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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莹见彭园长半天不说找她来做么子,就随口问彭园长:“我们体检结果出来没有?”

    彭园长朝冯莹脸上望了望,说:“出来了。”

    彭园长起身走到桌子旁,从抽屉里取出两张体检报告,走过来,递冯莹。冯莹接过体检报告看,当看到第二页下面体检结果是“肝功能异常”时,一下子惊呆了,她随即对彭园长说:“我身体非常好,是不是搞错啦!”

    彭园长摇头:“不会错。”

    冯莹急道:“我从来没感到肝脏不舒服啊。”

    彭园长嗓音轻缓地说:“有的病,初期不会有什么感觉。我想,你这个病也许并不严重,但……”彭园长不往下说了。

    冯莹见彭园长不把话说完,便焦急地望着彭园长。

    彭园长过了好一会,才接着说:“小冯啊,这次体检呢,只有你和胡保育员身体有问题,也就是说,你们两个是这次的精减人员。”

    冯莹一听彭园长的话,脑子嗡的一声巨响,整个人瞬间僵滞在那里,紧接着泪水便像决堤的洪水,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彭园长忙从兜里掏出手巾,递冯莹:

    “小冯,我知道你非常看重这份工作,但现在……但现在,政策……”彭园长说不下去了。

    冯莹接过手绢,捂着脸,不说一句话,任凭泪水滔滔地流着。

    彭园长的眼眶也泛起了泪光。过了会,她安慰冯莹说:“你也莫太伤心,等以后形势好了,我把你再要回来。”

    正说着,胡保育员进来了,彭园长对她指着一把椅子说,“你先坐会。”

    冯莹赶忙侧过身,用手巾擦干眼泪,然后把湿透的手巾,摺成方形,还给彭园长,一面轻声问道:“彭园长,我能不能把体检报告带走。”

    彭园长说:“这单子要存档,你抄一份吧。”

    彭园长走到桌子旁,从抽屉拿出信笺纸和笔,放桌上。

    冯莹坐在桌子旁,把那份检验单上的内容,原原本本地抄了下来。她还彭园长原件时,彭园长对她说:“王会计今天在上班,你去把三个月的离职补助领了吧。”

    冯莹点了点头,起身去了财务室。

    冯莹从幼儿园出来,精神恍恍惚惚的。她进入专署大门后,埋着头朝家中走去,走到车库门口的场坝,她不转弯去三合院,而稀里湖涂地还在往前走,走到路尽头,看到农业局办公楼时,才猛然惊醒过来。

    正这时,农业局会计从办公室出来,倒茶水,看到冯莹,跟她打招呼:“冯老师,赵局长下乡去了,没在办公室。”

    冯莹慌忙笑道:“我不找他,我晓得他出差啦,我,我找孩子。”

    冯莹转身往回走。当她拖着僵硬麻木的腿,走进三合院时,正在院坝里玩跳房子游戏的洁娴和洁雅,看到冯莹回来了,都跑到她跟前,喊着:“妈妈,妈妈。”

    冯莹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说:“你们玩,我累啦,想休息会。”

    冯莹又走到厨房门口,跟吕娘打了声招呼,就回卧室倒头睡了。

    中午吕娘来喊冯莹吃饭。冯莹说头疼不想吃。吕娘便轻轻地退出房间,招呼孩子们去厨房吃饭。

    冯莹一直睡到下午吃晚饭时,才起来。吕娘问她头疼好些没有。冯莹说好些了。

    晚饭后,洁娴带两个妹妹到车库那边玩去了。冯莹抱着两岁的儿子杰智,和吕娘坐在院坝里乘凉。冯莹虽心情如同乌云般阴郁,但面子上却装得无事样,她跟吕娘聊市场上这也买不到,那也很贵的一些闲话,以致吕娘一点也没发现冯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到了晚上,冯莹把儿子哄睡后,拿着那份抄的体检报告,坐在床上,头倚着床栏,仔细地看。看了一会,她悲哀地想着,幼儿园这么多人,怎么就偏偏自己这么倒霉,这么不幸!老天为么子这样对我!这样对我!命运为么子……

    一想到命运,她骤然想起过去。过去她是国家干部,有单位,有工作,有班上,就是跟赵彬来这里,才失去这一切。当年自己是因文化不高,而不再安排工作;对于这个理由,说老实话,她一直心存怀疑,但她又无法弄清真正的原因。

    这么多年来,她之所以不再去想这个事,是因后来她又有了一份喜爱的工作。可万没想到,就是这个她曾费了不少周折,而获得的工作,还没干到十年,就因一张体检表上的几个字,而轻易地失去。

    想到这里,冯莹的眼泪像暴雨般倾泻而下。她扯起枕巾擦眼泪,可怎么也擦不干,她索性闭上眼睛,任凭泪水肆意地流着。这样过了好久好久,她才止泪,抛开体检单,熄灯睡下。

    冯莹这晚彻夜未眠,直到天色蒙蒙亮时,才睡着。待她醒来,见太阳透过窗户,把屋里照得亮堂堂的,身边的儿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被吕娘抱走了。

    冯莹起床,来到厨房。正坐餐桌旁,在招呼杰智吃饭的吕娘,见冯莹进来,就望向她说:“你多睡会唦。”

    冯莹摇头:“不睡啦。娴娴她们呢?”

    “她们一吃完饭,就出去玩去了。”

    吕娘说话时,见冯莹面容憔悴,无精打彩,眼睛红肿,就惊异地问冯莹:“你怎么了?”

    冯莹说:“没怎么啊。”

    “你脸色这么不好,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

    “我没事,可能是没睡好觉。”