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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洁娴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池塘放水,第一次看到活鲜鲜的鱼儿,她兴奋得把两个开水瓶往地下一放,鞋袜一脱,裤脚高高地挽起,然后揪着堤坡上的草,滑到池塘底下,踩在又臭又脏的淤泥里。她没有装鱼的东西,却拾到一个破罐头瓶,于是,她把抓到的几条小鱼儿,放进瓶子里,然后抬起脚,一步步的朝池塘中间走去。走了几步,她的脚忽然触到一个硬物。是什么东西?她好奇地把装小鱼的玻璃瓶,放在泥淖上,将手伸进淤泥,把那个硬物抠出来。拿起一看,哇!是个蚌壳,好大哦,有爸爸的手掌那么大,她高兴得差点叫出声来。她用手抹去蚌壳表面的泥巴,用衣角兜着继续往前走。

    “洁娴!”岸上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洁娴吓一大跳,忙转过身朝岸上看,哎呀!是爸爸。这时,她才陡地想起打开水的事,于是便慌忙朝塘边走去。

    洁娴打水久不回,赵彬最初还能耐着性子,一遍遍地看报纸。可当他再次抬腕看手表,见洁娴出去半个小时,还不回来,心里忽然着急起来。想着,去开水房来回最多一刻钟,洁娴怎么出去这么长时间!又想,她会不会到哪里玩去了;会不会把开水瓶摔破了,不敢回来;或者她已经回来,把瓶子放在厨房,没跟他打招呼。赵彬想到这里,把报纸往茶几上一抛,起身去了厨房。可厨房,并无开水瓶。赵彬连忙出门,去寻洁娴。他路过菜园子,本想问下冯莹,看到洁娴没有,可他还没张嘴,就见冯莹一望到他,就垂下眼睛,只顾一锄一锄地挖土,她背上的老五,好像睡着了。

    赵彬只好朝前走去,走到池塘边,正欲踏上通往开水房的小路,却突然发现自家的开水瓶,稳妥妥地立在堤岸的路边。他忙走过去提瓶子,一提,瓶子轻飘飘的。没打水,怎么回事?他皱着眉头四处张望,却不见洁娴的踪影。正奇怪时,农业局一个干部过路,看到赵彬,就跟他打招呼:“赵局长下乡回来了?”

    赵彬回应道:“哎,刚回来。”

    这人见赵彬东张西望,就问他:“赵局长,你在找哪个?”

    赵彬说:“找老大。”

    那人哦了一声,往前走了,可他刚走几步,忽然转过身,对赵彬指着池塘,说:“赵局长,娴娴在下面。”

    赵彬往下一瞧,果然看见洁娴在池塘底下,正在朝池塘中间走,黑色的淤泥已淹过她的膝盖。

    赵彬之所以先没朝池塘里望,是因他压根没想到,洁娴会像男孩子样,跑到池塘下面去玩。赵彬这时的气,已不单是洁娴不打开水的问题了。

    洁娴下去时很轻松,可上来就有些艰难了,她揪着草,吃力地往上一步步地攀爬,边爬,边还在想,爸爸的声音好骇人哦,从来没听到他这么的大声音喊人。待她好不容易爬上来,人都还没站稳,就被赵彬一把揪住,按倒在地。洁娴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赵彬的拳头已落在她屁股上。洁娴趴在地下,痛得“哇哇”的乱哭乱叫。

    这时,住三合院的罗嫂,从街上回来,看见赵彬在打孩子,忙上前拉赵彬,要他莫打了。赵彬不听,依旧挥着拳头打洁娴的屁股。

    罗嫂只得跑去给冯莹说了。冯莹一听,扔下锄头,从菜园子出来,解下布带,把老五递罗嫂抱着,自己拔腿朝池塘边飞跑去。快跑拢时,见赵彬还在打洁娴,气得冲上前,把赵彬的肩臂猛地一推,赵彬猝不及防,差点没站稳,摔倒在地。

    冯莹赶忙蹲下来扶洁娴,洁娴却站不起来。冯莹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赵彬大声吼道:“你打个么子打!哪个有你打的!”

    赵彬气喘吁吁地说:“她把开水瓶放在路上,不去打开水,跑到池塘底下玩,还往中间走……”

    冯莹不等赵彬话说完,就怒吼道:“你有打人的功夫,不晓得自己去提水啊……”

    赵彬见有人围上来,就不语地提起热水瓶去了开水房。

    冯莹把洁娴扶回家,给她洗澡时,发现洁娴的屁股红了一大片,好像还有点肿,就更气得不行了。她给洁娴洗完澡,把她抱到床上,让她趴着,自己坐床边,抠着万金油,给洁娴的屁股一点点地涂。这时,赵彬打开水回来了。

    冯莹一见赵彬走进房,就把万金油朝地下一掷,冲到赵彬面前,大声说道:“姓赵的,我现在是个家属啦,要靠你养,你就一天到晚绷起个脸,不是说我这没做好,就是那没做对,还把孩子打成这样。我跟你说哈,你如真把洁娴打出么子问题,我就跟你拼啦!你没生,你就不晓得疼!”

    洁娴听了妈妈的话,鼻子一酸,“嘤嘤”地哭起来,她也觉得爸爸不该把自己打得这么狠。冯莹见洁娴在哭,就转向她说:“你也是的唦,你把水打回来了再去玩,怎么得挨这顿毒打哦!”

    赵彬脸涨得通红,他不想矛盾升级,就对冯莹轻言解释:“洁娴胆子太大了,你忘了,那次去照相馆照相,她从二楼窗户翻到雨棚上;还有一次,她和牛牛骑在我们办公室后面院墙上面;今天满池塘都是男孩子,就她一个女孩,她还往中间走……”

    冯莹怒不可遏地打断赵彬的话:“你莫说这些哈,女孩子就不能到池塘里玩,哪个文件这样规定的!我小时候,天天在河里玩,大人从来不说我。洁娴明天要是上不得学,你去给老师请假,看你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