 青樾那日收到栀瑶赠礼,自是欢喜异常的,可不慎得罪了哥哥,只得避开几日,免得惹得尊神不快,自己又要换来一顿毒打。 自知文笙得以转世惜缘修德便可位列仙班,她打定主意是要将自己养好,不论千年百年,定要等到与文笙畅游六界那一天。是以,绝对不可以得罪握住文笙命脉的哥哥。 可这六界虽大,除却梓渊,她唯有栀瑶一友了,秉承着人生得意之时需与好友分享的人生信条,青樾开启了寻友之路。 这一寻,就是七百年,就当青樾以为此生怕是见不到栀瑶的时候,二人初遇的柳树上再度相见了。确然那柳树已是成精,却在栀瑶的威势下老老实实待在原地供其慵卧畅饮。 见青樾寻来,栀瑶自是心惊,七百年不见,如今寻来莫不是来为自己送喜帖的,可转念一想,青樾并非薄情之人,就算帝君愿娶,青樾心系文笙又怎会愿嫁。 闻得天族有一洗去记忆的术法,莫不是帝君狠心将她记忆给洗了?若是如此,当初将自己的记忆也给洗了该多好。 青樾不明所以,看着愣神的栀瑶问道:“怎的?七百年不见便不识得我了?栀瑶公主可真让人好找!” “你……在找我?”栀瑶结结巴巴道。 “自是来找你……麻烦的。”青樾毫不客气扯着栀瑶领口道,“为何一声不吭便走了?你我虽相识不过百年,可这情分也忒浅了吧?说走就走,且一走就是七百年,你数数这七百年我给你送了多少传信笺?向你们魔族递了多少次拜帖?” 栀瑶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作何解释,她已然收到青樾传信笺,也知晓青樾往魔族送上拜帖。可她从来不敢看传信笺上的内容,怕瞧见青珏青樾的送来喜帖。 见栀瑶不答,青樾追问道:“再者,既是为我做嫁衣为何不亲自给我,是南天门的将士不让你进来?瑾华的那小子皮痒痒了?且文笙还未能引渡成仙,你这喜服也做得忒早了些。” 栀瑶一愣,还没来得及回话,青樾又道:“还有你那喜服也做得忒不走心了,阿笙比哥哥矮了半个头,那喜服却是哥哥的尺寸,我真怀疑你那喜服是做给哥哥的。” 栀瑶闻言错愕不已,那喜服确然是做给她与帝君的,怎的,青珏没将事实告知青樾? “你还称他为哥哥?” “不叫哥哥难不成称他为兄长啊?”青樾不住白眼道,“幼时自是称其兄长的,可你也是知道的,四神宫情同手足,如此算来我的兄长也忒多了些,为了便于分辨,自家兄长自是称为哥哥更为亲切,其余的嘛,只能尊称一声了。” 如此,栀瑶才骤然反应过来,青珏那日所言不过是哄骗自己罢了。其实她也知道依青珏的性子,断然不会做下任何伤害青樾之事,从他愿意为了青樾将文笙引渡成仙这点就足以说明。 只是栀瑶不知,于青珏而言,青樾是他顶重要的亲人还是可以因爱而成全其所有之人。且若是至亲之人全然没有必要胡诌一番将自己推开。也许是心中容不下他人了吧。 然,现下光景青樾自是不知青珏那日所言所行,更是不知二人真实关系。栀瑶体谅青珏苦心,也不便贸然告知,只得干笑两声道:“在九重天待久了,自是想家,想我母妃的。且凡间不是有句俗语叫作父母在,不远游吗?在外游玩久了,自是要陪在父母身边的。” 栀瑶说得淡然,反正也没人知道她已在凡间漂泊了七百年从未归家。可她还是低估了青樾,再不济也是天族上神,历经八十一道天雷劈身才得以现在的位置,又岂是她糊弄两句就能过去的。 再者,现下的青樾已是情爱经验十足,七百年前与文笙生死之恋,七百年中又在等待文笙机缘的同时阅尽人间话本子。故而更是肯定,她与哥哥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才使得昔日活泼明艳的栀瑶变成如今这般沉静忧思的模样。 青樾细细嗅了嗅她这一身梨花醉泡出来的味道,长叹一声道:“究竟何事惹得你这般困扰?莫不是我那臭脾气的哥哥对你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又不肯认账吧?” 栀瑶摆摆头,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道:“没有啊!怎的七百年不见,你竟不信人家。” 青樾瘪嘴道:“自是信你,这世间除却哥哥,你是我惟一信赖之人。可我总觉得你和哥哥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致使你与他都避世七百年。” 一听青珏避世晹宸宫七百年未出,栀瑶的心不觉一沉,却依旧故作淡然道:“并未发生什么。” “可是因哥哥说他从无娶妻的念头故而伤了你?” “他……是这般说的吗?”栀瑶自是猜得青珏心意,却不知晓原来他愿为了青樾终身不娶,如此,自己又何须庸人自扰,自己始终不过是青樾替代而已。而这替代又怎比得上正主在眼前呢。 “我觉得他是这般说的,可心中却不一定是这样想的。若说女子惯是口是心非,我瞧着男子也非表里如一。就拿哥哥来说,若他真对你无意,又何须计较你是生是死,想来当初芙月为他跳下诛仙台他都不为所动。又怎会在你命悬一线之时日夜守在床前为你疗伤,还喂你喝下翀苍兄长的赤金血。于他而言,这世间除了我,也没有比竺渊、翀苍兄长更为紧要之人。” “许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对我照拂两分吧。” 可见被情爱缠身的女子脑子都不怎么好使,从前双商在线的栀瑶如今怎是这般自怨自艾的模样。青樾怔怔看了栀瑶半晌,浅声道:“瑶瑶,你该不是魔怔了吧?怎的今日所言皆是奇奇怪怪。” 栀瑶长饮一口,道:“与你说笑罢了。” 青樾见自己如此长篇大论也未将栀瑶唤起,无奈问道:“莫不是你不喜欢哥哥了?” 栀瑶一愣,答:“嗯,不喜欢了。” …… 青樾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是好,确然哥哥做下再不齿的事,也是他与栀瑶之间的事,他不言,栀瑶不说,自己也不好再问。 蓦然抬首,河中竹筏上漂来一人,白衣银发,英挺中又透着浅浅媚态,一条红色的发带在灯火通明的河道上异常耀眼。此人侧卧竹筏上,手中拿着一与青樾一样的白玉酒壶饮得随意,抬眼间便是对上柳树上那双喷火的眸子,一刹间,河水翻涌,慵懒之态全无。 第95章 了结 青珏环谷而寻,青樾气息尚明,栀瑶的却是愈发微弱了。他一时想不明白为何栀瑶也在此处。就算寒仪寻仇劫走青樾,也不该劫走栀瑶才对。 且七百年来时常听起青樾抱怨她既不回信,也不接帖,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何故今日又与妹妹共患难?青珏长叹一声,不知这逃不掉的是缘还是孽。 寻息向前,青珏踏过枯萎的花丛一直向前,行至一断崖前才停了下来。遥看远处的山峰全然笼罩在一片雪帘雾障中青珏很是意外,此处本就已是裂谷,不承想这裂谷之中还有这番景象。 大雪为盖,三人气息源自不见其貌的谷底,青珏全无赏雪之心,轻身一跃,沉入白雪,消失其中。 青珏翩然落地,本以为谷底应是雪厚几丈举步维艰,不承想这谷底俨然不似断崖上那般风貌。断崖强风簌簌、雪花纷扬,谷底却是青草萋萋、鸟语花香。可瞧着眼前那与前世漆吴山上一般无二的竹屋,青珏只觉心中堵得慌,细细一看,除却竹屋,连石桌石凳都是一样。 以寒仪的修为自是知晓有人闯入,且闯入者还是青珏。日前在汋水城劫走青樾栀瑶,他就知晓,若是青樾栀瑶出事,青珏定会出现,只是没想到,自己苦心造出的避世之地这么快就让他寻到了。 二人再见,青珏如往常一样,银冠束发,一身月白长衫,手中提着霄尘剑脸上不见半点心绪。寒仪的发带依旧鲜红耀眼,系在一头银灰长发上,倒是显得有几分凄美。 青珏只见竹屋、寒仪,冷声道:“交出来。” 青尘意 第63节 寒仪原是负手而立,见青珏开口便是要人,也不作回答,指尖流转一支白玉箫跃然闯入青珏眼中。这萧他再熟悉不过…… “将妹妹和栀瑶还我,从此你我两清。你只管避世于此,天族众神不会再来扰你清静。” 寒仪冷冷一笑,不做回答,自顾自吹起箫来。箫声清幽沉静,婉转悠扬。于青珏而言也是再熟悉不过,那曲子还是当年他为魔族迹星时与寒仪共谱的,二人游历时时常合奏,多次遇凡人讨要曲谱,也不舍得给。 只不过在他决议自戕剪断琴弦时,曲谱也罢,寒仪也罢,前世纠葛与他再无干系了。 “本君不想与你废话,交出青樾、栀瑶,我便放你一条生路,否则……”青珏面露杀意,手中长剑也直指寒仪喉前。 箫声瞬止,原本和风煦雅的寒仪身上腾起红白两气相互纠缠,先前闻箫起舞七环绕身旁的色鸟也瞬间不见踪迹。 “还,可以。若是只能选其一,你会选谁?”语落,寒仪大袖一挥,原先的青园碧空化为乌有,干枯的树枝上挂着两具肉身,一个是栀瑶的,另一个是青樾。 而他手中腾出一紫一白两颗元神。紫息已是异常微弱,白息虽已剥离肉身却仍负隅顽抗。 寒仪甚是想要知道,若是只能在恩与情之间做出抉择,青珏会选恩还是选情。 青珏大为失色,只恨自己对他一直心存幻想,才使得青樾栀瑶遭此大难。这剥魂术阴狠异常,元神被此术剥离之人轻则重修,重则命殒。 且令青珏没想到的是,短短七百年,寒仪竟能将此术修得炉火纯青,一举剥掉青樾元神。 “本君不是来与你讨价还价的。今日吾妹所受迫害,定会从你身上加倍讨来。” 霄尘剑闻声而动,青影之中绽着缕缕白光,只是一瞬便已将束着二人肉身的枯木斩断。青珏左手捏诀,将二人肉身收入袖中。所幸未见二人受宛音之辱。 肉身虽是夺下,元神却还紧紧捏在寒仪手中,幸好二人一个是上古瑞兽后裔,另一个上古凶兽后裔,才得以拥有如此坚不可摧的元神。若是换作旁人,以寒仪的修为,想要将其元神捏碎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寒仪晃了晃手中元神,挑衅道:“怎的,青珏帝君只要其身不要其魂?还是说元神本就不及皮囊重要?” 青珏冷笑道:“元神、皮囊皆为自有,既是自有之物,自是重要非凡。” “不必用这些虚话诓我,直接告诉我,她二人于你而言,谁更为非凡?” “二人皆重。”青珏没有丝毫犹豫坦然答道。 若说对栀瑶无情,那唇间一点馨香已在他心间环绕了七百年而不得释怀,且压制许久的浓烈相思直至看到那抹气息微弱的紫色元神已全然迸发出来。 目光所致,坚毅笃定。青珏势要将二人元神夺回,就算重修他也会一步一步陪着栀瑶。再观青樾,虽是元神受损却是皮实耐造,深厚的修为护体,最多沉睡百年便可恢复如初。 寒仪见青珏再次提剑袭来,便以玉箫挡之,想到天火印下自己与迹星所铸妖器化为乌有,又有些疼惜自己现下惟有的伙伴了。故而收回玉箫,以掌力相搏。不承想那霄尘剑威力过盛,仍将玉箫震出丝丝裂纹。 寒仪大喝一声,双目猩红,“迹星!你竟连这最后的念想都不留于我吗?” 青珏收回霄尘,冷冷看着寒仪道:“本君青珏。” “奕殊便是寒仪,寒仪便是奕殊。就如同你,青珏亦是迹星,迹星亦是青珏。又何须分得那般清楚。” 青珏冷声道:“身份早已不同,肩上职责不同,自是要分得清楚。本君只是青珏,青珩帝君长子,晹宸宫帝君。” “如此?那前世纠葛于你而言算是什么?” “既是前世之事那边早已与本君无关。本君也劝你早早放下前世纠葛,免受灼心之苦。”青珏冷冷睥了寒仪一眼,劝诫道。 寒仪恍神看着青珏大笑了一阵,似是心神大伤,道:“好一句放下前世纠葛!好一句前世之事与你无关!青珏啊青珏!你可真是冷心薄情啊!前世我为你取髓制药,今世又不惜闯出青珩封印相救!你以为我这一头银发怎么来的?若非那日寒芷设计害你,我强行破术引得奕殊下界救你,你青珏帝君早就羽化离世了!” 青珏闻言,甚是心惊,咆哮道:“前世若非你毒害青珩,也无需为我取髓制药!若是你早早放下一统六界的执念,你我大可畅游四海归隐山林!” “而今,你还愿放下过往一切与我携手同游吗?”寒仪抬眸看着青珏,眼中透着期盼。 青珏怔怔看了寒仪半晌,后退半步,冷声道:“前世之事我已自了性命相抵。至于今世裂谷相救的恩情,在本君对你的次次容忍隐让之时便也抵消了。你我此后,两不相欠。” 青珏说得淡然,自是真心与寒仪划清界限,又别过脸去,续道,“若我今日能够安然带走栀瑶青樾,你只需不再引得六界大乱,本君便放你一条生路。” “若本座要将你强留身边呢?”寒仪狞笑道。 青珏冷哼一声,“那便要看你的本事了。”语落,霄尘剑铮鸣之声再度响彻空谷。 寒仪终是摇头叹息道:“你终究还是不明白我待你之心。” “事到如今,本君更无需明白。” 青光红影缠斗不休,霄尘剑铮鸣之声撼天动地,搅得昆仑雪峰崩塌。二人翻腾雪浪之上,霄尘剑数次变幻,招招凌厉。青珏眼里的寒仪早已不是从前模样,不必忍让也无需忍让。寒仪以玉箫相抗,终是在玉箫彻底碎裂之时,他的心绪也瞬间崩塌。 青珏趁势追击,寒芒直入刺破寒仪胸口之际,他的左肩也受了重重一击。青珏强忍其痛,将霄尘剑拔出,反手一掌将寒仪重重拍向远处雪峰,猛烈的撞击引得山头崩裂,地动山摇。须臾,昆仑裂谷沉为万丈深渊。 青珏飞身上前,霄尘抵住寒仪眉间,道:“交出来。” 寒仪五脏俱裂,又被霄尘一剑穿心,奄奄一息之际还不忘冷笑道:“果然是不留情面啊!” 青珏不答,挑起寒仪衣袖取走元神才道:“你我之间的情分早已消磨殆尽了。” 闻言,寒仪眼中带泪看了青珏半晌放声大笑,血痕随着笑意蔓延染红大片雪地,“果然你已不是我识得的迹星。” 青珏冷道:“本君说过,吾乃青珏帝君。” 笑声浸微浸无,寒仪终是在青珏面前咽了气。看着逐渐僵硬的寒仪,青珏眼前闪过几帧二人曾经相处甚欢的画面,却再也激不起心中一丝波澜。 若非执念不减,今时今日他二人该在烨宁宫观奇花享美酒,顺带帮竺渊和翀苍教教儿子的。而今烨宁宫荒废,奕殊也死于自己剑下,青珏长叹道:“俯世清修十一万载,却不知凡事求一个平静久远。” 霄尘出,元神灭。而今的一代妖王寒仪才是真正的消失于六界了。青珏覆下寒仪双眼,又将其抱入白玉棺中,封上白凤印沉入深渊,算是给他最后的体面。 九天星辰随着玉棺下沉渐渐陨落,数百只奇珍异鸟不知从何处飞来,绕着昆仑山头悲鸣不止。 青珏低叹道:“万物皆灵性,人间别有天。你又何须世世执着于那些莫须有的情结?” 第96章 绕心 昆仑异动加以九天星辰陨落引得诸神心惊,本欲下界查探之时,刚到南天门就被青珏给拦下了,只说幼妹顽劣,一时不慎将昆仑劈了个大口子,还将自己伤了。 寻常仙者自是不疑,毕竟青樾上神自小便是出了名的闯祸精。竺渊翀苍却是心知肚明,青樾虽爱惹是生非,可她要劈也是劈活物,犯不着劈山移石。 乘着月色竺渊翀苍不约而同聚到晹宸宫金漆大门前。瞧着晹宸宫仙娥脚不沾地,他二人更是笃定昆仑之事绝非青珏所言那般简单。 承禹也是前后打点忙得不可开交,可二位尊神驾到,自家帝君又一心为两位小殿下治伤,故而他这掌事仙官也需得出来迎一迎了。 “青樾妹妹现下如何?”竺渊轻轻抬手,示意承禹此时无须多礼。 承禹左右瞧了一眼,待竺渊翀苍随侍仙娥自觉后退两步,才道:“二位殿下被奕...寒仪用剥魂术生生剥下元神,帝君现下正在救治。” 闻言,二君不禁面失血色,一是惊叹这剥魂术竟还有重现世间的一日,二是惊叹寒仪竟在消失的七百年便将此术修得炉火纯青,竟能一举剥下上神元神。 翀苍甚是自责,若非他几次阻拦青珏让寒仪伏法,也不至于让他修成邪术,青樾落此下场。翀苍急切问道:“青珏兄长可有需要我二人相助的地方?” 剥魂离体一事连药王都束手无策,青珏只得一人担起救治二人之责。承禹本就担忧自家主子修为消耗过盛反噬其身,如今听得二君亲诺帮忙,自然是得将他二人恭敬请入暮夕殿的。 暮夕殿内,四角焚香,清冽的味道透着霜雪之意,青珏趺坐殿中,额间二指宽的额带已然被汗水浸透,可他不睁眼,身侧仙娥不敢贸然更换。 许是感觉到竺渊翀苍气息靠近,青珏并未寒暄,直言道:“若是来帮忙的,便可坐下,法诀我自会告知。若是来看戏寻乐的,出门左转,麻溜地滚。” 看着栀瑶青樾肉身上浮着一强一弱的两颗元神珠,竺渊理了理袖口,一脸不快地坐下,对翀苍道:“瞧,你我特意前来帮忙,还落得这般冷脸,啧啧,这作弟弟的可真是憋屈。” 翀苍也学着竺渊的样子,拂衣而坐,道:“谁说不是呢,就当我二人是三月鸭蛋呗。” 竺渊茫然,“何意?” 翀苍还未回答,只见青樾的元神躁动不已,欲帮竺渊答疑解惑。翀苍叹息道:“瞧,人家青樾妹妹都知道,咸的呗!” 青珏终是被这二人逼得睁开双眼,横眼冷对道:“莫逼本君将你丢出晹宸宫。” 翀苍急忙摆手,紧闭双唇。青珏又转头对青樾元神道:“你给本君安分点!” 许是告诫有效,那个跳动不止的白色光团又朝着紫色光团挪了挪,似有寻求保护之意。 竺渊无奈摇头,关了归魂谷,历了惩仙塔,如今元神被剥魂术禁锢,竟还有这番闲情雅致,不愧是他神族女子了。 “兄长。”竺渊道,“这青樾妹妹看着没什么大碍,不如将她交予翀苍阿弟救治,你我专心救治栀瑶公主为好。” “如此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语落,青珏还略带担忧地看了看翀苍。 翀苍心领神会道:“兄长放心。” 三君合力事半功倍,不到一个时辰,青樾的元神已然修复八成,本就跳脱的她如今更是仗着自己只是一个白色光团,时而跃于翀苍头顶,时而钻进翀苍发冠,令他不堪其扰,此刻他也终于明白青珏先前为何担忧了。 遥想青樾飞升上神那日,不仅将极乐宫东厨夷为平地,将自己炸得灰头土脸,更是引得四君皆伤。如今他只担心自己一头漆黑如瀑的秀发会不会被这小妮子一时不慎给燎了。早知与青珏一同救治栀瑶多好,至少青樾是不敢在竺渊头上撒野的。 反观栀瑶的元神,只能用支离破碎来形容。若非她乃蛊雕后裔,怕是早已灰飞烟灭了。青珏竺渊倾尽全力才将她元神修复七成,比起方才奄奄一息、紫气渐尽,如今那抹淡雅的紫气更浓郁了些。 从暮夕殿出来,已是夜深,极乐宫仙娥早已候在门外,说是乐衍见不到父君一直吵闹不肯入睡。翀苍自是心急,草草挥了挥手转而回宫。 竺渊迎着月色,浅声道:“兄长可否赏一杯茶吃?” 青珏做出请的姿势,将竺渊引进了朝阳殿,殿门关闭之时,结界也悄然而起。 “寒仪便是奕殊吧?”竺渊浅声问道。 青珏一怔,道:“确是,我无意瞒你。原打算将他封印百年,将其一身寒仪记忆洗去再引回天宫,却不想步步走来终是事与愿违。” “无妨。”竺渊道,“我早知他是奕殊。于此事上你、我、翀苍三人倒是默契。” “何时知道的?” 竺渊干笑了一声,“我等一同长大,他看你的眼神就如从前的我一般,我又岂会不知。心性也许会变,可危要关头的神色是骗不了人的。” 见青珏神色凝重不语,竺渊又道:“如今他身在何处?” 沉默许久,青珏道:“霄尘插心,元神俱灭。肉身封入白玉棺沉入昆仑谷底了。” 竺渊眼中满是落寞,却也很快释然了,“如此,也好。” — 青樾元神归位时,翀苍可是花了好大一番功夫。他确然没想到自己竟有这么一天,不仅要耗费修为帮其修复元神冲破禁制,还得备下一桌好酒好菜为诱,求其元神归位。 可看了看一旁还在费力救治栀瑶的青珏,他心里又好受不少,陪着虚弱的青樾优雅的胡吃海喝,似要将这几日损耗的修为补上来。 青樾吃饱喝足想要一同救治栀瑶也是有心无力,如今她的身子还未完全恢复,连个凡间都去不了,只得圈在晹宸宫内调气养息,潜心修行。 闲在一旁也是无事,她才刚开口询问青珏,到底做下何事让栀瑶凡间买醉七百年,就被青珏一记掌风送走,关在了原栀瑶所居的卧房内。 青樾拍门大吼,“占了我的窝还不让我问两句了是吧!什么臭德行!?” 喊声之大,半个晹宸宫装不下,听见之人皆是心惊胆战做事也更为小心了一些,生怕一不留神出错惹恼正在斗气的兄妹二人,没什么好果子吃。 翀苍倒是一副不嫌事大的模样,问道:“我也好奇,兄长究竟对栀瑶姑娘做了何事,让她凡间买醉七百年?” 青珏不答,抬起手腕理了理衣袖,这一动作却将翀苍吓得后退两步,道:“好了好了,不问便是。今日竺渊兄长有事去了太华山,只能我在受些委屈,与你救治栀瑶。” “太华山?他去那处做甚?吃人家的重明鸟么?” 翀苍噗嗤一笑,“就你还敢提及此事。那重明鸟不是你我青樾三人所吃?不过话说回来,青樾妹妹果然有品位!重明鸟可比鸡好吃!” 见青珏不为所动,翀苍又道:“那太华山孟陵神君之女宁苒八百年前抗击妖族伐天,重伤至今未醒,寻遍天族名医却不见起效。故而溯予来求他父君下凡看看。” 青尘意 第64节 遥想那日寒仪攻天,却是有不少小仙不惜性命负隅顽抗,只是这天族除却药王就自己医术尚可,去求对医术一窍不通的竺渊,还不如来求自己。青珏不屑笑道,“求竺渊?还不如来求本君。” 翀苍看了看元神尚未归位的栀瑶,道:“他敢求,你敢应么?” 青珏目带柔光看着栀瑶道:“确实不敢。”转念一想,那孟陵似乎是先前向青樾提亲被她打出去的那位神君,又问道,“孟陵都有女儿了?” 翀苍高深答道:“嗯,与溯予同岁。是不是后悔了?若是当年应下这门婚事,你也该做舅舅了。” 青珏道:“有何可悔,又不是我没嫁成。” 翀苍哑然,难不成没嫁成那个会后悔吗?想到她那日踏入惩仙塔的决绝模样,必然不悔。在她眼前,天族万千神仙,都不及那凡人书生好。 栀瑶虽元神还未归位,可神志已然清醒,闻得二人所言,不禁感叹七百年不见,青珏帝君说话还是这般噎人。 是啊,七百年不见,自己又欠他一份救命的恩情。这恩该怎么还呢?在他晹宸宫洗衣做饭打杂除尘来抵也得上万年吧。不然给他做个专职小裁缝?若他想换新衣裳了,带个信来魔族便可。自己也不必耗在晹宸宫与他日日相对,免得哪日看他娶妻,自己定是心痛如焚。 娶亲吗?栀瑶看着眼前这张隐隐泛着倦态的脸,又想起那日寒仪劫走自己前,青樾说的话,想来他与自己划清界限只是另有苦衷吧,不然青樾也不会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 至于苦衷是何,栀瑶便是参不透了,虽是浑浑噩噩地睡了几日,也无意偷听了不少他与天君、翀苍帝君之间的对话,但他们的一言一语与自己有关的只是伤势而已。 要问他吗?可若是并无苦衷只是单纯地不喜欢自己呢? 随着栀瑶心绪波动,原本灼烈的紫息也随之时明时暗,惊得青珏立刻将翀苍丢出了暮夕殿。 翀苍不明所以,奋力将夹在门缝中的衣摆拽出,鄙道:“见色忘义之徒。”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07 22:30:57~2023-02-08 23:41: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初月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喂药 若说千年纠葛,栀瑶与青珏是没有的,满打满算相识至今也不过九百余年。其中二百年是开怀的,余下的似乎只是单人记忆,且对栀瑶来说还是不怎么美好的回忆。 若说是执念,那也算不得什么执念。不过是她对青珏一眼万年罢了。天下男儿虽多,可自见了青珏,其他男儿便也入不得她眼。 她也自知与青珏身份悬殊,故而在抱得挥星剑归那一日便勤学苦练修习剑术。虽与他相差胜远,也还是成了同辈中的佼佼者,且被妖王寒仪如此摧残,还能苟延残喘活到青珏再次相救…… 青樾推开朝阳殿大门,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那日她本以为自己就此关在偏殿自生自灭了,不承想一觉醒来,又宿在了她自己的暮夕殿。殿中早已不见栀瑶的影子,一仙娥说,帝君将栀瑶公主挪到了朝阳殿。 青樾浅浅应了一声,自竹筠、沈烟之事后,她再没在身边留过贴身仙娥,也不必承禹指派,轮到谁当值就谁伺候便好。且归魂谷一战,洞府十二名仙娥也被寒仪燎了个精光。她更是觉得跟着自己的仙娥都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还是不要拖累这帮单纯可爱的小仙娥了。 青樾看着青珏手捧玉碗正给栀瑶喂药,缓步向前坐到青珏脚下,双手托腮道:“哥哥,你喜欢瑶瑶吗?” 勺子悬在半空停顿了片刻,青珏没有回答。 青樾又自顾自说道:“我倒觉着你是喜欢她的,可为何不愿面对你的真心呢?” 青珏浅声道:“天命无缘,又何须真心。” “若有真心,无缘亦可造缘。”青樾笃定道。她与文笙不也是天命无缘,仙凡殊途,最终不也排除万难在一起了吗?故而她便觉得无缘只需造缘便可,天命如何全然不必搭理。 一思一想自是瞒不过眼前尊神,青珏浅浅睥了青樾一眼,满是不屑。她与那书生的缘不过是奕殊造的,而后为了护着她,自己不得已将那书生一同护下,这算哪门子的缘。 “强行造缘的结局就是非死即伤,你与那凡人不正是如此?” 青樾愕然,虽是知晓自是如此,可骤然听得哥哥言明,心中还是很不舒服,想要上前揍他一顿。可转念一想,即便如此,自己与文笙真心相待就算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此等情分是哥哥这等贪生怕死之徒不懂的,不必与他计较。 “我与阿笙自是仙凡殊途,天命不允,历劫也是理所应当。若非历劫,又岂知非他不可呢?而你与瑶瑶天族律例可没见哪条写着天魔不允联姻吧?” “嗯,没写。” “那你何故将她气走,我可听说了,人家栀瑶是一路哭着回魔族的。” 青珏抬眸,冷眼看着一旁恨不得挖个地洞遁走的承禹,半晌才道,“婚姻大事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君与她既无婚约也未曾许诺,且只把她当做你的小友照拂一二罢了。” 瞧着嘴硬的青珏,青樾当即拆台,“亲手给小友喂药,千万年来怎不见你亲手给你妹妹喂药呢?” 青珏淡然答道:“若是你想,本君也可以成全你这特殊愿望,先将你打成重伤,再给你喂药,你看可好?” 青樾连连摆手后挪,“你确然不做他想?” “本君无他可想。” 这番话于不善多思的青樾来说,也就这样了。然,栀瑶可不是这般认为的。虽她元神归位仍在沉睡,可神智是异常清醒的。自青樾到来的那一刻起,她除了欣喜,还竖着耳朵好好听他二人讲话,生怕漏过一点信息。 这般苦心强撑自是有用的,她不仅参透了青珏对青樾只有兄妹之情,还想明白了自己为何开罪青珏。 起初她也觉得自己神思有异,可就是想不出来到底哪里有异。直至今日,她终是想明白了,归魂谷中,寒仪一掌夺命,其实本意不过是扰其心神而已。 寒仪这般狡黠之人定是知道只要青珏在,他下手如何狠戾,最终也杀不了自己。故而在下手之时亦在自己体内种下幻术,令自己无意中受他摆布,也让青珏察觉不到。 而寒仪为何如此,皆是因为情之一字甚扰人心。 那日青樾与她被擒,寒仪对她二人使用剥魂术时,也笑得十分邪魅,且她还听寒仪浅道了一句,他是不会让青珏身边留有任何于他有碍的女子。 起初只觉莫不是要除青珏需除青樾,后来细细回忆,才知晓了寒仪对青珏的心意,着实让她没想到的是,堂堂妖王竟有断袖之癖。 可转念一想,她竟有些同情寒仪。自己也不过一眼,便已认定,寒仪与青珏纠葛两世,心中执念必然深不可驱。可情之一字贵在二人情投意合,若只是一人相思,不如成全的好,又何必强留身边? 而今随着寒仪魂归天地,栀瑶体内幻术自然也就消散了,想来青珏既有读心之术,那几日心中胡思自是一句不落落入他耳中了。 栀瑶十分后悔,若是自己确然完全信任青珏,也不会惹他不快。可又闻得他今日所言,天命无缘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他二人当真无缘? 书到用时方恨少,栀瑶只恨自己年少情况,幼时一门心思扑在射御剑术女红,史学文章皆是能逃就逃,以至于现下该到何处察看天命都不知晓。 奇苦无比的浓药一勺勺灌下去,栀瑶只觉浑身炽热,充满了力量,可想要起身却又如同身上压了千斤巨石一般,完全无法动弹。想要睁眼,又觉得双眼似乎被什么给黏住了,奋力挣扎了许久,连睫毛都不曾抖动。 最后只得放弃挣扎,如死尸一般好好躺着,在他们的闲谈中也得知自己现在正躺在青珏的床上。本想深吸一口那久别重逢的紫檀气息,不承想又是一股浓烈的药味,引得她阵阵作呕。 青珏全然不解栀瑶为何会将药全都呕了出来,大袖一摆又为她换上了一袭新的衣裙,还不忘为她拭去嘴角药痕。 青樾虽是看得心惊胆战,生怕自己现下唯一的好友不慎被哥哥给治死,但也异常羡慕。 遥想自己与他已有九万余年的兄妹情谊了,可从未得他亲手为其备下一套衣裳,从小到大的衣裙皆是梓渊为她缝制的,青珏作为亲哥哥只供吃食与打架而已。 青珏横了青樾一眼,道:“别想了,你不配。”顿了顿又道,“想想这些年本君为你收的烂摊子,你该庆幸没被揍死才是。” 青樾吐了吐舌,识趣闭嘴。可瞧着这药几次三番喂不进栀瑶嘴里,也有些着急了,“哥哥,想想法子呀!这般吃了又吐,瑶瑶几时才能康复?” 青珏将玉碗一递,道:“不如你来?” 青樾忙摆手,“失敬失敬,小妹不配。” 语落片刻,青樾灵光一闪,道:“哥哥!你用嘴喂她呀!这样便不会洒了!” 此言一出,万籁寂静。青珏突觉耳畔狂风大作,吹得他心思十分凌乱,想起那日喂血的一幕,实在没想通自己当时为何会想到此法。 加以今日青樾这么一提,凑巧今日值守仙娥又与那日同是一拨,一时间殿内气氛十分微妙,又很尴尬。 不知青樾是神经大条,还是已为人妻后神思通透了些,还不忘撞了一下青珏肩膀,道:“愣着做甚,难不成指望我来喂?女子之间对嘴相亲那多尴尬啊!” 青珏甚是无语,莫不是她觉得如此境况她又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以嘴喂药,他就不尴尬吗? 一旁的承禹早已憋得满脸通红,扯了扯青樾衣袖道:“小殿下,咱们还是先出去吧,为栀瑶公主拿点糖莲子可好?” 青樾哪能领会承禹心意,摆手道:“这连药都吃不进去,吃什么糖莲子呀!你也不怕瑶瑶噎住。” 青珏长叹一声,顿觉还是在归魂谷关了许久刚刚放出来时那个不善言辞的妹妹较好。如今这副讨人厌的模样,与那喋喋不休的书生妹夫有何差异! “出去!” “不要。” “出去!!”青珏声量又大了几分。 青樾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道:“不要!你可莫要打我哟,如今我只剩三成修为护体,你若打得我元神离体,还得费心救治,很不划算呐。” 青珏双拳紧握,心梗异常。是了,现在的青樾轻不得重不得,得如她婴孩时那般护着。 青珏很是无奈,想要将其掐死却不能,这天地间唯她一人能引得他青筋暴起,却又杀不得。平心静气半晌才道:“承禹,去取一根……” 话未说完,不知青樾哪来的勇气跟力气,将毫无防备的青珏强行灌下药汤后,又按着他的头猛地往栀瑶嘴边送。 当值十一万载,承禹从未见过这般场面,顿觉小殿下如今真的是出息了。 而青珏,被强灌药汤的那一刻他已经懵了,如今更是懵上加懵,直至看着栀瑶迅速放大的五官加上倏然睁开的双眼,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青樾死定了。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工作太忙干不了私活,只能下班回家再更,追更的小伙伴可以攒攒再看,不要熬夜。 第98章 筑殿 栀瑶醒了,怎么醒的她不得而知,唯一能确定的是睁眼时刚好碰上青珏泛凉的唇和慌乱的眸。 栀瑶一直觉得,自己的初吻虽不一定得是青珏的,但应该是美好的。然,这泛着药香浅浅一碰确然是青珏的唇了,却不怎么美好。以至事过半月,耳畔还能浮现青樾肆意的笑声。 青珏更是每每见着青樾便是愠色难掩,恨不得将她立马拍死,可看着她和栀瑶每日如行尸走肉般无力游荡在院中,又不得不为她二人注入灵力助其修行。 岚依知晓二位妹妹如此境地,虽带着女儿溯棠公主暂居东海龙宫商榷宛音婚事,却还是着人将一筐筐蟠桃送进了晹宸宫。 闲来无事花下坐,灵宠相伴啃蟠桃。 青樾抱着旺财,栀瑶枕着碧眼雪粼狮悠闲地啃着桃子,无意间提起宛音,只觉她此生甚是可惜,若是烨宁宫没出事,她也该是这九重天帝后,而非嫁个仙君。好在有岚依主事,也不算下嫁,只不过与这九天帝后相比,确实逊色不少的。 遥想往事,栀瑶怅然道:“可依她的性子,又怎甘嫁予不喜之人。” 青樾于宛音只是听闻,并未见过其人,且她素来敬爱岚依,必然也会对岚依的妹妹存着几分好感,“若是不嫁,又能如何,莫不是还能哭闹着嫁入我晹宸宫?若是哥哥倾心于她,又怎会不惜为了奕殊兄长洗去她的记忆。” 此话一出,更是给栀瑶吃了一颗定心丸,帝君对她与别人确是不同的。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不知青樾想起何事,起身看着栀瑶道:“瑶瑶,此情此景想不想来一壶梨花醉相陪?” 栀瑶奋力将手举到青樾面前,“小樾樾,如今我二人怕是联手都打不过晹宸宫守卫吧?你还妄想从帝君那里偷酒喝?” 青珏离宫前特意吩咐下去,吃食管够,不可饮酒。故而承禹一直严防死守,不让她二人靠近酒窖半步,还特意安排守卫日夜值守。 本意是怕她二人不思进取,懒于修炼。不承想二人修炼算是刻苦,休闲也是同样刻苦的。 青樾微微耸肩,其实她是挂念文笙了,却又寻不到他的踪迹。虽知自己那抹神识挂在他身上也能保他世世无虞,可若是自己无法尽快恢复法力,不知他还需轮回几世才能引渡成仙。 栀瑶所思不同,她既感慨自己失踪百年魔族无人找寻,却又盼着父君不要再次杀入天宫要人。且如今任他人如何说教挑唆她也只会坚定相信青珏,必要追随一生。为何如此笃定,许是因为那无意一吻? 思至此处,青珏的脸再次闯入眼前,栀瑶面露娇色,引得青樾频频侧目。 青尘意 第65节 “瑶瑶,你不对劲。” “哪有?”栀瑶轻咳了一声,故作淡然地看了看头顶成团火焰,道:“我不过想在这扶桑树下搭个秋千罢了。” 青樾一怔,“这可是神树。” 栀瑶嘿嘿一笑,道:“一时不慎,忘了忘了。” 青樾抱着栀瑶手臂狡黠一笑,“我还是神女呢,不一样被你圈在怀中?神树又如何,喜欢便搭。” “你可知天命树在何处?”提到神树,栀瑶骤然想起青珏所言,他二人天命无缘,故而她想去一观,二人究竟为何无缘。 “在上清境呀,灵宝天尊院中。” “可否带我一观?” “你可是要去一探你与哥哥天命如何?” 栀瑶点头。 青樾眉头微蹙道:“可我听说那天命树不探还好,若是探了,原有的缘分也会消失殆尽。你还去探吗?” 青樾自知哥哥不会骗她,且那日气得栀瑶伤心离开必然也有他的缘由。可不管是何缘由,青樾只希望哥哥能快乐一些,随性一些,不必将那些枷锁一一捆在自己身上。神也好魔也罢,他永远都是自己的哥哥,九天帝君。 再者,栀瑶虽是魔族,品行比天族女子强了不止一星半点,若因她是异族便与哥哥无缘,那也着实可惜。且他二人本就两情相悦,只是哥哥不愿正视本心而已。故而青樾好不容易强行为二人造出点缘分来,若是一探便又没了,岂不苦哉。 栀瑶哑然,青樾心中也十分忐忑。愣神许久栀瑶才缓缓道:“那便不探了!天命虽无缘,但我可以造缘。”转眼又激动地拉着青樾的手道,“小樾樾,容我在你这晹宸宫住上几万年,我就不信天道如此不公,生不出几层缘分。” 青樾自是欢喜答允,只道这晹宸宫只住她兄妹二人实在可惜,不如就此禀了哥哥,为栀瑶在别院空地上起一处寝殿。 所思皆美,栀瑶担忧青珏不答允心中十分忐忑,不承想青珏竟然应下不说,连她方才随口所言的秋千也为其一并安排上了。 瞧着四枚诧异的眼珠在自己身上来回跳动,青珏冷眼一横,道:“怎的,还有何需求一并说来。” 栀瑶猛然摇头不敢再有所求,而青樾不住点头。 青珏面上寒霜又浓了几分,道:“你还有何所求?” “我想去凡间一趟,寻寻阿笙。”青樾觉得哥哥今日指定心情不错,这般好说话,故而需得抓住机会求他带自己往凡间走一遭。 青珏冷哼一声,答:“时机未到。”转头又对栀瑶说,“殿中摆设所需你只管与承禹说来便是,至于寝殿布局也可按着你的喜好来。” 栀瑶只觉脑袋发懵,这是在遵循她的主意吗?见栀瑶愣神,青樾轻轻撞了她一下,使得她回过神来连声应答。 可瞧着青珏的神色并不怎么高兴,栀瑶又欲多言询问两句,不承想青樾捷足先登,问道:“哥哥,你今日似乎心情大好呀!” 青珏栀瑶同时一怔,他这是心情大好的样子吗? 一旁的承禹也忍不住抬眼瞅了瞅青樾,心中甚是感叹自己陪着帝君一手拉扯大的女娃,竟是这般没有眼力见儿。完全悲喜不分不说,还在帝君暴怒边缘无限试探。 青珏沉默半晌,咬牙切齿道:“确实不错。” “发生了什么好事?” 青珏盯着青樾,一字一句道:“被人逼婚了。” 栀瑶小脸霎时一黑,心底只有一个问号,那他答允了么? 青樾更是脸黑,遥想芙月逼婚那次,只希望这次不要再闹出人命来,免得自己又着无妄之灾,试探问道:“还活着吧?” 青珏淡然答道:“嗯,活着。送回东海了。” 此言一出,不用多想便是知道那逼婚之人是谁了。至于细节,青珏不说,她二人不敢问。只在月色朦胧青珏就寝后,强行将承禹押到后院答疑解惑。 用承禹的话来说,今日之场面丝毫不亚于当年芙月公主跳下诛仙台那般血雨腥风。只不过宛音公主乃惜命之人,并未蠢到以死相逼。可惜她干了一件更蠢的事,就是把奕殊帝君与她所做之事悉数算到了青珏帝君头上。 本该在东海龙宫谈婚论嫁之人突然出现在长乾宫,当着竺渊的面要青珏给她一个说法,令青珏很是恼怒。然,奕殊已死,她没将此事在灵霄殿挑明也是为自己留下退路。 青珏断然不会这般惯着她,耐着性子看完宛音声泪并茂的真情演绎,只恨当初自己没将她的记忆洗得干净下,再设下九重封印,令她永世疯癫。 大戏落幕,青珏大袖一挥,将昆仑镜摆在殿中,还未等他捏诀开启昆仑镜,宛音已然吓得晕了过去。东海自觉理亏,为表歉意,亲求竺渊为她套下锁仙环,生生世世不得离开东海半步。 青珏瞧着岚依面子,也并未追究其污蔑神尊之罪,拒了竺渊好意,留下一句“本君心神大伤,此后三千年还望天君给个闲余养伤的机会”便离开了。 竺渊知道,这哪是闲余养伤,这摆明是跟他说,莫来烦我。 如今倒是好了,青珏败兴而归,还被妹妹误认为是心情大好,自然不会允她下凡寻找情郎。只是为何对栀瑶又这般转变,是让承禹都摸不着头脑的。毕竟七百年前,出言伤人的也是他。 青樾只觉这出戏简直精彩至极,丝毫不顾及当事之人就是她的哥哥,只顾拍腿大笑,感叹自己当时没在长乾宫看哥哥面色如铁。 栀瑶丝毫不心疼宛音,只觉身为女子,她这般行径只会令人不齿。反之,她很心疼青珏,情路不顺不说,还经历了两场如此惊心动魄的逼婚,将女子最丑恶的一面都见识了,哪里还有心思谈风论月。 承禹也同样感叹,只是在感叹的同时又偷偷瞟了栀瑶一眼,甚是可惜。 第99章 天命 杏花微雨,桐花压枝,燕掠晴波,好景映楼台。 栀瑶的寝殿落成,青珏亲赐牌匾“浮香殿”。金瓦白墙与天宫统一色调风格倒是没什么特别,可殿后那突然多出来的一亩玫瑰确实引人浮想联翩。 青樾略有深意地看着青珏,青珏只道:“无聊。”栀瑶未究其意,满心欢喜。 三百年来,青珏自关闭宫门潜心带着青樾栀瑶修行后,便再没出过晹宸宫。平日里除却监督她二人修行,便是看书、作画、锄地。 青樾素来不喜作画,想起自己少时所作《小鸡吃米图》至今还被青珏封在她寝殿中让她日夜对画思过,她更是失了作画的兴致。闲时便抱着话本随处而躺,一心只想着与文笙重逢那日,该是如何才不显得生疏,又不显得过于急切。 栀瑶深知修行的紧要,自己修为尚浅,自是比不得青樾短短百年元神复原如初修为还更上一层楼。故而除却刻苦修炼,便是如同影子一般跟着青珏。 一同作画一同看书,闲余还为他兄妹二人裁制衣裳。她看着青珏锄地也觉得十分新奇,丢下鞋袜便一头扎进田里埋头捉虫。 刚开始她没想明白,为何堂堂天族尊神竟有如此癖好,只单纯觉得他大抵是为了更好地体味凡人劳作,那自己便帮他捉虫好了。后来问及承禹,她才知道,这不过是他思及父母的一种方式。 养育之恩大过天,且还是青珩帝君这般费心养育于青珏而言更是刻骨铭心,不能忘却。 青樾可没这般好命,生下来便被放养,由哥哥带大,故而哥哥于她而言胜却父母,也没什么好惦念的。锄地一事更是不会参与,只寻个阴凉之处,捧着话本子,看着二人田间劳作,也算个监工。 初来青珏很不习惯也觉得诧异,长空虽是儿女众多无暇顾及,可再怎么说栀瑶也是公主,没想到捉起虫来如此利索,全然不似青樾,明明修为法力高强却时常败给白胖软糯的虫子。 直至看到栀瑶将一条条虫子细细用荷叶包好,青珏才忍不住问道:“你这是作甚?” 栀瑶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抱着一包尚在蠕动的虫子走到青珏面前,低声说:“给小樾樾炸虫子吃。” 青珏一听,头皮发麻。 诚然,他对魔族习俗也算了解三分,可从未听过还有炸虫子吃这一癖好,心头想着这丫头莫不是要捉弄青樾,便好心提醒道:“她自小便怵这些软绵绵白嫩嫩的小虫子,你若将这炸了放在她面前,指不定她连桌掀翻,又怎会入口?” 栀瑶得意一笑,“我自有办法,帝君要不要试试?保证让你也吃不出来。” 青珏身子不住后倾,连退两步道:“大可不必,本君辟谷。” — 清风舒月,青珏拒了栀瑶“宴请”静坐案前手中捧着竹简,神色愈发凝重。 崇华殿传来阵阵吵闹之声,本以为是青樾识破栀瑶以虫入菜与她大打了一架,后来才从承禹口中得知,青樾不仅没吃出来,还大赞好吃,让栀瑶明日再做。 不承想栀瑶一时嘴快,道了句,“明日不行,凑这些虫子得花好些时日。” 不用承禹多讲,结局他大抵是猜到了,不过就是二人缠斗嬉闹毁了崇华殿不少物件罢了。虽是如此,倒也勾起了他心底好奇,这虫子,究竟是什么味道的? 青珏恍然失神,目光飘向崇华殿片刻又落到了手中竹简上。须臾,苦笑着将竹简放下,叹道:“果然不得其法。” 承禹应声问道:“帝君苦寻三百年,仍无可解之法吗?” 青珏低声道:“无可解。” 整个晹宸宫乃至整个六界,只有承禹知道,青珏自从昆仑山救回青樾栀瑶,便一直在找寻渡化栀瑶之法。他身负平定六界之责不可徇私不可入魔,便只能将栀瑶渡化成神,二人方能喜结连理。 然,他苦寻其法三百年不得果,依旧只有栀瑶闯过三千神梯飞升上神一法可行。可那三千神梯跃然昆仑之巅,至今无仙闯过,更别说是魔。 青珏骤然觉得自己很是自私,千年前将栀瑶逼走是自私,而今以助她修行之名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三百年亦是自私。 承禹似看出青珏心中所想,道:“不若帝君坦诚相告,作何抉择由栀瑶公主权衡?” 青珏冷笑道:“此种行径不是更为自私。本君无法化解之事,全然交给她做抉择,若她执意要踏神梯闯幻境,本君护她不住又该如何?” 承禹哑然,三千幻境乃创世神所造,其目的便是严苛踏入神界的条件,只内心纯净无染,以万物为重的仙魔才可成神庇佑生灵。 以栀瑶的心性,若是去闯并非难事,且她受了白玉凤族千年灵力,喝过赤金麒麟血,食了不少蟠桃,身上魔息早已不纯,略有半神半魔的意味。 可凡人修道成仙者若想踏入神界都需历那三千劫,更何况她乃上古凶兽蛊雕后裔。若要历劫又岂知那三千幻境如何变幻,所逢何劫,且她现下修为尚浅,实属凶吉难测。 朝阳殿内的清冷之气随着丝丝檀香蔓延,沉静且寒冷,青珏内心纠葛,半晌才道:“承禹,从前本君只知情之一字令人伤神劳心,却不知情之一字还能让人有心无力,果然是天命难违。” 啪——殿外一阵盘子碎裂的声音传来,一个个金灿灿的小圆球滚落一地。 栀瑶推门而入,看着青珏,神色坚毅道:“帝君,栀瑶愿去会一会那三千神梯。” 青珏心中一惊,一时不慎竟未察觉栀瑶何时立于门外将他与承禹所言悉数听去,“勿要莽撞,此事不是你想的那般容易。” 栀瑶道:“我原没想这么多,只觉神魔二族不通婚,怕是魔族浊息养不了仙体,天族之气纳不住魔息。直至后来为你整理书案,所见皆是神魔相关秘典,我便知道,你予我之心,不亚我半分。帝君,你全然不必一个人扛下所有,若我此生只能被你护于袖下而无长进,于我而言,也是悲凉。” 栀瑶坚定看着青珏双眼,又道:“既是两情相许,又何顾困于天命难违。既是有路可走,何不让我一试。” 青珏怔怔看着栀瑶,声色甚是颓然道:“若有万一,我怕护不住你。” “就算受尽天罚将那神梯劈了,我也与你共护瑶瑶。”青樾应声而入。 栀瑶莞尔一笑道:“帝君莫怕,一切皆我所愿。妖王寒仪都无法将我元神摧毁,那三千神梯乃创世神所造,必然也是仁慈悲悯,定然不会毁我元神使我消散。但——”顿了顿又道,“若是我历劫失败,只得劳烦帝君再等上一等,待我重修再攀神梯。” 栀瑶如此坚定,莫说青珏无比动容,连一旁的承禹都潸然泪下。 不承想青珏还未回过神来,栀瑶已遁身下界,手里提着挥星剑跃然出现在昆仑之巅,无妄之门前。 无妄之门乃一面水波般的镜子,高悬于昆仑之上,背后便是三千神梯。一梯一幻境,每重幻境皆是由世间七苦演变而来,应对得当才能踏入下一级,应对不当只会遭其反噬,且越往后反噬越深,若是在最后一级阶梯遭到反噬,前功尽弃不说,最终也只能落得元神受损修为尽失下场,沉睡万年亦有可能。 栀瑶怕青珏反悔,也怕他多做劝诫自己胆怯,只得趁其不备立马踏入无妄之门。青珏追到昆仑之巅时,她一只脚已经踏上了第一级台阶。 无妄之门随即关闭,青珏只能透过水镜看着栀瑶双目紧闭站在台阶上,所遇幻境他无法查探,更是无法插手。所幸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栀瑶便跃上了第五级台阶,也让他悬着的心放下些许。 青樾自是坚信栀瑶能披荆斩棘一跃成神,在云头布下案几吃食,施施然躺了下来。 许是无妄之门钟声大作,引来无数仙者围观,连竺渊翀苍都架着祥云翩然而至,瞧着青珏那紧张的模样,不用想也知道,此时正在神梯历劫的是何人。 不知是太闲还是好奇,二位尊神愣是在青樾身旁坐了下来,引得周围小仙跪倒一地。竺渊倒是随意,让他们该布酒布酒,该嗑瓜子嗑瓜子,随意一些便好,毕竟这几十万年难得一见的情景还是莫要错过的好。 钟声敲过两千零八十下,栀瑶周身瑞气更胜,紫息间隐隐泛着银光。青珏也长舒一口气,准备踏上云头与青樾同坐。不承想这看稀奇的小仙们换了一波又一波,倒是迎来了一位稀客。且这位稀客还不是别人,正是栀瑶的父君长空。 长空架着紫云前来,怀里搂着一娇滴滴的美人,一看年岁,似乎比栀瑶还要小上一些。见了青珏也毫不客气,毕竟是曾经为老不尊拐了他女儿的人也用不着客气,直言道:“青珏老儿,怎的你神族这无妄之门也有开荤的一天呐?是哪个想不通的小仙打算担上承载六界之责去爬神梯了?” 青珏看了看未来岳丈洋洋得意的脸,不知该不该如实相告。说吧,似乎长空也不怎么在乎栀瑶,否则也不会女儿失踪千年而不寻。不说吧,又似有欺瞒上辈之意,日后提及婚事搞不好还得受不少刁难。 思来想去,青珏对长空揖了一礼,道:“门内之人,是栀瑶。” 青尘意 第66节 长空闻言,如五雷轰顶,呆愣许久才反应过来,也顾不得天族众神皆在,直接拽着青珏领子,咆哮道:“你说什么?无妄之门里面爬梯子是我的宝贝女儿栀瑶?!” 两君相斗,两族将士顿时剑拔弩张。可看着素来冷峻威厉的青珏帝君此时竟任由魔君抓着领子不还手,天族将士甚是愕然也不好贸然行动,直至竺渊令其退下,才退于云后。 翀苍对着魔族将士调笑道:“岳丈大人教训女婿罢了,你们也不必这么大阵仗,退下吧。” 魔族将士虽是听得云里雾里的,可见天族将士悉数退下,魔君也未曾下令,只得收起兵刃退于长空身后。 翀苍一言倒是引得长空怒火狂涌,恨不得将青珏掐死,“什么意思?本君答应将女儿嫁给你了吗?还是说你二人已私定终身?”怅然片刻,又恶狠狠地盯着青珏,“说,是不是你哄骗我女儿去攀那三千神梯的?若是瑶瑶有什么好歹,本君断不与你善罢甘休!” 青珏哪里是畏惧长空,不过是敬其为栀瑶父君,礼让三分罢了。如今礼也施了,让也让了,哪能任其放肆。一眨眼的工夫便从长空桎梏中逃了出来,立于一尺外,浅声道:“我与栀瑶确然情投意合,但登上三千神梯非我所愿,却是不得已之举。还请魔君放心,本君就算倾其所有也会护她周全。” 长空咬牙切齿道:“护不住本君必定取你狗命祭奠女儿!” 青珏道:“若是护她不住,本君必然不会独活世间。”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的后半段我写了两天,改了三个版本,都不是很满意,最终选择这一版。只是觉得这样的栀瑶才是青珏心中那个不同于别人的栀瑶。 自觉笔力不够,人物塑造不够饱满,让你们费心啦!这本完结,我会好好反思总结,加强学习,再去写他们女儿的故事。 这几天很喜欢的一句话:清醒的停顿,胜过盲目地前行。 送给自己,也送给你们。 我很喜欢写文,就算工作繁重也阻挡不了一颗奔赴在写文路上的心。 也很喜欢看你们给我所有留言,你们是我成长路上的见证者,也是我写下去的动力。 但这本完结我必须停下来补齐短板,才不会让一直支持我的小伙伴们失望。 感恩有你们,浮世之中让我温暖,让我觉得追梦路上不孤单。 第100章 难违 长空自知已无力挽回,愤恨瞪了青珏许久,才悻悻坐到了与竺渊相邻的云头上,也顾不得身旁美人了,将其推倒一旁,双手抱怀,冷冷看着神梯上的女儿,怒意难平,却又担忧不已。 竺渊顺势为他布下瓜果点心,虽有谄媚讨好之意,可为了青珏这门亲事,他也算放下架子豁出去了。 既是天君赏赐,长空再为不快也得给几分薄面,着人回敬了美酒聊表心意,画面瞧着也算和谐。 待青珏坐上云头时,长空横眼一瞪,立马别过脸去,心里骂了青珏不下千百遍。你妹妹斩我儿子,你还要祸害我女儿,也不知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大孽欠下你们的。 翀苍倒是不在意这些场面化的东西,他一心只想知道他的赤金血对栀瑶有没有帮助,能否助她飞升。若是成了,他也算功德一件,自是抵消他因庇护奕殊而令栀瑶多次险些殒命的愧意。 青樾瞧了半天好戏,见青珏落座,低声问道:“哥哥,日后我是不是该唤长空叔叔了?” 青珏挑眉看了看青樾,不做回答。 青樾又问:“若是他不同意瑶瑶嫁你该怎么办?” 青珏答:“无妨,只需将为你准备的嫁妆加上三倍之数送去,再将你送到长空面前嚎上几日便可。” 青樾不住白眼,少时干的混账事儿又跃然眼前,可一想到梓渊那时与自己一同绑在魔宫饿了几日还想着要不要放血养活自己,眼圈不觉红了。 — 栀瑶本是怀着忐忑踏上神梯的,不承想那一千级神梯之前于她而言都太过简单了,所有幻境皆有联系且环环相扣,最终抉择皆是救众生还是救自己。从取血、取眼、取五脏,再到最后她选择了元神献祭破除一切浑噩黑暗重现世间光明,皆是发自肺腑之举,故而也没受什么损失。 一千梯之后,所处幻境又有变化,这次的最终抉择不是救众生还是救自己了,而是在众生与亲人之间做个抉择,从亲信朋友到兄弟姐妹,最后到她父君。幻境过于真实,以致她在亲手斩下所犯罪责亲友的头颅后愈发沉醉悲痛不能出。 不承想她最后面对之人,是长空。魔族大军压境,她父君恣意盎然一举收服妖族,又将战火蔓延至人族。人族素来受天族庇佑,自是免不了与魔族大战一场。 而她横在二族之中,一面是青珏,一面是父君,她深陷悲痛始终难以抉择。本欲以身止战,挥星剑即将划破喉咙时她猛然回神,这不是真实的,只是幻境而已,反手将挥星剑朝着她父君一劈,破了两千神梯,登上第三重连环幻境。 然栀瑶没想到的是这一重幻境委实让她分不清真伪,只因她踏上二千零一级阶梯起,所处幻境便与她无关了。境中之人似是少时青珏,她只是一抹透明的影子跟在他身旁。虽是一抹影子,却有法力傍身,且能旁若无人地施展出来。 而此时的青珏衣衫褴褛,倒不似晹宸宫少主,更像是个流浪孤儿。以天为盖以地为庐,野果充饥,却也让他在荆棘丛生、奇珍异兽遍地的孚汋山打出了一条生路。 栀瑶不知此境何意,也不知真假,更不敢贸然用术法帮青珏解除困境。直至见到年少时的祖父夙泠时,才反应过来,她莫不是闯入了青珏前世。而青珏的前世,似乎正是一统魔族七荒的魔尊迹星。 栀瑶只觉愕然,不知此境何意,既是要她破境,何故又攀扯上青珏前世,且自己还无从查证这前世是真是假。她就这样跟着青珏,偶有相助之行为并未遭到反噬,也不知自己此时登上第几级神梯。 待青珏寒仪相遇,她又是错愕非常地跟着二人游山玩水、吹箫抚琴,看着二人同吃同睡,关系亲昵得连她都想拍手叫好。然而游至兴尽,他二人又计划着共伐天族,想将这九重天宫劫下来体验体验是什么滋味。 栀瑶此时全然懵了,她是魔族,眼前的青珏俨然就是魔尊迹星,这幻境的意思是让她助魔族伐天,还是让她阻拦迹星计划呢? 于她而言,自小从魔族典籍中识得的迹星向来便是坦荡君子,若真要举兵伐天,必然有他的道理,也定然不会令六界涂炭,故而她自觉相助一二也是无可厚非的。 可看着战火越少越涌,迹星早已杀红了眼,六界也不复当初模样,人间更是哀鸿遍野、生灵涂炭。天族众神还在负隅顽抗,为保住人族最后一点血脉,他们弃了天宫,在凡间造下结界…… — 青珏在云头上看着栀瑶站在第二千九百九十九级阶梯上久久不动,且面色泛青,心头不觉一紧,手中茶盏也是无数次徘徊在碎裂的边缘。 围观众人也是各现难色,连一向心宽似海的翀苍如今也频频皱眉。原本栀瑶周身已银光大现,可如今竟又是紫息耀眼,魔气更甚。 长空眉头紧锁,哪里还有吃肉喝酒的兴致,先前看着女儿金光大盛,想着若她真飞升成神,自己也觉荣耀。毕竟这仙魔二族至今还未得见一个能攀上神梯的。可如今又看着女儿魔气更胜,他更是恼火,这紧要关头要是败了,就别指望什么修为肉身了,能保住元神就是不错。 夜风料峭,点点星辰洒落黛空,栀瑶距飞升成神只一步之遥,可这一步她足足她了七个时辰而未出,面色由红转青再至煞白,倒是像极了凡间走尸。 长空拍案而起,对青珏喝道:“你倒是想想办法呀!这神梯攀了三日也就算了,如今只剩最后一级,却停在此处七个时辰不得动弹!” 翀苍安抚道:“魔君莫急嘛,若是有异,青珏定会护住她的。” 长空道:“怎能不急!我连女儿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青珏一直耐着性子,心中所想皆是大不了一剑劈了这无妄之门,断了三千神梯。可又怕自己一时冲动酿成大患,毁了栀瑶渡劫不说,还得连累她与自己共受天罚。 听长空如此一说,青珏也失了稳重,右臂一抬,霄尘剑已执手中。 竺渊急忙出言阻拦,“不可贸然行事,此境乃创世神所设,你若将它一剑劈了,便不是受八十一道天雷便可了结之事了。” 话音未落,青珏已提着霄尘剑飞身而去。就在方才竺渊说话时,青珏看着栀瑶的血顺着挥星剑从滴滴滑落,变成了一道血流。面色苍白七窍流血不说,她整个人似电击般发颤。 见青珏飞出,青樾也执封云枪在手紧随其后,不承想被青珏一记袖风甩回云头不得动弹,承禹慌忙将她接住,却发现她已被青珏施下定身术,全然动弹不得,只能以一双眼珠拼命瞪着承禹,示意他求竺渊帮忙解术。 可这青珏帝君的定身术连竺渊自己都解不开,又如何帮她解术。故而三神一魔中了定身术只得化身吃瓜群众,呆呆看着青珏举起霄尘劈成直通天庭的三千神梯。 霄尘剑素来以狠厉著称,不承想今日一剑劈向无妄之门,门丝毫不损,却引来了一道天雷,直击青珏百会。 青珏飞身后旋,轻盈躲过,累及脚下一座山头被劈成秃顶。 栀瑶的血散落在夜空中,像是梅花飞舞,又因月色甚浓而黯然失色。 青珏不顾众人目光,再次举剑一劈,无妄之门只发出一沉闷响声,依旧纹丝不动。而此时,一道更为耀眼的天雷自九天而落,青珏躲闪不及,只得以法力相抗。不等天雷消散,他又举剑相劈,更为凌厉的天雷顺势而下,引得围观小仙四散逃开,生怕自己一不留神成了牺牲品。 一剑换一道天雷,天雷劈下十二道,青珏眸子猩红,周身青焰更是红气所缠,引得云头上的吃瓜群众甚是诧异。青珏本是尊神,为何身上竟带着魔气? 然,青珏此时心中只有尽快救出栀瑶一件事,全然顾不得此时的自己是神还是魔,铆足了全力第十三次劈向无妄之门。而这一次不仅震得霄尘剑飞出百尺,更是引得一道比他飞升上神时更盛的一道天雷直劈而来。 青珏全无躲闪之意,劈至嘴角溢血,又踉跄着站了起来,召回霄尘剑,神情全似疯魔。 长剑所指,星辰陨落,青珏目光零碎,望着身子逐渐透明的栀瑶,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失神大笑,只觉自己自始至终就是个自私自利的蠢货。明知天命不可违,却要逆天而行,若是当初洗去栀瑶记忆再将其送回魔族也可保她此生无虞,何故要因一己私欲而让她送了性命。 青焰未灭,红气却是更盛。长空看着青珏如此,自是比他为栀瑶所选的那些世家子弟强了不止百倍,故而不惜自毁千年修为强行冲破青珏所施定身术,召来佩剑灭灵,欲与其一同劈开无妄之门。 竺渊翀苍青樾几乎同时冲破禁锢,在青珏长空利剑劈门时,佩剑也一同出鞘,齐齐斩了过去… 第101章 崩塌 众人合力,无妄之门终是不堪重击,瞬间崩塌,水镜化作万千冰晶落入昆仑雪海。三千神梯也逐级断裂,一块块巨石相继坠至半空却似沉入时光旋涡中一般消失不见。 众人见状不免大喜,可随之而来的一团银色光球随着水镜破裂骤然铺开,将周遭一干人等震出百丈,也将其喜悦悉数灭尽。 青珏遭其反噬,又触天罚被八道闪电缠身死死禁锢半空,却仍是负隅顽抗,被闪电勒得血肉模糊。 青樾想救,才刚近身就被一道闪电抽出数尺,嘴角溢血。 “别过来!”青珏有气无力制止道,“别过来……保全自己,晹宸宫不可无主,天族不可无战神。” 青樾猛然摇头,声泪俱下道:“我不要这些,不要!我只要哥哥,只要哥哥!” 语落,青樾再次提起封云枪欲将闪电挑断,可还未近身又被抽出百丈。这一次直接抽得青樾皮开肉绽。 “不要!你若有事,让我如何面对父君?” 青樾不知青珏为何如此执念,大吼道:“他已经死了!又何须面对!我不要再失去你了,我本就无父无母,不可再无哥哥!” 青珏哑然。只得看着青樾又一次提枪杀来,又一次被抽了出去。 竺渊翀苍修为本就在青珏兄妹二人之下,方才一击已是呕血,如今看着青珏身陷囹圄,强撑着欲帮其解禁。然,这天罚对神族极其严苛,掌天条律例者知法犯法更是不可饶恕。虽是三族尊神齐心以抗,却也是杯水车薪。 “不要,不要过来。”青珏无力道。 瞧着一同长大的异姓兄弟和妹妹被闪电一次次抽出,又一次次爬回来解救自己。青珏眼中含泪仰天大笑,遥想当初师尊讲学时所言,为神者需断情弃爱,一心只留众生,否则必是大难。 可他太过狂妄,竟觉得自己既为天族尊神,九天帝君,定能二者皆存。而今,他劈开无妄之门,斩断神梯,无疑是断了众多修仙者想要飞升成神的道路,如此大逆不道之举,受到天罚也是应该。 可若是因他一己私欲累及栀瑶殒命,累及亲友重伤,实在愧疚难当。时至今日,已无事无补,此时他所想只是若是可以,他愿以他一命换得栀瑶一命。 天空渐渐泛白,却不是天明,而是青珏头顶所聚一团巨型光球,其耀眼程度较他飞升上神时更胜。一时间昆仑之巅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青樾等人本欲在天雷降临前将青珏周身禁锢劈开,不承想一道青色光剑袭来,霄尘剑受命死死拦在青珏身前,不让他们靠近半步,其凌厉之意,全然不亚于他身上道道闪电。 竺渊急切大喊:“青珏兄长!你这是何意!” 翀苍又似幼时那般全然不顾帝君身份,放声哭喊道:“青珏兄长!” 青珏顿觉无奈,道:“本君还没死,不必急着哭丧。”转头又对青樾道:“终是有负父君所托,这六界和你,我护不住了……” 青珏抬头望着那团银光,又道:“若是今日这劫我过不去,你定要帮哥哥助栀瑶复其元神,凶兽也好,瑞兽也罢,只要她活着便好。且记得求师尊帮忙,抹去她的记忆,让她心中别再有我半点痕迹。” “不会的!不会的!哥哥带有涅槃之火,定会平安无事。”青樾又看向那团包裹着栀瑶久久未散的银光,道:“且哥哥真的忍心让瑶瑶忘了你吗?你可曾问过,她愿意忘了你吗?” 青珏愣神片刻,道:“日子久了总是会忘的吧。” 语落,雷电轰鸣之声响彻天际,青珏头顶光球倾泻而下,其威势瞬间照得昆仑山方圆百里亮如白昼。青珏将所有责罚归于己身再无意抵抗,双目一闭,静待与世间最后告别。 一阵狂风横过,青珏眼前光亮倏然被一道黑影挡住,惊得他蓦然睁眼,只见一只巨大青鸟盘旋在头顶上空。 此青鸟气息他既觉熟悉又感陌生,还未等他回过神来,青鸟已携周身银光生生扛下来那道狠戾的天雷,捆在他身上的八道闪电也瞬间消失。 而那只原本熠熠生辉的青鸟在为他挡下所有后,银光渐失,退散成一个人影,从半空中急速坠落。刹那间,天地重归一片光明,山峦流水依旧,白云烈日当头,似一切从未发生过。只有那无妄之门和三千神梯从此消散世间。 青珏不顾周身皮肉翻飞,以最后气力一跃而起将那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接住,看着她惨白的小脸,周身气息卓然,又是心疼又是欢喜…… — 青尘意 第67节 一场天地浩劫已然过去三月,六界异常和谐,妖族因上次一战已是重创,且还失了妖王寒仪,更是难以立足,为求自保只得寻求天族庇护。 于竺渊而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早就想将天君之位传给溯予,无奈溯予这小子不知是否为情所困,一门心思只想唤醒他座下小仙宁苒。也苦了他这做父君的还得在天君之位上多坐几年。故而便在与长空吃茶闲聊间以妖界魔界相邻为借口,将妖族划于魔族麾下听长空差遣。 长空倒是无所谓,反正此时神魔一心,六界一片其乐融融。宝贝女儿栀瑶也破茧重生,化身为神,还与风火雷电四神并肩,为光明之神。于他魔族而言,也是荣耀至极。 且青珏伤愈之日便已将聘书聘礼悉数送上,还恭敬有加地称自己一声“岳丈”,宫中珍兽也是随他赏玩。故而妖族归谁都可,只别再给两族添乱便好。 晹宸宫浮香殿外的玫瑰也又多了几里,各色皆有,很是艳丽。青珏如今将锄地的爱好改成了种花,且只种栀瑶所种玫瑰。愿她醒来之日,见到满园玫瑰甚是欢喜。 青樾看着栀瑶日渐红润的小脸,忍不住捏了两下,不承想一块小石子快准狠地向她砸了过来,幸得她身手敏捷将其接住,不然额间又得多出一个包来。 青樾看着不远处悉心种花的青珏,仰天长叹道:“父君呐!您若有灵快可怜可怜我吧!看看您这口口声声要护我周全的儿子,如今重色轻妹,竟拿石子砸我!忒令人不齿了!” 青珏拍拍手中泥土,挑眉道:“你不是说不要父君只要哥哥么?怎的今日又想起你还有父君了?” 青樾瞥了青珏一眼,道:“真该让天雷劈死你,我与瑶瑶共度余生。” 青珏冷笑道:“怎的,如今不想你那凡人书生了?” 言及文笙,青樾原本高涨的兴致一下子降到谷底,道:“不知为何,我竟探不到原本放在他身上那抹神识了。如今他身在何处我也寻不到。浮世万千茫茫人海倒是让我犯了难。” 青珏一听,很是诧异,此前一点风吹草动他这被情爱冲昏头脑的妹妹都如临大敌。怎的现下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却稳坐宫中了? “可有察觉有何不妥?” 青樾一愣,“我的神识在他身上,能有何不妥?”转念一想,这般平静似乎更为不妥,又道:“莫不是此前寒仪觉察到阿笙魂中带着我的神识,将其迫害?” 青珏看着后知后觉的妹妹,甚是无语。若是如此,那已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如今她才想起,文笙怕也是遭了几世劫难,如今魂归何处还无从知晓。青珏长叹一声,又对文笙多了几分钦佩之意。 “你竟不知去司命殿一问?”青珏无奈道,“再不济也可去师尊殿中哭闹一番,借昆仑镜一观。怎得如此麻痹大意。” 青樾恍然大悟,却又忍不住出言反驳道:“还不是因为你伤得那般重让我无暇顾及阿笙!若非我悉心照顾,你的伤能好得这般快?还能为瑶瑶种下这一园玫瑰?” 想来也是,那时青珏栀瑶命悬一线,竺渊翀苍亦是重伤,全靠青樾一人撑起晹宸宫,为自己疗伤不说,还得为他与栀瑶续命疗伤。 莫大的恩情让青珏骤然觉得妹妹真的长大的,也可以依靠了,故而便卖她个好,道:“确然如此,本君在此谢过妹妹救命之恩。” 青樾一脸嫌弃地看着青珏,只觉此时的青珏异常肉麻,莫不是又要将她揍一顿吧?转眼一脸谄媚道:“不必不必,应该的应该的。哥哥不也救我这么多次嘛!兄妹之间无须计较。” 青珏挑眉打量着青樾,强忍着笑意,道:“若是如此,那本君便不去帮你借昆仑镜了。”随即长叹一声,“原还想着承了妹妹这么大个恩情,作为兄长便去玉清幻境为你走上一遭。如今看来,是为兄多心了。” 青樾骤然失语,看着哥哥半晌才反应过来,心中不住啐道,这老头子也忒不要脸了,竟在这儿等着我! 青珏横眼一瞥,道:“你说什么?” 青樾猛然回神,脸上媚笑更盛,“什么也没说!小妹对哥哥感激涕零!还望哥哥速速去将昆仑镜借来,小妹定三跪九叩为谢!” 青珏冷哼一声,轻轻敲了敲青樾额头,道:“知道了!看好吾妻,若有损伤,唯你是问!”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13 22:11:18~2023-02-14 22:54: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蜀道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蜀道难 1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何人 清酒暖寒夜,难解离情丝。 星河璀璨,映得晹宸宫亭台水榭很是别致,一方雄浑壮丽的瀑布映着星光点点立于后院,更是美不胜收。 青珏看着昆仑镜,思绪又回到了他探自己前世的那一日,骤然想起青樾还不知他非自己血亲兄长一事。一时踟蹰,不知该不该将此事如实告知。 青樾并未发觉哥哥神色异常,只觉昆仑镜气势太甚,压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青珏见青樾久久未动,问道:“作甚?还不施法驱动?” 青樾长舒一口气,鼓着腮帮子答道:“害怕。” 青珏愕然,“堂堂天族上神,竟连驱动昆仑镜都怕?” 青樾扭头看着哥哥,奋力在那一张生来便是人畜无害的脸上挂上了一滴泪珠,道:“从未用过……故而害怕。” 青珏更是无语,“少时你提着封云枪揍别族神君的时候,怎不见你害怕?” 青樾道:“那些神君都不如我,这可是上古神器,本质上的区别。” 青珏冷哼道:“说来也是欺软怕硬。” 青樾反驳道:“我这叫好汉不吃眼前亏。” “废话少说,若是不用,你便去求司命。本君将昆仑镜还予师尊。” 青樾忙制止道:“别别别,司命素来喜欢穿梭凡间收集话本,若是能寻到他,便不用请昆仑镜了。” 看着青樾长长吸了几次气才开始凝神捏诀,青珏索性坐到一旁为旺财及碧眼雪粼狮梳理毛发。此时青珏才猛然想起,碧眼雪粼狮还未赐名。可瞧着一旁的旺财,他又犹豫了。 想来这灵狐叫狐威武多好,不知青樾作何感想,竟为它取名旺财。且还是个凡间烂大街的名字,凡间十只狗九只叫旺财。 看着关系甚密的一狮一狐,青珏终是想出了一个好名字,“来福!”他浅浅唤了一声。 碧眼雪粼狮不为所动,似乎对这过于敷衍的名字提不起任何兴趣。 “来福!”青珏再次唤道。 碧眼雪粼狮还是不为所动,并且略带鄙意地瞅了青珏一眼。 青珏可没半分与它商讨名字的意思,冷声唤道:“来福!” 旺财较会察言观色些,看着青珏声色渐冷,向伙伴连连示意,碧眼雪粼狮才不情不愿地接受了它的新名字来福。 如此接地气的名字倒是让承禹忍俊不禁,幸好自己名字由青珩帝君所赐,若是真交予青珏帝君,不知自己能得个怎样的名字。是以,承禹又想到一个极为要紧的问题,若是日后晹宸宫迎来少主,这取名怕也是难事…… 承禹所想岂能瞒过青珏,青珏浅浅睥了他一眼,道:“本君的孩儿名字必定不会这般敷衍。” 承禹扭头看了看满脸怒气的来福,心叹道:几万年的陪伴,终究是错付了。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青樾就泪流满面地从昆仑镜中收回神识。瞧她这般悲痛,青珏就知道必定大事不好。 果不其然,青樾抱着旺财哭了许久,才道,是她的神识害了文笙,若非她将一抹神识放在文笙身上,寒仪必然不可能将他寻到,抽筋削骨极尽折磨。而文笙的魂魄已然再入轮回,如此一来,也只能去寻司命,追本溯源。 青珏沉默许久,才将手轻轻放在青樾头上安抚,若非他一时妇人之仁,也不会酿就这接二连三的祸事,而今除了安抚妹妹,他别无他法。 司命星君素来神出鬼没,沉醉人间话本为凡人撰写命薄,故而与九重天上的神仙少有来往,只能等他云游归来,再去调取文笙命薄一看。 此情悲切,兄妹二人全然没注意到月亮门前站着一人,承禹盯着那个身影愣神许久,又使劲揉了揉眼睛确保自己未曾看错,才大喊道:“栀瑶殿下!” 闻言,青珏陡然一怔,看着柔弱无力轻倚门弦的栀瑶,三步并作两步向她走去。不承想栀瑶像未见着他一般,全然无视他抬起的双手,走向了梨花带雨的青樾。 “小樾樾,你怎的了?怎一日不见哭成这样了?” 栀瑶醒来,青樾自是欢喜,胡乱抹了一下脸,将栀瑶抱住,道:“瑶瑶,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栀瑶浅笑道:“说什么胡话,我这不好好站在你面前吗?”语落,栀瑶又对着承禹甜甜叫了一声,“承禹哥哥。” 承禹心中甚是欢喜,可瞧着青珏投来冷冽的目光,急忙将头埋下,道:“公主只需唤小臣名字便可。” 栀瑶又道:“承禹哥哥不必客气。我有些饿了,能否请哥哥为我备些吃食?” 承禹自是欢喜应承,青樾拉着栀瑶看了又看,这小妮子现下一身纯净神族气息甚是不错,只是身上紫气不再,倒失了几分淡雅。 “瑶瑶,快告诉我,你是怎么破了最后那重幻境的?” 栀瑶摸了摸饿扁的肚子,道:“待我吃饱再告诉你。睡得太久身子都睡乏了,你先带我出去走走?” “好!”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全然不顾青珏此时面色铁青,轻咳几声都未引得她俩注意。故而青珏只得再次阔步上前,挡在二人面前,轻声唤道:“栀瑶?” 栀瑶抬起双眸,略带疑惑地看着青珏,道:“这位神君是?” 此言一出,青氏兄妹满脸惊愕。 青樾道:“瑶瑶,你不认识他?” 栀瑶点头。 青珏郑重其事地再次询问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栀瑶再次点头,问道:“敢问神君何人?” 青珏眉心微蹙,悄然一探,眼中拂过一丝笑意,道:“我是你夫君。” 青樾听着哥哥这番不要脸的言论险些失态,转念一想,这是晹宸宫,失不失态的已经无所谓了,故而全然不顾形象大笑起来。 栀瑶倒是不以为然,道:“你瞧,青樾都笑了,可见神君所言非实。我虽才入神界,还望神君莫要诓骗小女子。” 青珏一把搂过栀瑶腰肢,傲然道:“本君可没骗你。聘书聘礼你父君全然收下,你已是本君的人了。” 双目临近,鼻息相交,二人的唇也不过一指距离,心跳也不经意间加快不少。栀瑶虽是双手抵在胸前,可被眼前这盛世美颜恍得失神。 青珏已久久未见这双令他意乱情迷的大眼睛了,一时忘情竟完全忽略了一旁的青樾,双唇慢慢贴近。不料脚背骤然传来痛感,还未回过神来,栀瑶已然拉着青樾逃出了晹宸宫。 二人狂奔至瑶池边上,栀瑶才将手松开,一脸得意看着流光芙蕖,长长伸展了一下双臂,道:“活着真好。” 青樾笑道:“怎的,现下不饿了?还有力气逃跑?” 栀瑶小嘴一撅,道:“谁让他想占我便宜。” 青樾又道:“怎的,真的不记得他了?” 栀瑶道:“怎会不记得,他化成灰本姑娘也记得!” 青樾愕然,道:“方才为何装作不认识?” 栀瑶扭头瞪着青樾,“怎的?这么快就忘了?他在劈了无妄之门时对你说了什么?” “什么?” 栀瑶一字一句道:“让你去求师尊洗去我所有关于他的记忆。” 青樾猛然想起,确有其事,道:“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栀瑶道:“既非我之愿,又怎算是为了我好?他又怎知我所求是什么?妄自将他的想法强加我身,就是为我好吗?我不接受。” 青樾一听,似乎很有道理,“那你此时是想要给他点教训咯?” 栀瑶得意点头,“正是如此。” 青尘意 第68节 青樾道:“我帮你。” 二人达成一致,正欲击掌为盟,不承想身后传来一熟悉的声音。 “夫人这是要去哪儿?可莫要着凉了。”音落人至,一件白绸披风也恰逢其时地披到了栀瑶肩头。 栀瑶一愣,看着眼前如春风拂面般的青珏,又看了看满脸错愕的青樾,半晌才道:“他……他何时转性了?” 青樾茫然摇头,似乎方才帮自己借来昆仑镜时还未转性,此时许是中术了吧。 青珏此时全然不顾青樾心中那些小九九,满是深情地盯着栀瑶道:“本君对夫人一向如此,何来转性之说。” 青樾闻言,只觉胃肠翻涌。 第103章 初定 装失忆一事以失败告终。栀瑶还是低估了这天族战神的实力,同时也高估了他的脸皮。 青珏自是知道栀瑶有气,那日虽嘴上说着若自己离世要让师尊将她记忆洗去,可当时他心中是备受折磨的,既想与栀瑶同去,又舍不得她大好年华陪自己同去。故而为了赎罪,便是每日寸步不离跟着栀瑶,就差留宿浮香殿了。 栀瑶虽历劫成功,一跃成了天族上神,可法力却是较诸神相比低微了些。且光明殿自第一任光明女神献祭元神以换六界光明后便荒废了,如今她要着手重建光明殿还得耗费不少心力。所幸六界而今光明灿烂,加以青珏里外帮衬,她这光明女神也算做得清闲。 二人时常同进同出,相依相偎,倒是羡煞旁人的一对。苦了青樾,没事就在凡间溜达,要么守着忘川,只等与文笙重逢。不承想回到宫中还得看着哥哥嫂嫂你侬我侬甚是讨厌。 花蝶相依,酒香四溢。青樾踏入别院时,青珏栀瑶正在用膳,满满一桌琉璃盏让青樾不禁皱了皱眉头。这还是她那不食荤腥、不沾五谷的哥哥吗?想当初父君费尽心思没让他吃下两碗米饭,如今却在栀瑶的阻拦中泼皮耍赖乞求第三碗。 青樾长叹一声,可怜的父君呐,一片真心终究是错付了。 二人正是情浓,全然不知青樾靠近,直至她略带鄙意坐到桌前,啪的一声重重将为她备好的碗筷拿下再放下,二人才将她放入了眼。 栀瑶见青樾归来,自是挣脱黏人的青珏转身投入青樾怀抱,为她盛汤布菜,“怎样?小樾樾,可寻到阿笙了?” 青樾顿时如霜打的茄子,蔫蔫摇头。 青珏略有醋意,道:“回来了也不知道通报一声。” 青樾一愣,怎的现在自己回家还需要仙娥通传了吗?以前不是刚踏入宫门哥哥就感知她回来了吗?冷哼一声嘲道:“要不然我走?” 青珏思量片刻道:“梓渊的霖夕宫暂且空着,要不我告知竺渊一声,你且先去住着?荒着也是可惜。” 青樾一把搂住栀瑶道:“我不,我就要赖在晹宸宫与你争抢瑶瑶!”随即召出封云枪赫赫立于身后,“要不你我大战一场?若是我赢了,那瑶瑶便由我来娶,可好?” 青珏淡然道:“你不会有机会的。” 青樾收回神枪大大翻了一记白眼。 青珏不以为然低头抿茶,如今大事已定,婚宴定于五月初八,不过半月而已,妹妹若是有心酸自己,那便让她一让也是无妨。 说起婚宴,承禹得了青珏令,可是无比上心,不仅晹宸宫各处飘红挂彩,连栀瑶本该居住却又从未居住的光明殿都未曾放过,更别说那婚宴现场琼芳殿了。 竺渊也很是上心,不仅亲自从太华山抓了溯予回来为青珏制喜帖,还特意嘱咐溯棠留在东海看好她小姨,莫要再来触景伤情,实则是怕为其添乱。 溯予虽是心生不快,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得母后令这千余张喜帖需得他亲手写下再送至各仙府,他自是知晓母后用心,不过是不喜自己出没太华山而已。然,母后却不知晓他的心意。 翀苍兮云自是将婚宴菜肴一力承下,每日忙着试菜,势必要让青珏的婚宴惊艳四海。可怜乐衍才过千岁,就得跟在父君母后身旁烧火打杂。乐衍不止一次问到,大家都是神仙,施法引个火怎么了? 翀苍夫妻既敷衍又淡然地教导乐衍,既是烹饪便是要真情实意,自是亲力亲为的好。乐衍更是无语了,既是亲力亲为何故不将烧火打杂之事一并亲力亲为了? 见翀苍拿着菜刀的手停了下来,冷冷睥了自己一眼,乐衍识趣闭嘴,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噙满泪水,甚是委屈地继续添柴加火。 各宫忙得焦头烂额,青珏栀瑶过得倒很是惬意。栀瑶坚持喜服需由她自己缝制,不承想从未碰过针线的青珏如今倒是拉得下脸面了,日日守在栀瑶身旁,为她穿针换线,时不时还向栀瑶讨教一二。 此情此景着实令青樾不齿,连连感叹她那冷峻威严的哥哥,怕是已经被天雷给劈死了。 于青珏而言,俯世清修十余万载本就该如今这样岁月静好,自是栀瑶喜欢什么,他便陪着做什么,若是此时栀瑶想要教他刺绣,他也会欣然接受的。 然,凡风平浪静的日子总有不速之客。仙娥来禀,魔君长空此时正在宫外等候。 青珏问:“为何不将魔君迎进来。” 仙娥甚是惶恐,支支吾吾半天才答:“魔君说……魔君说他现下是帝君的岳丈,依礼该是帝君出宫迎接才是……且他这次前来是来接女儿的,还请栀瑶殿下准备准备,随他回魔宫。” 青珏栀瑶面面相觑。 想来栀瑶也是自小听着青珏威名长大的,只不过那些“威名”大多数皆是她父君口中夺人所爱的伪君子、卑鄙小人!不承想从捕兽到法力一路被青珏碾压的父君如今倒是扬眉吐气了,可见自己功劳不小。 “让你当初不信我,还想抹了我的记忆,如今父君面前,我可不会为你说话。”栀瑶傲然道。 青珏沉重道:“当时那般境况,我实属无奈之举。”语落,他看着神色盎然的栀瑶,又问道,“不过我仍十分好奇,最后那重幻境你是如何破的?” 栀瑶闻言微微蹙眉,此事青樾也问过她几次,她都打着哈哈应付过去了,好在青樾心中多半挂着文笙,并未深究。只是没想到从未问过此事的青珏骤然问起,倒是让她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了。 想来那日确是凶险异常,面对惨遭妖魔二族屠戮的人族和天族,栀瑶最终还是拿着挥星剑在众人不知的情况下将青珏一剑穿心,看着他倒在天族乱剑之下,寒仪也随之挥剑自刎…… 思量一番,栀瑶还是打算将此事咽下去,一脸媚笑道:“你猜呀?既不信过你栀瑶大人,本姑娘可不轻易宽宥。” 诚然栀瑶所说确是那么个理,他也没想过栀瑶能成为开天辟地第一个闯过三千神梯的魔族,当时情况危急自是抱着与她共死的决心去劈的无妄之门。 青珏只得向栀瑶恭敬揖礼道:“是为夫的错,从今往后,为夫必定以夫人马首是瞻,对夫人唯命是从。” 栀瑶甚是满意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提着裙摆扭头就跑去见她父君。 千年不见的父女二人抱作一团,声情并茂诉说着离别之苦。栀瑶哪能不知道以她爹的性子必然是又得新宠。且这新宠不是女人便是灵兽,否则怎会自己出走千年而不问?就算她魔族子女皆是放养顺其天性,可这千年不寻,已不是放养那么简单,全然是忽视罢了! 然,如今父君前来演戏,作为子女自是孝顺为先。而这孝顺二字重点皆在那个顺字上,故而顺其心意便是孝了。陪他做一场父女情深的戏便是孝,又何乐而不为呢? 栀瑶抹了抹事先备好的眼泪,道:“父君,女儿好想你~” 长空故作生气道:“想我?想我为了青珏那老头子大战妖族,久居天宫而不归,最终还为了那老头子去闯三千神梯?为父可看不出来你哪里是想我。” 长空拉着栀瑶打量一圈,如今身子无恙,气色尚好,又道:“幸得渡劫成功,你也如愿飞升神界,若是有个万一,你让为父怎不心伤?”说完,还不忘抹了抹湿润的眼眶。 栀瑶见老父如此,终是心有不忍,宽慰道:“父君莫要伤怀,女儿如今不是好生生地站在你面前吗?就算女儿现下身居神位,依旧是您的女儿,来往神魔两界不也更为方便了嘛!” 长空拍拍栀瑶手臂,又道:“既知是我女儿,怎不知应从魔族出嫁之理,若非为父今日寻来,你是否就打算在这晹宸宫出嫁了?” 栀瑶愕然,她原想着此刻既为光明之神,也不便劳烦父君为她准备婚宴了,吉日从光明殿出嫁便可,也省去天宫到魔界那属实不近的行程。 看着栀瑶这副神情,长空更是怒了,“合着你打算将你老爹老娘兄弟姊妹抛诸脑后是吧?” 栀瑶于理有亏,支支吾吾道:“女儿想着一切从简,光明殿虽不及我魔族晖澜宫,可胜在离晹宸宫较近,也省去了迎亲来往不便。女儿是想把父君母后请到光明殿来的,这不喜帖还未送到,父君便寻来了嘛……” “依你的意思,本君还来错了?”长空看着这极为不争气的女儿摇头道:“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还没嫁呢,便一心想着为你夫君省事了!本君可不依!”随即拖着栀瑶便走,“让他吉日来魔族迎!” 这派做头显然是给青珏看的。然,青珏也实属大意,一心只扑在栀瑶身上,想着一切从简便可,不承想此举确实疏于礼教,故而悻悻上前向长空赔不是,并向长空保证一切婚嫁流程全依长空所言。 长空终是一朝扬眉吐气甚是得意,拿足了长辈气势,道:“聘礼再附十担,五月初八辰时准时前来迎亲!” …… 栀瑶无奈,只得任由长空拽着,不时回头查探青珏脸色,悄声问长空,“父君,您这也太贪了吧?且辰时便来迎亲,依天族迎亲仪仗寅时便得出发。” 长空道:“哎哟,我的傻丫头,为父百般刁难就是不想让他天族轻看了你,上神又如何,阶品还不是在他青珏帝君之下,既是他主动求娶,那便不能这般便宜了他,该尽的礼数一厘也不能少。且为父也算了时辰,若是让他申时来娶,那可太便宜他了。放心吧,不会误了吉时的。他也不敢误!” 路过瑶池,长空又看了看迎风而舞的九灵墨旋鲲,心道:老子心爱之物皆被你青珏老儿轻易取走,女儿可不能再被你轻易取走了!既是来我魔族迎亲,就等着看我魔族儿女如何刁难你吧!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抱歉,因家中突然急事,无力周全。今日开始持续更新。快完结了,期待一下番外吧。 第104章 大婚 五月刚至,盛放的牡丹犹如一幅五彩斑斓、精妙绝伦的锦缎从天宫铺到了魔界。 青樾自是不懂素来不解风情的哥哥何时生出这些巧妙心思,但看着栀瑶那欣喜若狂的小模样,不住感叹:这老头子越来越会了。 栀瑶将一梨花木匣子交予青樾,道:“小樾樾,帮我将这匣子带回去交给帝君。”随后又补了一句,“不可偷看,得帝君先看。” 青樾将匣子塞进乾坤袋,浅浅睥了栀瑶一眼,“我可没兴趣偷看你夫妻二人的小秘密。哥哥以牡丹花道为引,你竟不想亲自去瞧一瞧他?” 栀瑶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牡丹花道,叹息道:“父君说了,新婚夫妇大婚之前是不可会面的,不可坏了规矩。” “也罢,那我便大发慈悲为你跑一趟。”青樾故作为难道。 “那便有劳小樾樾啦!” 青樾摆手道:“姑嫂之间不必客气,只需你切记嫁来之后依旧与我统一战线便好。” 栀瑶挑眉道:“那是自然。” 赠妻以牡丹,回之以喜服。青珏瞅着青樾的喜服甚是欢喜,那日还嘴硬说要让他穿先前她赠予青樾与他的那套,如今还是又做了套新的送来,应是心结已解,亦不再计较过往之事。 看着栀瑶送来与先前尺码相同的喜服,青樾倒是犯了嘀咕,“瑶瑶可真奇怪,若先前的喜服是送给文笙的,何故尺寸与你现下这套分毫不差?难不成是送你的?” 青珏不慎噎住,想来如今天族众神不知他二人非亲生兄妹的也就她一人了,可这是非因果该如何对她讲起呢?委实犯难。 青珏还在踟蹰,青樾又道:“哎,看来你先前真是把瑶瑶伤得不轻,以至于给阿笙做的喜服都是按照你的模样来做的。待她嫁入宫中,我定缠着她让她好好改改。” 青珏一愣,果然还是将他二人非亲生兄妹一事烂在肚子里为好,以免为这本就脑子不太灵光的妹妹平添烦扰。 — 九霄红霞染朝日,魔族紫气相映晖。 五月初八,原本追求仙气飘飘的天族一众神仙今日衣着倒是鲜见的鲜亮,应是为讨晹宸宫喜气全然着上了红色。为首的青珏帝君金冠精致闪耀,乃天君竺渊亲自打造,一身喜服也是做工考究,衣襟上所绣龙凤更是栩栩如生,极尽华丽之美却又不俗。 迎亲仪仗踏着牡丹花道浩浩荡荡自九天而下,锣鼓喧天,百鸟相伴,群蝶起舞,甚是耀眼。 此番迎亲队伍里除却九重天青珏帝君、青樾上神兄妹,竟还有极乐宫翀苍帝君、天族太子溯予君。排场之大看得魔族众人瞠目结舌,直呼栀瑶公主气派,除却天君,天族举足轻重的人物都来了。 青樾在列倒也必然,而翀苍全然是为了凑热闹而来。溯予就更不用说了,是替他父君凑热闹,以便一会儿回去事无巨细地向他禀告青珏是如何受到刁难的。 青珏红衣金冠,更是衬得肌肤胜雪,冷峻清隽。一条长长的红色发带随着轻盈有力的步伐飘动,似有一双勾人心神的手牵动着无数魔族少女的心,只叹栀瑶公主好命,又叹自己无福攀上晹宸宫这根高枝儿。 青珏自不会将无关言论放在心里,于他而言,自是他三生有幸攀上了栀瑶这根高枝儿。看着前方已为他备好魔族“拦门之礼”的倬阳君,青珏气定神闲,未等魔族众人向他失礼,已然轻轻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 倬阳暗暗点头表示满意,看来这战神妹夫还算随和。大袖一挥,倒也不与青珏客气了。身后赫然出现了一十八个酒坛,且这些酒坛大小不一,越是排在末位的越大,最后那个酒坛竟与青珏差不多高。 倬阳正声道:“青珏帝君有礼了,此乃我魔族拦门礼其一,渡酒阵,若是帝君能泰然喝完走过酒阵,方能过这第一关。” 酒于青珏而言,早已如饮水般自得,看着眼前这一十八坛,青樾觉得,哥哥的实力还是被他们低估了,怎么地也得摆上与他等身的十八个酒坛才算尊重。 青樾活络的心思丝毫没逃过青珏的读心术,青珏腹语传音骂道:“闭嘴!” 青樾腹语回之,“怎的?是我高看你了?” 青珏浅浅睥了青樾一眼,不再搭话。大喜之日,自是懒得与妹妹多费唇舌,要教训她有的是机会,现下还是将美人抱回要紧。 青珏施施然向前,右手轻轻一挥,十八个酒坛齐齐打开,水柱随着他的手指起伏翩翩起舞,惊艳四座。只见他翻指一勾,十八条水柱有条不紊地入他口中,不到一盏茶,酒坛全空,青珏依旧气定神闲。 青尘意 第69节 “如此可算过关?” 早已看呆的倬阳君此时才回过神来,遥想他迎娶太子妃那日,竟傻傻地抱着酒坛逐个开饮,全然未将自己可以施法一事忘了个干净,直至引到第八个酒坛险些大醉误了吉时才被新娘家人叫停。 “过关,过关。”倬阳连声道。青珏此法可行,不仅证实了酒力,更是证明了他的实力。 然,想到第二关是比试武力,倬阳又犯了难。谁人不知青珏帝君剑术超群,已达登峰造极之境,如今却是父命难违,要求兄弟八人连同外戚世子与他过招,这不是将他们夹在猛火上烹嘛。 青珏自是看出倬阳难意,诚然,让他这近十二万岁的老头与一帮不过五万岁来岁的后辈们比剑确实又是风度,既是图个热闹,不如让与他们年龄相仿的溯予代劳较好。 “溯予。”青珏唤道,“你的剑术大半是由本君教的,那这第二关便由你替了本君罢。倬阳君可有异议?” 倬阳自是感激青珏体恤,溯予也欣然领命。然,这天族太子虽年岁尚轻,剑术却也是一流的,不过一炷香便将魔族皇子悉数打败,还与比他长了三万岁的倬阳君打了个平手。 如此实力悬殊确实让魔族皇室一时抬不起头来,面红耳赤地将青珏一行引往“拦门之礼”的第三关。 青珏看着眼前长空的妻妾女儿,甚至还有几位栀瑶应唤婆婆的老妪齐齐站在自己面前,浅浅行完礼后犯了难,低声问道:“敢问倬阳君,此关何意?” 倬阳道:“此关最为简单却又最难,便是赢过诸位姨娘妹妹所长,让我魔族妇孺认可你这名女婿。” 青珏一怔,这难吗? 只见青珏微微向青樾使了个眼色,承禹、迟熠捧着沉甸甸两个木匣子放到庭中,满满两匣金裸子惊得众人目瞪口呆。这天族不止阔,是忒阔了。 承禹道:“这是我们帝君小小心意,还望诸位娘娘公主不弃。” 看着青珏轻松过关,魔族男子无一不表叹服。此刻青珏终于明白为何长空要让他比原定吉时早了三个时辰迎亲,若是当真规规矩矩行完“拦门之礼”,恐怕他的喜宴得定在百年之后了。 长空甚是无语,子侄竟没一个争气的,轻易就将青珏放了进来。看着那不争气的女儿在听闻青珏已到恨不得脚下生风立刻与他回九重天时,他更是无语,只觉自己养了一群白眼狼,还不如费心伺候园中珍兽的好。 拜别父母,栀瑶自是欢喜雀跃,她在魔族没有朋友,父君所爱太多,虽是对她另眼相看,所得关心却也不多。母妃终日沉迷叶子戏,大婚前夕才被父君命人强行押回宫中。然而她回到宫中也并不热心女儿婚事,直至今晨为栀瑶梳头,才掉下了几滴眼泪。 栀瑶牵着青珏的手,满心感慨,从今往后,晹宸宫才是她的家了,那里有她最爱的夫君,最好的朋友,最宠她的岚依姐姐。可一脚刚踏出锦骁殿,她的心又似乎被什么狠狠击了一下,扭头望着身后的父君母妃,眼泪一刹滚落。 长空虽非第一次嫁女儿,可这次嫁女似乎异常感慨,看着这极为登对的身影,不觉老泪纵横。栀瑶突然回眸,吓得他连忙扯着衣袖擦拭眼泪,强颜欢笑道:“去吧,父君会时常去瞧你的。” — 迎亲仪仗踏入南天门时,仙鹤齐鸣,天边烟霞大放异彩,整个天宫花蝶成群,热闹非凡。 青珏很是害怕作为主婚人的竺渊今日穿上正红色,犹如他大婚那日一般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惊喜。然而,他牵着栀瑶的手一步步踏进琼芳殿的时候,悬着的心终于沉下来了。竺渊一身暗红华服,所戴金冠乃他当年一式四份赠与各宫帝君的那顶。 青珏看着琉璃台上的竺渊夫妇,翀苍夫妇与自己那顽劣的妹妹,心中颓然。若四宫和睦如初,此时坐于上首的应还有奕殊、梓渊才对。 栀瑶骤感青珏掌心传来丝丝冷意,悄声问道:“怎的了?” 青珏答:“无他,往事不可追罢了。” 栀瑶自是知晓青珏于奕殊一事耿耿于怀,宽慰道:“世间因果终有道,说不定于奕殊帝君而言,那便是最好的结局。” 青珏怅然答道:“或许吧。” 一朝拜礼,永世夫妻。大礼刚成,栀瑶便由十八名仙娥护着回到了晹宸宫。 青珏酒过三巡便以不胜酒力为借口提前离席,看着他稳健的步伐,竺渊翀苍唏嘘不已,不承想他青珏帝君也有这急切的一天。 在回宫的路上青珏更是脚踩清风,承禹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 红烛香瑰映佳人,朝阳殿遍地散落着玫瑰花瓣,一颗颗鸡蛋般大小的夜明珠错落有致地散在四周伴着龙凤红烛一同闪耀,仿若玫色黑夜中的万千繁星。 微光下,栀瑶端坐床头,紧紧绞着手中喜帕,脚步声渐近,一双红绸金丝锦靴映入眼帘,她的手也僵硬了起来。温润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冰凉的小手,问道:“夫人可是凉了?” 虽非头一次牵手,可不知为何,今夜青珏的手似乎带着魔力,轻轻一抚,已让她心神荡漾,小脸倏然涨红,整个身子都开始僵硬了,慢声道:“没……没有。” 青珏缓缓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房中暖意更甚,伴着柔光点点,他轻轻挑起了盖头,栀瑶目光闪躲,极为羞涩地将头扭向一旁,不敢与他目光交汇。 青珏看着面色通红的栀瑶,以前只觉她面容艳丽妩媚,不承想今日娇羞之态更是摄魂,一时间竟晃了神,直到承禹奉上合卺酒,他眼中呼之欲出的炽热才有所收敛。 红烛暖帐翻春意,合卺杯深情更长。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青珏的身子似被千万虫蚁啃咬,热烈之火一触即发。栀瑶只觉浑身发软,暗流涌动。 承禹等人自是识趣,说完吉祥话便匆忙退下。随着殿门合上,暖情四溢的房间只剩下心神交织却又不知从何开始的新婚夫妻。 青珏缓缓搂过栀瑶腰身,不承想这一搂更是使得栀瑶周身绵软,情浪迭起。恐自己新婚之夜失态,栀瑶想悄悄掐一下自己大腿,让自己稍微清醒一点,不承想一时紧张竟狠狠掐住了青珏大腿。 青珏一愣,栀瑶也发觉掐错了人,连忙给他揉了揉,顺带理好被自己揉作一团的衣衫。然,令她没想到的是,她这一揉,倒是让青珏犹如烈火焚身。 “害怕?”青珏强压心头之火浅声问道。 栀瑶不知所措地看着青珏摇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 青珏拉过栀瑶靠在自己胸前,柔声道:“若是害怕便这样靠着我睡到天明可好?” 栀瑶抬眼望着青珏,面色通红道:“不是怕你……” “那是?” “教引姑姑前几日教导了我不少夫妻之事。可我今日私下问过小樾樾,天族从未有教引姑姑一说,我怕姑姑教得不对,闹出笑话来。” “哦?”青珏轻轻捏住栀瑶下巴,好奇问道:“教引姑姑教了你些什么?” 二人呼吸交缠,青珏的唇不自觉地向下凑了凑。栀瑶自是无颜谈及教引姑姑指导之事,且此时被青珏贴近的鼻息一扰,哪里还想得起那些讨好夫君的技艺。 青珏的吻轻柔中又带着掠夺之意,许因是初次,动作显得拙劣了些。栀瑶也是首次与人唇舌交缠,虽是生涩却也丝毫无阻碍暖帐情绵。 眨眼间,喜被之下再无遮拦,引得栀瑶一怔,调笑道:“帝君这宽衣解带的技艺可真是娴熟呀!” 青珏轻轻啃咬栀瑶耳垂道:“睡梦中已练习多次,今日终是得偿所愿了。”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于我而言,是个浪漫又特殊的日子,所以,青珏和栀瑶大婚啦!希望我的小可爱们也能温暖度过每一天!爱你们! 第105章 迎新 娇息流转,日月如梭。从生涩到娴熟,青珏可谓是夜夜探索、乐此不疲。晹宸宫的玫瑰园如他与栀瑶绵延的情意,热烈而真挚,无声蔓延。 花间扑蝶,采花调蜜,兴来之时双剑起舞。青珏除去朝会其余闲暇皆留宫中与栀瑶形影不离。只是难为了青樾,时而为他俩蜜里调油,时而又只想为哥哥添堵。 时隔经年,青樾对哥哥嫂嫂旁若无人的浓情蜜意早就熟视无睹了,除却穿梭凡界、幽冥界寻找文笙,她仅剩的乐趣唯二,一则是与承禹坐在扶桑树下嗑瓜子,另一则是给哥哥惬意的神生使绊子。 青珏栀瑶岂能不知青樾心中之苦,二人借游历三界为名找寻司命星君,好不容易将隐在凡间茶楼说书的司命找到了,也将文笙的运薄拿到了,却因奕殊作梗,青樾的出现将他原定的人生尽数打乱,以至于运薄只到他为教书先生那一世就断了。 如今的文笙倒是真成六界之外的孤魂野鬼了,忘川寻不到,运薄查不到,就连昆仑镜也探不到。 思量一番,青珏夫妻最终决定将此事埋于心底,只告诉青樾未寻到司命,如此还能让她有个念想,以免自轻自贱。 林木苍翠,夏风炎炎,青珏栀瑶闲坐凡间,吃茶之余赏楼台如画、箫鼓喧天、灯火盈门,颇为满意。就连这随意寻的街头茶楼也是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二人虽是一身素雅布衣却也难掩卓然气势,频频惹人侧目。若非举止亲昵,想必青珏早已被那一双双春情流转的眼珠掳了去。 栀瑶迎光而坐,一手托腮望着青珏,眼中尽是调戏之意,道:“我们青珏帝君可太招人稀罕了。” 青珏眉梢微挑,道:“本君只需招你一人稀罕便可。” 而今的青珏说起情话来可是愈发不知脸皮为何物了,栀瑶自是欣喜,信手拈起一颗梅子,浅浅咬了一口,略有挑剔道:“不够酸。” “是么?”青珏抓过栀瑶小手,将她咬过的半颗梅子送入自己口中,柔唇还刻意从她指尖划过,一阵酥麻之意瞬间走遍全身。 青珏若无其事地嚼着梅子,眉头微微皱起,这梅子入口生津,哪有不酸之理。 “夫人可是身子不适?” “没有啊!”栀瑶近来胃口大开,吃什么都很香,哪来不适。于是又捡起一颗梅子送入口中,细细一嚼,还是不酸。 一颗、二颗、三颗……青珏看着栀瑶将盘中梅子陆续放入口中还未尽兴时,急急将她正欲抓起第四颗梅子的手拦了下来。 “夫人,食多反酸,不可再食了。” 青珏不说她还未觉得有何不妥,现下听他一讲,确然觉得腹中反酸,极为不适,连连作呕。青珏急急递上清茶之余,还不忘为她诊脉,这一诊,倒是让青珏犹如天雷灌顶。 看着青珏神情严肃,栀瑶娇声道:“好啦,人家知错了,我没事的,你放心嘛~” 青珏依旧面覆寒霜,眼露复杂之意,道:“不,你有事。” 栀瑶一怔,“何事?” 青珏并未回答,只是不惜当众施法返回天宫,更是不惜法力反噬洗去茶楼里凡人的记忆。 直至被青珏抱着踏入晹宸宫,栀瑶仍觉脑袋发懵,到底何事惹得青珏心神不宁、失了方寸。 青珏将栀瑶放在榻上,极为细致地又给她后腰垫上几个软垫,“我出去片刻,夫人好生待着,莫要乱跑。” 栀瑶小脸煞白,莫不是自己真的身患顽疾,不可治愈吧? 承禹见栀瑶极为忐忑,也不由得担心起来,但问及缘由后却是哑然失笑,让栀瑶摸不着头脑了,为何青珏神色凝重,而承禹却是一副大喜的模样。 “承禹哥哥,你为何这般高兴?” 承禹道:“哎哟,我的帝后,求求您嘞,别再折煞小臣了,小臣真配不起你唤一声哥哥。” 栀瑶不以为然,“我并未觉得唤你哥哥有何不妥呀?” 承禹又道:“帝后您想想,您若唤小臣哥哥,那将帝君置于何地?” “是我疏忽了。”栀瑶恍然大悟,“那日后背地里我还是唤你哥哥吧!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何这般高兴了吗?” 承禹看着栀瑶似乎真的不懂,却又不好将未定之事捅破,只道:“小臣不敢说,还是等帝君回来告诉您为好。” — 青樾在凡间停留了数月无所获,拎着酒壶悻悻而归。不承想今日晹宸宫倒是热闹,不仅与她约好讨打的溯予提早到了,连岚依姐姐也来了。 栀瑶与岚依坐着叙话,只见栀瑶面色绯红正在细细聆听岚依教诲。溯予则是负手站于一旁,神色几万年如一日的冷清,不似岚依更不似竺渊,倒像是年少时的青珏,特别是此时面覆寒霜的样子,更是像极了青珏所出之子。 青樾本想打趣两句,然,岚依许久不得见她,如今一见见更是满眼欢喜,急急将其拉到身旁坐着细细打量。看着如今宠辱不惊、神色泰然的青樾,岚依心中反倒隐隐作痛,甚是惦念当初那个喜欢撒泼打滚的青樾了。 “青樾妹妹近来可好?” 青樾颔首施礼道:“多谢姐姐挂心,妹妹一切都好。” 岚依将青樾的手攥在手心,连声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千百年来青樾的转变岚依都看在眼中,从前那俏皮任性的小丫头变成如今这般庄重泰然,令人欣慰之余更是感伤不已。仙凡之恋本就是大忌,身为天后,她的心就算是偏向青樾的,也不好多做宽慰,只得期望青樾有朝一日能将那凡人放下,再寻一门好亲事。 “姐姐不必担心,妹妹今日归来可是要试试我不在天宫的日子溯予可有懈怠。”青樾转头对溯予道,“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岚依嫣然一笑,道:“自是不能留情,溯予这孩子还需妹妹多加管教。” “青樾遵命!” 岚依又道:“日后不仅要管着溯予溯棠,还得管着栀瑶妹妹腹中这位,你这姑姑可有得忙了。” 青樾愣神片刻,细细将岚依这话品味了一番,才又惊又喜道:“瑶瑶有喜了?” 青尘意 第70节 栀瑶此时自是羞红了脸不好问答,岚依答道:“千真万确,方才药王来看过,已一月有余。” 青樾大喜,紧贴着岚依悄声问道:“岚依姐姐,药王可说是男是女?” 岚依轻轻拍了拍青樾的头,似又看到了四万年前在她身前撒娇的小姑娘,柔声道:“一月有余怎探得出来,三月之后青珏帝君自己便能知晓了。” 青樾又道:“我那倒霉哥哥去哪儿了?此时他竟未守在瑶瑶身旁!” 栀瑶噗嗤一笑,“帝君去了药王殿。” 青樾不屑道:“这老头儿竟有对自己医术不自信的一天。还得去请药王。” 一语倒是堵得栀瑶不知该如何辩解了。岚依道:“自是再寻一个人看了才算稳妥。不过我与栀瑶妹妹说好了,若是生下儿子便让溯棠嫁过来,若是女儿,那便嫁给溯予为太子妃。若是一儿一女,那便最好了!” 闻言,青樾悄然抬眼看了看一旁的溯予,只见他脸上依旧不见一丝波澜,眼中却隐隐透着千万个不愿意。 青樾也算溯予半个师父,见他这副不情不愿的模样,也不愿让自己那还未出生的小侄女背负太多,若要嫁人,自是要嫁给那个满心皆是自己的才行。 青樾迟疑片刻,道:“这……也得问过溯予、溯棠可否愿意才好吧。且这小娃还在肚子里便就将婚事定下,会不会过于早了些。” 岚依正声道:“婚姻大事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且晹宸宫与长乾宫若能联姻自是天下最好的婚事,我们更是亲上加亲,溯予怎会不愿。”转头向溯予道,“溯予,你意下如何?” 溯予面不改色,恭敬而疏离道:“儿子全凭母后安排。” 青樾一怔,腹语传音问道:“你既不愿,何不推辞?” 溯予抬眸看了青樾一眼,又将眼眸垂下,回道:“我乃天族太子,自然是要顺应天命,为天族做出最好的抉择。” 青樾怒道:“你若负我青家女儿,我定不与你善罢甘休。” 溯予为他座下仙子求遍仙丹、仙草之事传遍天族,虽不知他心思几何,但如今他若是应了这门亲事,那便是作数了。故而今日青樾才会为他开解,不承想他竟不假思索应承了下来,避免日后难堪,这丑话自然是要说在前头为好。 打铁自是趁热,栀瑶与岚依互换了手上镯子作为信物,这门亲事自然也就定下了。转念一想,似也不错,莫要如她一样犯下大忌累人性命也算好事一桩。 只叹她那可怜的小侄子或小侄女连世间百味都没体验过就有了亲事,要是不喜又该如何?若是生下儿子倒好,溯棠自小受岚依言传身教,也是个温文尔雅、知书达礼的女子。 可这溯予便是不同了,文武谋略皆不在竺渊之下,待他继位天君之时,许是比如今的青珏帝君更为耀眼。若他真与那叫宁苒的仙子有所纠葛,吃亏的也只是自家侄女。 第106章 落定(正文完结) 轻烟笼芳色,薄雾罩晹宸。 天边初现鱼白,晹宸宫隐隐可见两个鬼祟身影欲躲过众多耳目从宫门溜出去。 “回去。”一声色清冷,犹如冥府传来的男音惊得栀瑶青樾微微一怔。二人四目相对片刻,同时回眸瞧着身后寒气渐张的青珏,波光流转,脸上写满了委屈。 这扮柔弱的伎俩使上一两次便也够了,不承想这二人竟在得偿一次后便是次次都用,简直毫无长进。 青珏早已无感,双手抱于胸前,眼中带着慵懒与不屑,冷声道:“回去!” 栀瑶只得悻悻转身,唇语对青樾说了声“抱歉”,挺着滚圆的孕肚挪回青珏身边,做出一副娇滴滴的可人模样,扯着青珏衣袖轻轻摇晃甚是无辜。 青珏长叹一声,甚是无奈。此前不知栀瑶有孕,二人还不至于这般胡作非为。不承想自栀瑶怀孕五月后,与青樾如同放飞自我般,时常相约下界为人算卦、说书,多次被青珏拎着回来仍不知悔改。 且不说她二人信口胡诌误人子弟,竟还时常闲得发慌做下许多行侠仗义之事,揍贪官污吏,打市井流氓。然,这些事也不是做不得,可栀瑶全然不顾自己肚子里还揣着一位小祖宗,也陪着青樾一同揍人,这就让他颇为头疼了。若出意外,他不知自己是否还能冷静以待。 青珏看着栀瑶已足八月的身孕,连哄带劝道:“瑶瑶,能否看在女儿的面上,安心在宫里待上几月,不要随意走动,更不要动辄下凡与青樾胡闹。” 语落,不忘狠狠瞪了青樾一眼。青樾自是将脸别向一旁,全然一副不怕死的模样。 栀瑶摸了摸肚皮,道:“放心,咱们女儿好着呢。” 青樾走上前来,顺势探头故作倾听之意,道:“小宝贝说晹宸宫待着太闷了,她也想出门吃肉肉打架架。” 青珏挑眉道:“闷?不如本君与你切磋一二,大战三百回合为她助兴可好?” 青樾立马露怯,摆手道:“不好不好,小侄女儿说了,当父君的不可欺负她最爱的姑姑。” 青珏嗤之以鼻,道:“那便好生照看你嫂嫂,不可肆意妄为!还有月余这小家伙便要出世了,莫要大意了。” 说到此处,栀瑶骤然想起,女儿确是月余后降世,她近来一心只想着与青樾下凡追寻文笙踪迹,似乎也忘了另一件大事。 栀瑶看着青珏道:“帝君,女儿的名字你可曾想好?” 青珏一愣,显然他也将此事忘了,可若是说出,又怕引得栀瑶不快,思前想后终是不妥,只得道:“想好了,青橙。” 青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疑道:“青城?虽说我青家女儿必定倾国倾城,可这名字取得也忒张扬了些。” “不,是橙子的橙。”青珏正声道。 青樾:...... 栀瑶也反应了好一阵才道:“这名字听着倒是极好,可为何要取此橙字?” 青珏再度望向栀瑶时,已是满目柔情,道:“我记得夫人说过,若是有个女儿,便唤她小橙子。且青家取名男子从王,女子从木,橙字不是正好?” 栀瑶面色微红,没想到自己一句戏言被青珏听了去还记了这么久,柔声道:“夫君说好,那便是好。” 青樾委实受不了此时浓情蜜意的二人,更受不了哥哥为侄女取了这么敷衍的一个名字,道:“哥哥,你可曾想过,若是有朝一日侄女承袭君位,九天难不成称她一句青橙帝君?凡间有一多汁果子,也唤青橙,到时你让她如何自处?”顿了顿,又道,“乳名可唤为小橙子,名讳还需再议。” 一语惊醒梦中人,青樾所言甚是有理,也难得她能说出此等有理有据的话来。青珏确然没想过再生一个孩儿,故而这晹宸宫帝君之位早晚也会落到小橙子身上,受三界供奉的天族帝君,名讳确实不可如此敷衍。 青珏思量片刻,道:“那便唤她青栩吧,愿她一生活泼自得,栩栩高飞。” — 白羽凤族神女即将降世,除却九天仙鹤齐鸣相贺之外,数百灵鸟绕着晹宸宫盘旋了三日。天宫、魔族及凤族各家也甚是期待这位出生便尊贵不凡的女儿。 一声响彻九霄的啼哭引得众人微微一颤,青珏抱着怀中折磨了她娘亲三日才肯降世的女儿,倏然有种又爱又恨之感涌上心头。而这丫头也颇为伶俐,许是知晓自己折磨娘亲而引得父君冷脸,故而在青珏抱她入怀的那一刻起,不仅不哭不闹,更是喜笑颜开。 青樾不禁感叹,是个有眼色的主儿。 青珏急于去看栀瑶,将女儿转手交给了青樾,不承想这一抱,便是百年。许是机缘如此,小橙子自那时起便赖上了青樾,吃饭、睡觉皆只在青樾一人怀中。其余人若是上手,必定哭闹不止,她父君和她娘亲想要抱她逗乐还得趁青樾不在之时。 以至于小橙子五百岁以后,青樾上神身后多了一条小尾巴,不管走到哪儿,她一定得跟在后面连声叫着“姑姑”。 “姑姑,我饿了。” “姑姑,咱们睡觉吧。” “姑姑,你去凡间能否带上我呀?” 青樾对着软萌可爱又奶声奶气的小娃全无招架之力,只得多次劝解哥哥,与嫂嫂再为晹宸宫添名少主。免得自己霸占了他们唯一的女儿良心难安。 青珏自是不以为然,原本小橙子的突然到来就打碎了他原定与爱妻逍遥几万年才生子的计划,如今女儿降世,不喜父母反而赖上她这闲散姑姑,当真是件极好的事,他为何还要再为自己添堵,再生个孩儿? 然,栀瑶却有些吃醋,辛辛苦苦诞下的孩儿与自己一点也不亲,不爱与自己玩乐也就罢了,衣食住行皆是赖在姑姑寝殿,似自己没有娘亲一般。可转念一想,青樾这些年来为寻文笙活得太苦了,有小橙子为她排忧解闷也是极好的。故而也就释然了,与青珏一同当上了逍遥自在的名义父母。 除却青樾,小橙子还喜欢赖着的,还有一人,那便是她未来夫君——溯予。 青珏起初听闻栀瑶与岚依已订下婚约原是极不乐意的。溯予与那宁苒仙子的事他早有耳闻,且那宁苒还是孟陵之女,怎么着他们兄妹二人曾经也吃了人家一只重明鸟,也算对他太华山一族有所亏欠。若宁苒醒来,确然与溯予情深意重,自己也断不能为了女儿伤了两族和气。 然而,既已定下,他也不好驳了岚依颜面,只得认下了。若是日后小橙子不喜,再去退掉便可。不过女儿似乎自小便对溯予颇有好感,除却青樾,她也只让溯予抱过。溯予对她未有疏离,其宠爱之意也不亚于溯棠。如此,也让青珏放心不少。 时光如梭,一闪即逝,青珏夫妇四处游历品山玩水之时,青樾带着小橙子也穿梭了凡间几世,以至于晹宸宫青栩小殿下已近千岁还未习得一技傍身,只知凡间杂耍、说书之道。 青樾看着被一只猛虎追出数里,漫山大叫救命的小橙子,猛然觉得自己这个姑姑很是失职。千百年来只知带着她吃喝玩乐寻文笙,全然不觉小姑娘已慢慢长大,也到了该识字学文、修习法术的年纪。 青樾收起酒壶,指尖轻轻一点,便将白虎安然送到了极远之地。淡然起身拍了拍衣裙上的草屑,道:“小橙子,咱们回去吧。” “回哪儿?”青栩歪着头,长睫如蝴蝶展翅般扑闪着大眼睛问道,“草屋吗?” “回天宫呀!该去找你父君教导你课业了。” “不寻姑父了吗?”小橙子又问。 青樾心中仿若插进一根冰锥,半晌才道:“不寻了。或许没遇上我,他能活得更好……” (正文完)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辛苦追更的小宝贝们了!准备开始更番外!浅浅期待一下吧。 第107章 番外一:致寒仪 他不知自己生于何处,为何人所生。只知自己有了意识以来,便随着众妖攀爬在危峰兀立、寸草不生的章莪山上在腐肉之中讨吃食。 数九寒天,泉水结冰,草木凋零,山中无野果裹腹,更无腐肉可捡,大雪堵住了一众低等妖兽的生路。为了活下来,饿红了双眼的他陷入同伴厮杀之中,三尺厚雪上迸开的血花异常耀眼,却也无比甘甜。厮杀、啃咬,夜以继日。 冬去春来,万物得以重见天日,可章莪山上的黑云却是越笼越厚。腐肉的味道早已让他作呕,而今他已渐渐爱上了饮血、爱上了撕扯活物的感觉。 狰,生来勇猛凶残却也狡黠多思,作为章莪山凶兽之首,他在捕食活物之时,也不忘精进其身,从吞噬小妖小兽,到毫不费力将虎狮嚼入口中,他只用了短短百年。 开天辟地千百年,妖族才得以出一个这样的奇才,众妖欣赏之余也颇为忌惮。他无父无母也无人教导,又嗜血好杀,就算是同族也绝不手软,若任其自由生长,将来指不定会成为妖族大患。 而此时妖族掌事的乃七名最先开悟得道的长老,几经商议,终是决定由他们七人出面,将他收为座下弟子悉心教化,力求为妖族养出一柄利剑,再将这柄利剑插入各族首领的心脏,为妖族在六界中争得不败之地。 他第一次感受到温暖,是被七个老头从寒风凛冽的树枝上绑回洞府强行为他擦洗梳发,原以为他会成为几个老头的盘中美食,不承想老头对他礼待有加,知道他没有名字,其中一老头还为他取名寒仪。 寒是因他清澈的眸中除却寒意再无其他,仪则是因他褪去一身褴褛,面容俊逸,英气中又透着儒雅,一笑起来和煦如风,可谓是仪表堂堂,全然不像一只嗜血好斗的凶兽。 自那日起,寒仪不再是个兽皮裹身、树枝为床的毛头小孩。他有衣穿,有热食,有七位师父日夜相伴,卯起习武,申过习文,亥至安眠。修为见地自是突飞猛进,兽性也慢慢褪去,带着妖族在六界争斗中杀出了一条血路,被奉为妖王。然而,妖族长老并不满足于此,他们想要的是个能一统六界的王,能为他们争得世间所有优渥条件的王。 历经万年,寒仪终是不负众望淌过硝烟战火,与天族青珩帝君、魔族迹星尊者、幽冥族赤焰鬼君齐名,为妖族在六界争得一席之地。妖族也终于脱离了茹毛饮血的日子,在他奋力争来的地盘上安居乐业,潜心修行。 各族本是相安无事,奈何人族那块肥肉最终还是落入了天族口袋中。天族占着这助增修为的肥肉不食,反而将人族竭力护了起来。妖族忌惮天族不敢贸然出手,可人族却是仗着天地庇佑,捕杀小兽小妖之行从未断过。是以,妖族自是要反击的。 然,天族却总以人族弱小为由对他们多为袒护,并承诺对其严加管束,将凶残屠戮者打入阿鼻地狱或镇入南海归墟,永世受尽酷刑而不得轮回。 如此看来也属公正,可人有善恶之分,妖也有好坏之别,在那些隐秘阴暗的角落,杀戮从未停止,纷争也未真正消散,天族所期万物共生、众生平等也从未真正达成。 寒仪觉得天族如此假仁假义不过是要包庇他所辖地界,而非真的为了六界和睦,加以他妖族地界不如魔族肥沃不说,连人族地界都比不上,更是使其心理失衡,定要与争上一争。 无奈天族一统三界后更是人才济济,除去白羽凤族青珩帝君,更有九尾狐族迦南帝君,赤金麒麟族辰泽帝君,三位帝君加上天君,以天族之势不欺压别族已算是好事,且幽冥族素来与天族同气连枝,唯有魔族置身事外,也无人敢欺。妖族若想举兵攻天,还得费心拉拢魔族才是。 妖族长老自是期望妖魔联手,逆转当前局势,可几次前往魔族商榷此事皆是碰壁。魔尊迹星喜游历四方,将魔族全权托付给了座下弟子夙泠,大袖一挥走得无影无踪。夙泠谨遵师命只一心壮大魔族不受别族侵扰,不得打破六界难得的平静,故而也回绝了妖族提议。 寒仪闻之,颇为不屑。难不成将六界交到他手中就不平静了?天族未免也太高估了自己,而迹星也太低估了自己。 可转念一想,确然他与青珩能斗个不相上下,可如今的妖族也只他一个能打的,麾下猛将一只手指便能数得过来,以卵击石不如不战。故而拉拢魔族成了他唯一的出路。 多方打听,寒仪得知迹星喜在凡间茗茶听书,便也化作寻常男子时常游走凡间,一则寻找迹星,二则遍访名花,三则精进音律。 于寒仪而言,除却那些血雨腥风的日子,他藏于人后的雅趣便是种花与音律。无奈妖族地界实属贫瘠,若非法力浇灌也养不出什么花来。是以,他越来越喜欢人族地界了,土地肥沃不说,花的品种也是穷除不尽。 青尘意 第71节 且妖族丝竹管乐也多为淫.糜之风,乍一听来还好,日子久了只觉扰人心神,不得片刻宁静。他更喜箫声飘渺悠扬中又透着沉稳,令人心旷神怡。人族于音律造诣确实比妖族强上百倍,他借寻迹星之机,看遍世间娇花也访遍世间曲谱,难得随性。 天色阴沉,濛濛细雨无声而至。他一身玄衣,手持折扇,微微倚在廊间赏雨中湖景,红色发带随风起舞,儒雅中又透着丝丝邪魅之气。 看着雨中疾奔的凡人,顿觉凡人确实渺小,只一场雨罢了,就如此慌不择路。本想随手将乌云挥去,可一想到那些被刀叉剑戟穿透身体的小妖小兽,那份好意瞬间消散。 寒仪冷冷看着雨中奔跑的人,一抹悠然自得的身影由远至近闯入眼帘。那身影的主人是名高挑清瘦、一身白衣的男子,伞上的水墨画如他本人一般清隽淡雅。雨势渐大却不见雨水湿他鞋袜半分,周遭惶恐杂乱的人群更是与他泰然自若的样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寒仪看得出神,正想探探男子是何人,不承想一眨眼的功夫他便消失在雨巷尽头。寒仪微微一愣,脚步不自觉地向男子消失的方向走去,靠近一探,不觉大惊。 这竟是他苦寻不得的魔尊迹星! 迹星端坐一茶楼之上,因大雨来得突然,破旧的茶楼此时座无虚席,许是看他贵气非凡,所坐位置也无人敢与之拼桌。寒仪不做多想,摇着折扇一副随性之态坐到了迹星面前,随口叫了杯清茶便一手托腮一手打扇略为好奇地打量着他。 迹星明显从未被人这般明目张胆地打量,看着寒仪那肆无忌惮的眼神,面色微微有些泛红,二指一抖,茶汤险些洒了出来,神情也不觉拘谨了起来。 寒仪见他惊慌如此,顿觉有些尴尬,原本想好的一通说辞在看到迹星面红耳赤的那一刻全给忘了,只得挤出一个看似友好又不失尴尬的笑。 迹星呆住许久才傻傻地露出一个羞怯的笑容,如此更是让他不知所措了,聊吗?怎么聊?这孩子看着毫无魔尊的气势啊! 尴尬而不失礼节的笑意褪去后,二人埋头喝茶,迹星虽知眼前之人乃妖王寒仪也知妖族多次送上拜帖所谓何意却也不好潦草离场。寒仪在凡间闲逛了这些年才将人寻到,更是不会轻易离开。可直接提起联手攻天的计划不仅唐突,说不定还会被迹星一口拒绝,实属左右为难。 书说得索然无味,茶也是寡淡,窗外的雨倒是越下越大了。正是无趣之时,不想那说书先生竟言之凿凿地将起铸剑之法,倒是引得二人频频侧目。 寒仪眉头微蹙,心生不屑,这就是他天族所辖之地?竟能容得此人胡言乱语误人子弟。若在妖族,遇坑蒙拐骗者他定将其首级取下,悬于高台之上,受众妖唾弃。 寒仪愤愤之下悄然捏诀,正欲将那说书先生舌头绞下时,迹星及时捧起茶盏对着寒仪揖了一礼,以询问铸剑为名将他拦了下来。 寒仪虽是心生不满,却也不好得罪迹星,毕竟于铸剑一事而言,迹星才称得上是行家,这行家都未曾动怒,他又何须计较太多,悻悻收手之时却不忘挖苦迹星两句,称他这铸剑行家也不知出言喝止此等坑蒙拐骗之徒。 却不想此言引得迹星噗嗤一笑,更是看穿他极少到凡间听书这一事实,确然寒仪说得有理,却也不至于因几句胡言便将人的舌头绞去,过于暴戾。 二人因此而开展一通讨论,不承想这一探究倒是攀扯上了音律,更没想到二人于音律更是各有心得却又一拍即合。迹星翻手为琴,寒仪玉箫在手,一曲琴箫和鸣甚是默契。 相谈甚欢,二人甚至忘了留下茶钱,在为仍处在震惊之态中的凡人洗去记忆后,寒仪邀着迹星到了一处繁华艺馆。迹星此前从未踏足此地,本以为烟花之气惹人生厌。然,此处的女子皆是有才有貌有气节之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皆能,到此一聚的也是凡间文人雅士,与秦楼楚馆大为不同。 “迹星尊者从未踏足过这等地方?”寒仪看着迹星颇为拘谨,问道。 迹星浅笑答道:“让兄台见笑了,在下素来只在茶楼听书,酒肆饮酒,烟花之地鲜有见解。” 寒仪道:“若说饮酒,还是得在艺馆才能别有一番风味。如此说来,迹兄从未与他人合奏过吧?” 迹星红霞覆面,窘迫道:“正是。不过好在第一次与人合奏便遇上了知音。” 世间最为难寻的便是知己,寒仪也没想到他苦心寻找的魔尊迹星,亦是他音律上的知音,二人此后形影不离,他更是将他当做毕生知己。全然将出行前七位师父的话与妖族大业抛于脑后,与迹星一同品茶赏花,抚琴吹箫,过得悠闲恬淡。 相约而行三百年,他们抚琴吹箫、游遍大江南北,刀剑相击、划破层云万丈。迹星知他喜奇花异草,每到一处首要事情便是为他寻花寻草。 寒仪知他喜爱饮酒,总是偷偷为其寻找美酒。故而每当二人不约而同将为对方准备的惊喜拿出时,不免觉得暖心之中又有些许好笑。 春雨如丝,夏风炎炎,秋高气爽,冬雪粼粼。日子在平淡却又满是温情中悄然而过。二人一路东行至漆吴山,迹星一眼便喜欢上了这清雅葱郁、三面环海之地。想着他不过灵石所化,回不回魔族于他而言也不打紧,故而打算在此建了座小屋,占山为王,将此地作为他隐居之地。 寒仪也觉得此地甚好,草木葱郁,绿竹林立,泉水环山而过,若在泉眼旁筑屋定是极好的。迹星与寒仪所想不谋而合,只不过他心中所想,还得为寒仪种上大片花草,那才算圆满。 寒仪本打算以法力筑屋,不承想迹星极力反对,说:“既是为自己筑屋自然是得亲力亲为的好,这样才能将心意全然注入其中。” 如此,二人白日劈竹造屋,夜间合奏饮酒,酒致兴头便相拥而眠在草丛中睡上一宿。好景不长,二人闲云野鹤般的日子终是被寒仪那七位师父一封接一封的书信给打破了。 妖族如今仍在水深火热中,他身为妖王怎有脸面偷闲享乐。竹屋还未落成,寒仪迫于无奈谎称族中有大事相商,留下迹星回到妖族。 许是看遍人间繁华雅致,再回妖族一看,一半深谷幽林,一半干涸荒漠,处处弥漫的皆是颓靡的气息,步步向前,步步压抑。 身为妖王,他确因自身喜乐而忘了他肩负的使命和职责,亦是罪责难逃。 面对七位师父厉声严责,他愧疚难当,却也打算将迹星一事瞒了个严实。 养他成人伴他长大的老头们怎会轻信手中这枚棋子,早已暗中将他这些年的所言所行打探清楚,以妖族万千百姓及自身性命为胁着他速速拉拢迹星,共商伐天大计。 再回漆吴,竹屋已然落成,迹星不仅贴心地为他布置好了屋子,还将此前藏于袖中灵力养护的花木植在竹屋周围,虽是稀疏,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寒仪怅然看着眼前的一切,有心与他归隐,可妖族那颓靡之气与师父们的谆谆教诲总是萦绕心头挥之不去。试探问道:“身为魔尊你真愿从此归隐山林,不问六界事,任凭天族调遣?” 迹星笑道:“天族之法旨在万物共存,六界平和。如今他们也确是做到了,你我又何须再为族中之事费神,自得其乐不是更好?”说着便从袖中抽出一柄短刀,放入寒仪手中,“你不在的日子,我着实闲得慌,一时技痒却不想铸出一柄短刀,赠予寒兄,还望寒兄莫弃。” 短刀精巧,刀柄镶嵌着数颗大小不一的宝石却很是平整,刀身上俨然刻着一朵绽放的山茶花,那花似有魔力般,盯着它看上片刻,便有看遍它花开花落之感。 寒仪几乎愣住,半晌才道:“送我的?” 迹星含笑点头。 “可有赐名?” “妖瀛匕。” 寒仪会心一笑,对着迹星揖了一礼道:“当真是为我所铸,劳迹兄费心了。” 然,握着妖瀛匕的他心似铁环缠绕一点一滴正在勒紧,原本想好的话术堵在喉头说不出来。在迹星与妖族之间,他难以抉择。 且不知何时起他对迹星的情谊也不似从前那般纯净简单了,迹星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总是能牵动他的心神,回到妖族的那段日子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甚至午夜梦回,皆是一些不堪的场面浮于脑中。 今日妖瀛匕紧握手中,他更是笃定了,他对他有不一样的心思,那心思不可言,在他不知迹星心意前更不可表露出来。 此时的迹星并未察觉寒仪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何不同,一心想着花木不多的园子,道:“你最想要的似是那昆仑山中的水晶兰,不如我们去寻上几株,以法力灌养,看看它在这漆吴山能不能活。”顿了顿又道,“沿途还能移点其他珍稀花草。” 迹星的话让好不容易将心底邪念丛生压制下去的寒仪更为翻腾,他只与迹星说过一次,听闻昆仑山上的水晶兰乃世间少有佳品可惜从未见过,不承想这轻轻一言却被迹星记在心上。 见寒仪并未答话且面色有异,迹星又道:“寒兄?寒兄可有心事?” 寒仪骤然回神,道:“只觉昆仑路途遥远,不忍劳烦迹兄罢了。” 迹星噗嗤一笑,“你我既是知己,又何来劳烦一说。” 寒仪此刻更是如鞭在喉,不知该如何言说心中所想。迹星见他不语,直接上前拉住他的手腕,转眼间已踏上云端。寒仪不免有些失神,几万年来,迹星是第一个在意他喜好,在意他真正想要是什么的人。 从前他费力在妖宫植树栽花、抚琴吹箫,不过是想让妖族多谢闲情雅趣,却只迎来一众反对的声音。身为妖族苦心栽培的王,他不该将这些不入流的东西放入眼里,也不可在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上浪费心神。 而今却有人愿意为他不远万里去寻那株只在传闻中的水晶兰。可他所负使命却与迹星所求相悖。 寒仪原本冰冷的心被迹星一点点融化,与迹星相识相知,更像是为身处阴霾中的他撑起了一盏明灯,从前只觉舒心,而今更感安宁,他实在不忍坏他一片从容。 二人一路走走停停,数日已过,寒仪终是将心底压抑暂且放下,与迹星一同溪间饮酒,对月高歌,寻得奇花无数,作出曲谱百章,好不快活。 行至昆仑,漫天大雪将巍峨陡峭的石壁盖得严严实实。远远一观,原本苍翠的林木都盖上了白被不易辨识,更别说传闻中那如冰似雪晶莹剔透的水晶兰了。 寻了两日,寒仪有些颓意,然迹星仍旧兴致勃勃拉着他穿梭在茫茫大雪中,毫不懈怠。 “前方有人。”寒仪拉住向前的迹星,细细一探又道:“似是神族。” 迹星凝神一探,也觉察前方之人仙气凛然霸道,全然不似一般仙者,有此修为者定是天族四君之一,至于是谁,倒是不得而知了。 迹星淡然一笑,道:“且不管前方尊驾何人,我等只是来寻水晶兰的,若是这点方便都不给你我,就算打起来,你我还能怕他不成?” 寒仪又是一阵暖意涌上心头,不承想迹星竟不惜为他寻一株兰花而得罪天族。如此看来,若是有朝一日他迫于形势举兵攻天,迹星定会与他并肩而行。 “有理,且去会会那天族尊神。” 然,令寒仪没想到的是,他们确实会了天族战神青珩,但没打起来。不仅没打起来,青珩闻得二人来意还将他凿冰时无意间摘得的两株水晶兰送给了寒仪。 寒仪怔怔看着青珩,二人原在瀛洲见过一面,青珩为取玉石,而寒仪是看上了此地怪石异洞、叠瀑深潭之外四时有不谢之花,八节有长青之草。初见只是轻轻一瞥,二人皆是桀骜的性子,既然二族无争,全然也当对方不存在一般擦肩而过,并无交集。 而今看着青珩递上来的水晶兰,寒仪倒是有些犹豫该不该接了。 迹星见寒仪久久不动,替他接过水晶兰,向青珩揖了一礼道:“多谢青珩帝君,不知帝君在此凿冰所为何事?” 青珩回礼一笑,道:“魔尊不必客气。本君想在天族建座惩仙塔,惩戒犯下天规的神仙,也算是个告诫。” “都说神仙无欲无求,还需天规束着?”寒仪嘲道。 青珩不以为然,道:“若是尝尽人间七苦修身成仙的倒也好说,就怕那些生来便是神君神女的,不爱惜自己神族身份而失了分寸。” 迹星赞许点头,对青珩欣赏之意渐起,道:“既然收了青兄这珍贵的水晶兰,不若我二人也来帮你凿冰?” 青珩一愣,原想着让魔尊与妖王为自己凿冰甚是不妥,可看着寒仪也并无反对之意,便欣然答应了。若不是后来他二人还助青珩将寒冰送回天宫,谁能想到神魔妖三族尊者竟能齐心协力在昆仑谷底畅饮美酒,凿取寒冰。 — 遇见青珩,许是自己的劫,亦是迹星的劫,又或许是他二人共同的劫。 青珩铸剑之术远在迹星之上,且不说他的佩剑霄尘,传闻天宫还藏着一支神枪名曰封云。青珩对他二人全无戒备,直接将霄尘剑放入迹星手中供他观赏。迹星也将自己所铸噬魂剑奉上。 寒仪所铸陨神刀虽也是天下第一妖刀,可比起霄尘剑和噬魂剑来说还是逊色不少。好在寒仪百般兵器皆会,又有迹星所赠妖瀛匕防身,故而也不太计较什么兵器顺手。 “寒兄果然是千年难得一见之奇才。”青珩闻得寒仪全然不受所持兵器限制由衷感叹道。 “那是自然。”未等寒仪开口,迹星傲然道。 突如其来的夸赞让寒仪极不适应,本以为自己铸造之术在二人之下多少会引来青珩些许轻视,不承想他竟明目张胆地表示欣赏自己。妖族与天族从未交好,如今也只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境地,青珩如此,倒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二人莫要取笑我了。若是将尔等丢入凶兽横行的章莪山长大自是与我一样拳脚功夫了得。”语落,寒仪神色不明,仰头喝酒。 青珩迹星虽也是天地所化,却生在一团瑞气的招摇山和孚汋山。二人虽不知晓寒仪幼时身处何种境地,可也早有听闻那章莪山开天辟地以来便是吃人不吐骨头之地,一时间对寒仪生出不少怜惜之情。 然,这一怜惜之情反倒让他心中枷锁更甚。是啊,他倒是修得真身成了妖王,有资格与天魔二尊相聚饮酒,而那些还生活在幽暗阴郁的章莪山下的妖族百姓呢? 是以,寒仪在收得妖族传信,将毒混入青珩酒中之时,心中无比苦痛。妖族传信而来,十万大军已就绪,只需他伺机斩了青珩,天族失去战神便无力翻身,只得任他妖族宰割。 毒药入酒之时,他犹豫了。手中能让青珩瞬间毒发的药,他只放了一半。百年相伴的情谊还在,他不忍取他性命,只需将他困于漆吴无力援助天宫即可。 他也不想扰了迹星清静,只等大事做完,平定六界,再以天地共主的身份与迹星一同遨游六界吧。 没了战神领兵,天河不到一个时辰已被血色浸染,天边的云霞也成了暗红色。他杀得肆意,许久不见血腥,如今倒是再次唤醒他体内那嗜血的本性。只是他没想到,只差一尺便能取下天君性命之时,霄尘剑破空而出横在他面前,青珩安然出现。 几经交战,寒仪终是大败而归,他之所以败北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迹星。他心里所想皆是迹星安危,故而无心应战,破绽百出。 迹星不惜自己性命以转移之术将青珩所中之毒移至自身,这一事实如同一把利刃,狠狠插在他心里,稍稍一动,便是疼痛难安。比青珩狠狠刺向他腹部的那一剑更让他难受。 终是一纸降书换下了妖族众人的命,七位师父委实老谋深算,将一切后路铺好,他终还是他们手里的一枚棋子。 回妖族的路上,寒仪转身离去忍着剧痛找到迹星,看着他被折磨得变形的脸,终是在他身前留下一瓶可以暂缓毒发的药,一言不发拖着身子走了。 他周身的疼痛不亚于迹星之痛,然迹星在这关键时刻竟背叛了他,疼他几天,也是应该。 五日刚过,寒仪心中仍时刻记挂着迹星,可因伤势过重又动弹不得,想到青珩必定不会薄情寡义对迹星放置不管,又有几分安心。 可一想到二人就此朝夕相对又让他十分恼火,不顾众人反对强撑着身子将自己腰间脊髓取出,为迹星炼制解药。 狰之髓可解世间奇毒,但取髓之法过于残酷,加上狰本就是上古凶兽,除非自愿,他人全然不可近身半分,狰髓也是极其难得。 寒仪生生咬断三根兽骨,汗水浸透了衣衫才将脊髓取出,又费了万年修为将解药炼制而成。 再见迹星,他已是瘦骨嶙峋。奄奄一息坐在泉边,原本圆润修长的手指如今指骨凸显,却还想着抚琴。看来青珩还未想到办法为他解毒。 寒仪静静站在他身后,心痛不已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打算放下解药便走,不料这一愣神倒是让迹星发现他所在询问他伤势如何。寒仪不想多话,终还是被迹星有气无力的声音给留了下来。他纠结懊恼,他痛彻心扉,若非寻那水晶兰,若非遇上青珩,若非与青珩交好,他二人是不该受此折磨的。 然而迹星不知,为了他心中所谓的大义,妖族现在身处怎样境地。更是不知自己冒了多大风险为他取髓炼药,临行前还担心自己毫无血色的脸吓到他,将一直以来所着的玄色衣衫换成了白色。 迹星不懂,他的心中始终有比自己更为重要的东西。譬如六界,譬如青珩…… 青尘意 第72节 寒仪心中委屈、苦痛一瞬间爆发出来。想着迹星将他二人所铸妖器悉数交予青珩,而南天门一战,青珩又收走了他的陨神刀,他心神崩溃,伤势未愈加上强行取髓让他再也支撑不住,嘴角溢血。 迹星想要为他疗伤,也被他拒之千里。然而迹星还是察觉到了寒仪所伤皆是因为不顾自身为他取髓炼药,心中愧意更甚。多方劝导无效,迹星见寒仪一心与自己决裂,一时间万念俱灰,再无生念。 “我知你此生都不会原谅我,我亦无颜服用你取髓而制的丹药。此恨难消,那便让我以命相抵吧。” 这是迹星最后对他说的一句话,也是一直缚在他心里的一句话。 青珩前来索命之时,寒仪才得知迹星所言并非气话,他当真在他离开后断了琴弦,以毕生修为将元神震碎,从此消散世间了。若说以真心可以换真心,寒仪觉得自己以真心换来的只有无尽的悔恨和遗憾吧。 心灰意冷的他捏碎了早已为迹星炼制好的第二瓶解药,借着与青珩缠斗之机将妖瀛匕插入自己胸膛,迹星已去,他徒活世上也没什么意思。 寒仪虽是身死,可元神还是被青珩保了下来,置入白玉棺中,封印在了昆仑裂谷之中。还在那一亩三分地为他种满了原在漆吴山上所见的奇花。 本以为前尘往事随着青珩的封印就此埋在昆仑白雪中,不承想天意弄人,他自戕时遗留在昆仑梅树上的一丝血气钻进了九尾狐后胎中隐在其子奕殊体内。 寒仪的元神时常飘荡在白玉棺上看着青珩为他种下的一地奇花,怔怔出神。既是恨毒了自己又何须为自己做下这些事,天族之人着实让人摸不透。 想累了他便隐在花丛中酣睡,若非闯入的妖族女子,在他的白玉棺上设下了禁术破魂阵,随后又有一男一女闯了进来,他许能在昆仑山下安然数十万年。 闯入的女子极为眼生,以一身与青珩相似的气息来看,八成是他女儿。而闯入的男子就令寒仪十分诧异了!身材样貌与迹星一般无二,却也一身尽是青珩气息,且那女子又唤他哥哥,莫不是迹星已然转世,还成了青珩之子? 寒仪望着他一阵出神,还没将始末想个明白,他二人已被破魂阵所伤。寒仪想要救他,可自己不过是个虚弱的元神,完全无法靠近仙气凛然的他。情急之下,寒仪企图强行冲破封印,不想竟意外唤醒了藏在奕殊体内的那抹血气,指引奕殊前来相救。 奕殊的出现让寒仪又惊又喜,心中陡然燃起来强烈的复生渴望,他急切地想知道这与迹星一般无二的男子到底是谁?是迹星归来?还是当初青珩骗了自己迹星并没有死? 因奕殊前来只为救人,故而来去匆匆。寒仪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走了。二次见他,是他回来寻那一地奇花,又与那名叫寒芷的妖族女子再度相遇。寒仪未做他想,以那丝血气为引,趁着奕殊想要杀掉寒芷之时,神不知鬼不觉地便将元神置入了他体内,从而也得知了迹星这一世的点点滴滴。 奕殊的身体,他用起来极为适应,特别是那与自己七分相似的长相和相似的爱好,令他更是满意。唯一不满的是这一世的迹星成了青珩长子,更为不满的是,他身边还有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 寒仪又妒又恨,每每看到兄妹二人亲密无间的场面,只得强压着一颗将青樾掐死的心。所幸奕殊也因妹妹芙月之事对青樾怀恨在心,正是这一抹恨意让寒仪有机可乘,步步为营设下重重算计,取得风火雷电四珠,解开了青珩为自己设下的封印。 最终就连奕殊在他强大妖气的吞噬下,元神也陷入了永久沉睡之中。 寒仪所做一切,本以为天衣无缝,不承想在盗取雷电二珠时,从为青珏设下的幻境中看到了他心中所爱之人,非青樾,而是魔女栀瑶,令他再度失了方寸。 本以为除掉青樾,囚下宛音,他最终还是他的。不承想,他对自己一再忍让只不过是兄弟之间的情谊罢了。 爱而不得,甚是苦哉。酒入愁肠,他终是放弃了奕殊的身份,摧毁了一切身份掩埋,回到了妖族做他的妖王寒仪。 妖族历经大劫,连殒数千精锐几员猛将,此时迎回上古时期的妖王自是欣喜不已,且还是占着九尾狐族帝君身子的妖王,法力更甚不说,九尾狐族秘术,他也全部习得,攻天之事再度提到案前,这一次,他想要的不止是地界,更要夺回他的迹星。 然而他始终高估了自己,南天门一战他本是胜券在握,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前世迹星将他二人所铸妖器全数赠与青珩不说,更是在赠予自己的妖瀛匕上,种下了天火印。一时间寒仪心沉冰窟,他倾心以待之人,他宁愿自戕也要随他而去之人,竟早已对他起了提防之心。还是说,于他而言,青珩才是他的知己? 青樾及时杀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本欲灭了天族,取了那魔族女子性命,不承想他虽让天族元气大伤,自己却也没讨得半分便宜,还让那魔族女子侥幸活了下来。 归魂谷一战他故意为之,其目的便是要毁了青樾心神,明知有青珏在栀瑶死不了的情况下,他还是以声东击西之法,将栀瑶打伤再将幻术置入她心中,只为让二人离心。终究,他还是低估了青珏对她的情意,也高估了青珏对自己的情谊。 他一生所求,终是一场大梦。无论是漆吴山的竹屋、昆仑山的水晶兰、与他一同抚琴吹箫的迹星,都因他的一念之差,失去了。 归魂谷失利幸得翀苍相助,他再次逃出生天,本欲就此不争不斗隐居昆仑裂谷之下抚平心中疮痍,不承想再次踏入凡间想要将前世与迹星所行之路再行一遍时,遇上了带着青樾气息的凡人。一时间他体内压制已久的杀意再次被唤醒,将那凡人抽筋剥皮不说,还毁了青樾在他身上留下的气息。 杀戮过后,苦心压抑的情意更甚从前,想到还未尝过他这一世最爱喝的梨花醉,他踏入了汋水城。果然酒香醇厚,梨香逸然,他躺在竹筏之上随水漂流,两岸垂柳依依、灯火阑珊,恣意间却再次撞上了那两双大而纯净的眼睛…… 昆仑山的大雪终究挡不住寻人心切的青珏,看着此生最要紧的两个人被他强行剥离元神,青珏只觉前尘往事再也没有任何意义。而寒仪却还守着那一份执念,直至胸口被霄尘穿破,他也从未想过要取他性命…… 寒仪的白玉棺终是在百鸟悲鸣中慢慢沉下昆仑深渊,那些莫须有的情愫痴缠心间化作执念,最终可得不过是天地间一缕青烟,似来过,又似从未出现。世间最不可得之情字,最终还是应了那句:轻则伤筋动骨,重则灰飞烟灭。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我会写好一章再更一章,所以可能2—3天一更。追更的宝贝们辛苦了! 第108章 番外二:至竺渊 竺渊生来便有一个贵不可言的身份——天君长子。那时六界和平,天族正值鼎盛之期,他父君整日没什么事便拉着圆乎乎的他在满园紫葳木下逗乐,养得也比较随性一些。 彼时的天族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便是四神宫的长子年满千岁便可到玉清幻境跟着元始天尊学习典籍经册、修习法术。而如今的他,不过五百岁,还能在父君怀中潇洒五百年。 竺渊之上还有一位长他三百岁的兄长,晹宸宫的青珏神君。之下还有两位弟弟,一是烨宁宫的奕殊神君,小他二百岁。另一个则是刚刚降世的极乐宫翀苍神君。 因还未习得腾云之术,四宫孩儿相见甚少,竺渊只在四君聚首商榷要事时见过青珏几次,那清瘦高挑的兄长一身凛然之气,难以亲近,故而也只远远躲在花木丛中看着并未靠近。 第一次与青珏有交集,是在他的千岁宴上。那日前来赴宴的仙者很多,琉璃台最高处坐着他的父君母后,左右两边坐着的是青珩帝君夫妻、迦南帝君夫妻和辰泽帝君夫妻。下首坐着的就是天族四个身份最为尊贵的小童,也就是他与另外三名神君。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青珏从小便不爱吃东西,若不是青珩帝君变着花样哄着,他可以几日不食。他与青珏同坐一桌,看着一桌子珍馐青珏却不动筷,有些为难。 竺渊想动却又觉得兄长未动而他先动了有失礼数,便道:“兄长不必用膳吗?” 青珏冷冷答道:“嗯。” 竺渊一怔,“兄长不过一千三百岁,竟能做到餐风饮露、不食五谷荤腥了吗?” 青珏神情依旧冷淡,道:“嗯。” 如此,竺渊也不好再开口搭话了,既然他不吃,那自己也无需与人分食,也是好事一桩。可母后自小教导自己需得长者动筷自己方能动筷,若是他不吃而自己动了,不是丢了长乾宫颜面? 竺渊将拿起的玉筷又放了回去,瞬间泄气。 青珏看着悻悻坐着的竺渊,问道:“你怎不吃?” 竺渊声似蚊蝇,“兄长还未动筷,我...我不敢吃……” 青珏眉头微蹙将竺渊上下打量了一遍,郑重其事道:“今日,是你的生辰宴。” …… 竺渊愣神片刻才反应过来,对啊!今日他才是老大! 青珏看着这呆头呆脑的胖小子握着玉筷大快朵颐,嘴角不着痕迹地扬了扬。 二次相聚,是个难得四君议事还带着一家大小的闲散日子。帝后们带着儿子与天后齐聚瑶池旁的后花园,茶酒点心一应俱全。 竺渊想着不日也要赴玉清跟着元始天尊学习道法,与青珏更是日日相对,便打算邀他一起赏玩自己新得的宝贝——可随他心意自由变幻的摇椅。可瞧着青珏那冷淡疏离的模样,从头到尾只贴心地为他母后剥葡萄并未正眼瞧自己,竺渊将鞋袜一脱,傲气地翘着小脚坐到一旁啃起了桃子。 却不想青珏这招不仅讨了他自家母后欢心,更是让其余三位母后羡慕不已,定要自家孩儿跟着青珏以其为榜样好好学习。 竺渊看出青珏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又不好拒绝的模样顿时心生好奇。青珏兄长是要作甚?难不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事? 母后发话,自己哪有不从的道理,竺渊内心十分欢喜,却又不敢浮于面上,悻悻收起摇椅,慢慢挪到青珏身边,等待青珏安排。本想牵着他的袖子以示友好,不承想他竟冷冷瞟了自己一眼,也罢,这戏不做也可。 迫于无奈,青珏在瑶池漫无目的地转了一个时辰,竺渊、奕殊、翀苍也跟在他身后一起转了一个时辰。三人皆是累得不行,奕殊和翀苍首先逃离这是非之地,惟他一人留下了。 他也想逃的,可这一逃无疑失去与青珏亲近的机会了,四神宫既是同气连枝,他作为天君长子,自然是要将这份情谊无限延续下去的。且兄长还是战神嫡子,将来术法修为定在自己之上,与他交好自然是多了一个后盾。再说了,青珏如此定是还有秘密。 是以,竺渊做出了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陪着青珏“静修”。不承想青珏竟真的信了自己,带着他去了广寒宫偷兔子。 偷盗一事乃天族大忌,看着广寒宫白兔成灾,竺渊也顺手薅走了两只。初次盗兔过程虽无崎岖,可结局却是意料之外。偷完出来就被奕殊抓了个正着,而奕殊身后还跟着个“童言无忌”的翀苍。 竺渊已经想好该受何等处罚了,不料青珏出其不意,将他二人拉下水中,从此结盟。 自此以后,偷兔子、偷蟠桃、摸鱼抓虾等大事小事他等一一做下却又做得滴水不漏。竺渊也渐渐忘了自己身份,成了青珏的跟班。学堂跟着,散学也跟着他回晹宸宫,直至夜幕降临才由天将护着回长乾宫。 奕殊、翀苍还未到入学的年纪,二人整日无聊,却也只得在两位兄长休沐的时候才得以到晹宸宫一聚,故而每次相聚必是一场精彩的大戏,青珩也早已习惯几人打闹不休,只要不惹出大乱子,他皆是不闻不问,让他们随性而为。 好景不长,青珏非青珩帝君亲生一事如晴天霹雳,劈得青珏性子大变,竺渊也甚是心疼,纵然他有此奇遇又因此事困扰心间也着实让人忧心。 青珏消沉的日子,他也跟着伤怀许久,既想帮他排解,又想将此事掩过去,无奈自己就算是天君长子却还没有那般手眼通天的本事。只能每日拉着奕殊、翀苍在晹宸宫上演一幕幕滑稽之戏,逗青珏一笑。 好在此事终由四宫帝君联手压了下去,但青珏却如瞬间长大了般,再也没带着他们“祸乱宫闱”,而是天天压着他们潜心修行,且比父君母后还要严苛百倍。 待翀苍也踏入玉清幻境开始与他们一同修行的时候,青珏已然成为元始天尊座下最为得意的弟子,道典佛经一点便透,法术更是修习一遍便能熟识,只是性子愈发冷清了,终日面沉似水不见一丝波澜。 反观竺渊,终日嬉皮笑脸,课业还不如在他之后入学的翀苍。以至于在师尊命他四人下界除凶兽的时候,青珏一人诛杀梼杌,竺渊、奕殊、翀苍三人诛杀穷奇。 天君自看出儿子与其他三子之间的差距,故而年少时放任其心性的心思也没了,每日玉清归来,还得留在书房习上两个时辰才得以解脱。 竺渊倒是不以为然,反正四宫情同手足,纵使自己逊色几分也不打紧。可抵不住父君醒神鞭在手日日立于案前陪他苦读。 不到七日,他已是拖着一脸疲态赴玉清听学了。欢声渐逝的竺渊终是引来了青珏些许关注,青珏问道:“怎的近日见你宛如一入暮老者,周身全无生气可言。” 竺渊怅然睥了他三人一眼,顺势趴倒案前,道:“都怪尔等过于优秀,以至我每日苦读到子时,卯时又起,没死已经是好事,还计较什么仪态。” 青珏挑眉道:“既然如此,那也只得苦了你了。” 竺渊抬头,苦涩一笑,道:“怎的不给半分宽慰吗?” 奕殊淡然翻阅竹简,道:“反正死不了,无妨。” 翀苍闻言将笔记递上,道:“要不然将我的笔记借予兄长?” 如此,于竺渊而言更是奇耻大辱,愤愤收下笔记,咬牙切齿道:“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自此以后,竺渊每日带回的不仅有翀苍的笔记,还有青珏的和奕殊的,然而,日日挑灯夜读吸收了三人笔记的他,千百年来依旧还是垫底。 垫着垫着,也就习惯了。就算在他们四人中垫底,却也胜过一众仙者了。竺渊想着与其庸人自扰,不如躺平接受现实,反正他还有弟弟梓渊,这储君之位,自然是聪慧过人的弟弟更为合适。 然而,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弟弟的顽劣比他更盛。时常逃课游历不说,课业更是一塌糊涂。仅七千岁腾云之术还未精通就敢贸然下凡,更是与一小妖上演了一出旷世奇恋,且为了那小妖毫不顾忌身份,被押回天宫后整日裁衣缝纫、调脂抹粉。纵使他有绝世容颜且天资不凡,这储君之位也不可能落在他身上了。 竺渊深知天君之位早晚得落到自己身上。他不想接,可真到那天他又不敢不接。他不想做太子,更不想做天君,只想跟在青珏身后,与他把酒言欢,听他差遣。 — 紫葳花影斜月色,碧空薄雾绕白墙。 竺渊未能得偿所愿,父君离世后不久,还未熬到飞升上神的他就得承下天君之位。本以为得上苍怜悯只承了三十六道天雷,不承想欠下的九道天火在他三千年后飞升上神历经八十一道天雷时一并将他给燃了。 作为天族四君最晚飞升上神的,竺渊深感没被雷劈死,已是神生大幸,当然其中少不了青珏鼎力相助。故而当他刚历完劫只感自己半身不遂便又被一众仙者将娶妻一事提上日程时,他甚是懊恼,时常徘徊在暴怒边缘。 为何要娶?非娶不可吗?漫长神生他就不能与青珏相拥而过吗? 猛然闪过的念头将竺渊惊得后背发凉。且那念头就如魔咒一般紧紧将他的心绾了起来,久思不解。难不成他对青珏起了不纯的心思?还是说他才是有断袖之癖的那一个? 他不敢想下去,也不敢与旁人说起。更是为了掩饰慌张不情不愿应了与东海大公主岚依的婚事。然而这一应承,又让他陷入了苦痛纠结之中。 娶吗?现下只能娶了吧,若是退婚,那无辜女子日后如何自处?可若他所爱之人真是青珏,又娶了旁人,那他心中可还畅快? 故而,当婚期初定时,他独自在瑶池边上圈下结界,饮了四日酒。 四日,他将过往细数了一遍。确然数万载相对,他对青珏生出了不该有的情愫,若说只是兄弟之情,他也不会在青珏受伤时对师尊破口大骂,更不会在自己父君水晶棺前莫名觉得他耀眼。 想到自己当初所受的醒神鞭,看来是责打过轻,没将他早日抽醒。若能早日正视自己的心意,也不至于累及无辜。 烈酒入喉,醉意不见半分,倒是越喝越清醒了。清醒到看着青珏缓步而来,他竟起了将他打晕一起私奔的念头。可瞧着自己不及青珏一半的法力,又不免自嘲,配吗?不配。 既已应承,大婚自然避无可避。竺渊从未见过岚依,只看过画像,也闻得她素有贤名。于天族而言,自是最完美的天后了。于他而言,亦是最合适的妻子。 特别是大婚当日,他携岚依对主婚人青珏说的那句话,句句发自肺腑。岚依心思单纯,自然也未想到那处去,只觉他们兄弟二人感情颇深,于天族于六界而言都是好事。 可在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洞房之夜,竺渊掀了盖头喝完合卺酒后便一动不动地在一旁呆坐了一宿,令岚依心中生出些许不安。思来想去这些年与他关系甚密的惟有青珏,加以今日主婚人青珏那一身正红色喜服和竺渊那句令青珏险些失态的话,更是让她心中有了些猜想。 岚依自是聪慧之人,竺渊未动,她也未言一句,陪着端坐一宿,心中再是波澜,面上也未见半分不快。待天边隐见鱼白,她才柔声询问竺渊可是不适?是否需要自己先行退下,让他好生休息。 竺渊自知新婚之夜将岚依晾在一旁甚是不对,可自己还未将心意全然想明白之前是不愿与她亲近的。本以为自己这番行径定会惹得岚依不满心生怨怼,不承想一夜未语的岚依出言并无责怪之意,反而体恤他是否因刚成婚一时而不适应身旁多了一个人。 青尘意 第73节 看着岚依柔情似水的眸子,竺渊愣神半晌才道:“多谢夫人体恤,身旁骤然多了一人,本君确有不适,几日便好,劳夫人费心了。” 岚依微微将头转向一旁,目中柔光点点,道:“初见便是婚宴,自然有诸多不适之处,妾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引得夫君不快,多谢夫君体恤。”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双玉手叠放身前,我见犹怜之态令竺渊更是愧疚难当,猛然想起她也是仅凭一张画像便从了父母之命不远万里嫁入九重天宫的,更是为了他这初次见面之人揽下了天后之责。 竺渊一时不知再说些什么,轻轻握了握岚依的手又立刻放开,道:“以后这便是你的寝殿了,无需挪动。你先休息一二,本君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神仙活得久了自是什么稀奇事儿都能看到,新婚夫妻衣着整齐,穿戴与前一夜无异的却是头一遭。竺渊推门而出的时候不仅惊呆了一众仙娥,连长乾宫的掌事仙官迟熠都愣了好一会儿。 看着竺渊远去的身影,岚依的贴身仙娥绿荞忙不迭踏进殿内想要安慰自己主子。不承想岚依淡然坐在床边,神色如常。 绿荞上前问道:“公主,您……可还好?” 岚依浅浅笑道:“有些困了,我想睡一会儿。” 绿荞看着岚依妆发依旧,心疼道:“让您受委屈了。” 岚依瞧着绿荞比自己还委屈的模样,安慰道:“别多想,伺候我睡会吧。” — 这厢竺渊一身舒然出来,也是免不了被迟熠唠叨两句,细细一想,自己确然对不住岚依,便着迟熠挑了不少珍宝珠钗给岚依送去,以保全她在长乾宫的颜面。 月上云梢,竺渊再次踏入岚依所居幽兰殿,她已然褪去一身红衣,着一身妃色轻纱,如瀑般长发也随性散落肩上,斜倚窗前望月纳凉。 竺渊示意仙娥退下,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将手中一叠红枣糯米糍递了过去。岚依瞟见自己心爱之物自是大喜,顺势接过正欲细品才瞧见为她递上糕点的是竺渊。 竺渊扶起仓皇行礼的岚依,道:“你我夫妻,不必多礼。” 待岚依坐下后,又道:“迟熠说你不是很喜欢珠钗首饰,本君便向你的随侍仙娥打听了一下你的喜好。这红枣糯米糍是翀苍做的。他的手艺素来最好,你且尝尝合不合口味。” 岚依不敢相信自己所闻,一时愣住,半晌才道:“这是夫君特意请翀苍帝君为妾做的?” “嗯。”竺渊道,“本君面前不必谦称,你在东海如何,在长乾宫便是如何,不必拘束。” 岚依又是一愣,“妾身负天后之责,自是要为众仙做出表率才是,绝不可忘了规矩。” 竺渊淡然道:“你是天后,规矩你能立得自然也能废得。天族繁文缛节颇多,有些早该废止了。你既为天后,此事上还劳你费费心神。”未等岚依回过神来,竺渊起身匆匆告别,“早些歇息,本君明日再来看你。 ” 如此,竺渊接连两日来陪岚依说话,却从未留宿。归宁之日也是该有的礼数、派头都有,然,归来之后,仍只将岚依送回幽兰殿又径直回了他的弘葳殿。 看着两位主子淡然处之,倒是让迟熠与绿荞有些急了。成婚三日他二人相敬如宾,倒是一副和睦美满的景象,可三日还未同房的,恐怕也只他二人了。 回宫路上,迟熠旁敲侧击道:“近日难得闲暇,天君何不宿在幽兰殿?” 竺渊驻足片刻,道:“不妥。” “有何不妥?” 有何不妥竺渊自是无法言说,三日相处下来,岚依确如传闻所说温良恭俭,他也颇为欣赏。可他心魔未除,又怎能仗着夫妻之名辱没了她。 绿荞也多次暗示岚依将竺渊留下,可岚依总说不急,既要得他倾心,又怎能惹他生厌? 绿荞并未看出竺渊哪里厌恶她,可主子既然这般说了,定是有她自己的道理,毕竟夫妻二人之事岂是旁人能插手的。 岚依不留,竺渊不宿,只不过竺渊每日停留的时间慢慢拉长,从与她谈经论道,听她抚琴弄磬,到闲话儿时趣事,谈及过往,日子过得甚是恬淡。直至一日酒意上头,竺渊屏退左右,黯然问及岚依若是男子爱上男子该如何。 岚依愣神片刻,久久望月不语,竺渊的心也沉了下去,连声道:“随口一问,不必介怀。” 岚依浅浅放下酒盏,缓声道:“爱了便是爱了,若是两情相悦自是最好。若只是一厢情愿,不如退后半步许他一世清宁。” 竺渊怔怔看着岚依,手中酒盏不慎滑落,水花四溅亦如他此刻的心境。原来自己的心意她全都知道,只是从未想过揭穿自己罢了。那只能隐于暗处的情愫本就不该因一己之私而扰了他人清静。 岚依静静看着竺渊,又道:“世间情爱皆该如此,莫要因执念难为他人生出邪念才是。” 那夜踏出幽兰殿时,竺渊顿觉轻松,压在心里许久的事也慢慢释然了。正如岚依所言,许他一世清宁才是最好的。 碧空如镜,长乾宫里的紫葳木经久不衰,而幽兰殿的墙角道旁却又多了五色绣毬。因何而来,岚依心中明了,自是那细细打听她喜好之人所为。 看着竺渊手捧糍糕迎光而来,她知道,他夫妻二人愿舍命相护之人于她而言再也不是威胁。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祝我的宝宝们女神节快乐!今日请守住自己的钱包,切勿过度消费!愿你我都成小富婆! 第109章 番外三:至翀苍 翀苍此生最大的痛就是没做成晹宸宫青珩帝君的养子,他自小便对吃食情有独钟,特别是青珩所做的兔子肉更是为他原本寡淡无味的神生打开了一道新的大门。 故而那日墙角听得青珏非其亲子之时,他按捺不住心中激动,不顾一切挂在了青珩大腿上,求青珩收自己为养子。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留在晹宸宫让青珩为他做饭了。 没想到他的眼泪与真情实意没换来青珩的半分动容,倒是让他老爹将他揪回极乐宫饿了好几天。有命活下来全靠奕殊每日来看他,偷偷给他塞了不少吃食。 明明大家都是独子,自己的父君竟如此狠心。是以,辰泽帝君为他解了禁足之时,他又丢了脑子,叉着小腰对他父君大喊道:“说,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将辰泽气得七窍生烟。 若非母后死命拦着,这顿毒打,估计跑不了了。 自那以后,翀苍便多了个爱好,就是庖厨。除却每每到晹宸宫熊抱青珏之外,他总是偷偷躲在东厨看青珩切洗做饭。被青珩发现了,又仓皇逃跑。 直至一次被青珩拦下,甚是严肃地问他:“可是要学庖厨?” 翀苍被青珩气势吓得连连摇头,又匆匆点头。 本以为会被青珩丢回极乐宫,不承想他竟将一把锃亮的菜刀塞进了翀苍手中,道:“既然喜欢,就来跟着本君学,要学庖厨先练刀法,你今日便从切萝卜学起。不过此事不可告知你我之外的第三人,特别是你父君。他会扒了你的皮。” 翀苍看了看手中的菜刀,又看了看自己那一身皮,觉得这身皮还是挺好看的,可千万不能被扒了,急忙点头应承,立刻拿起一根萝卜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 自此,翀苍到晹宸宫玩耍时总会失踪那么一小会儿,溜到东厨跟着青珩学庖厨。 青珏眼中只有精进,竺渊眼中又只有青珏,日子久了也只觉得翀苍不过是年幼好动,让他自得其乐也是极好的,自然也不会深究他到底去了哪里。而奕殊母后妙心与他的母后若兰自幼交好,更是同年嫁入天宫的,故而奕殊也对这个喜欢以熊抱挂于旁人身上的幼弟上心了几分。 见翀苍失踪的次数多了,奕殊也会寻个借口离开去寻翀苍。直至寻到东厨,看到翀苍在那一本正经地颠勺,他哑然失笑。既是喜欢,光明正大做不就好了?何必这般藏着掖着。 翀苍发现奕殊看着自己之时,甚是窘迫,极力求奕殊不要告诉别人。 奕殊不以为然,一副很是为难的样子,道:“日子久了总归是会被人知晓的,既是真心喜欢何不坦然待之?” 翀苍摇头叹息道:“我父君不会同意的。青珩伯父也说过,赤金麒麟族只我一子,且族中规矩比其他三族还多,若知道我不务正业只喜庖厨,定会将我禁足宫中不得外出。” 奕殊闻言甚是赞同,道:“青珩叔父所言甚是。放心吧,我不与旁人说,以后你若做出什么好吃的了,得先给我一份。” 翀苍自是欢喜,急忙捧起一盘他练习了几次才有所得的椒盐兔肉到奕殊面前。奕殊浅浅尝了一口,大为称赞,简直和青珩做的一模一样。 从此,翀苍更是信心倍增,凡出精品必然给奕殊送上。又依据他的口味专门为他做了几味糕点。其实奕殊与青珏相同更喜餐风饮露,只是对翀苍所作才另眼相看罢了。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翀苍仍记得他正锅铲飞旋甚是肆意之时被他父君撞破了,声势之大引来三位兄长挡在他身前为他求情,奕殊更是不顾长幼尊卑为他出言顶撞。 他说:“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奕殊自是知晓叔父爱子心切,可翀苍虽是极乐宫储君,也是他自己。万物皆得其法、行其道,只要不悖天理,喜庖厨也无伤大雅,为何要加以阻拦。还是说于各位父君而言,我们都该如青珏兄长一般,才能讨得诸位叔伯满意?才能使得众仙满意?那可有人问过我们可否喜欢?可否满意?青珏兄长所长并非我等所长,而我等所长也非青珏兄长所长,四宫既是同气连枝,为何不能取长补短,各有所长?” 奕殊一言,掷地有声。为翀苍换来了庖厨自由,却也为他自己换来了禁足之祸。迦南帝君以他不敬尊长为名将他罚入蓬莱山幽帘洞关三月禁闭抄经百遍。 此时还未习得腾云之术的翀苍私下求了青珩带着他来看过奕殊几次。青珩心疼两儿,不惜使用术法为奕殊造下一个能自由拿取的食盒。食盒一头通向极乐宫翀苍寝殿,只要翀苍将饭菜做好放入食盒中,念下法诀,奕殊这头便可取出食用。 是以,奕殊被关了三月禁闭,反而面色红润、身量见长。其他三君岂有不知之理,只是碍于情面又出于心软,不便多问罢了。待他回到天宫之时,他母后腹中已然为他添了一个妹妹。 经此一事,翀苍对奕殊的感情愈发深厚。青珏总与竺渊同行,而翀苍也时时跟在奕殊身后。俯世清修几万载,于翀苍而言,三位兄长、三位弟妹都很好,但最好的仍是奕殊。 也正是此情蒙蔽了他原本澄明的心,以至于在司风殿一片血腥中探得奕殊气息时,他震惊异常却也选择了遵从私心将其隐瞒。他只觉得奕殊兄长做任何事,都有他自己的道理,自己也该信他,从而忘却了自己九天帝君的身份。 世间诸事大多逃不过因果二字,有因必定有果。芙月跳下诛仙台奕殊性情大变他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既然选择为芙月复仇,那自己也没理由阻止。为何要阻止呢?当初芙月跳下诛仙台也未见其他兄长加以阻止。只要那血雨腥风不祸及六界,他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世间之事从来都是怕什么来什么。直到最后一刻,他才想明白了,就是自己的一再包庇纵容,才使得他最为敬重的奕殊兄长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青珏沉棺那日,百鸟百兽是受他召唤齐鸣为奕殊送行的。既是大过,必有重罚,若细究起来,自己也是难辞其咎,余生只望自己真正能修得一颗公平心,不偏不倚。 第110章 番外四:至梓渊 梓渊降世那年六界风调雨顺,天边的七色烟霞耀眼非常,瑶池中芙蕖盛放,长乾宫更是百鸟环绕、蝶舞翩翩。天君自是认为此乃天选之子,故而取名梓渊。 可偏偏梓渊幼时便与其他四子不同,生得白嫩可爱,更是凤目长睫樱桃小口,媚骨天成。穿上女装更是比天族第一美人芙月还要俏上几分。 绝世美貌于梓渊而言更像是负累,不仅惹得各宫女仙为之癫狂,更是被那自负美貌的芙月时常刁难。他不喜留在天宫,更不喜到玉清幻境听学。苦苦熬到了七千岁,终是在四宫皆受不住晹宸宫刚降世的神女青樾哭声折磨时,偷偷溜下了凡间。 拿到他父君令牌的那一刻,梓渊兴奋异常。父君闭关三百年,母后随侍在旁,兄长整日追着青珏兄长跑自然也是无暇顾及自己的。若不趁此时逃离天宫畅游六界,往后只怕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大摇大摆走出南天门,梓渊的心异常舒畅。随手招来一片祥云,一跃而上,躺下之时只觉神清气爽。然而梓渊还是高估了自己,还未尝尽与云霞共舞、与白鹭齐飞的滋味,他就从祥云上狠狠地摔了下来,险些使得一棵参天巨树折去大半。 这一摔,没摔疼。梓渊觉得凡间过于美好,不仅风景秀丽,连地板都比天宫的柔软不少。梓渊忍不住拍了拍身下柔软的地面,不承想这一拍,一惊天动地的哭声从身下传来,将他吓得一激灵蹦了起来,定睛一看,原来他方才压着的竟是一只小蛇妖。 这小蛇妖看着已有千年道行,可仍拖着一条长长丑丑的尾巴,更是因为脸着地而满是泥浆,混着眼泪完全看不出她是何模样。 梓渊自知有错连忙将她扶起,施法将她一身泥水去除后,小蛇妖还是痛哭不止,梓渊这下彻底无奈了。若是他有办法能哄女娃的话,也不至于被青樾的哭声吓得逃窜凡间。不承想好不容易逃离了青樾的哭声,而今又惹了一条哭声堪比青樾的小蛇。 “小妹妹,别哭了好不好?是我错了。”梓渊连声道歉,小蛇妖不为所动。 看着这清秀的小哭包,梓渊本欲遁地而逃,可转念一想又觉若真如此那便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莫说他是天君之子,就算只是凡人百姓也断不可将女孩子弄哭了便仓皇逃走。 梓渊连连行礼道:“姑娘,求求你别哭了可好?不若我请你吃糖人好不好?” 小蛇妖抽泣着答道:“我...我道行不够,尾巴还在身后,怎么去镇子里买糖人啊?” 其实小蛇妖很爱吃糖,可身后一条长长的尾巴怎么也隐不起来,也曾多次尝试到镇上买糖吃,可都被镇子里的人拿着农具赶了出来,只得夜间显出真身去糖铺里偷糖吃。 梓渊看着小蛇妖身后那条尾巴,确实碍眼,好歹自己也有七千年法力了,不如试试能不能将其尾巴隐去。梓渊席地而坐,拉着小蛇妖也坐了下来,身上瑞气渐渐腾起,翻指捏诀间,小蛇妖身后的尾巴也一点点消散。直至他额间堆满细汗,那条碍眼的尾巴终于消失无踪了。 小蛇妖看着自己如今真如凡间女子一样,再也没有长尾跟随了,兴奋得又蹦又跳。 “姐姐,你为何生得如此好看?” 梓渊听她称自己为姐姐,虎躯一震,自芙月在他千岁宴上揭穿他着女装一事后,他便十分厌恶别人将她认作女子。如今又被这初次见面的小蛇妖认作女子,心中难免有些怒气,可想着原是自己不对在先,也不好发作。 且这丫头长得精灵可爱,若是再将她吓哭也甚是不妥。是以,梓渊揉了揉小蛇妖的脑袋,柔声道:“小丫头,叫哥哥,给你买糖人吃。” 小蛇妖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身姿柔美、眉眼绝世的仙者竟是男子,不由得目露痴迷之态,“世间竟有长得这般好看的哥哥吗?” 从前有人夸自己貌美,梓渊只觉烦闷。而今听着小蛇妖软糯的声音,反而有些得意了。 梓渊泰然点头,小蛇妖又甜甜唤道:“美人姐姐,不!美人哥哥,我可以一直跟着你吗?我也想跟你一样貌美。” 梓渊轻轻点了点小蛇妖的鼻头,道:“可以啊!不过你得听我的话。” 小蛇妖自是爽快应允,在她还是一条丑丑的小黑蛇时,蟾蜍婆婆曾经告诉过她,要想长得美一定要与长得美的生灵结伴同行,当她听完蟾蜍婆婆的忠告,看了婆婆许久,向婆婆揖了一礼便远远跑开了。既是如此,现在遇到了这般美貌的哥哥,自然是要稳稳抱住的。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绮若。” 青尘意 第74节 “好,绮若。我叫梓渊,以后你就跟我混了。我带你去买糖吃。” “好!”绮若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尖牙。梓渊顺势摸了摸她的小嘴,尖牙瞬间消失了。 梓渊宠溺笑道:“莫要把这可爱的小东西让别人瞧见,哥哥会不高兴的。” 绮若又是甜甜一笑,“好!” 人间三月,万物复苏。洁白的玉兰花瓣衬着绮若绯红的小脸,在梓渊看来,那便是人间最美的景色。 梓渊顺势牵起绮若的手走向小镇,看着眼前形态各异的糖人,绮若愣住了,她原只想要一只小兔糖人却险些被人打断了尾巴。而今尾巴没了,买糖人的老板更是满脸堆笑问她要哪个,梓渊也温柔地催促她挑选,她反而不知道该选哪个才好。 梓渊见她犹豫不决,递过银钱道:“既然选不出来,那便全都要了。” 绮若诧异地看着梓渊,“真的可以吗?” 梓渊畅然一笑,道:“当然,你喜欢便好。” 绮若手中的糖人引来一众少女羡慕的神色,当然,羡慕的不仅仅是糖人,还有她身边容貌倾城、气度不凡的公子。一时间整条街的目光全聚到了他二人身上。 梓渊倒是不以为然,毕竟天族女子的目光还比凡间女子的火辣几分。绮若从未被这么多人关注过,小脸涨得通红,恨不得将头埋进糖人里。 梓渊见状,轻轻揽了揽她的肩膀,道:“别怕,前面有座茶楼,咱们去歇息片刻。” 说着便将绮若拉进了茶楼,寻了个雅间坐下。接连几杯茶水下肚,绮若的小脸才得以恢复如初。 “美人哥哥,她们这般看你,你不怕吗?” “有何可怕?” 绮若暗暗垂下头,低声道:“怕被打……” 梓渊甚是心疼地揉了揉绮若圆圆的脑袋,道:“不怕,哥哥会护着你的。” 绮若的黯淡的眸中泛起点点星光,道:“真的吗?哥哥不会嫌我难看吗?” 梓渊道:“若若哪里难看了?若若长得很美。” 绮若看着肤白胜雪的梓渊道:“绮若又黑又丑,哪里比得上哥哥清雅出尘、眉眼如画。” 梓渊噗嗤一笑,“你见这凡间深闺小姐与农家女子有何不同?深闺小姐自是娇柔之美,而农家女子身上散发的却是蓬勃之美。世间之美应是包罗万象的,不该拘泥于一种姿态。” 见绮若一身灰色素袍,明明娇俏却打扮得如老妪一般,梓渊又道:“常言道人靠衣装马靠鞍,咱们若若自是要好好打扮一番才能显出原本颜色的。” 绮若还未反应过来,又被梓渊拉着离开了茶楼。去往何处她不知,只是瞧着路边的孩子对她手中的糖人垂泻三尺,她便好心将糖人给沿途的小孩们分了分,为自己留下一个与梓渊有半分相似的翩翩少年。 梓渊自是露出赞许的目光,看着她手中紧紧攥着的那个糖人对她的心意也算了然于心了。于是悄然捏诀,将那个糖人变作自己的模样,绮若见之,小脸又是一阵通红。 暮色苍茫,梓渊带着绮若投宿客栈,逛了一日,他不仅为她买了漂亮的衣裙,更是连胭脂水粉都为其备下。绮若看着这一堆漂亮的玩意儿不知所措,梓渊抿茶看着她,道:“脱下来。” 绮若拢了拢襟口,颤声问道:“现在吗?” 梓渊神色淡然,“嗯。” 绮若此刻心乱如麻,确然她是喜欢眼前这个美人哥哥的,可这是他们相识的第一夜,便要…… 绮若不敢再想下去,既然他想,便可给他吧!是以,她颤抖着双手解开了腰带,吓得梓渊口中的茶水喷涌而出,道:“慢着!男女有别,去里屋换!” 哈? 绮若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会错了意,匆忙抱起衣衫跑向里屋,关上房门那一刻,顿觉尴尬不已。自己怎能将美人哥哥想做好色之徒。再看看自己如今虽是一千七百岁了,可身材仍是个未长成的小娃娃,又有啥可图的。 绮若懊恼不已,满心是对梓渊的愧疚之情,以至于衣裳系错带子了也不知,就这样站到了梓渊面前。看着梓渊眉头微蹙,难不成自己哪里错了? 梓渊对眼前这连衣裳都不会穿的小丫头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迫不得已将手伸向绮若,却发现绮若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可这手已将错系的衣带解开,也只能强撑着为她重新系好。 “瞧,这衣裳是这样系的。” 绮若恍然大悟,脸上更是窘迫,她方才都在想了些什么!! 梓渊颇为满意地看着绮若,又道:“瞧,现下不就美了吗?早些休息,明日起床再以胭脂点缀会更美的。” 说着便将绮若推向里屋,道:“你睡里屋,我睡软榻便可。” 绮若呆呆地点点头,可觉不好,道:“还是哥哥睡里屋吧,我可以变成小蛇睡在地上。” 梓渊轻轻敲了敲绮若的额头,道:“绮若是女孩子,怎能睡在地上,说好事事都要听哥哥的,现在自然也得听哥哥安排,快去睡觉!” — 翌日清晨,许久未被暖阳叫醒的梓渊只觉日光极其刺眼,正欲挥手招来一片云彩为其遮阳,不承想一个身影贴心地为他挡住了阳光。 梓渊未睁眼便知道身前之人是谁,宠溺地摸了摸那颗圆圆的小脑袋,道:“怎的这么早便起身了?” 小脑袋柔声道:“哥哥,你看我呀,我涂胭脂啦!” 梓渊欣喜睁开双眼,差点把魂给吓丢了,这……该夸绮若好看呢,还是好看呢? 看着绮若脸上那两团如猴子屁股般的红晕,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绮若看梓渊愣神不语,又问道:“怎的,不好看吗?” 梓渊忙摆手道:“不不不,很好看。”说完又悄然捏诀,将绮若脸上异常红艳的胭脂抹去大半,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哥哥要不要来点?” 梓渊长眉微挑,道:“我是男子,怎能涂脂抹粉。” 绮若道:“哥哥已然生得这般好看了,若是再抹上点胭脂,定是惊为天人。”转念一想,似乎不对,又道,“哥哥本就是天上的神仙了,那该说是倾世倾城。对,就是倾世倾城!” 话语俏皮又是引得梓渊一阵发笑,道:“若是女子这般容貌自是幸事,可我是男子,却生女相,倒是不知是福是祸啊!” 绮若道:“自然是福,哥哥应当惜福才对。”说着便将手中胭脂轻轻为梓渊点上一点。不承想只是浅浅一点,竟令梓渊更显娇态。 绮若不禁叹道:“哥哥当真是美艳无方。绮若定要将世间调脂制粉的方子都寻来,细细为哥哥养护这绝世容颜。” 梓渊此时心中暖意洋洋,只觉这俏皮的女子周身闪着点点柔光,甚美,声色极为宠溺,道:“好,一切依若若安排。” 绮若闻言,笑得更加开怀了,“若若还要学习裁衣,为哥哥做尽天下绝美衣衫。” “好,都听若若的。” 是以,二人结伴而行,访名山大川,游繁华都城,转眼三百年过,绮若的手被扎了无数个小孔还是未将裁衣之术习得,所幸调脂制粉还算得道,却也不及在她身旁看她学习反而成才的梓渊。 绮若鼓着腮帮子,看着梓渊穿针走线,甚是不服,道:“哥哥,为何你如此聪明,我却如此愚笨。你到底是哪族之人,为何所学皆是一点既透?” 三百年来,绮若第一次问及自己身世,倒让梓渊有些不好作答了,只说:“哪有这般好,只不过是你觉得我好罢了,在天族我的课业可是回回垫底的。” “天族?”绮若又道:“哥哥,你的真身是什么呀?” 梓渊顿了顿,答道:“我乃北海龙族后裔。” 绮若顿时安下心来,道:“还好还好,见你天资不凡又法力卓绝,我还以为你是玄青龙族一脉。若真是那样恐怕我穷尽一生也高攀不上……所幸你乃北海龙族,待我修为大成,扛过九道天雷位列仙班之时,便能去北海投靠你啦!” 看着绮若雀跃的模样,梓渊心中一沉,他确是玄青龙族,且还是天君之子,这该如何向绮若表明呢?诚然,就算最终绮若知道了他的身份,那父君那边又该如何应对?他会应允自己与一蛇妖共结连理吗? 还未等他想出所以然来,一甚是熟悉却又极尽压迫的气息在他们所居的客栈外铺开,梓渊自是知晓这气息出自他兄长竺渊之身。然,这压迫之感大半由他随行天将所携。 绮若虽法力低微,可这气息极其强势,压得她心神不稳险些现出原形,“哥哥,这是怎么了?” 梓渊大感不妙,看来是他父君出关了,然此时必定不是将绮若一同带回天宫的好时候,情急之下,他以法力将绮若护了起来藏到柜子中,道:“若若,答应我,一会儿不管有任何声响都不要出来,保全自己,我定会回来寻你的!” 绮若受梓渊法力所禁,自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双目却是通红,泪珠不断滚落,似在乞求梓渊不要走。梓渊何尝不是心痛难耐,将柜门关至严实的那一刻,看着绮若潸潸泪珠,他又为她施下了昏睡诀。 — 再见梓渊,竺渊脸上虽是欣喜却也带着怒意,显然是因为照顾幼弟不周,被父君一顿责骂,如今看着梓渊翩然向他走来,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大半。 梓渊仍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瞧着兄长与身后的数千天将,调笑道:“哇,竟不知为了寻我,父君竟这般大的阵仗。兄长,这是来寻我还是来押我的呀?” 竺渊没好气地瞪着梓渊道:“是为兄之错,幼弟出走三百年而不知,如今父君罚我寻回你便去思过殿领十五醒神鞭,你还是速速随我回天宫吧。” 梓渊闻言色变,十五醒神鞭,这也忒重了。“敢问兄长,那父君打算怎样罚我?若也是十五醒神鞭的话,不如兄长装作今日没看到我?” 竺渊浅浅睥了梓渊一眼,道:“这醒神鞭我受得,你却受不得是何道理?再说了,我挨这十五鞭全是因为你!岂能再让你逃脱!” 梓渊瘪嘴道:“兄长不是还为青珏兄长挨过鞭子嘛。自是一回生二回熟的,小弟从未挨过,怕性命不保呀!” 竺渊怒道:“莫要逼我动粗!父君不会为难你的!” 梓渊看着自己被兄长钳住的双手道:“嗯,他只会为难你。” 竺渊无奈看着幼弟,又回头望了望那间客栈,幼弟如此,为兄又能如何? — 灵霄殿内,没有梓渊所想的众仙而立,只有年迈的父君和他的兄长,想来父君之意是此事不可外传。 天君看着自己的儿子总算是完好无缺,心中的怒意也消去大半。 “去了哪里?”声色沉闷不失威仪,却也透着父亲对儿子的丝丝关爱。 梓渊颔首揖礼道:“回父君,下凡游历了一番。” 天君闻之,剑眉紧蹙,道:“你不过七千岁,连腾云之术都未精通便贸然下界,可知若是遇上魔族、妖族修为高者,你该如何自处?” 梓渊道:“这不是还没遇上嘛,再说有父君的令牌傍身,他人敢奈我何?” 天君看着无知小儿还在炫耀自己的令牌,只是一眼,那令牌便自动归位,回到他手中。 “若是当真知晓你身份,有意胁你来与我天族谈条件,这令牌于你而言只是祸害。” 此事梓渊早已想过,是以这令牌他从未让人看过,包括绮若。但父君所言,他也不必为自己辩驳,只深深再揖一礼,道:“孩儿知错,但凭责罚。” 天君摆手道:“罢了,既已平安归来,便不可再肆意妄为,好生跟着你几位兄长修习,莫要生出事端。” 梓渊全然没想到父君这么容易便放过自己,瞬间有些心疼要挨十五醒神鞭的兄长了。然而,他此时的胆也肥了起来,想到绮若还在凡间,便想求一求父君,将绮若接上天宫,助她修行。 “父君。孩儿有一事相求。” 天君浅浅抬眸,目深似海,静静看着梓渊,道:“何事?” 梓渊强压着激动,道:“孩儿在凡间结识一友,虽是蛇妖却是心思纯良,儿子想将她带回九重天,与她同修,助她成仙。” 语落,竺渊面色煞白,他在带走梓渊的时候确然知晓那客栈内还藏着一只妖,且那妖周身尽是梓渊气息。可幼弟想要将其隐瞒,为兄自是要助他一二的。不承想他此刻竟因父君不忍责罚于他而提出这般大胆的要求,竺渊不觉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天君神色未变,只是那原本深邃的眸子此刻更是让人难以捉摸了,只浅声道:“此事再议,你且退下吧。” 不知梓渊是傻还是魔怔了,竟道:“父君若不应允孩儿,孩儿便在此长跪不起!” 天君眼中杀意一闪而逝,起身便走,只留下一句,“随意。” 竺渊不住摇头,随着父君而去,终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自己也只得因管教幼弟失职而承下了那十五醒神鞭,七日下不得床。 梓渊这厢才跪了三日,就将天君的心跪软了。看着执迷不悟的儿子,他道:“本君此生也不求你能与几位兄长一样,只求你能平安渡过飞升上神之劫便可。霖夕宫现下空着,只需你禁足此地潜心修行三百年,为父便许了你的心愿,将那小蛇妖接到天宫助她修行。” 梓渊觉得自己不过禁足三百年便能换来绮若仙途,自是极好的,在三跪九叩谢过父君大恩后,便一路跑着进了霖夕宫。 青尘意 第75节 然他并不知晓的是,天君确然是派开阳星君去寻绮若了,不过意图并非将她带回天宫,而是将其除之,以免乱了梓渊心神,毁了他的神途。 开阳立在绮若面前时,绮若又惊又怕,可听他说出梓渊的名字,瞬间开心异常,揪着开阳的袖子问梓渊近况。 开阳冷冷拂去绮若的小手,道:“梓渊殿下的名讳岂是你这种无名小妖可以直呼的。殿下乃天君之子,自是极好的,何须你来忧心。” 天君?之子? 绮若顿时脑袋发懵,他不是北海龙族吗?怎的成了天君之子?他……是玄青龙族? 绮若不敢相信,可眼前这位仙君瑞气难挡,若只是北海龙族又何须出动这等阶品的仙君。绮若正了正身子,跪在开阳面前道:“小女不识殿下身份,还望仙君恕罪。” 开阳冷笑一声,“能攀上殿下,也算是你的福气。天君着我来带你上天,助你修行,若无异议,就跟我走吧。不过我劝你别对殿下存有非分之想,殿下早已与北海三公主订下亲事。若非你与殿下有三百年相伴之情,天君也不会允你上天的。” 他已有婚事?绮若心中一片寒凉,难怪他谎称自己乃北海龙族,原是早就知晓他与北海一族的婚事。难怪相伴三百年他与自己从未有过肌肤之亲,原来他是有未婚妻的。 绮若跌坐一旁,久久不能回神,开阳见状陡增厌弃,道:“去与不去,给个准话,本仙还得回去复命。” 也罢,既能成仙也好,就算不得,也能时常见着他,也好过身份相隔永世不得相见。 “多谢仙君,我跟你走。” 绮若没想到,道义为本的神仙将她带到了寸草不生、岩浆遍地的无妄山,打碎了她好不容易修成的妖丹,将她从万丈高空抛下,还顺带啐了一口,“就凭你这出生卑微、品相不佳的小蛇妖也想高攀天族皇子?简直痴心妄想。” — 梓渊出关,已是三百年后。三百年来他很是勤勉,落下的课业也悉数补回,虽离几位兄长还差之千里,却也是同岁神仙里的佼佼者了。 天君自是欢喜,解除禁足的那日为他备上小宴,打算与他痛饮几杯。不承想他踏出霖夕宫的第一件事便是访尽仙娥问及小蛇妖的下落。 除去天君、开阳,此事自是不会有第三人知晓,故而所得答案也皆是不知道。然,天君与开阳早已想好说辞,只道他禁足第二日便去凡间寻了,可是寻了半月却无半点那小蛇妖的踪迹,便也放弃了。 梓渊自是不信,私下向竺渊借一千天将与他同行下界寻找绮若。竺渊见父君不拦,自然也将天将借予梓渊助他寻人。然而穿梭了几世踏遍六界,也未寻到那蛇妖半点踪迹。 久寻无果,梓渊也不再寻了,只时常将自己关在寝殿中裁衣制粉。随着青樾日渐长大,与他成了玩伴才逐渐走出他为自己设下的结界。 有青樾相伴,梓渊自是欢愉不少,他父君自然也以为他已然放下那只小蛇妖。若是能与青樾喜结连理,那于天族而言自是莫大的喜事一桩。 然,梓渊与青樾素来只有兄妹之情,他心中从未放下过绮若。是以,才会时常带着青樾去凡间吃糖人,寻找绮若的踪迹。 终是天不遂人愿,寻了五万余年梓渊仍未寻得绮若,青樾已然飞升上神了,自己阶品还只是上仙。父君离世后,无人压迫,他更是无心修行,裁衣制粉倒是修得炉火纯青。 然而令他全然没想到的是,他与青樾平时闯祸打闹也就罢了,青樾竟一时怒意上头,斩了魔族皇子。魔尊闹上天宫时他在一旁,众神审判青樾时,他也在一旁。 本欲出手助之,却被青樾及时施下定身咒及哑咒,呆若木鸡般看着青樾被送往归魂谷而无法相助。随着青樾身影消散,他身上的术法才得以解开。 如今寻不得绮若,连青樾也被锁入了寻之无迹的归魂谷中,梓渊心气郁结,郁郁寡欢了好些时日。只要来了精气神他便到晹宸宫求青珏兄长去归魂谷与青樾作陪的。然,他也存着一些小私心,说不定绮若也在谷中呢? 青珏竺渊哪会随他所愿,千年来无一动容,气急之下,梓渊再次留书出走,这次倒是真的将其痕迹抹得干净,竺渊寻了百年也未将他寻出。 梓渊自是料定兄长寻他必是几座神山,谁能想到他隐去仙气藏身魔界。然那魔界本就多半居着半仙半魔之人,是以梓渊在此隐匿了万年也未被人发现。 没了绮若,也没了青樾。梓渊多数时候在寻找他二人的踪迹,奈何上仙之力终是比不得上神,梓渊寻来寻去耗费万年时光也是不得,故而只得将寻人一事暂且放下,一心修炼为好。 飞升上神那日,他藏于魔族狱法山内,此地妖魔混居,就算被天雷劈上一劈也算不得什么怪事,故而当他承下八十一道天雷飞升之时,天族几位尊神也并未发觉异样。 飞升上神之劫令他在洞中沉睡了近千年,醒来之时只觉自己瑞气卓然,于穿梭六界再也无碍。这一刻他已等待多时,如今已得他一心所求的自由,定是要将绮若先找出来才是。 梓渊隐去仙气,化作蛇妖在妖族四处打探,仍无所获。又寻着这些年青樾下凡收魂所留下的踪迹寻到南海,也不见归魂谷踪迹。 梓渊心中颓然,只觉自己甚是无用,爱人保不住,朋友也保不住。 神思游离之时,一只通体燃着火焰的红狐出现他眼前,看着梓渊潸然泪下,小狐狸动了恻隐之心,熄了一身火焰,轻巧挪到他身旁,蹭了蹭他的手。 梓渊看着眼前毛茸茸的小东西,体内灵力更胜妖气,若是加以渡化,日后必有所成。他将小狐狸抱入怀中,问道:“你可愿跟我走?” 小狐狸早已被美色所倾倒,连连点头,又顺势蹭了蹭梓渊的下巴,以示亲昵。 梓渊颔首一笑,“真该把你带去昆仑镜前瞧一瞧,可是绮若所化。” 昆仑镜!? 梓渊大悟,他已然飞升上神,自然是能驱动昆仑镜的,又何必在凡间苦寻千年,回去向师尊借来昆仑镜一探便知绮若现在何处啊! 终是自己愚笨,此时才想到此事。梓渊直接抱起红狐踏上云头。不承想南天门未达,却在路过孚汋山时探到了青樾气息。 气息霸道,全然不似以往那般若隐若现。梓渊云头一眺,果真是青樾,还被一群凡人群起而攻之,看来她这上神做得也是憋屈。 梓渊看了看手中的灵狐,又指了指青樾,道:“那是我的至交好友,如今有难,你且先去助她一助。”语落,便将灵狐直直抛向青樾,砸了青樾一个措手不及。 于他而言,如今取得昆仑镜寻着绮若才是最为要紧之事,故而看着青樾一通咒骂也不以为然。 重返天宫,守卫天将见他自是又惊又喜,更为惊喜的自然是几位兄长。 梓渊在南天门匆匆与青珏一叙,一番言语挑逗反而落了下风,还险些落得与他苟合之名,可见这青珏帝君确然是难得一见的不要脸之人。所幸宛音及时出现,否则自己不知要被青珏兄长虐向何地。 梓渊草草回了一趟霖夕宫着人收拾寝殿便径直去往玉清幻境。 元始天尊见他归来,自然也是又惊又喜,瞧着他一身祥瑞之气,叹道:“你的天资本在四君之上,却从不将心思放于修行之上。好在如今平安历劫归来,也是幸事。” 梓渊浅浅一笑,于他而言,天资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能随心随性与绮若游山玩水便是最好。 “师尊,可否借昆仑镜一用。” 天尊闻言,愣神片刻道:“你的修为还不足以驱动昆仑镜,还是莫要犯险的好。” “可我记得典籍有载,凡上神阶品皆可驱动昆仑镜。”梓渊有些气急,直言道,“莫不是师尊有事相瞒,不愿借我?” 元始天尊浅浅摇头,轻抚白须,道:“若是借你便是害了你,你我师徒一场,老夫不愿看你万劫不复。回去吧!若想寻些什么,还得本心才是。” 说到底,就是不借。梓渊不好发难,只得悻悻而归。 既然借不到昆仑镜,留在天宫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去凡间看看青樾,被她兄长关了三万年,不知她的性子是否有所收敛,是否还如少时一般。 — 时隔三万载再度相见,二人并未相拥而泣,而是相拥而掐。手上力道之大恨不得将对方掐死才好。梓渊美貌更胜,而青樾的蛮横也更胜从前。 一通互掐后,梓渊瞧着青樾身旁的几个凡人,特别是那个书生,顿感此行青樾定有奇遇,不承想这青樾的奇遇便也是他的奇遇。 本是留下来与青樾共战妖尊,为她得一个重返天宫的功绩,不承想眼前的妖尊就是他寻了八万余年的爱人——绮若。 梓渊素来只叹世事多变,不承想他这一变,是惊天大变。他敬爱的父君不惜犯下杀孽也要将他最爱之人置于死地。他寻遍六界而不得的小蛇妖竟成了心狠手辣、机关算尽的妖尊寒芷。 若说幸福来得太突然,这惊吓来得也同样突然。 梓渊仍清楚地记得,他与绮若分开了八万五千三百零七天。他仍笃定,绮若常犯北海,叫嚣天族只为见他一面。他也确信,绮若所爱是他,他所爱亦是绮若。无论她何种模样,他所爱,只她一人。 故而大战当前,他飞身为绮若挡住青珏那致命一剑时,没有丝毫犹豫。当他的腹部被绮若所持的噬魂剑刺破时,也没有丝毫后悔。 此生能得以再见,他心甚慰。若是一切因他而且,那这场天地浩劫也应在他这里结束。 梓渊一生所求,不过绮若。最终他在绮若怀里气绝,却还盼着她日后能放下执念、放下怨恨,潜心修行,找回最初那份纯良,得道成仙。 然,梓渊并未想到,绮若于他的情,自始至终未减半分。梓渊气绝之时,绮若断了经脉毁了元神,与他一同消散于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